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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徐公子勝治 -【驚門】《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5:55 PM     標題: 徐公子勝治 -【驚門】《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5-10-3 09:14 PM 編輯

【小說書名】:驚門
【小說作者】:徐公子勝治
【其他作品】:天樞、地師、靈山、人欲、鬼股、神遊
【內容簡介】:
    成天樂,人如其名;年過二十、一事無成,卻成天樂呵呵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遊蕩到蘇州混吃混住,卻誤打誤撞、稀里糊塗獲得了妖修法訣傳承,等回過神來,就似打開了世間一扇驚奇之門。
    原來在我們的周圍,日常生活中、大街小巷裡,有著形形色色的妖類。它們與常人無異、普通人也分辨不出。比如你的公司老闆,可能就是某種妖獸所化;而街頭偶遇的都市潮女,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狐貍精。
    歷經世間險惡,他才明白妖修之法與人不同,不能隨意修煉。成天樂也開始在思考,這些妖類為何會混跡於人世、生活在我們的身邊?其實自古至今,人間一直就有妖怪精靈,它們的所行源於人們所為——世上有什麼樣的人,就會有什麼樣的異類。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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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00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序章(上)、七里山塘,繪人煙一卷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自古以來號稱人間天堂的蘇杭兩地,或多或少都與唐代一位大詩人有關。

  大唐長慶四年,時任杭州刺史的白居易發動民眾興建水利,修築堤壩水閘、疏浚西湖。在錢塘門外石涵橋附近,曾有一堤名白公堤,如今已不在。西湖美景千年,後人便將湖上白沙堤當做紀念白居易之處,以致很多人誤以為西湖白堤便是當年的白公堤。

  白居易以詩文著稱於世,至於其私生活方面後世各種考證褒貶不一。但唐代詩文大家中,出仕為官造福一方、發展民生經濟、興修農田水利並留下千年美景,直至今日仍在造福當地、促進商貿繁榮與旅遊開發者,白居易首屈一指。

  西湖白堤今猶在,錢塘門外古白公堤已無存,而江南一地,還有一道白公堤卻保留至今,便是今天的蘇州名勝、自閶門至虎丘的七里山塘街。

  在修築堤壩、疏浚西湖後的第二年,也就是大唐寶歷元年,白居易告別杭州轉任蘇州刺史。白居易到任之時,前往吳王闔閭葬劍處虎丘憑弔懷古,看到當地河道於塞、水路不暢,便找來工匠與官吏測量設計,向商賈募資發動民夫開鑿了一條山塘河。

  此河東起閶門渡僧橋,西至虎丘望山橋,全長七里有餘,沿河形成了一條熱鬧繁華的山塘街,又稱七里街。

  山塘河開鑿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不僅有利排澇灌溉,而且水路交通便捷,鄰河的山塘街一出現,便成了蘇州商業與人文風景薈萃之地,後人亦稱山塘街為白公堤,並在閶門外渡僧橋頭立白公祠紀念。

  蘇杭美景,天成山水與人工巧建合一而成,然而白居易卻未能久留,山塘河剛剛開通不久,便於次年秋天離去。離任之前的當年正月,白居易登山遙望姑蘇城感慨無限,賦詩一首道——

  黃鸝巷口鶯欲語,烏鵲河頭冰欲銷。

  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

  鴛鴦蕩漾雙雙翅,楊柳交加萬萬條。

  借問春風來早晚,只從前日到今朝。

  ……

  白居易於山上樓閣中吟詩之時,卻沒有發現半山腰有兩位仙人也在遙望城外七里山塘。他們是一男一女,寬袍大袖、腰繫絲絛者名叫喬散人;雲鬢高挑、婀娜秀媚者是喬散人的道友柳仙子,這兩位仙家來自仙界萬壽山,遊歷紅塵於姑蘇城外駐足。

  柳仙子緩緩展開了一幅畫卷,約一尺高、近四尺長,然而上面卻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只聽她輕聲嘆息道:「此卷是當年明月仙童行走紅塵路過姑蘇時所作,不用筆墨,攝月下水面倒映人間山河凝煉成畫,卻未留一絲痕跡。」

  喬散人亦喟嘆道:「明月仙童凝煉此畫成卷時,清風仙童就在身旁,伸指將卷中畫跡隱去,並用大法力在上面畫了一道門,從此畫中山河人煙自成一界。」

  柳仙子微微皺眉道:「這畫中界,我亦不解,究竟是怎樣一片山河呢?」

  喬散人若有所思,一指山下道:「就是這人煙景象,你眼前所見,便是畫中之界。」

  柳仙子不解道:「可是這山塘河剛剛鑿建而成,百年前明月仙童作畫之時,人間尚無此河,難道畫中也會有嗎?」

  喬散人微微一笑:「也許有,也許沒有,此畫本就是攝山水人煙而成,清風仙童以大法力畫一門封之,是在印證推衍之道。封入畫中的山水人煙皆為虛景,卻能隨畫外人間推衍而變化,就如水中倒影,不知再過千年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景致?」

  柳仙子點頭道:「我明白了,假如再過千年有人能看到這幅畫,雖然是明月仙童做於千年之前,可畫中景色卻是當時的姑蘇,無論那人來沒來過蘇州、無論此畫流落到何地。只是這卷中畫跡已隱去,連你我都看不到。」

  喬散人苦笑道:「別說你我看不到,就是那封境入畫的清風祖師本人也是看不見的,此物只是他一時動念而已。畫上那道門並未與畫凝煉一體,只是一道法術,千年之後待這法力消盡,那畫跡就會重新顯現。如果那時的畫跡已變為千年之後的姑蘇山水,則說明清風祖師的推衍之道當年便已大成,不在鎮元祖師之下。」

  柳仙子又長嘆一聲道:「可惜清風已散、明月不歸,就算千年之後這卷中畫跡重現人間,可證明百年前清風仙童的推衍之道已不在鎮元大仙之下,又能如何呢?清風祖師當年封此畫之時,是否想到百年之後他本人已經殞落?」

  喬散人搖頭道:「此非我所知,清風祖師一時動念留下了這樣的畫卷,只是一種修為印證。至於這幅畫卷本身,反倒是可有可無。」

  柳仙子思忖道:「萬壽山三大祖師,明月仙童我所知不多,而鎮元與清風皆極擅推衍之道,但我卻聽說那清風祖師根本不會做畫?」

  喬散人一笑:「清風仙童確實不會作畫,亦不擅歌詠,這卷中畫跡本是明月仙童攝山水人煙而成,他只是以推衍之術封境入畫而已。」

  柳仙子轉身看著喬散人道:「你亦習推衍之術,卻無法與兩位祖師相比,但在萬壽山,你以擅畫聞名,何不以此卷做畫,感悟一翻當年意境呢?」

  喬散人瞇起了眼睛似在思考著什麼,等他睜開眼睛之後手中已經多了一支筆,沉吟道:「我手中這支群芳點顏筆,是當年明月仙童所賜,便以此筆做畫,描繪眼前山塘景色掩卷,以待千年之後卷中畫跡重現之時。既然清風已散、明月不歸,此畫就留在人間吧。」

  言畢,柳仙子展卷、喬散人持群芳點顏筆作畫,描繪的便是剛剛開鑿的七里山塘風景。畫成之後,喬散人隨手一揮,此畫飄向天際不知落於人間何處。

  ……

  白居易辭蘇州任、喬散人作山塘卷之後,又過去六百餘年,到了明代成化年間。

  此時的蘇州山塘街,歷經滄桑戰亂、幾度興衰之後,繁華遠勝往昔。沿河街麵店肆林立、會館集聚、居貨山積、遊人商賈如雲。山塘河上舟楫往來不斷,槳聲連連夾雜著絲竹彈唱之音。此河白日間商船穿梭,入夜之後綵燈畫舫飄蕩,是紅塵中富貴風流地。

  此日夜已深,畫舫絃歌聲漸漸喑去,唯有船上綵燈在水中細碎的倒影如鱗。沿街商舖早已上了門板,只有大宅門前還掛著寫有各家堂號的燈籠,喧鬧了一整天的山塘街上沒有一個人影。

  在這河堤石街旁的很多座橋頭,不知道什麼年代放置了一座座蹲踞的石獸像,大約半人來高,似獅似虎似貓更似狸。這石獸的樣子並不兇惡,反倒一個個笑呵呵的憨態可掬。夜深人靜之後,彷彿只有這一座座石獸仍在默默地守護七里山塘河。

  就在這時,不論是岸上船中,睡夢中的人們都聽見了一聲斷喝:「妖孽休走——!」

  一道人影從望山橋方向飛速而來,腳不沾地地沿山塘街飄行向閶門而去,锃亮的光頭在燈籠照耀下依稀可辨,看面貌是一位中年僧人。他身上灰色的僧袍撕開了好幾道口子,上面還沾染了斑駁的血跡。

  僧人穿行山塘街的速度極快,每經過一座石獸像的時候,都揮右手打出一道法訣無聲無息地印在石獸的額頭上。轉眼間他已穿過七里山塘到了渡僧橋前,遠遠的虎丘方向有一道劍光飛來。這僧人一咬牙,將左手中握的一塊玉珮扔進了山塘河中。

  這玉珮約一寸寬,兩寸長,正面雕一枝修竹,反面刻雲花圖案,近似水滴形的輪廓,大小恰好能握在手心。它落入河中竟沒有激起半點漣漪,彷彿奇異地融入倒影波光裡,遠處追來的人並沒有察覺。

  扔出玉珮時僧人腳下沒有絲毫停留,竟躍上水面在畫舫間奔行,穿過閶門一側的水門進入了蘇州城。那道劍光緊追不捨,凌空越過城牆飛入城中。熟睡中的人們被那一聲斷喝驚醒,僧人與緊隨其後的劍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僧人似是在山塘街留下了什麼東西,當時被追的太緊,打算以後再來取。可是一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百年過去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

  那奇異的僧人離去後又過了二百多年,到了清代乾隆年間。

  這一天,北京西郊一座蔽舊的書齋,室中匾額上書「雪芹居」三字,有一青衫文士正伏案而書。他的名字叫曹沾,正落筆寫到——

  「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街內有個仁清巷,巷內有個古廟,因地方窄狹,人皆呼作葫蘆廟……」

  曹雪芹作《紅樓夢》,開篇提到姑蘇閶門外有這麼一條街,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街內有一座葫蘆廟。這葫蘆廟究竟何在?小說家言當然不必深究,且書中的葫蘆廟已毀於一場大火。可是三百多年後的今天,蘇州閶門外繁華的山塘街上,真的出現了這麼一座「葫蘆廟」。

  時間已經是公元2012年夏天,中華人民共和國江蘇省蘇州市,七里山塘街已成旅遊風景名勝。此街臨河而建、水道縱橫,踏著石板路走過有很多座古橋,其中相鄰的兩座橋,一座叫青山橋,另一座叫綠水橋。在這青山橋與綠水橋之間,有一座新修的寺院名叫普福禪寺。

  據普福禪寺的旅遊景點介紹,這座小小的寺廟就是曹雪芹所寫葫蘆廟的原型。對於這一點「考證」,有很多人提出質疑甚至在網上謾罵,認為是當地政府組織「磚家」忽悠遊客的噱頭。

  但要注意一點,文學創作中的「原型」與歷史考證中的「原址」完全是兩個概念。比如《紅樓夢》中的賈寶玉,沒人能否認他的身上帶著曹雪芹的影子,甚至可以說曹雪芹就是賈寶玉的人物原型之一,但是經過了文學藝術加工。

  曹雪芹不是《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山塘街上的普福禪寺當然也不是《紅樓夢》中的葫蘆廟。可創作並不憑空,風土人情刻畫必然與作者的閱歷見聞相關,曹雪芹提到了姑蘇城閶門外的這條街、街邊的這座廟,書中不經意間帶著世上山水人煙的倒影。

  普福禪寺始建於宋,寺院窄狹只有前後兩進,中間是一個天井,整個格局呈葫蘆形,雖不大卻一度香火極盛。此廟曾毀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的「」期間,到了2008年,當地政府於原址重建,它在被損毀的五十年後再度落成,成了山塘街上的一處景點。它是葫蘆廟也好,不是葫蘆廟也罷,它就出現在那裡。

  很多第一次來到山塘街的遊客,看見廟門前的景點介紹時,通常都會露出疑惑之色,皺眉琢磨道:「哦,這裡就是紅樓夢裡面說的葫蘆廟?扯淡的吧,一定是忽悠人的!紅樓夢是小說,哪會真有這座廟?」

  還有一些對《紅樓夢》原作印象較深者,可能會面帶得色當場向同伴解說,以貌似義憤或嘲諷的語氣道:「《紅樓夢》我讀過多少遍,那十里街,是勢利的諧音;仁清巷,是人情的諧音,曹雪芹分明寫的是勢利街、人情巷,怎麼能扯到這蘇州山塘街呢?」

  往往又會有同伴附和道:「是的,就是的,扯淡的『磚家』,無聊的政客!弄出來這種東西忽悠人……可悲呀!」搖頭感嘆之餘,神情間卻有幾分自覺見知優越的滿足感。

  這一幕在普福禪寺門前經常上演,比如今天,又有一群人在此地做此議論。此時有一個小伙從青山橋方向走來,他挽著一位挺漂亮的姑娘,後面還跟著一位背旅行包的年輕男子,在普福禪寺門前停下腳步看著旅遊景點介紹。此人也聽見了旁人的議論,只是傻乎乎地一笑,自言自語道:「原來曹雪芹也來過這裡,只是這座廟不是那座廟了,呵呵呵,真有意思!」

  這小伙子二十多歲,留著小平頭,五官模樣長得還不錯,可臉上總是帶著傻乎乎的笑容,看見什麼都笑呵呵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的皮膚呈微棕色,顯然是曬的,因為敞開的領口下露出的膚色明顯淺的多。

  這人的樣子和他的名字倒是挺般配的,他叫成天樂。


第一部:如是我名 序章(下)、葫蘆古寺,成無心之樂

  成天樂不是他的學名,他的身份證上寫的名字叫成於樂,但是這個學名除了申辦各類證件,平時幾乎就沒有用過,甚至連他自己都忘了。每當別人問他叫什麼的時候,他都會笑呵呵地回答:「我叫成天樂。」

  成天樂的名字,說起來還頗有故事。他的大名「成於樂」,據老爹說是在他出生後不久請一位很有身份、很有學問、精通玄學的「大師」給起的,來自聖人的一句話——「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後來成天樂翻過《論語》,發現孔子真的說過這句話,看來他老爹所言也不盡虛。

  上學之前,孩子在家裡或幼兒園一般都用小名,他的小名叫樂樂,讀音是歡樂的樂,與大名的念法不一樣。到了他上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班主任老師點名,也不知是看花了眼還是太隨意,開口就叫道「成天樂!」

  老師一下就把三個字叫錯了兩個字,「於」看成了「天」,音樂的「樂」讀成了歡樂的「樂」。這個名字太逗樂了,全班小朋友都笑了,連班主任老師自己也笑了。孩子們在學校裡往往都有綽號,於是「成天樂」毫無懸念地成了成於樂同學的外號,平時幾乎沒有人再叫他的學名。

  別人的外號只是外號而已,而成於樂同學的外號成了他的名字,再配上他一天到晚呵呵傻笑的神情,絕對是名如其人。老師點名叫錯的情況,從小學到大學不止一次地發生,甚至有幾次,成於樂同學自己一迷糊,在考卷上也把名字寫成了「成天樂」,而老師居然沒發現!

  然而成於樂同學並不是完全迷糊,至少在高考的時候沒把自己的名字寫錯,雖然他的高考成績非常差,但試卷上的名字與身份證和准考證是一致的。除此之外,他平時就叫成天樂,這並不是筆名、化名或者單純的綽號,而是久而久之習慣了。有一個不算誇張的例子,曾經與他合租一起住了兩年的哥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學名原來不叫成天樂。

  成天樂在遼寧大連參加的高考,只考了三百分出頭,成績那是相當的淒慘。但可不能小看了他的「求學經歷」,在成天樂參加高考之前,曾補習一年;而在上補習班之前,還有兩年多在歐洲的留學經歷。如此說來,他也算是一位海歸人才啊。

  成天樂的學習成績非常不好,他在考卷上寫的答案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錯誤已經習慣成自然。初中畢業後,父母找人托關係花贊助費才把他弄到一家還算不錯的高中,高中快畢業的時候,父母也清楚別指望這個寶貝兒子高考能有什麼出息。

  如今的報紙上經常有大版面、多篇幅的出國留學介紹,出國留學中介機構也是五花八門,還經常在高檔酒店租會場舉行出國留學講座。經一位熟人的介紹,他父母聯繫到一家中介機構,一咬牙就將寶貝兒子送到德國留學了。那時候他父親還在一家規模不大的國有房開企業領導崗位上,家裡的經濟條件還不錯。

  按照中介機構的安排,成天樂的留學計劃是先讀一年語言學校,再按照當地德國大學的入學要求讀一年預科,然後考入大學繼續深造,等學成歸來也算鍍金成才了。假如能留在歐洲當地就業,不僅為家庭,也算是為國家解決了負擔。

  可惜設想描繪的雖好,事實卻完全是兩回事。成天樂在德國一個叫奧克斯堡的地方讀了兩年的語言學校,連大學預科都沒進去,到了第三年,這個語言學校被地方當局不知查出了什麼問題,竟然被取締關閉了,成天樂於是收拾行李回國。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很多經歷類似的孩子,包括他的表哥李小龍。

  他的表哥真叫李小龍,與那位國際功夫巨星同名,這哥倆的名字都挺有意思的。

  回想起留學歐洲兩年多的經歷,就像是國內中介機構與國外利益方做了一個套,白白讓成天樂花了一大筆錢。但另一方面,也怪成天樂自己不爭氣,他在國內讀高中尚且是那種成績,到了國外離開了父母與老師的管束,還能指望他莫名其妙自發地脫胎換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父母倒是這麼希望的,但這種希望未免太天真。

  在德國上語言學校的時候,他成天樂呵呵的,上課也不知道在想啥。他與國內來的同學合租房子住,房東也是華人,平時一起交往的朋友也都是中國人,兩年多的留學經歷,連德語都沒學利索,回國後更是忘的差不多了。

  與成天樂同一批到德國的高中剛畢業的孩子,也有人順利過了語言關、讀完預科進了大學,不過這樣的孩子比例非常少,一百個裡面能有五六個就不錯了,其他的人大多相當於花家裡的錢到歐洲來旅遊一趟。

  成天樂的留學生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至少他用很「節約」的方式過日子,去了歐洲很多地方。父母給他的生活費每月大約六百歐元,他付房租、吃飯,還和來自中國的孩子們一起廝混、結伴出去旅遊,也到過巴黎。

  很不巧,他到巴黎那幾天趕上了當地環衛部門的又一次罷工。每當有人問起成天樂,他對巴黎這座傳說中的藝術與鮮花之都的印象時,成天樂感慨最深的一句回答是:「大街上到處是垃圾,煙頭也太多了!」

  從歐洲回來,他的父母也退休了,家裡的經濟條件遠不如以往,兒子的前途成了令人頭疼的大問題。這時他堂姐夫的一個朋友恰好辦了個高考補習班,於是就送他補習了一年去參加高考,清楚他的文化課成績不能指望,於是選擇了藝術類專業。

  成天樂會畫畫,從小學到初中,都在當地少年宮學習繪畫。繪畫水平如何且不說,但和同年齡段的孩子相比,這還算是他能拿出手的「特長」。又是經熟人介紹,成天樂來到上海,在東華大學附屬華夏學院美術設計專業讀了三年專科,終於拿到了大專畢業證。

  本世紀初,很多大學擴招並流行改名,比如中國紡織大學就更名為東華大學,所謂華夏學院是它合併的一個二級分院。成天樂的成績就算在這裡也只能讀上專科,學費不便宜,但是混張畢業證倒也不困難,難的是畢業後的就業。

  成天樂畢業後本著專業對口的原則,先後到幾家廣告公司應聘,倒也交了作品得到了面試機會,用設計軟件做了幾幅創意圖,但都沒有得到正式的工作。

  專業對口的工作沒找著,成天樂讀書這麼多年、花了家裡那麼多錢,實在也沒法厚著臉皮回家繼續啃父母,他笑呵呵地想:「我也去過那麼多地方、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總有辦法混口飯吃的。」

  於是成天樂就留在了上海,與一起畢業的大學同學合租房子,在必勝客打了一份工——在後廚切披薩。閒暇的時候還通過同學介紹,偶爾幫人做點設計、打零工再賺點零花錢,倒也能混口飯吃。

  就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又到了該付下半年房租的時候,成天樂有點犯愁了,難道還要打電話問父母要錢嗎?這事不太好開口呀,自己可是在電話裡跟家人說了——在上海混的挺好,有地方住也找到了工作,吃喝不發愁。

  恰在困頓之際,真是時來運轉,有一位許久沒有聯繫過的朋友突然給他打來了電話,語氣充滿自信、態度充滿熱情、對他很是關心,讓成天樂非常感動。此人叫于飛,曾經和成天樂一起在德國留學兩年,據成天樂所知,于飛的家境一般,出國留學負擔也不輕鬆。

  于飛在德國的語言學校經常逃課,後來還和另一個中國來的女孩子同居了,直到回國前才分手。回國後成天樂曾給他留下過聯繫方式,但這幾年沒什麼消息,此時卻突然來電話了,于飛顯得很忙碌的樣子,每次通話也就是三五分鐘,卻對成天樂的近況非常關心。

  通了三天電話,成天樂大概瞭解到于飛現在正在從事一個規模很大、很有前途的事業。到了第四天的時候,于飛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于飛在蘇州,任一家跨國企業的高管,這家公司正要設置新的業務部門,主要負責對歐洲的外貿合作。他想請成天樂到蘇州去做該部門的業務主管,薪水非常高、待遇非常好、發展前景更是不得了。于飛之所以想到成天樂,是因為該公司正需要成天樂這種有歐洲留學經歷、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年輕才俊。另一方面,他們還有在歐洲共同留學的交情,這個職位介紹給他是最合適不過。

  成天樂也沒多想,只問了一句:「管吃管住嗎?」

  于飛在電話裡哈哈笑道:「那當然!我們有宿舍、有員工餐廳,待遇非常好。只要幹上幾年出了業績,獎金能有幾百萬呢!」

  幾百萬獎金成天樂不敢想,至於業務主管這個職業他也不奢望,但在這個時候有人給他介紹一份工作而且管吃管住,成天樂立刻就收拾行李去報到。從上海到蘇州很方便,高鐵只需要二十五分鐘。

  來蘇州之前,成天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是不是碰上了搞傳銷的?雖然在網上和報紙上偶爾也看過傳銷團伙的報道,但成天樂都沒怎麼留意,好像那只是娛樂故事而已,離自己很遙遠。于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成天樂也根本沒想到他在騙自己,他成天樂這樣一個人,又有什麼好騙的呢?

  成天樂到了蘇州火車站,給于飛發了條短信,過了十幾分鐘于飛才來。于飛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女的,二十出頭的樣子,打扮雖然樸素了點,但身材和模樣都還不錯。于飛一看見成天樂就上前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的總裁助理,劉小姐,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說著話就把成天樂的旅行包搶了過去背在自己肩上。

  成天樂剛要說不必,那姑娘已經微笑著伸手道:「成經理,你好,我叫劉書君,很高興認識你!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似是脈脈含情地看著他。

  這讓成天樂很有點不好意思,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也笑呵呵地伸手相握道:「你好,我叫成天樂,請多關照!」

  這時背著包的于飛拿起電話不知和誰喊道:「車怎麼還不過來?……什麼?……今天修不好了?」

  那位叫劉書君的姑娘解釋道:「於總的車壞在半路上了,看來今天是修不好了。」

  于飛又說道:「今天下午公司業務學習,去了也沒什麼人了,成經理是第一次來蘇州,不如找個地方好好逛逛,順便吃個飯。」

  成天樂仍然呵呵笑道:「我無所謂呀,怎麼樣都行。」

  劉書君很熱情地附和道:「好啊,能和成經理這樣的帥哥逛街,是我的榮幸!我們去逛山塘街吧,外地來的遊客只知道蘇州的園林,卻不清楚水鄉小巷才是蘇州風景的精華。」

  就這樣,三個人來到了山塘街。成天樂不好意思讓于飛總背著自己的包,可是劉書君卻挽著他的胳膊道:「你就讓於總背包吧,我陪你這位帥哥好好逛逛。」

  雖然于飛的車壞在了路上,看他的樣子也不像什麼發了財的大老闆,但成天樂第一次到蘇州,一下車就有人熱情地幫他背行李,還有一位美女換著他的胳膊逛千年山塘街景色,嬌滴滴一口一個帥哥叫著。邁過青山橋來到普福禪寺門前時,成天樂也不禁有些飄飄然了。

  于飛和劉書君現在做的事,按照傳銷團伙的行話叫「接新朋友」。到蘇州遊覽,對外地人而言知名度最大的當然是園林,他們為什麼要把成天樂帶到這山塘街來呢?實際上這個團伙每次「接新朋友」的時候,十有八九都要帶人來逛逛山塘風景。

  一方面是因為團伙聚集的地方離此不算太遠,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七里山塘街不僅是蘇州自古以來人文積澱與水鄉風景的薈萃之地,而且逛街還不用花錢!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01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1、妖修之法,明七魄三魂

   山塘街與其它很多旅遊景點不一樣,它並不是一個相對封閉的水鄉小鎮,就是蘇州古城外一個繁華的街區,河道與小巷四通八達,沿山塘河北岸的山塘街是旅遊區的主體,它沒有被圍牆或大門封閉,並不設卡收門票,就是城市裏的一條步行街。

  山塘街景區其實也賣門票,四十五元一張,憑票可參觀沿途由文物部門修復保護的幾處景點。如果不買這張票,雖然無法進入那幾處景點內部參觀,但對於逛山塘的情趣而言並無大礙。兩千年的蘇州水鄉古巷,其人文積澱實在太深厚了,雖然經過了現代化的開發與改造,可不經意間隨處都可以發現歷史的遺痕。

  沿河修建的磚木結構房屋,其結構和建築材料大多新舊不一,小橋上的石板可能是去年填補的,可石板旁橋欄上那模糊的雕花卻顯示出數百年的滄桑。新修的店舖,柱子和梁可能相差百年,那新磚粉牆下的牆基,卻承載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留下的痕跡。

  舊時建房皆有地契,地契以什麼劃分界線?是界石。在蘇州古城的小巷裏,隨處還能看見界石的痕跡,就是在房院各個外牆角砌進去一塊石樁,它本身是外牆的一部分,上面刻有字跡。普通人家一般以姓氏標明,比如「張界」、「李界」、「金界」、「王界」等,其它一些建築還會刻上郡望堂號、商舖和會館的名稱,比如「餘慶堂蔣界」、「鬱氏家祠」、「魏福記界」等等。

  成天樂一路走過,對老街兩旁牆角的界石很感興趣,沿途看見了很多塊。整條山塘街總計七華里有餘,京滬鐵路與蘇州北環高架橋恰好在它的中段淩空而過,將這條千年古街劃分為東西兩部分,也形成了一條明顯的分界。

  京滬鐵路橋以西,是當地政府、文保、旅遊部門修復開發的風情旅遊街,規劃整齊店舖林立,黑瓦白牆看上去都是嶄新的,但那老樓上的窗稜、牆基下的界石、河道上的石橋仍透露出古老的痕跡。而鐵路橋以東,大體還保留了老巷子的原貌,除了修復沿途有重要文物價值的景觀之外,並沒有大規模的改造開發,還是典型的老蘇州居住區,略顯雜亂卻另有一番生機情趣。

  從鐵路橋下穿過,邁過彩雲橋,明顯能感覺到氣息有微妙的變化,少了幾分繁華中的浮躁,多了幾縷生氣雜亂中的清幽。腳下的石板路也變了,不再是那麼整齊劃一,成天樂還看見了一塊字跡模糊的墓碑和幾塊界石。這些墓碑和界石已不在它的原位,不知什麼年月被人挪到此處修補石板路。

  邁過彩雲橋往前走,道旁可見好幾座古牌坊,但這些牌坊並沒有清晰地展現給遊人,很多已經被砌在當地住戶的院牆裏,成了房屋的一部分。更誇張的是,有一座牌坊竟成了一戶人家的樑柱,成天樂看見那牌坊頂部的雕花樓從屋頂瓦片中冒了出來。

  居民區道路兩旁有菜市場,出售各種瓜果肉蔬甚至還有小雞仔,往橫巷裏看,有老人坐著竹椅搖著蒲扇,幾戶人家院裏的枇杷樹掛滿了黃澄澄的果子,看得成天樂煞是眼饞。道旁的普福禪寺不收門票,進入這座傳說中的葫蘆廟轉了一圈,沿山塘街繼續往虎丘走,又看見道旁一戶人家,掛滿枇杷果的樹枝伸到了院牆外。

  劉書君看了看左右道:「這家院門外掛著鎖,裏面肯定沒人,我們找個東西墊腳,摘點枇杷吃?」

  成天樂笑道:「人來人往這麼多雙眼睛,你也敢去偷人家枇杷,膽子真夠大的!……那樹枝挺高的,夠不著,除非我抱著你的腿、把你扛起來。」

  劉書君瞪了他一眼,佯嗔道:「人家穿著裙子呢!」

  成天樂嘿嘿一樂:「那就算了,人太多,走光了不好!……再說了,那枇杷掛在樹上多漂亮呀,又不是你家的,幹嘛要把它摘下來?」兩人說說笑笑,後面還跟著背旅行包的于飛,這位「于總」已經出了滿頭汗。

  ……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兩人款步邁過了彩雲橋,他們是一對父子。父親名叫石野,看氣度是個中年人,但是形容相貌卻看不出有多大年紀,他神態平和走的不緊不慢,每一步都似落地生根,身邊的孩子隨母姓,名叫柳言成。

  柳言成今年十五歲,長的眉清目秀,樣子甚是乖巧可愛,明澈的眼神不住地四下觀望,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指路邊道:「這一路走過來,已經看見好幾座石狸像了,這石像明明是根據傳說剛剛修建不久的,可我總覺得氣息不像當代的東西。」

  石野微微一笑:「你的神識感應沒錯,這些石像確實是新的,剛剛雕成放在這裏沒兩年。但它們安放的位置是山塘街各處地氣靈樞所在,而且數百年來,此地也曾有這樣的石獸像。我剛才已經仔細查看過,這些石像裏還留有數百年前的法訣。」

  柳言成詫異道:「數百年前的法訣,怎麼能留在兩年前雕成的石像上?而且這只是普通的石獸像,又不是神念玉箴一類的東西?」

  石野解釋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物就是一種石像箴。數百年前此地有石像,有人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把法訣留在石像中,但我猜測後來沒有人來到此地開啟石像,那留下法訣的人也沒有回來過。數百年後,原先那些石獸像早已損毀無存,那些法訣神念容入地氣靈樞,偏偏現在又有人修建石像放置在原位,這些石像彷彿就成了一道道門。若有人能開啟,則可獲得那些法訣。」

  柳言成好奇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石像的頭頂,閉上眼睛似是在感應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卻皺起了眉頭。石野只是微笑看著,見兒子皺眉這才開口道:「你是沒法得到那些法訣的,別說是你,就連你老爸我也無法完整地取出那些法訣。」

  柳言成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難道是修為不夠嗎,連老爸你都不行?」

  石野搖頭道:「這與修為無關,哪怕是當年留下法訣的那人親自來了,也是無法開啟了。他也沒有想到一晃就是數百年,山塘街上的狸貓像經過了這麼一番變化,那法訣當初雖是人為留下,如今卻更似天然融成,成了一種機緣之物。這些石像就像開啟之門,你得有鑰匙才行,這鑰匙是便有緣人的魂魄本身,否則就是把石像打破了也沒有用。修為再高,也只能把這些神念法訣抹去而已。」

  柳言成追問道:「那什麼人才能開啟石像,獲得那些法訣呢?」

  石野沉吟了半晌才答道:「我雖然無法取出那些完整的法訣,但神念感應也知其片段,不過是入門的妖修之法,在我眼中也未見高明。數百年前的法訣神念融入地氣靈樞,因這石像重立而出現,已成為自然天成的神念。妖修之法與人不同,妖物修煉之初都是自感而悟,就像人的魂魄成形。獲得這法訣的機緣,應屬於一位正在感悟天地的妖物。

  但是剛剛感悟天地的妖物修為尚淺,根本不能變化形體,又怎會跑到這人煙稠密的山塘街來?就算有這樣一個妖物偶爾來此,也沒本事發現這些石像的異常,更別談設法開啟地氣靈樞獲得法訣了,所以這些神念法訣被取出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柳言成又皺眉道:「如此說來,是絕對不可能嗎?」

  石野搖了搖頭:「那倒也未必,我剛才說過這些石像是機緣之物,那麼只看機緣而已,有此機緣者禍福亦未知。」

  柳言成眨了眨眼睛:「假如,我是說假如,不是妖類而是一個普通的人從這裏走過,對石像感興趣亂動亂摸的話,有沒有可能開啟地氣靈樞獲得法訣?」

  石野楞了楞,這才笑著答道:「傻孩子,妖物修煉之初與人是完全不同的,山野間飛禽走獸可曾有自己的名字?此類生靈雖有自我意識卻不知來世上為何,也不知道所求如何,全憑本能行事。若有機緣巧合,它們莫名開始思考我是誰,開始觀察這個世界並反思自身,往往會發生異變,這便是妖修之初。」

  柳言成:「我沒太聽懂。」

  石野溫言笑道:「聽不懂沒關係,這個過程是挺玄妙的,無法用語言盡述,就算修行有成的妖類,往往自己也說不清。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假如這山塘街上有這麼一隻貓,突然開始奇怪自己是何物、為何會生來如此?當它睜開眼睛學會欣賞這山塘景色,並有了種種人們看來也許不切實際的聯想,這便是妖修之初。」

  柳言成點了點頭:「我有點明白了,可剛才問的是——有沒有可能有這樣一個人?」

  石野又笑了:「這世上犯糊塗的人不少,裝糊塗的人也很多,但難得以糊塗為常而不自知者。這種人並非神智不清、並非天生愚笨,但為人卻混混沌沌,連自己叫什麼都會忘了,不是真不知道,而是平時根本不會去想。」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02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2、狸貓太子,揉真假虛實

  聽見父親的回答,柳言成更加不解的追問道:「你是說這種人魂魄不全嗎?」

  石野又搖頭道:「那樣的人,看上去倒挺像人們常說的魂魄不全,但事實並非如此,他不是天生癡呆、智商完全正常,也不是見事不明、只是不去多思而已。誰家要是有那樣一個孩子,父母定是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可奈何。」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一轉,又岔開話題道:「所謂三魂七魄之說,其實是虛指、暗指並非實指。《雲笈七簽》說三魂,一名胎光、二名爽靈、三名幽精,說七魄分別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其實都是隱語,並不是說人的魂有三而魄有七。

  反倒是醫家說的更貼切,精、氣、神、魂、魄合五臟,各有所主。肝屬木而主魂,肺屬金而主魄,木在東象數是三,金在西象數是七,如此而已。再換一種說法,魂主神智清明,魄主氣血運行,魂魄相合便是身心無礙……」

  石野趁機兒子給兒子講解魂魄之說,柳言成聽了一會兒又插話道:「要是魂魄分離呢?」

  石野的回答並不深奧,一笑道:「那是植物人,不是糊塗人。」

  柳言成又問道:「假如是魂飛魄散呢?」

  石野:「那當然是死人!就算查不出任何內傷、外傷,人也是死了。……你扯這些幹什麼,剛才不是問什麼人有可能誤打誤撞獲得法決嗎,現在明白了嗎?」

  柳言成:「明白了,那種人確實挺少見的,老爸你見過嗎?」

  石野笑著答道:「倒也不能說沒見過,類似那種的人世上其實有很多,但能達到讓這石像中的法訣自動融入神識的程度,確實不多見。更別提恰好跑到這山塘街上,誤打誤撞開啟這些石像上的門戶、獲得裏面的妖修法訣了……」

  說到這裏,他的笑容突然一肅,抬頭忘著虎丘方向驚訝道:「有人觸動了石像上的地氣靈樞,那法訣神念進入了他的神魂中!居然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就在此時此地!」

  柳言成轉身望著遠方,一臉震驚道:「什麼人啊?」

  石野長嘆一聲,不得不苦笑道:「不就是你說的那種人嘛!居然真的有那樣一個人跑到了山塘街,還亂摸亂動這裏的石像,誤打誤撞獲得了那妖修法訣,恐怕連他自己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呢!這石像上的法訣是有次第的,需要依次打開才行,這人也不知是走運還是不走運,竟恰好觸動了有第一層法訣的石像。」

  柳言成很感興趣地說道:「我們過去看看啊到底是誰,究竟獲得了什麼妖修之法?」

  石野卻搖頭道:「沒這個必要,他人的機緣與你無關。若說妖修之法,你若感興趣想研究一番,為父自然可以告訴你更高深完整的。你去問那人也沒用,他不會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況且妖修之法本就不是常人修煉之道,就算得到法決傳承,不過是像做了一場夢而已。這世上人人都有奇思怪夢,你跑去打攪人家幹什麼?」

  柳言成:「好吧,我就不過去看了。……但是老爸,你帶我來逛這山塘街,目的是什麼呢?不會就是為了看這幾尊石像吧?」

  石野伸手一指這周圍的天地:「風景千年,古巷小橋流水,難道不值得一逛嗎?我帶你來,是想讓你學會感受萬事萬物不經意間的玄妙,也包括沿途這些石像。……我聽到消息,你小白師兄最近也在這山塘街附近修煉呢。」

  柳言成撓了撓後腦勺:「白少流師兄?他跑到這裏修煉,又在哪處靈樞寶地呀?」

  石野的神情有些古怪:「據我所知倒不是什麼靈樞寶地,他好像是在一個傳銷團夥裏面,應該是被一個偶爾結識的朋友騙進去的。」

  柳言成的樣子也變得很古怪,眼睛珠子瞪的老大,張口結舌道:「什麼人能騙白少流?他可是最能看透世上人心的!」

  石野:「我想他只是借地修行、觀眾生之相而已,白少流的求證,連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他有他的修行,你有你的修行,走吧,繼續逛街。觀人煙萬象有所感所悟,便是你自己的收穫。」

  父子前走不遠,又在路邊橋頭看見了一座石狸像,石野暗嘆道:「這些石像中的法決不知何人留下,經過數百年變化已近似天然神念,又是妖修之法,留在這人煙稠密的市井中並非好事。我本想察看過所有的石像找到源頭,然後將這些法決全部抹去。不料有人恰在此時開啟、意外獲得法決。既然如此,這些法決就都留著吧,有緣人好自為之!」

  那觸動地氣靈樞、打開奇異門戶,莫名獲得石狸像中妖修法訣的人,就是成天樂。

  石像中的法訣有次第順序,需要觸動第一道門戶先獲得第一層法訣,才能依次開啟其它的石像。而那有第一層法訣的石狸像,遠在虎丘以西、山塘街風景區以外的西山廟橋頭,那裏平常根本沒什麼遊客,成天樂怎麼會跑去了?

  ……

  如今的山塘街一帶總共有七座石狸像,都是這兩年根據歷史傳說重修的,分別是山塘橋的美仁狸、通貴橋的通貴狸、星橋的文星狸、彩雲橋的彩雲狸、普濟橋的白公狸、望山橋的海湧狸、西山廟橋的分水狸。當然了,這幾隻狸貓的名字,民間的說法並非一致;至於其來歷,傳說則更加玄妙。

  第一種傳說與吳王闔閭以及秦始皇有關。蘇州名勝虎丘為吳王闔閭墓地,相傳闔閭的墓穴在劍池之下,並有魚腸等三千多把寶劍陪葬。當年秦始皇來到此地,曾見一隻白虎踞丘上,秦始皇揮劍欲斬之,白虎化為一道劍光消失不見,虎丘由此得名。

  據說那白虎便是虎丘下的劍氣所化,後世白居易開鑿山塘河時,為了鎮壓這劍意殺氣,便刻了七座石狸像,安放在山塘街各個風水地眼處。當時這七座石狸分別叫金閭狸、通星狸、文星狸、半塘狸、白公狸、便山狸、海湧狸,這是山塘街石狸像最早的傳說。

  白居易造七狸之說,頗為牽強附會,當代蘇州人所知不多。如今最流行的,是關於石狸像來歷的第二種傳說——劉伯溫造七狸。

  元末,私鹽販子出身的張士誠在蘇州稱帝,立國號大周,後被朱元璋所破。傳說朱元璋打敗張士誠之後,派劉伯溫到蘇州視察。劉伯溫來到山塘街一帶,發現山塘河狀如臥龍,是一條龍脈所在。他便立了七隻石狸貓像沿山塘河風水靈樞放置,這七座石像如一道鎖鏈,鎖住了這條龍脈。

  此類傳說頗為無稽,不過是蘇州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劉伯溫立石狸像、鎮張士誠龍脈的故事,在蘇州民間卻流傳甚廣。在如今山塘街的旅遊景點介紹中,也採取了這種說法。

  關於山塘街石狸像的來歷,還有第三種說法。

  說到狸貓,有一出經典傳統戲目叫《狸貓換太子》。故事講的是北宋真宗年間,劉妃與內侍郭槐陰謀爭寵,用一隻剝皮的狸貓偷換掉了李妃所生的皇子。這個孩子被太監陳琳所救、又被八賢王趙德芳收養長大。真宗無子,於是立趙德芳之子繼承皇位,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他挑中的繼承人就是自己的親兒子,繼位之後便是宋仁宗。

  這個故事最早出現在元雜劇中,到了明代已經流傳甚廣,《狸貓換太子》成了人們耳熟能詳的經典劇目,並且經過文人的加工,又變成了「包公案」的一部分。民間傳說包拯奉旨到陳州賑災放糧,遇流落民間的李妃告狀,追查之下方使陳年秘事真相大白。

  這個故事後來被編入清代著名小說《三俠五義》中,但在《三俠五義》成書之前,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在民間早已家喻戶曉。這個故事也並非完全憑空捏造,歷史上的宋仁宗確實非劉太后所生,而是一位姓李的宮女之子,被當時的劉德妃收養。宋仁宗幼年繼位,劉德妃曾以太后的身份主政,直到劉太后去世後,宋仁宗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

  史上確有其事,只是與包拯無關,後來有人便將這段歷史記載附會編排成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狸貓是野外的山貓,生存繁殖能力特別強,蘇州一帶的老百姓曾把狸貓當成靈獸供奉,並有「摸摸山貓頭,一年好到頭」的說法,狸貓在民間是「多子、易生養」的象徵。故事裏的宋真宗無子,而以「狸貓換太子」,並不是隨口的編排,這與狸貓的象徵有關。

  在明朝中葉,成化、弘治年間,宮廷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當時皇室子嗣凋零,皇帝不僅兒子少還不容易養活,於是宮廷禁院喜愛豢養狸貓,以求祥瑞之兆,也引起了民間的效仿。蘇州一帶本就有此習俗,更有人在山塘街以青石刻狸貓像擺放,祈求貨殖繁盛。

  這第三種傳說倒是最靠譜的,也可能最接近於山塘街上石狸像的真實來歷,不論怎麼說,自古以來山塘街上就有石狸像。民間口口相傳,七裏山塘街有時又被稱為「七狸街」,也有人說成是「石狸街」,倒成了《紅樓夢》中「十裏街」的又一種諧音。

  如今當地重建了石狸像,而大部分遊客事先若沒有聽過傳說,走過這條千年古街時未必會留意到那些石狸像,但成天樂卻注意到了。他覺得這些神情傻乎乎的雕像挺好玩的,一路已經看見好幾座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4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3、石本無名,依有緣人取

  通常遊客逛山塘街,一般最多只能看見五座石狸像,因為最後兩座石像的位置已經超出了傳統山塘街的區域,分別在虎丘以西的望山橋和西山廟橋的橋頭。山塘街很長,從閶門走過來一共七裏多路,到了虎丘就是盡頭了,遊客至此要麼右轉進入著名的虎丘劍池遊覽,要麼坐船回頭,再繼續往前走的人不多。

  就算是先遊覽虎丘,一般人從虎丘出來如果還有遊興,也是轉彎去山塘街,很少往另一個方向走,所以也不會看見那最後兩座石狸像。

  成天樂在劉書君的陪伴下,晃晃悠悠走了七裏多路,從閶門一直走到虎丘風景區的正門前。這個地方人來人往很熱鬧,他扭頭看了一眼問道:「哪來這麼多人,還有好多老外,那邊是哪裡?」

  劉書君輕描淡寫的答道:「那邊是虎丘,就是山上有座古塔而已,還不讓人上,人多擠得很,沒什麼好玩的。……我們還是往前走吧,繼續逛街。」

  號稱吳中第一名勝的劍池虎丘,被劉書君輕飄飄幾句話就說成沒什麼意思,不知當年寫下「到蘇州而不遊虎丘,乃是憾事」的蘇東坡若聽見了,會不會把鼻子給氣歪了?而成天樂過其門不入,還傻呵呵笑得很開心。

  不是虎丘不值得一遊,劉書君不帶成天樂進去,原因是進虎丘要買門票,六十塊錢一張呢!能省則省吧。

  繼續往前走,就已經離開山塘街,沿河邊是一條小巷,巷子裏大多是賣各種旅遊紀念品的小商舖。再往前走到望山橋附近,有幾家所謂的水鄉農家菜館,大多做外地遊客的生意,因為人們走到這裏時該累了也該餓了。到瞭望山橋再往前看,就是一條普通的河邊石板巷,這裏是老居民區,只有略顯雜亂的舊房子,沒有什麼景點也沒有遊人,成天樂他們該回頭了。

  傳銷團夥「接新朋友」,如果人到的早,領到山塘街從頭逛到尾,除了不用花錢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能把人留下來。

  山塘街足夠長,從閶門走到虎丘以西的望山橋,有接近四公里的路程,全是在石板上步行,又不可能走的太快,時間最少要一個下午。等逛完了必然又累又餓,再吃完飯也就天黑了,這時候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人帶回去「休息」。

  就算被騙來的人內心起疑,但當時天黑了、人也累了,再經過一番盛情挽留與邀請,十有八九會跟他們回去的。傳銷團夥搞「業務開拓」,不僅要把人騙來,而且還要成功帶回駐地,才算完成了第一步。不能讓「新朋友」一下車就發現不對勁,有轉身就走的機會。

  走到望山橋,火候也差不多了,劉書君嬌滴滴地挽緊成天樂的胳膊說道:「帥哥,累了吧?我們都逛了一下午了,時間也不早了,去吃飯吧。」

  天很熱,走了快八裏路,她當然也累,再看後面背包的于飛,已經是滿頭汗了。成天樂是于飛騙來的,一路上于飛都在想怎麼把成天樂留下、加入他們的行業成為他的下線,根本沒心思看什麼風景,更何況這條山塘街他已經逛過很多遍了。

  可是成天樂卻搖了搖頭道:「不急不急,既然來了,那就好好逛逛!……小劉,你累了嗎?來來來,我扶著你走!……咦,這裏又有一座好奇怪的石像,我這一路已經看見好幾座了。……前面還有一座橋,橋頭好像還有石像,走,再過去看看!」

  後面背包的于飛差點一屁股坐地上,雖然領成天樂逛山塘街是傳銷團夥事先安排好的計劃,為了把人成功地騙回團夥駐地,可是這個成天樂玩心也太重了,已經走了快四公里了,他就不累嗎?還要往前逛,前面也沒有什麼熱鬧好看啊!

  成天樂說著話已經伸手摟住劉書君的細腰,逕直往更遠處的西山廟橋走去,這動作有點故意吃女生豆腐的嫌疑。可是今天劉書君一見到他就摟住了胳膊,來而不往非禮也,成天樂可是一點都沒矯情,也說不清是誰吃誰的豆腐了。反倒是劉書君嚇了一跳,被他半摟著不得不向前走去。

  于飛快步趕上前道:「前面什麼都沒有啦,真沒什麼好看的!……你看,那邊都是居民區的小巷子!」

  成天樂卻遊興不減道:「這些雕像就挺有意思嘛,都是哪來的呀?」

  劉書君解釋道:「傳說山塘河下面是張士誠的龍脈,張士誠聽說過吧?後來朱元璋派劉伯溫到蘇州,沿山塘河立了七個狸貓像,鎮住龍脈,山塘街也叫七狸山塘街。……其實都是民間瞎傳的,根本沒那麼回事。現在這些狸貓像,都是新修的,沒什麼好看的。」

  成天樂瞪大了眼睛:「有七座狸貓像?我到現在怎麼只看見五個?路上都注意了,應該沒有錯過的,前面一定還有兩個!走,找找去,既然是七狸山塘街,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把七狸找全了!」

  于飛在後面喘著氣道:「成天樂,別往前走啦,我們去吃飯吧,前面真的沒有啦,你一定是看漏了!」

  成天樂卻搖頭道:「不對,前面不就有座橋嘛,橋旁邊好像有塊大石頭,應該就是狸貓像。路又不遠,來都來了,再過去看看。」

  劉書君和于飛只得跟著成天樂又走到了西山廟橋,相比下午走過的風景區,這裏顯得荒涼冷清的多,四周已經沒什麼人。橋頭果然有一座石狸像,雕工很粗糙,造型很是抽像樸素,如果不說是石狸,很難看出它是狸貓像。

  成天樂笑呵呵地說道:「這隻貓好大的頭啊,身子都埋到土裏了嗎?……這邊好像沒什麼人了,我們再往前走,找最後一隻貓。」

  于飛已經快成苦瓜臉了,恰在這時,有個過橋的老太太無意間幫了他一把。老太太應該就是附近的居民,見幾個外地人圍在石像旁邊議論,便以方言味很濃的蘇州普通話說道:「前面沒有啦,這是最後一座石像,從這裏往前數,一共有七個。」

  成天樂聞言點頭道:「哦,原來是最後一個了,看來我真漏掉了一個!」于飛終於鬆了一口氣,假如成天樂堅持再往前找,找到天黑也找不到啊。

  既然是最後一座石像,成天樂就停下來仔細觀摩。他伸手摸著石像圓乎乎的腦門道:「狸貓?你真的是貓咪嗎,可是一點都不像啊,是誰把你雕的這麼難看?長了個豬鼻子,嘴岔還這麼大?你叫什麼名字啊……」

  于飛與劉書君對望一眼,都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這個成天樂與該團夥以前騙來的其他人真的不一樣,換個人一下車莫名其妙逛了這麼長時間,此刻一定不耐煩了,開始不住的地追問:「你們公司到底在什麼地方?……天不早了,我們快點走吧!……我是請假過來的,如果職位不合適的話,我還得趕回去呢。……」

  可是成天樂卻一點都不著急,反而玩的很開心,走了這麼遠的路眼看天就快黑了,居然還饒有興致地和石像說話,一邊說還一邊伸手亂摸。于飛剛想勸成天樂早點回去,突然聽見成天樂發出一聲驚呼,腳下站不穩身子一軟趴在了石像上。他趕緊上前喊道:「成天樂,你怎麼回事?」

  剛才那一趴,石像的鼻子尖把成天樂的肚子磕疼了,他揉著肚子站直身體道:「這石像好像帶電啊,我被電了一下,感覺有一股電流鑽到腦袋裏了,頭好暈,一下子就趴倒了!……不對不對,不是過電,就是頭暈,我好像聽見石像說話了,你們沒聽見嗎?」

  劉書君趕忙扶著他的胳膊道:「帥哥,你肯定是累了,逛了這麼長時間,飯都沒吃,頭暈也正常!……你看,都出現了幻覺了吧?我們趕緊找地方吃飯,然後回公司休息。」

  成天樂揉了揉太陽穴道:「好像是很暈,腦袋裏嗡嗡響!我們逛挺長時間了,你們也餓了吧?走,去吃飯!吃完飯回去好好睡一覺,你們公司有空宿舍嗎?」

  劉書君趕緊點頭道:「宿舍早就準備好了,有你睡覺的地方,我們快去吃飯吧!……公司宿舍就在山塘街旁邊,我們往回走一段就到了。」

  幾人轉身往回走,路過望山橋時旁邊就有幾家飯店,成天樂建議道:「正好有蘇州特色農家菜,我們就在這裏吃飯吧。」

  劉書君卻搖頭道:「什麼蘇州特色農家菜!在虎丘風景區門口都是糊弄外地人的,又貴又不好吃。……既然成經理這樣的帥哥來了,一定要去嘗嘗真正的蘇州百年老字號,前面山塘街上就有,反正我們要路過,我請你吃榮陽樓吧。」不由分說就拉著成天樂離開飯店門口,穿過虎丘風景區正門前又回到了山塘街。

  山塘街鐵路橋往西這一段並沒有經過大規模的商業開發,還是一片舊居民區,也保留了蘇州老街巷的面貌,這裏的飯店可比望山橋那邊便宜多了,所以劉書君和于飛要把成天樂拉到這邊來吃飯。

  夕陽照在山塘河上,波光倒映著兩岸風情,景致非常不錯,可是成天樂卻無心去看。他真的頭暈,眼前似乎在冒星星,腦袋裏也嗡嗡響。剛才摸那座石狸像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感覺眼前一空,彷彿什麼景象都消失了,只看見一片漩渦狀的混沌,有一個聲音好像在對他說話,可他根本聽不清那是什麼聲音。

  成天樂的手原來扶在石像的頭上,眼前似是一空,他就控制不住重心趴在了石像上,感覺身體被一道電流侵入,應該是肚子磕到了狸貓像的鼻子尖上,還有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似是侵入到腦海中。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4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4、老店百年,止街頭一面

  往回走的時候,成天樂的肋骨一直在隱隱做痛,感覺頭暈腦脹還有點噁心,天很熱又走了這麼遠的路,可能是有點中暑吧?走著走著他的腦門上出汗了,腳下也有點發軟,本來他是挽著劉書君,可現在成了勾住肩膀、扶著人家姑娘在走路了。

  劉書君真是好耐性、好涵養、好素質啊!她一點都沒有不耐煩或厭惡的神色,還從隨身的小坤包裏摸出紙巾,側過臉很溫柔地給成天樂擦著下巴和額角,一邊擦一邊小聲道:「看看你,出了這麼多汗!呆會坐下歇歇,吃完飯回去好好休息。」

  成天樂很是感動啊,他摟著人家姑娘的肩走路本就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又被美女溫柔的小手拿著紙巾擦汗,世上哪找這麼體貼的姑娘?她對他可真好!成天樂扭頭看了後面的于飛一眼道:「于總也流了不少汗,你怎麼不替他擦擦?」

  劉書君答道:「帥哥,我就喜歡替你擦汗,不喜歡替於總擦汗。」

  就這麼一問一答之間,成天樂感覺自己好像已經緩過來了,剛才那股難受勁消失了,看來這小美女的溫柔手還真有魔力,擦擦汗就能解乏。成天樂微笑道:「謝謝你,你這麼一擦汗,我的感覺就好多了,真的好了!……咦,前面不就是你說的榮陽樓嗎?我們快去吃飯吧,我請客!」

  于飛聞言在心中暗道:「你請客?剛才怎麼不說啊!否則幹嘛把你帶到榮陽樓來?剛才就進飯店了,這一下午把我給餓的!」

  現代很多人對「百年老字號」的印象基本上都來自於媒體的廣告宣傳,某某藥房、某某飯店、某某糕點等等,尤其是那些飯店,往往開在人來人往的繁華商業區,掛著古色古香大牌匾,比如蘇州觀前街的得月樓。

  其實所謂百年老店,無非是百年前有這麼家店舖或者掛了這麼一塊牌子,百年後店舖還在或者牌子又給掛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幸運,可能是後人附會,也可能是物美價廉、就是街邊的一個小鋪,並非是什麼高檔的場所,比如山塘街旁邊的這家榮陽樓。說樓其實並沒有樓,就是很普通的臨街平房,要不是玻璃上用紅紙貼著「百年榮陽樓——國家註冊商標」的字樣,根本引不起路人的特別關注。

  它就是老生活區中的一家麵館,顧客大多是附近一帶的街坊,不是什麼飯店、酒店。成天樂一進門不禁愣了愣,他原以為是一家大飯店,可以點幾個菜要幾瓶酒,沒想到這裏就像上海小巷裏的早餐鋪。

  「百年老店」榮陽樓只賣四樣東西:麵條、餛飩、湯包、生煎,而且價錢很便宜。最便宜的荷包蛋面和小餛飩都是三塊錢一碗,最貴的蝦仁大排雙澆面也就賣十一塊八毛錢。成天樂沒看錯,這家飯店最貴的「飯菜」就是十一塊八毛,而且還是零有整,蘇州老居民區的特色嘛!

  劉書君見成天樂發愣,面不改色地在旁邊細聲道:「我們公司的企業文化,首先就講究節約理財、注重最合理的消費。這家榮陽樓是蘇州百年老字號,我們可以用最合理的消費品嚐到真正的山塘街特色,帥哥,你說是不是?以前見過這種百年老字號嗎?」

  成天樂回過神來,呵呵笑出了聲:「見過,當然見過!我住在上海的時候,附近有家小吃店叫『一壺春』,據說也是百年老字號。他家只賣兩樣東西,生煎包和牛肉湯,其實主要就是生煎包,但是光吃生煎包太膩又容易噎著,所以又加了一碗湯。」

  他幹嘛笑的這麼開心?因為剛才進門前他說要請客,已經做好了出點血的準備,不表示表示,也對不起摟著自己胳膊逛街的美女和一路背包的于飛呀!結果一進門發現是這麼便宜的一家麵館,原來于飛和劉書君把他帶到這兒吃飯,上哪裡找這麼善解人意的人啊?

  成天樂進門後很豪爽地揮手道:「說好了我請客,你們誰也別搶著結賬,千萬別客氣,隨便點!」

  于飛是真的餓了,他叫了一份蝦仁大排雙澆麵,又叫了一份爆魚燜肉雙澆麵,最後又消滅了一盤生煎包。劉書君稍微客氣點,但也沒少吃,先來了一碗小餛飩解渴,又吃了半籠湯包,最後也要了一份雙澆麵。成天樂微微有點吃驚,這姑娘看著很秀氣,但飯量不小啊!可能是陪自己逛街累了吧,他有一絲歉意,心中暗道:「等我有錢啦,一定要請他們去蘇州真正的百年老字號大飯店,好好撮一頓!」

  于飛現在吃麵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一家大型跨國企業的高管,或許他們的企業文化真的很樸素吧,但成天樂根本就沒有往心裏去。他吃了一碗大排面、半籠湯包,就感覺已經飽了,吃飯的時候注意力全被電視節目吸引過去了。

  飯店的牆上掛了一台電視,店老闆和服務員有空的時候也坐在旁邊看,成天樂的位置正好正對著電視,看到一段很有意思的節目,被逗的咯咯笑。劉書君不解的抬頭問道:「帥哥,你在笑什麼呢?」

  成天樂一指電視:「你們看,那幅畫多有意思啊,畫的就是山塘街!那個人居然說是唐朝的古畫,還拿到現場給專家鑒定,上了電視節目!」話音未落,正在看電視的老闆和幾個服務員全部笑出了聲音,店老闆正在喝茶,結果噴了一桌子。

  到底什麼事情這麼可樂啊?電視裏正在放的是一輯專題節目,由中央電視臺和蘇州電視臺合辦,名為「尋寶——走進蘇州」。

  隨著近年來收藏投資熱不斷升溫,本著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原則,原本嚴肅的文物鑒定工作,也有了娛樂大眾的功能,成了收視率很有保障的一檔節目由於享有專家資源優勢,中央和北京台在此類節目上做的最為出色。

  為了和地方衛視綜藝娛樂節目競爭,中央電視臺的相關節目組也走出了北京,策劃了一期又一期在各地尋寶鑒賞的專題節目,掀起了一輪又一輪高潮,就與「心連心」演唱會差不多,每次都找某個地方合作,這一期節目做到了蘇州。

  兩千多年的蘇州古城,就算是一些老宅房樑上拆下來的木雕,也堪稱精美絕倫的藝術品,蘇州民間的「持寶人」當然收藏了大量的珍貴文物。至於這些古物在當今收藏市場中的價值如何,很多人都懷著期待來到鑒定現場,請國內的權威專家一觀。

  但是這期節目的最高潮,卻不是什麼珍貴文物出現,而是一幅令人目瞪口呆的「古畫」!

  成天樂看見的節目很像是現場直播,但其實早在一周前就錄製完畢,所有的畫面都是剪輯後的結果。而當時的節目現場,又是另外一番情況——

  ……

  主持人喊道:「下面請第八號持寶人李先生上場!……李先生今天帶來的藏寶是一幅完整的唐代古畫,畫幅高三十二點八釐米,長一百二十九點七釐米,立軸,描繪的是唐代寶歷年間山塘河剛剛鑿建後的風景與人物。如果鑒定為真,其價值不可估量,將成為我們這次『尋寶——走進蘇州』活動的最大收穫!這幅畫究竟是不是唐代真跡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隨著音樂聲,第八號持寶人走到了臺上,手裏拿著一卷立軸,按照節目要求,在將「寶貝」交給專家鑒定之前,持寶人先要介紹一番藏品的來歷,至於說的話是真是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位「持寶人」名叫李萬,今年三十六歲,長得白白胖胖模樣甚是和善,他在蘇州開了一家名叫「安捷通」的系統集成公司,主要經營網絡通訊、安防監控等,生意做的還不錯。他手中的那幅畫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得來的,在一個舊書攤上花了八千塊錢買下,上面有幾處歷代的題款和印章,看來歷史上有不同的人收藏過,但都不是什麼名家。據他一個懂行的朋友鑒定,那幅畫是唐朝的真跡,畫的就是白居易剛剛開鑿山塘河時的風景。

  唐代的真跡啊!不僅是稀世的古董而且還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它該值多少錢啊?想當初是八千塊買的,現在八十萬根本就別想,八百萬也擋不住,至少也得是八千萬吧,說不定還不止,弄不好是國寶級文物呀!但它能是真的嘛?李萬的心裏異常忐忑,拿著畫卷的手都在輕輕發抖。

  但他還是儘量保持了鎮定,讓聲音不要發顫,如實介紹了手中這幅畫的來歷,是幾年前用八千塊在一個舊書攤上偶爾購得。當時他就沒以為它是唐代真跡,因為畫軸和裝裱的痕跡太新,畫面完整幾乎沒有一點損壞。但是畫上卻有清末時期收藏者的題跋,就算是後代人的臨摹作品,也是很有價值的,所以他就買了。

  後來經過一個朋友的鑒定,認為這就是唐代的原跡,不知什麼原因能夠保持的這麼新,但也更顯示出它的價值所在!本著試試看的心理,李萬將這幅畫帶到了節目現場。平常的時候,這幅畫都鎖在他辦公室的鐵櫃裏,甚至從來都沒帶回家過。他怕老婆知道花八千塊買了這麼一件東西,如果是假的會挨罵的。

  儘管心情激動,但李萬還是口齒清楚、思路清晰,如實介紹了古畫的來歷,並解釋為什麼會以這麼低的價錢買到?因為賣畫的老闆也認為這不是真跡,但他卻有一個懂行的朋友非常肯定地說畫是唐代的東西。李萬還沒忘記小心謹慎,並沒有當眾介紹自己的名字和真實身份——萬一畫是真的,他就是身懷重寶啦,財可不能露白啊!

  「持寶人」李萬自我介紹完畢之後,小心翼翼的將畫卷交給臺上的三位專家鑒定,雙方都戴著白手套。坐在臺上正中間的,是這次鑒定活動的首席專家周逍弦。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5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5、歲月鬼手,滄海轉桑田

  周逍弦教授今年五十八歲,現於北京故宮博物院文保室任職,也是中國文物協會文物修復委員會的常務理事、博士生導師。他在文物收藏界可是大名鼎鼎,有一個外號叫做「鬼手」。他修復各種文物尤其是古瓷器的水平簡直是巧奪天工,多年來從事文物保護和修復工作,經他之手修復的傳世珍品無數。

  身為最頂尖的文物保護與修復專家,當然也是最權威的文物鑒定專家,今天的節目能請到周逍弦來,就是鎮場子的!雖然周逍弦的學術研究重點方向是陶瓷與彩塑的修復,但對於他這種文物大家來說,各類文物的鑒定也都是觸類旁通。而周逍弦旁邊兩位專家的鑒定方向也各有側重,其中一位就是精通字畫考證的,另一位則在玉器、青銅器鑒賞方面極為擅長。

  李萬把畫遞過來的時候,周逍弦左邊那位字畫專家就皺起了眉頭,原因很簡單,畫軸與裱卷太新,簡直就像剛從工藝品商店買來的一樣!台下有很多觀眾也有同樣的疑問,但考慮到有可能是剛剛裝裱過的,要打開之後才能鑒定。

  這樣的場合,出現唐代真跡的可能性太小了,簡直就像開玩笑一般,誰也沒認為這幅畫會是真的,哪怕是後世的摹本都已經超出節目組的預期了。

  周逍弦面帶自信的微笑接過畫卷,神情卻微微一怔,動作定格在那裏愣了幾秒鐘!普通人很難體會到他此刻的感覺,周逍弦一生不知修復了多少件文物,這樣的工作需要常人無法想像的認真專注與全身心的投入。在他中年之後漸漸有了一種感受,彷彿那些文物的碎片有自己的生命,他甚至能奇異地感覺到它們在沉睡中呼吸。

  聽起來也許很玄幻,但這並不是虛構,每一件文物在他的手中重現當初面目,就像從沉睡中醒來、會述說一般。器物本身帶有歲月沉澱的氣息,心神沉浸其間能真切地感覺到。周逍弦最擅長修復瓷器,哪怕是兩件很相似的古瓷碎片混在一起,他都能用手很輕鬆地分開,因此人稱「鬼手」。

  但是周逍弦本人卻不喜歡這個外號,認為其江湖氣息太濃。他是一位學院派專家,一生從事文保工作的學者,並不是搞收藏淘寶的。而此刻,他從李萬手中接過畫卷的時候,卻莫名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畫卷雖然沒有打開,接在手中卻有一種渾厚的歲月滄桑氣息。周逍弦疑惑了,這種感覺不可能是假的,也不是任何一種做舊手段能達到的,然而這幅畫卷偏偏沒有任何做舊的痕跡!難道真的會是唐代的真跡嗎?他回過神來,有些迫不及待地展開了畫卷……

  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周逍弦的表情,另一個機位對準他手中展開的畫,按照導播編排,節目進行到這裏要插播一段廣告,廣告之後再揭曉鑒定結果。但是錄製現場卻沒有間斷,現場中央背景牆上有一個大屏幕,播放的就是周逍弦打開畫卷的場景,台下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當畫卷展開的時候,其表面似有一層水波狀的漣漪蕩漾而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散去。其他人都看的不是很真切,只有手持畫卷的周逍弦莫名感覺到了,下一瞬間,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極為古怪。

  現場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大家都目瞪口呆忘記了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屏幕。但這奇異的安靜只持續了短短的幾秒鐘,緊接著是一陣哄堂大笑,很多人甚至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周逍弦展開畫卷的時候,持寶人李萬緊張得嗓子眼都發幹。理智與常識告訴他,花八千塊在舊書攤上買到一幅唐代真跡的可能性幾乎是不存在的,但誰也不能說沒有萬一的僥倖發生。設身處地地想一想,絕大多數人都會有這種反應的,李萬已經算鎮定了。

  李萬沒有看畫卷,那幅畫他早就看過多少遍了,再看也看不出什麼花樣來,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周逍弦的表情,彷彿想從這位專家的神色間看出什麼端倪來。周逍弦的打開畫卷後的表情很古怪,節目錄製現場一度鴉雀無聲,緊接著爆發了一陣哄堂大笑。

  這笑聲把李萬給弄懵了,而周逍弦卻一言不發,李萬不知所措地問道:「怎麼了?這幅畫怎麼了?笑什麼?」

  周逍弦眉頭緊鎖沒答話,旁邊那位字畫專家一邊笑一邊說道:「你家的唐朝,有京滬鐵路高架橋啊?」

  專家的這句話被麥克播放出去,現場又是一陣哄然大笑,台下有很多人都笑得直揉肚子。李萬這才感覺到不對勁,猛一抬頭看見了大屏幕,緊接著低頭去看周逍弦手中已經展開的畫卷,剎那間呆立當場。

  那幅畫上描繪的確實是蘇州山塘街風景,很有些《清明上河圖》或《姑蘇繁華圖》的風格,但無論是誰,一眼就能看出那絕不是什麼古畫,不需要任何專業鑒定。因為在畫卷的中央,京滬鐵路與蘇州北環高架橋穿越山塘河而過,看得是清清楚楚!

  不僅如此,這幅山塘街畫卷,就似從某個角度航拍的景象,完完全全就是當代的風景,連步行街外的公路、路旁的電線桿、路上跑的汽車都可以清晰地辨認出來。這樣一幅畫把錄製現場的所有觀眾都逗樂了,笑聲是此起彼伏。

  雖然專家還沒給出鑒定結果,但是——它還需要鑒定嗎?

  在一片笑聲中,突然傳出一聲大吼,只見李萬滿臉通紅奪過周逍弦手中的畫,大喊道:「不,我拿來的不是這幅畫,一定是被調包了!我的畫在哪裡?」

  李萬拿來的確實不是這麼一幅畫,如果是那樣,他也不會來到最後的節目錄製現場把畫卷交到周逍弦手裏。像這樣的特別專題節目,也是一場民間徵集活動,聞訊而來的民間持寶人眾多,最後能上節目錄製現場的,當然都要經過節目組的篩選。

  節目組的篩選甄別並不是權威鑒定,只是把一道關,選擇看上去最有新聞效果的東西,同時也剔除掉那些明顯不靠譜的「藏品」,比如總不能讓人拿著一台IPAD上臺找周逍弦鑒定吧?

  假如李萬一開始就拿著這樣一幅畫,不可能通過節目組的篩選走到這裏來。今天上臺之前,他還剛剛將畫展開交給工作人員驗看無誤,這才親手捲起畫捲走上前臺的。這個過程中,畫卷沒有離開過他以及現場工作人員的視線!

  但這幅畫再度被周逍弦打開時,畫跡偏偏就變了,從唐代的山水變成了今天的蘇州山塘街景象。李萬徹底暈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畫被現場工作人員調包了,於是在觀眾的笑聲中忍不住發飆了。無論是誰遭遇這種事情都會發飆的,李萬這還是算心理素質好的,換一個人也許會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電視臺播放的節目經過了編輯,只到那位字畫專家發問、現場笑成一團為止,後來李萬發飆的場面被剪掉了。李萬是怎麼與節目組交涉的、工作人員又是怎麼處理的?一周後在電視機前的觀眾們並不清楚其中內情,大家只是被逗的哈哈大笑。

  對於節目錄製現場而言,這是一個意外事件,但這個意外很有娛樂效果與吸引眼球的新聞效應。在以往的類似節目中,導播也會適當地安排一些類似的小插曲,促進現場的娛樂氣氛以及節目的播出效果,可這一次絕對不是故意安排的,誰都沒想到!這個意外經過剪輯之後,效果的確非常好,所以播出時仍然保留了。

  ……

  吃了一頓百年老字號物美價廉的麵條和湯包,又看了一檔讓人笑翻的電視節目,成天樂是心滿意足,吃飯前的那股難受勁早就過去了,甚至已經忘了在狸貓像前的離奇遭遇。吃完飯回「公司宿舍」,成天樂不好意思讓于飛繼續幫自己背包,主動要把包拿過來。于飛剛想把包給他,卻被劉書君悄悄地瞪了一眼,只得又把包背起來堅決做熱情好客狀。

  成天樂的行李怪沉的,好不容易歇過一口氣的于飛實在不想替他繼續背了,說是「公司宿舍」就在附近,但其實還要走挺遠。傳銷組織「接新朋友」,介紹人得幫新朋友拿行李,這是團夥的紀律,一方面是為了讓新朋友感受到「大家庭的關心和溫暖」,另一方面是防止新朋友發現不對勁半路找藉口溜了。

  看成天樂呵呵傻笑的樣子,肯定是不會半路跑掉的。但紀律就是紀律,就算是騙人的傳銷組織也有自己要遵守的規定,在劉書君的監督下,于飛就得背包。

  時間已是黃昏,石板巷兩旁亮起了路燈,沿山塘街往回走,穿過鐵路橋又來到那片經過了商業開發的旅遊步行街上。街上還有不少人,旁邊的店舖也開著門,劉書君說道:「前面右轉過山塘河,我們公司在橋的那邊。」

  成天樂還不太想回去,吃飽喝足之後他也不累了,反正有人堅決要求背行李,還有美女挽著胳膊,他想在夜色中的山塘街多逛一會兒,睡覺時間還早得很呢!于飛又說道:「其實我們不必總在山塘街上逛,河那邊的小巷子景色也是很不錯的。早點回去吧,還得走一段路呢。」

  在一座小橋頭正要拐彎過河,成天樂卻突然站住了,手指旁邊一家店舖道:「咦,那幅畫好眼熟,我們進去看看!」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6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6、在夢聞真,宿醒卻迷濛

   這是一家書畫店,兼賣蘇州旅遊紀念品,比如刺繡、畫扇、介紹蘇州風景的書刊畫冊等。櫃檯後面掛了一幅畫,立軸條幅,樣式很是古典,但顯然不是什麼古畫,因為畫上的內容就是如今的山塘河風景。畫卷左下角用迴形針夾了塊小紙片,寫著標價兩千。成天樂一眼就認了出來,它正是剛才吃飯時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那幅畫。

  成天樂挽著劉書君走了進去,問道:「老闆,這畫我剛在電視上看過,是那幅原畫嗎?」

  店老闆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迎到櫃檯前笑道:「這位先生,你真有眼力!就是上過電視的那幅畫,你剛才也看節目啦?電視節目是上個禮拜錄的,節目一播出你就來了,和這幅畫真有緣吶!這個機會錯過難得,感興趣就拿走吧,畫就這麼一幅,明天再來肯定就沒有啦!」

  成天樂:「多少錢啊?」

  店老闆覺得這小夥子的笑容是那麼可愛,一指畫卷道:「不是寫著嘛,兩千塊,真想買可以給你打折。」

  劉書君插話道:「打折也不便宜啊,電視上都放了,這明明是一幅搞笑的假畫嘛,怎麼還賣那麼貴?」

  店老闆眼珠子一瞪:「這位美女,我說它是唐朝古畫了嗎?我可沒騙人,這就是當代蘇州山塘河風景畫,畫的多好啊!更何況它還上過電視呢,已經成為一幅名畫了!知道藝術品為什麼值錢嗎?知名度可是很重要的!真要是唐朝古畫,能在這兒買到嗎?你又想花多少錢啊?」

  成天樂真的動心了,討價還價半天,花了八百塊把這幅畫買下了。看著他們出門走遠,店老闆掏出手機撥號道:「李哥啊,是我,王嗣水!……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那邊接電話的便是剛才電視節目中的「持寶人」李萬。李萬在電話中答道:「先說好消息吧。」

  王嗣水:「你扔我這兒的那幅畫,剛有人買走了,賣了八百塊,那人是個傻乎乎的小夥子。」

  李萬:「處理掉了就好,還有什麼壞消息?」

  王嗣水:「李哥,你剛才上電視了!我看見了,估計嫂子也能看見,就算沒看見明天恐怕也會聽說的。你不讓我說,可是電視臺給你播出去了呀,現場那個笑的啊……」

  李萬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什麼,電視播了嗎!怎麼能播呢,節目組太不像話了!」

  王嗣水趕緊補充道:「還好啦,把你現場發飆那段給掐了,就播到觀眾大笑為止。」

  李萬喘了口氣道:「王嗣水,謝謝你啦!明天請你吃飯,去老北門飯店。那個……畫的事情,如果你嫂子知道了問起,你就說是八千塊錢賣的。反正我是八千塊錢買的,也沒賠,電視臺那邊還賠了我一萬呢,回家也能說得過去。」

  王嗣水:「電視臺賠了你一萬啊?假如嫂子問,你還賺了一萬,就算實賬吧,你也賺了兩千八。那幅畫你幹嘛要處理掉呢?留著做個紀念也好啊,反正電視臺給錢了,你也不賠!」

  李萬嘆了口氣道:「你要是我就不會這麼想了,我一看見那幅畫就鬧心,前幾天耳朵裏總聽見哄堂大笑,當時那場面多尷尬啊。……算了,不說啦,明天晚上請你吃飯,六點鐘過來接你。」

  李萬一周前錄完節目之後,當然要找現場工作人員交涉,畫怎麼莫名其妙變成了那個樣子?這事成了一筆說不清楚的糊塗賬,但節目組多少要擔點責任,否則李萬心裏也不能平衡。後來實在沒辦法,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節目組也賠錢了。

  當然不能按唐朝古跡的價錢賠,反正那幅原畫也沒正式鑒定過,幾乎不可能是真跡,既然李萬是八千塊錢買的,那麼節目組再添點零頭湊個整賠了一萬,總算給了個交待。其實就那期節目播出後的轟動效果來看,這一萬當是付他出場費也值了!

  且不提李萬此刻有何感想,已經過橋的劉書君不解地問成天樂:「帥哥,你明知道這幅畫是怎麼回事,還花八百塊買回來?」

  成天樂答道:「八百塊不貴啊,這幅又不是印刷品,就算不是古畫,也確實是水墨真跡,畫的很不錯。我學過美術,看得出來!」

  劉書君蹭著成天樂的肩膀道:「你還是搞藝術的?」

  成天樂呵呵笑道:「不能算搞藝術的,我從小學過畫畫,讀的也是美術設計專業。」

  于飛突然插話道:「成天樂,你帶了多少錢啊,不是要你少帶點現金嗎?……花那麼多錢買一幅畫,太浪費了!」

  成天樂答道:「沒帶多少錢啊,身上就一千塊,請你們吃完飯還剩九百多,正好夠買畫的。反正公司待遇挺好嘛,還管吃管住,下個月開工資之前也不用花什麼了。……你們公司收入不是挺高嘛,我花八百塊錢買一幅水墨真跡,你們難道還會覺得貴嗎?」

  劉書君趕緊解釋道:「不貴不貴,八百塊錢一幅畫便宜的很,但我們公司的企業文化平時講究節約理財,習慣了。只要成經理在我們公司好好幹,用不了多長時間別說是現代畫,就算真的是唐朝古跡,那也是隨便買!」

  成天樂張大嘴道:「待遇那麼好啊!」

  于飛也順勢接話道:「那是當然,我們的行業前景無限,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悟性!很多人不瞭解,因此錯過了機會,成天樂,你的機遇來了!」

  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山塘河南岸已經不是旅遊風景區,而是彎彎曲曲的小胡同,轉來轉去都能把人給轉暈了。蘇州舊城區的小巷有一個特點,很多是沿河道而建,哪怕是方寸之地也顯得幽深多變,往往看似無路甚至好像要走到人家院子裏面,一轉彎又是柳暗花明。

  過了山塘河拐了幾個彎,到了一條叫北五徑巷的胡同,沿一條河向前走,又不知拐了多少彎,成天樂已經徹底被轉暈了。劉書君嘴裏說路不遠,可是他們走的時間真不短,感覺晚上回「公司」這條路,比一下午逛的街都要長。

  漸漸地成天樂又累了,小腿肚子發酸,可是他卻不好意思說什麼。後面背包的于飛都沒說累了,他挽著美女逛胡同怎麼能喊累呢?打車都沒得打,因為出租車根本就不會鑽進這種胡同裏來,一直走到晚上十點多鐘,已經到了蘇州舊城區的邊緣,終於看見宿舍了。

  小河旁有幾棟半新不舊的住宅樓,地方顯得很偏僻,連路燈都不亮。劉書君將成天樂領上樓,進了一套單元房,打開一間小屋門說道:「今天已經太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參加入職培訓。」

  這就是集團公司的員工宿舍嗎?可真夠擠的呀!進門的時候,成天樂看見客廳裏還打著地鋪,地板上睡著好幾個人呢。還好這間小屋裏沒睡別人,單獨給了成天樂,但屋裏沒床也是地鋪,鋪的是那種一般人家讓小孩打滾玩耍的墊子。初夏的天氣比較熱,也不需要很厚的鋪蓋,累了一天成天樂無心多想什麼,很快就睡著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

  很少做夢的成天樂,這天夜裏卻做了一個恍惚而奇異的夢。在夢中他又來到山塘街盡頭之外的西山廟橋旁,摸著那個傻乎乎的石狸像問道:「狸貓?你真的是貓咪嗎,可是一點都不像啊,是誰把你雕的這麼難看?長了個豬鼻子,嘴岔還這麼大?你叫什麼名字啊……」

  緊接著眼前一空,所有的景物彷彿都突然消失了,只看見一片漩渦狀的混沌,有一個聲音彷彿從混沌中傳來、又彷彿就在他的腦中響起。白天的時候他確實經歷過這一幕,當時聽不清楚,此刻在夢裏卻聽見了。

  「我叫什麼名字?……我叫什麼名字?……」夢裏迷迷糊糊總聽見這個聲音,應該是那尊石狸像在說話,隨著聲音,成天樂恍惚間又看見了面前的景色——他正站在西山廟橋頭,摸著狸貓的腦袋。

  這一夜總在半夢半睡之間,夢裏總是有這樣朦朧的場景,但也沒什麼別的奇異發生。一開始可能有點滲人,後來也就無所謂了。這聲音讓迷迷糊糊的成天樂有點煩了,隨口答了一句「你是耗子!」然後便無聲無息,也不知道這夢境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因為成天樂一直在沉睡中。

  那夢中的聲音沒有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歌聲傳來,把成天樂給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聽見門外好像有很多人在唱歌,睡眼惺忪地開門一看,可不是嘛!客廳裏有十幾號人,地鋪都捲了起來放到牆角,一夥男男女女在那裏拍著手唱歌,唱的是一首革命老歌《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成天樂一出門,那夥唱歌的男男女女就像看到了什麼重要的大人物,呼啦一下湧過來爭先恐後地和他握手。眼前的一幕把剛睡醒的成天樂又搞迷糊了,這是做夢呢還是已經醒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這麼受歡迎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7、樂不思蜀,享無事慇勤

  咦,不對呀!他是被于飛請來的,要做某跨國公司業務部門的主管,難道這些人都是該部門的下屬,來歡迎領導的?還沒等成天樂想明白,劉書君穿過人群一把拉住他道:「成經理,該洗漱了。」

  衛生間很簡陋,但是擦得很乾淨,中間拉著個塑料簾子,裏面有噴頭可以洗浴。再看洗手盆旁邊,牙刷已經擺在了漱口杯上,就連上面的牙膏都已經擠好了。成天樂很感動啊,該公司的宿舍雖說條件差了點,可是待遇確實好啊,什麼公司能有美女給擠牙膏呢?

  他有些靦腆地說道:「劉小姐,怎麼能麻煩你給我擠牙膏呢?真是太不好意思啦!」

  劉書君嫣然一笑:「成經理,等你加入了我們公司,我們就是共同開創業的戰友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的企業文化就是人幫人……」

  她又要談企業文化了,成天樂插問道:「于飛哪去了,我怎麼沒看見他,不住這裏嗎?」

  劉書君答道:「你是于經理介紹來的,按照我們的規定,你來的第一天,他要給大家做早飯,洗漱完了快去吃飯吧。」到了這裏,劉書君對于飛的稱呼有了微妙的變化,從於總變成了於經理,與她對成天樂的稱呼一樣。

  在客廳裏吃飯,用四張小桌拼起來一個大飯桌,眾人唱完歌,都圍著飯桌席地而坐,劉書君依舊坐在成天樂旁邊。她向眾人說道:「我們今天來了位新朋友,叫成天樂,德國奧克斯堡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而且是一位大帥哥喲,大家說——成經理帥不帥?」

  眾人異口同聲道:「帥——好帥!」

  這場面讓成天樂自己都納悶,他清楚自己的五官沒什麼缺陷,鼻子眼睛都挺端正的,放在人堆裏不算難看,但也不至於帥成這樣!可是看面前這些人的語氣和表情,顯得是那麼熱情而真誠,他都不好意思否認讓大家失望了,只有謙虛地擺手道:「我可不是什麼奧克斯堡大學畢業的,只是在德國念了兩年語言學校而已。」

  劉書君接著又開始介紹飯桌上的其他人,一律都是經理,牛經理、歸經理、佘經理、申經理等等,皆有不凡的學歷、讓人羨慕的職業經歷。成天樂又開始納悶了,按照介紹,飯桌旁坐的都響噹噹的人才啊!其中好幾個「經理」,昨天就在廳裏打地鋪來著,怎麼看怎麼不像那麼回事啊?

  就在這時,于飛端著一口大鍋走了進來,高聲喊道:「開飯啦,今天是白菜豆腐燉五花肉,燉的時間長了點,肉都爛了。」說著話他把鍋放在了桌子中央,目光有些閃爍,竟不敢去看成天樂的眼睛。

  糙米飯與這一鍋菜,就是十幾個人的早餐了。成天樂在鍋裏根本就沒看見肉,連油星都沒多少,不由得感嘆了一句:「于飛呀,白菜燉豆腐,就算沒肉,也多放幾勺葷油嘛,那樣才更香!」

  劉書君說道:「早餐就應該吃清淡點,有利於身體健康。」

  吃飯的時候這幫人也不閑著,輪流講小故事、說腦筋急轉彎,那些腦筋急轉彎以成天樂的智商也覺得是很簡單的文字遊戲。可這些人卻玩得很是認真,每當成天樂「答對了」,都會被獎勵一勺米飯或者一片豆腐,這熱鬧的場面讓他無暇去追問心中的疑惑。

  他已經察覺到于飛所謂的「公司」恐怕不是電話裏說的那麼回事,但眼前這些人確實熱情好客,不論怎麼說,管吃管住就行啊!他來之前就沒抱著太多希望,而昨天到今天的經歷,感覺還是挺舒服的。這些人聚在一起究竟是幹什麼的呢?吃完飯再好好問吧。

  劉書君向眾人介紹他是德國奧克斯堡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瞎話張嘴就來,那麼介紹其他人的身份與來歷時,恐怕說的也不是實話,于飛在電話裏介紹所謂的公司時,就更不可能是實話了。這只是個很簡單的推論而已,成天樂雖然沒心沒肺、腦袋裏好像缺根弦,但不是弱智,只是遇事不往心裏去而已。

  剛吃完飯,就有人搶著將成天樂手裏的碗筷拿走,不用他洗碗;一轉眼的功夫,早晨換下來的衣服也被人拿去洗了。成天樂不知道怎麼說謝才好,卻被劉書君的兩位「經理」給拉出門了。

  劉書君對成天樂說道:「成經理,這裏的情況可能與你來之前想像的不太一樣,但我們的行業你還不瞭解,你可能會納悶——我們為什麼要住在這樣的地方、吃那樣的飯菜?今天就給自己一個機會,去參加一場成功介紹會。只要你有悟性,會看見這個行業的無限潛力,先不要著急,在我們這裏好好考察兩天。」

  成天樂呵呵一笑:「我沒失望啊,這裏真的管吃管住!我不著急,只是有點好奇,你們到底都是幹什麼的,讓我來這裏又要做什麼?」

  劉書君心裏直嘆氣,這個成天樂真是活寶,一般人到這時候早就反應過來了,十有八九會直截了當地問:「你們是不是搞傳銷的?」把騙他來的那位「朋友」罵個狗血噴頭,大多還會想拿行李就走。可是成天樂居然這麼說話,讓傳銷團夥早就準備好的一套說辭和手段沒了用武之地。劉書君只得故作高深道:「先去開會,只要你悟了,也就都懂了,知道該怎麼幹了!」

  離開居民樓,又是鑽七歪八扭的小巷,來到一個偏僻的大院子裏,有一間很大的教室。這裏很久之前是一家老廠的庫房,廠子早停產了,庫房還空著,被這個傳銷團夥租來做課堂。裏面真夠壯觀的,搭了個講臺支著一面白板,白板上寫著黑筆大字——「人生如何走向成功!」台下坐了上百號人。

  場中沒有座椅,放的是一塊塊青石。附近在修路,這些石頭都是在工地上揀來的,鑿的很平整,上面墊著東西可以當小凳子坐,但是坐久了也挺硌屁股的。成天樂在人群中坐下,看見一位中年人正在臺上講得逸興橫飛——

  「大家來到這裏,是為了共同的夢想,尋求改變自己以及生活的機會,讓親戚朋友、街坊鄰居、身邊所有的人都用敬佩與羨慕的眼光看著你!我們的行業,就是要帶給大家一個敢想敢夢的未來。很多人來到這裏之前,為什麼不能取得成功?原因太多了!

  首先是因為懶惰,在事業上不能持之以恆,更可怕是思維上的惰性,不敢去想不可思議的巨大成功。對新生事物的恐懼與無知,受到周圍同樣恐懼與無知的人負面影響太多,不能以正確的眼光看待成功的道路……

  我們一旦克服了這些,成功就在向你招手!比如我,只是公司的一名B級主管,但已經每天住在豪華酒店裏,一切消費都由公司簽單,而我加入這個行業不過才短短一年。與我同時加入公司的同伴,已經有很多人升入A級,開著遊艇滿世界瀟灑……

  成功是可以複製的,就看你怎麼想、怎麼去做!比如世界首富比爾‧蓋茨,他如果自己去寫程序就做個軟件工程師,永遠也不可能積累那麼龐大的財富。世界上每賣出一套Windows系統,比爾‧蓋茨就能賺好幾十、上百美元,是他在大街上親手賣光盤嗎?這當然不可能,他有無數的微軟僱員在幫他賺錢。

  下面,我就要給大家介紹世界上最先進的商業模式,以幾何倍增學原理為基礎的利潤倍增法,還要向大家介紹成功者都需要具備哪些素質……」

  臺上的人自稱雲少閑,大家都叫他雲領導,這位雲領導一邊講一邊在白板上寫寫畫畫。成天樂一見這個場面,終於完全反應過來——他是進了傳說中的傳銷團夥了,網上和報紙上看見過的故事,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成天樂的感覺有點複雜,于飛確實是騙了他,開始有點擔心起自己的處境了。不過成天樂擔心的並不是自己該怎麼脫身,也不擔心這個團夥能騙他什麼,而是能否繼續管吃管住?

  他又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早上見到的那些人是多麼熱情啊,劉書君也只是讓他耐心地考察,那就慢慢考察唄!只聽說有人被騙到傳銷團夥裏不好脫身,而自己暫時也沒想脫身啊!

  成天樂眼珠子一轉,就算有其他的變化,他也有了應對之策。假如此刻騙他來的于飛瞭解到成天樂心裏在想什麼,恐怕會大呼倒霉的。成天樂不是沒心眼,但他的心眼從來就沒用到過正經地方,讓人很是哭笑不得。

  成天樂前面有個小夥正準備記筆記,被旁邊一位姑娘阻止道:「我們的課堂上是不允許做筆記的,依賴筆記會養成思維的惰性,就需要在這裏認真地聽講,真正記住與理解領導的話、領悟成功的方法。」

  這裏不讓記筆記?成天樂一聽就樂了,他最討厭的就是記筆記,坐在石頭上聽講課,感覺恍惚間又像回到了學校。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8、鼠類登壇,許眾生以利

  臺上的雲領導又講了兩個故事,一是「美國營銷大王麥當勞」的創業成功經歷;還有一個人是該公司某A級業務代表,有名有姓有來歷,原先是某機關的公務員,加入行業之後獲得了新的人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云云。

  結合這兩個案例,雲領導開始闡述成功者需要具備哪些方面的素質?這些話成天樂很耳熟啊,好像在哪裡看過?嗯,想起來了!他家裏有很多這樣的書,講的都是這些東西,比如《最偉大的推銷員》、《成功的一百個法則》、《超級成功學》、《不一樣的人生》等等。

  那些書都是他老爹買的,讓兒子好好的讀,看看世界上那些偉大的人物、商業奇才們都是如何走向成功的?那些書成天樂也看了,覺得上面講的很有道理,可惜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他該幹啥還是在幹啥,考試照樣不及格,看完了也就忘了。

  可是今天臺上的雲領導一講,成天樂又都想起來了——哎呀,很多故事他都聽過,就是細節有點對不上。說成功者的素質,尤其是有什麼缺點阻止了人們邁向成功,臺上的雲領導講的都挺對,貌似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其實不僅是傳銷團夥,現在很多社會機構搞的所謂的企業拓展培訓,講的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基本都能套到同一個模板上。就在這時,成天樂聽見後面有一個聲音說道:「放之四海皆准的東西,把廢話說的很有條理,就讓人覺得不是廢話了。幹哪行哪業不是一樣呢,不論是搞傳銷還是賣燒餅,哪怕是上街頭要飯,不都是一樣的道理?」

  成天樂愣了愣,暗道這個人是誰呀?難道也是剛被騙來的?傳銷團夥的其他人可從來不說自己是搞傳銷的,都是說在從事行業。

  臺上的雲領導繼續講課,又講到了加入這個行業的心態,用很堅定的語氣道——

  「在這裏走向成功,無論是誰都要從零開始!加入我們行業的人,有各行各業的銷售精英、政府機關領導、知名高校的學者等等……,大家知道張藝謀拍的《英雄》嗎?想當初就是我們公司的一位A級領導贊助的!這位老A的名字叫秦漢,他加入我們的行業,和大家一樣都是從最底層做起,用了兩年時間就升到了A級,如今已經開著私人飛機滿世界探險。

  所以,加入我們的行業,不論你的年齡大小、學位高低、家庭身份背景如何,大家在這裏的身份一律都是平等的,都要從最底層做起,誰也不能例外。我們這裏沒有官二代與富二代,所有人的身份都一樣,從睡地鋪、吃大鍋菜起步!」

  這時成天樂身後那人又說道:「難以查證的胡言、勾起虛幻的自尊膨脹!若是對處境不滿卻無力改變,用這種方式獲得麻醉式的心理平衡,很可笑卻很有效。三言兩語,彷彿就能讓人獲得自尊與平等,以至於寧願沉溺在這封閉的心境裏,這是一道心鎖。」

  成天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後面坐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年紀和他差不多大。此人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故意在對成天樂說話,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他聽清。

  成天樂左右無聊,就問那人道:「你覺得臺上的領導講的話,有道理還是沒道理?」

  那人淡淡一笑:「知道南轅北轍這個成語嗎,車馬越好、盤纏越足,錯的便越來越遠。……我叫白少流,你叫什麼?」

  成天樂答道:「呵呵呵,我叫成天樂,今天剛來的。」

  白少流微微點頭道:「剛來的?你的想法好像與別人不太一樣,那就好自為之吧。」

  成天樂扭頭繼續聽講,就像曾經在學校裏上課一樣,老師講的東西他都聽見了,但是腦袋裏卻好像都沒留下,考試時一問三不知,等到有人再講起同樣的話題,他又能想起來——哦,我原來聽過呀!總之人是坐在那裏聽,可是不往心裏去,也不會去好好琢磨,反正人家愛說啥就說啥吧。

  石頭上坐著當然不舒服,後面那人也不再說話,成天樂聽著聽著腦袋微微耷拉下來,但身體並沒有歪倒。這可是成天樂的一項「特異功能」,以前上學的時候就經常坐在教室裏似睡非睡,不看他的表情只看背影,還以為他聽得多認真呢。

  就是這樣一種似睡非睡,既沒有胡思亂想也沒有認真聽講的狀態中,突然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自然地出現在他的身體裏。他微躬的腰緩緩地挺直了,蜷縮的肩膀慢慢地放平了,然後腦海中響起了一個細細的聲音:「我是耗子……我是耗子……」

  這細細的聲音將成天樂猛然驚醒,他嗷的一聲蹦了起來,大喊道:「耗子,有耗子!」

  這一嗓子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問道:「哪兒呢,哪兒有耗子?」

  臺上的講話被打斷了,雲領導咳了一聲,敲了敲話筒道:「這位學員,請不要擾亂秩序,耽誤了大家寶貴的學習機會!就算課堂裏有耗子,那也是對大家的一種歷練,等將來走向成功時,你會感謝今天的這個課堂裏的耗子!」

  成天樂一言不發坐了下去,很反常地不笑了,有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其他人體會不到成天樂此刻的感受,那聲音真真切切地就在腦海裏浮現,再聯想起昨天的遭遇、夜裏的夢境,成天樂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感覺——就是昨天亂摸石狸像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鑽進他的腦袋中了,而且還會說話!

  這感覺讓他毛骨悚然、心裏砰砰亂跳,想不通是怎麼回事?他又閉上眼睛企圖尋找腦海深處的聲音來源,卻一無所獲,那奇異的感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讓成天樂更加不知所措。

  這時白少流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成天樂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臺上的雲少閑,輕輕說道:「既然能看見,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過是臺上坐了一隻大耗子,人間又有多少鼠類呢?儘管他們是人……」

  可惜成天樂根本沒聽見這句話,他還哪有心思去聽啊,正流著冷汗,緊鎖眉頭企圖在腦海中尋找什麼,可是什麼都尋找不到。但成天樂已有感覺,有什麼東西進入了他的腦袋中正潛伏著,只是不知如何將之喚醒?他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這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後患、喚醒之後是禍是福?

  一上午的「通向成功之路」介紹會結束,又是劉書君和幾位「經理」將成天樂帶回了宿舍。成天樂板著臉一言不發,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這恐怕是每一位被騙來的人最常見的反應,連劉書君都誤會了,她以為成天樂終於搞清楚自己是被于飛騙來的,感到失落和憤怒。於是她一路又對成天樂講了好幾個故事,主題都是圍繞著「善意的謊言」。

  于飛為什麼要騙他?那是因為于飛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發現了如此有潛力的行業,加入其中將來能獲得巨大的成功,這完全是出於善意。等到成天樂出人頭地的那一天,周圍所有人都會羨慕他的成功,到那時他應該感謝于飛今天所做的事情。加入行業絕不勉強,來去自由,但是希望成天樂留在這裏多考察幾天、領悟成功的道路云云。

  她最後還問道:「成經理,你悟了嗎?」

  悟什麼悟啊!劉書君苦口婆心講了半天,成天樂是一句都沒聽進去,他現在沒心思考慮什麼身處傳銷團夥的事情,一直在琢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

  回到宿舍吃午飯,兩個菜,一盤是素菜,另一盤還是素菜。「公司」今天組織調寢,中午一起吃飯的換了幾張新面孔,白少流也在其中。吃飯的時候還是講故事、考腦筋急轉彎、交流成功閃光點等等,可是成天樂卻悶悶不樂,一言不發地吃著飯。

  這小子雖然心中震撼不已,可是還能照樣吃飯,彷彿不知道有心事就應該吃不下飯。由於缺少油水,他自然而然吃的比平時還多,就是板著臉不說話,看上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成天樂吃午飯時,同一單元樓的另一套單元房內,該組織這條線的「領導」雲少閑正在和劉書君還有于飛「談工作」,主要問題就是交待如何將新朋友「成天樂」發展成行業的正式成員。只聽這位雲領導語重心長的說道——

  「他是第一天來,剛剛明白自己是被一個美麗的謊言騙來的,心裏會感到憤怒,更重要的是,來之前的期望與事實有巨大的落差。我們現在的工作,就是要彌補這個落差,使他找到新的平衡……」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39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09、現身說法,觀人之妖化

  「找平衡」是傳銷團夥將「新朋友」成功騙進駐地之後,要進行的第一步工作,針對人受騙後巨大的心理落差,進行心理上的疏導或麻醉。其手段並不複雜,就是讓團夥骨幹成員對成天樂現身說法、講述自己或他人的經歷。

  比如張三對成天樂說:「我原先在一家大企業幹採購,連工資帶外塊每個月能拿五千多,但是加入行業之後,才明白自己以前簡直是白活了!公司實行的是人幫人的制度,只要你買入一份產品就能成為正式的業務代表,再成功介紹兩個下屬,就可以升為E級,這不難吧?

  等你的兩個下屬都升為E級,你就可以升為D級,以此類推……等你升到B級以後就可以住進四星級酒店、一切消費由公司簽單;如果再升到A級,那好處更是說不完啦……。而你只需要開發兩名下屬,然後這兩名下屬再去開發市場,讓更多的人來幫助你獲得成功,這就是利潤倍增學的原理。

  假如你一個月完成了開發兩名下屬的基本任務,那麼接下來,下屬的努力就會幫助你走向成功。假如他們每人都是在一個月內完成同樣的任務,再以此類推,不到半年時間內,你就會升為A級,這是多麼有潛力的成功捷徑!我當初也是被朋友用善意的謊言騙到這裏來的,而我決定留在這裏、全身心投入這一行業!」

  這種談心的要點在兩個方面。比如針對成天樂而言,張三原來的工作比他好、收入比他高,成天樂能莫名獲得一種心理平衡感;一個人這麼說、兩個人這麼說,大家都這麼說,成天樂又會獲得另一種平衡感——哦,原來這麼多人都是一樣的經歷,他們原先都是那麼出色,那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種「找平衡」的手段,其實並非是傳銷團夥的專利,在其它場合也很常見。比如某大學生剛畢業進入了某家大機構工作,年紀輕輕對未來充滿憧憬,自負懷才想著如何揚名立萬。可是現實與心理預期的落差非常大,他不過是科室或車間裏最基層的一名小職員而已。

  這時候有領導或主管可能會找這個年輕人談心,語重心長的介紹自己的經歷——我當初也是某某大學畢業的,在學校裏的成績是多麼好,但是來到公司,也和你如今一樣的起步,用怎樣的態度、經歷了怎樣的努力、今天獲得了怎麼樣的待遇;而你現在的機遇和環境比我當初要好多了,一定要珍惜云云。

  這種心理疏導手段本身沒什麼毛病,甚至是很有必要的,是為了讓人正確的看待自身的位置。但它必須建立在所描述的情況都是事實的基礎上,可在傳銷團夥裏就完全變了味道,講述者都是瞎話張嘴就來,一個比一個吹的厲害。假如成天樂真的加入了這個「行業」,也成為了「骨幹精英」,按照這個套路,他大概也會向新來者現身說法——我當初也是德國奧克斯堡大學畢業歸國的,來到這裏,才發現了人生真正的價值云云。

  雲少閑交待了給成天樂「找平衡」的要點,劉書君點頭道:「領導,我已經有安排了,今天午飯的時候,就會有人找成天樂聊天,幫助他找好平衡。」

  雲少閑又交待道:「還要發揮我們行業的特殊優勢,前兩天不要談具體的公司制度與業務,讓骨幹精英們多關懷他,讓他感受到熱情和真誠,在如今冷漠的社會中,其他地方是很難體會到這種感覺的。他會覺得自己在這裏很受重視、人生更有價值,對這樣的環境產生心理依賴。」

  于飛連連點頭稱是。

  ……

  成天樂吃午飯的時候,不斷有人找他攀談,主動介紹自己的身份與來歷——想當初都是幹什麼的,和成天樂一樣來到了這裏,「領悟了」之後選擇加入了這個行業,去創造敢想敢夢的人生。

  有人介紹自己原先是邊遠地區某貧困縣的副縣長;有人介紹自己曾是沿海城市某大學的講師;還有人更誇張,介紹自己曾是某**團夥的頭目。大部分人都往高了吹,也需要個別人往低了說做陪襯,比如有一個女的,就自稱原先是在某酒店**的。

  「組織」煞費苦心的安排了這個場面,可惜對成天樂來說半點效果都沒有、做的全是無用功。成天樂根本就沒打算走,而且此刻也無心在意大家都說什麼了,他在為自己的奇異狀況發愁呢。大家說的話他都聽見了,聽完了也就過去了,連想都不去想,很自然的當成全是胡說。

  成天樂看上去好像腦袋裏缺根筋,遇事不愛深琢磨,上當受騙也不算意外,但是他想當然的認為聽見的是假話時,同樣也不會去深琢磨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有那位女「精英」說話的時候,他才納悶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胡吹吧,就你這樣還做雞?假如我是客人,倒找錢也不幹啊!」

  大家現身說法一圈,只有兩個人還沒發言,其中一個就是白少流,另一個人叫沈四寶,也是和成天樂年經差不多大的小夥子。白少流就是沈四寶「介紹」來的,剛到這裏也沒幾天,但他與成天樂不一樣,已經交了三千八百塊錢的產品費,成了公司的一名正式業務代表。

  沈四寶也是最基層的業務代表,尚未升入E級,因為他只開發了白少流這麼一個下屬,還沒有完成拉兩個人的任務。

  眾人講的差不多了,輪到白少流的時候,他慢悠悠的說道:「瞎話說成真話,騙人先騙自己,久而成習以為常,便不知自己是誰了。睜開眼睛去看世界、由此感知自身,是開啟靈智之初。本已是靈智無礙之人,沉入此道,如人之妖化,世人亦可成妖類啊。有妖修以人身混跡於塵世,而人卻不知自惜!」

  白少流為何要說這麼一番話?飯桌上那些人顯然是在胡扯,但是他們說鬼話都早已純熟無比,開口時連想都不想,面不改色心不跳,語氣顯得是那麼的真誠。假如用測謊儀來試一下,十有八九也試不出來這些人在撒謊,他們把自己騙的都當真了。若有人能感知人心,也能體會到這些人把鬼話當作真話在說。

  成天樂微微一怔,心中暗道:「這人和團夥中的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到底是幹嘛的呢?」那邊的沈四寶聞言在偷笑,桌邊的其他人卻齊聲問道:「白經理,你剛才說啥呢?沒聽清啊!」看這架式,白少流剛才的話好像只有成天樂與沈四寶聽見了。

  白少流似笑非笑的答道:「我剛才聽見諸位精英的經歷,很是感慨啊,大家說得那麼好,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你們真的知道自己是誰嗎?是來到這裏忘記了自己本來是誰,還是像大家剛才所說的,是來到這裏之後才感覺自己應該是誰?」

  對面的「牛經理」神情一肅道:「白經理,說話要注意公司的形象,不要給新學員造成負面影響。我們都可以自豪的回答,就是加入了行業之後、才找到了新的人生、明白了自己應該怎樣做人!」

  「做人?」白少流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扭頭問成天樂,「你呢,知道自己是誰嗎?」

  成天樂正鬱悶著呢,想都沒想便答道:「我是成天樂。」

  白少流一咧嘴:「那你幹嘛悶悶不樂,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啦?」

  成天樂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早上你說過,你叫白少流。」

  白少流點點頭:「你年紀應該比我大點,叫我小白就行,大家都這麼叫我。」

  成天樂搖頭道:「早上開會時可是說了,這裏的人不分學歷高低、身份背景、年齡大小,起步都是一樣的。你來的比我早,怎麼也得叫你一聲老白啊!」

  白少流無奈的一笑:「你願意叫我老白,那就叫老白吧。」

  這時沈四寶隔著桌子伸手道:「成經理,我叫沈四寶,應該比你小兩歲,朋友們都叫我小四。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叫我老四也行。」

  成天樂與他握手道:「老四你好,幸會幸會!」

  有人插話道:「沈經理,該你作介紹了。」

  沈四寶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可沒有諸位老闆那麼光輝的經歷,沒什麼好講的。既然大家吃飯的時候都喜歡聽故事、談事業閃光點,我就講一個古代故事吧。兩千七百年前有個人說過——旦暮從事於此,以飭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賴,相陳以知賈。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

  眾人紛紛搖頭道:「沈經理,你不要這麼之乎者也的,聽不懂!」

  沈四寶輕笑道:「諸位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人才啊,來到這裏接受的又是最高級的商業理念培訓,怎麼會聽不懂這些呢?有些道理古已有之,包裝了一下就號稱現代最新理念,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就看事情怎麼做。」

  成天樂也沒聽明白沈四寶在講什麼,更不清楚那句話出自管仲的《齊語》,但他卻莫名覺得這位老四真的好有學問,比上午在課堂上演講的領導有學問多了,不禁有些肅然起敬。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7 06:40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0、見異思遷,感境可侵神

  吃完飯本來無事,可是這幫人仍然不閑著,又拉著成天樂一起唱歌做遊戲,講故事和笑話。這看上去很無聊也很荒誕,但對於傳銷團夥來說卻很重要。那所謂的培訓課堂並不是團夥洗腦的主要過程,閒暇時不停的瞎折騰其實更有用處。

  它不僅讓人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中填補精神的空虛、獲得一種虛幻的充實感,同時也讓人沒有時間去獨自思考,不斷跟隨著大家所造就的環境一起走。而很多人平常的精神生活多少都感到有點空虛,持續在這個環境中,久而久之也會被一種群體無意識狀態感染。

  這很像某些教會的傳教過程,表面上很正式的宣教佈道並不是發展信眾最重要的場合,而所謂的教友之間各種交流扯淡活動往往更重要。當代很多地下教會,加入其中的人並不懂真正的教義經典,但他們加入了,原因也與此有關。

  成天樂身在其中無法推脫,也跟著大家一起唱歌做遊戲,遊戲做錯了還有懲罰,趁機吃吃其他女經理的豆腐。這一下午,成天樂暫時忘記了發愁,反正搞不清楚自己出了什麼狀況,發愁也沒用,一天很快就這樣過去了。

  到了夜裏,成天樂仍然住那個小單間,這是傳銷組織對新朋友的待遇,晚上洗漱的時候,大家也都讓他優先。折騰了一天,成天樂不僅累了,也無暇想太多事情,可是睡著之後,昨夜那奇異的夢境又出現了。

  那細細的聲音又在腦海中呼喊道:「你是誰……你是誰……」

  做夢的感覺與清醒時有很大差異,成天樂迷迷糊糊的並不是很害怕,只是在那裏聽而已,也沒有什麼其它的怪事發生。聽到後來大概是煩了,他很自然的答道:「我是成天樂。」

  此話出口,腦海中又無聲息,成天樂沉沉睡去,直到清晨再度被眾人的歌聲吵醒。他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不知為何覺得特別餓,早餐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飯。

  第二天上午成天樂沒去上課,而宿舍裏的其他人雖然無所事事,但一個個都好像很忙的樣子。就在這時,有人高喊一聲:「領導來啦!」

  屋裏的人就像打了雞血般衝向了門口,雲少閑在于飛的陪同下走進了進來,有人俯下身爭先恐後的給雲領導擦皮鞋,還有人給他打扇子、用毛巾擦汗,其熱烈程度就像歡迎什麼萬家生佛的人物,把成天樂看得目瞪口呆。

  這一幕也是傳銷團夥的老套路,重點去烘托一個人的地位,製造神秘感以及心理上的震懾感,此人說話時彷彿就顯得很有威信了。雲領導是來找新人談心的,他在眾人的簇擁下到客廳裏坐好,問成天樂道:「成經理,昨天你已經初步接觸了我們的行業,聽劉經理說,你的情緒不是太好,我想你肯定是對這個行業有所誤解。」

  成天樂趕緊搖頭道:「沒、沒、沒,我沒誤解什麼,只是在想自己的事情而已,領導千萬別誤會!」

  這話反倒把雲少閑說愣了,他只得自顧自接著說道:「現在社會上針對我們的行業,有很多負面的描述與報道,但我們並不是什麼傳銷組織,而是一家正規的直銷公司,是經過合法註冊的。我們公司在世界上二百多個國家都有分支機搆,有一千萬從業人員……」

  成天樂又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你們不是傳銷而是直銷,有產品,而且一張身份證只能買一套,採用的是國際上最先進的銷售模式。法國前總統的夫人呂布尼、著名喜劇大師趙本山都加入過這個行業……這是領導昨天講的,我都聽見了!」

  雲少閑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這個成天樂也太配合了,一點牴觸情緒和反問質疑都沒有,反而顯得不正常。本來他要向成天樂解釋這個行業為何在社會上會受到很多人的誤解、它是合理合法的,卻只能讓最有希望成功的人加入云云……,現在都不用解釋了。

  雲少閑的神色很快就恢復如常,又溫和的問道:「那麼成經理是決定留在這裏繼續考察、更深入的瞭解我們公司的業務、希望加入這個行業嘍?」

  成天樂很痛快的答道:「是的,我要留在這裏繼續考察,深入的瞭解公司,希望早日加入行業……就是不知道待遇怎麼樣?」

  雲少閑哈哈笑道:「你很快就會瞭解的,我們有一整套最完善的制度。」

  又閒聊了一番,雲領導在眾人的歡送聲中起身告辭,于飛跟著他一起出門。雲少閑板著臉對于飛道:「那個新來的成天樂,反應很不對勁。有很多人剛來這裏時假裝配合,企圖騙取信任趁機溜走。那小子傻乎乎的,也想玩這一套?你一定要留意監督他!這樣吧,明天就讓他去聽正式的業務課,看能不能讓他的思想有真正的轉變。」

  饒是雲少閑見多識廣,也琢磨不透成天樂,只是覺得此人的反應不對勁,叮囑于飛要盯緊些、不要讓他找機會溜了。其實成天樂這人不用琢磨,琢磨的越複雜反而越糊塗,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留在這個管吃管住的地方。如今身體裏出了怪異的狀況,成天樂是更加不想走了。

  于飛去盯成天樂,就像握緊了拳,卻沒有處使力氣。

  這一天又沒出門,就在宿舍裏瞎折騰,唱歌、講故事、做遊戲。傳銷團夥裏的遊戲花樣很多,就是為了讓人融入一種集體營造的環境氣氛中,有層出不窮的新感受,比如有「貓抓耗子」、「學狗撒尿」、「模擬鋼管舞」等等,都是帶著表演的性質。

  玩這種遊戲,其實也是不自覺的進行自我暗示的過程,在電影學院的表演課上就有差不多的內容。比如學員在課堂上表演一條狗,趴在地上撅屁股、撇腿、汪汪叫,模仿狗的神態與動作,需要不停的進行自我暗示,把自己就當成一條狗去體會感覺,才能表演到位。演人物也一樣,演員拿到劇本,需要代入所演的角色,以這個角色的身份去思考與言行,才談得上發揮演技。

  傳銷團夥當然不是電影學院的表演系,但同樣的道理,一天到晚玩這些遊戲,就是為了讓人總是處於一種很容易進入自我暗示的狀態。這就是看不見的洗腦過程,很多人不明白,只是覺得這些人的行為荒誕或無聊。

  玩這種表演遊戲,沒有氣氛的感染一般人是根本放不開的。只有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裏大家都這樣做,才會漸漸投入進去。有人被騙到傳銷團夥本不想留下,一時無法脫身也只好敷衍,對這種活動倒也是不太反對的,反正閑著也閑著。可是一旦真繞進去了,再上課的時候感覺恐怕就不同了,這是身處其中時很難察覺到的微妙變化。

  成天樂也跟著瞎折騰了一天,漸漸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但心裏一直惦記著身上發生的事情,所以也不可能玩的太投入,就是做個樣子而已。晚上睡覺之前,他暗自嘀咕道:「會不會再做那樣的怪夢呢?夢裏那個聲音究竟想說什麼呢?」

  從來不喜歡琢磨事情的成天樂,終於有了一件不得不琢磨的事。說來也怪,有了這心思,從來不失眠的他這天晚上卻失眠了,在地鋪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兩個小時才睡著。睡著之後卻一夜無夢,直到天明時再度被歌聲吵醒。

  不知不覺中,成天樂對傳銷團夥成員早上唱歌已經習慣了,就像軍人聽見起床號一樣,假如聽不見歌聲反倒有些不適應。起床後洗漱,還是劉書君給他擠好了牙膏,成天樂一邊刷牙一邊感慨——多好的姑娘啊!假如不是現在這種情況,他簡直都想泡她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昨天夜裏沒做夢!難道那僅僅是偶爾做的怪夢而已,自己想多了?成天樂心下稍安,卻又莫名感覺到有一些難以形容的失落。

  對鬼神怪異之事,這世上有人堅決相信或堅決不信,然而其他絕大多數人的態度都是將信將疑。其實有些事情看似怪異,但也並非不可能,比如千里傳音,在古代被認為是神跡,等電話發明再到手機也普及之後,已經不算什麼事了。

  絕大部分人什麼都信又什麼都不信,因為那些事離自己太遠了,用不著去考慮太多。可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人們的反應都是複雜的,首先是對於未知的恐懼,其次也有強烈的好奇。比如現在的成天樂,害怕的感覺稍淡之後,反倒有點期待有什麼奇跡真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4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1、垂簾逆聽,因積習成性

   按照「領導」安排,成天樂接受「培訓」的進度加快了,這天于飛就帶他去聽「公司」的業務介紹課。又是一間和前天差不多的大教室、講臺上掛著一塊更大的白板,這次講課的換成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介紹該公司的產品、業務、晉陞模式。

  這課講的挺有意思,從商品交易史以及傳銷的歷史講起,剛開始顯得很正規,又講到傳銷與直銷的區別、營銷的技巧、該公司的背景等等。它相當於把大學裡需要學一個學期的課程,摘其最有煽動性的部分用幾個小時就講完了,不經意間偷換了不少概念。

  臺上這位女講師自稱,該公司的業務模式不是傳銷,原因如何如何……。據說這家公司叫千姿集團,中國分公司註冊在某市開發區,董事長名叫兌振華,總資產十幾億美金,曾被評為「傑出貢獻十大企業家」云云。

  公司的產品是高檔護膚品,有兩份,一份叫「千姿美」,女士使用;另一份叫「百態驕」,男士使用,合起來是一大套,售價三千八百元整。經老業務代表介紹,購買一套產品才能成為該公司的業務代表。公司的業務代表一張身份證只能購買一套產品,需要再發展下屬業務代表才有業績。

  成功發展兩名下屬,就可以升為E級,如果兩名下屬都升為E級,本人就可以升為D級,以此類推直至升到最高的A級。升到A級之後便不再升級,月薪十餘萬並享受公司提供的各種待遇;等到他升A級時所下屬的E級也升到A級,便會被頂出局,拿到公司獎勵的二百四十萬出局費云云。如果還想繼續幹,那麼就重新從最基層級開始。

  其實這些並不是重點,講課的主旨是談理想、談人生、談成功的捷徑模式、談現在艱苦的努力與將來無盡的享受。課堂上還舉了很多例子,比如誰誰誰用了半年時間就升到了A級,擁香車美人衣錦還鄉,又用了半年就拿到獎勵出局,從此擁有了嶄新的人生,說的是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有很多還是耳熟能詳的名人呢!

  很多人聽了之後的感覺很震撼,也有人覺得不對勁,都帶著各種心思繼續聽下去。那位講師後面的話才是真正的重點,她給了這套循環騙人的模式一個很美麗的包裝,宣稱這樣的行業是最公平的,一切從零開始、人人互相幫助、沒有論資排輩,一切成功都要靠自己的努力。

  成天樂坐在台下,多少年上課時養成的老習慣了,聽著聽著就不知道自己在聽什麼了。人坐在那裡,又進入到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既沒有胡思亂想也沒有認真聽講,更沒有真正的睡著。就在這時,潛藏在身體中那股奇異力量又出現了。

  成天樂盤腿坐在石頭上,腰不自覺得就挺直了,肩莫名的就放平了,就連腦袋也不再耷拉著,腦海中那個細細的聲音再度響起:「成天樂……成天樂……」

  這突然出現的聲音一下子又把成天樂給驚醒了,但這次他沒像前天那樣蹦起來,看了看四周,原來自己還坐在教室裡上課。他的心怦怦亂跳,有些害怕也有些激動,又閉上眼睛企圖尋找到聲音的來源,卻怎麼也找不到,只得繼續聽講課。

  當他聽講課的時候,很自然的又進入了剛才那種狀態,那細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成天樂……成天樂……」。

  這次成天樂並沒有驚醒,而是反問道:「你是誰?」

  那個聲音答道:「我是耗子。」

  這一問一答非常奇異,成天樂並沒有真的開口說話,身邊的人也聽不見,只是在腦海中與那個聲音對話,他並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一切都是自然發生。聽見回答,成天樂才意識到前天夜裡這個聲音曾問:「我叫什麼名字……?」他在睡夢中隨口答道:「你是耗子!」

  結果現在這個聲音就把自己當成了耗子——它可真夠傻的,說什麼就信什麼!既然是這種狀況,成天樂也就不害怕了,心裡反而變得很寧靜,又問道:「你是什麼東西,怎麼跑到我腦袋裡來的?」

  那聲音答道:「我不知道,是你把我喚醒的,你問我叫什麼名字,又說我是耗子。」

  成天樂:「那你究竟是什麼呢?」

  那聲音又答道:「我是耗子啊。」

  這不是廢話嘛,又轉回來了!成天樂琢磨了一會,這才問道:「那你想幹什麼呢?怎麼進到我的腦袋裡說話?」

  「耗子」答道:「你將我喚醒時,我就在你的神識中。我是一道法訣,就是要教會你修煉、如何去感悟天地。」

  法訣?修煉?成天樂又懵了,這都是哪跟哪呀?他好半天都沒說話,等突然反應過來這兩個詞的含義是什麼,大感興趣的追問道:「什麼法訣?怎麼修煉啊?世上真有修煉這回事?就像和尚道士那樣?」

  「耗子」又答道:「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讓你感悟天地、感覺到自身的存在,去思考自己是誰。」

  成天樂答道:「我是成天樂。」

  「耗子」又問道:「成天樂是誰?」

  成天樂又答道:「成天樂就是我。」

  這個答案太簡單了!如果換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會陷入深深的思考,沉浸到深奧的哲理中。因為這個問題確實很難回答,首先要反思自己是怎樣一個人、為何會成為這樣一個人、又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以及能否做到等等。

  但那個聲音想要的並不是那種答案,那對於修行求證的思索境界來說已經很高了。「耗子」只是包含妖修法訣的一道神念心印,說出了妖修之入門的最初一問,針對的是剛剛開始感悟天地、思索自己存在的妖類。成天樂答的正好。

  比如一隻貓,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突然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存在,通過觀察天地而有所感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便意味著它與其他的族類開始有所區別。這個名字並不是別人稱呼它的,而是它稱呼自己的,它不再是一隻通常意義的貓,而是某某某,此便是妖修之初。

  「耗子」似乎顯得很滿意,又說道:「你已知自己與族類的不同,那麼就應該試著感受這天地萬物,看看與以往有什麼區別?你會覺得身心若存、新奇無比,這就是入門之道。不要著急,這個過程很漫長。」

  飛禽走獸本無名,就算家養的寵物有名字,聽見主人叫一聲會跑過來,那也是因為長期形成的本能反射,主要是通過進食以及其他的記憶。它並不理解名字是什麼,也不會去思考自己與族類的區別。何為妖?變異為妖!這種變異並不是指生物學上的基因變異,而是它的思維方式出現了本沒有的變化,從而擁有了精神靈性。

  對於擁有語言文字、有社會文明傳承的人來說,這個過程倒是沒必要,人是萬類之靈,並不在渾噩之中。所以石狸像中的妖修法訣,一般人是拿不到的,可是成天樂卻誤打誤撞得到了。可成天樂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所得到是妖修法訣,至於說話的那個聲音更不清楚這些,所以成天樂和「耗子」聊的還挺好。

  成天樂又問道:「你是說——你想教我修煉?那我到底該怎麼修煉呢?」

  「耗子」又說道:「不必刻意做什麼,就是要尋找現在這樣的心境。能聽見我的聲音,自然而然也就能體會身心與天地感應之動。」

  沒有人能夠說清楚成天樂此刻的遭遇,就算當年在石狸像上留下妖修法訣的那人親自來了,恐怕也搞不明白狀況。那留有法訣的石狸像在歷史上早已毀去,這道神念心印卻融入地氣靈樞,最後卻又依附於那新落成的石狸像,彷彿也有了朦朧的靈智,就是在成天樂腦海中開口的那個聲音。

  成天樂得到的神念心印,早已與當初那人留下的不一樣了,這其中既有法訣神念自身的變化,也有地氣靈樞的影響,更有那石狸像的變化在其中。位於風水地眼上的石狸像幾次損毀重建、卻都在同一位置,自古以來人們看到這石狸像時心念匯聚,彷彿也給它賦予了某種靈性,就類似那石像之靈。

  那石像的靈性與法訣神念融合在一起,都進入了成天樂的神識中,才導致現在這種奇異的狀況。

  成天樂在琢磨「耗子」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而臺上的講師已經說到了高潮,只聽她激動的高聲道:「有那麼多人已經成功的先例,我們也完全可以成為他們,只要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公司提供了一個成功的環境,我們應該感謝將自己介紹到這裡來的朋友。當你幾年後駕著名車周遊世界的時候,當你的親戚朋友都後悔對你的誤解時,你就會發現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成天樂正在奇異的狀態中與「耗子」交流,他完全能聽見臺上的講話,卻並沒有想臺上在說什麼。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又在他身後說道:「天花亂墜,不過是勾人欲之膨脹,引一道貪念由心生。若心中無此貪慾,則無人進此門。」

  剛才臺上講的那麼熱鬧,成天樂是一點沒受幹擾,可是這個人一開口,卻立刻把他給驚醒了。此人說的話彷彿是直接印入腦海中,成天樂想不聽都不行!聽聲音又是白少流。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2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2、一念懷私,以妖訣自喜

  好不容易才和「耗子」聊起來,一轉眼又被人打斷了,成天樂有些懊惱的回頭道:「老白啊,你聽課就不能認真點?」

  白少流淡淡一笑道:「我聽得很認真啊,只是覺得你有點不對勁而已。」

  成天樂可不想告訴他自己的秘密,只是反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白少流仍然笑道:「成天樂,我問你個問題,什麼是常識?」

  成天樂答道:「就是大家都知道的。」

  白少流:「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成天樂:「大家都那麼認為,而且顯而易見,自己當然也知道了,比如人活著要吃飯。」

  白少流又問道:「假如一件事情,顯而易見是不可能成功的,可是有人不斷的告訴你成功的範例;你所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說事情應該那麼做,是否也會形成一種所謂的常識呢?」

  成天樂突然心有所悟,想了想答道:「倒是有這種可能啊,比如從一開始就把貓叫做耗子,只要所有人都這麼稱呼,那麼貓的名字就是耗子。」他說話時心情很忐忑,暗自琢磨——難道這個老白髮現他的秘密了?

  假如是昨天,若有人能理解他的處境、不把他當成精神病,他倒很想找個人問問的,可今天與「耗子」聊上了之後,他反而不想讓人知道了。他已隱約覺得自己身上發生了奇跡,而且這種事情也不好輕易與人分享,有那麼一點私心眼。

  白少流笑了,以目示意臺上道:「她講了那麼多,你聽了這麼久,又聽見了什麼呢?是不是腦袋有兩個聲音在說話,一個是你原先的常識,另一個是這裡的人要告訴你的。只要不要臉、敢去騙,再拉兩個人入夥,讓他們用同樣的方式複製下去,很短時間你就能賺幾百萬。假如在平時有人告訴你,這麼做就是追求人生成功的光輝道路,你能信嗎?」

  成天樂笑呵呵的答道:「我當然不信!」說話時心裡鬆了一口氣,原來老白並沒有發現他的私人小秘密,仍然在談課堂上的事情。

  白少流點了點頭:「可是這裡每個人都會告訴你,事情就應該這麼做,如果在這個封閉環境中一直如此,久而久之你所謂的常識也會動搖的,因為大家都是那麼說的,還給你舉了那麼多有名有姓的例子。」

  成天樂摸了摸後腦勺傻笑道:「原來你在談剛才講的課呀,對不起,我沒怎麼聽,在想心事呢,所以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白少流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這裡很多人心中折射出的慾念。有人加入這個所謂的行業,並不是因為那個看似很美的公司制度,而是心中的一絲貪念膨脹。用這麼簡單、白癡都能幹的方式,騙兩個人來坐等成功,誰不想呢?就算開始不信,這一絲慾念纏繞心神,漸漸也會說服自己去信。

  反正諸事不順、謀業艱難,何嘗不去試一試這種送上門來的僥倖成功?臺上講的課千言萬語其實就是幾句話——按照她說的辦法去做、幾年後就能賺到很多錢,而且這個辦法很簡單。這幾句話能勾起人們的貪慾,所以很多人儘管是被騙來的,仍然自願留下了,又重複著騙人的事情。」

  成天樂又撓了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你既然這麼想,為什麼還留在這裡呢?不想個辦法趕緊走,還有空跟我說這些?」

  白少流似笑非笑道:「我只是來看看的,今天在這裡感受到了很多人的慾念折射,彷彿內心中有兩種聲音在對問。」

  成天樂低聲道:「我有我的狀況,你有你的想法;我不是為了發財來的,就是想留在這裡。至於你啊,我好心說一句,自己想辦法脫身吧。」說完話轉過身去繼續聽課,他不是真想聽課,而是想再進入那種奇異的狀態,再找「耗子」多聊幾句。

  可惜事與願違,他越刻意想進入那種狀態,卻根本無法做到。這種感覺有點類似於做夢,人不可能讓自己不做夢,可是想做夢的時候也不可能說夢就夢。成天樂又琢磨起剛才的經歷,他是怎麼聽見「耗子」的聲音的?不是刻意去在腦海中尋找,而是正常的聽課!

  想到這裡,他又開始聽課了,聽著聽著又不知道臺上在說什麼了。可恰在這時,一片震耳的鼓掌與呼喊聲把他給「吵醒」了。只見臺上的「講師」說道:「讓我們舉起拳頭一起高喊——只要相信自己,就一定能成功!」

  台下的學員們一起舉起拳頭高喊,很多人興奮的滿臉通紅。這聲音不僅把成天樂給吵醒了,而且也意味著今天的課程結束,他該回去吃午飯了。

  回去的路上,成天樂又恢復了笑呵呵的神情,但他的笑容與平時不太一樣,顯得有些賊兮兮、神神秘秘的樣子。因為他身上發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心裡有了自己秘密。

  這世上很多人儘管看上去庸庸碌碌,可是內心深處都隱約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渴望著什麼奇跡的發生,能從此一展胸襟抱負、享受大好人生。這種心態也很正常,就算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也是獨一無二的,世上就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但大多數人的際遇都是類似的,至於有什麼結果,不在於自己想怎樣、而在於都做了什麼。比如成天樂曾有留學歐洲的機會,這很難得,但他還是現在這幅樣子。

  可是人們仍然渴望著奇遇,平時總忘不了做各種白日夢——能夠用簡單的方式獲得超凡的成功,所以成天樂身處的傳銷組織往往總能把騙來的人留下一些。

  成天樂這個樣子,于飛是看在眼裡、喜上心頭,因為這就是「新朋友」聽完課之後思想有所轉變、希望加入行業的反應啊!很多人被騙來之後,進過公司一系列的手段安排,最後動了心、決定留下一起幹,往往都是這麼一副表情。於飛越想越開心,自己終於要成功開發第一個下屬了,再發展一個,就可以升為E級,然後下屬再開發下屬……那高薪回報與巨額獎金彷彿已經在向他招手。

  午飯成天樂又吃了三大碗,一邊吃一邊偷著樂,于飛也在偷著樂,這兩人各懷心思。

  下午接著折騰、做各種遊戲,成天樂頗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睡覺,成天樂又在琢磨怎樣與「耗子」交流、今天夜裡能不能再做那奇異的夢?他已經有體會,上午與「耗子」在腦海中對問,那感覺與做夢是不一樣的,至於有什麼區別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同。這麼一琢磨,結果他又失眠了,大半夜了也睡不著覺,更別提聽見「耗子」的聲音了。

  成天樂乾脆坐了起來,拿枕頭墊著屁股,學著課堂上的樣子在地鋪上坐好,試著用這種方式看看能不能與「耗子」接上頭?結果還是沒用,環境和心理感覺完全是不一樣的,他進入不了那種奇異的狀態,困意襲來反而昏昏欲睡,身子一倒沉沉睡去,又是一夜無夢。

  夜裡沒睡好,第二天成天樂起的還挺早,廳裡的眾經理還在卷地鋪呢,他就出來了,被大家拉著一起唱歌,他親眼看見劉書君進了洗漱間給他擠牙膏,還把毛巾都疊整齊放在洗手盆旁邊。正在唱歌的成天樂趕緊跑到洗漱間道謝,劉書君則衝他嫣然一笑,看來已經從于飛那裡瞭解到他的「思想轉變」,笑容是那麼的嫵媚。這姑娘簡單是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可愛了!

  雖然是最普通的中華牙膏,可成天樂覺得頰齒留香。牙刷到一半,看著鏡中的自己他突然像開竅了般腦海中靈光一閃,叼著牙刷衝出去一把抓住了劉書君的胳膊。

  劉書君嚇了一跳,怔了一下竟然沒有掙脫,回頭問道:「成經理,你幹嘛這麼熱情?有點嚇著我了!」

  成天樂拔出牙刷,口吐白沫道:「我要去上課,吃完飯就去!」

  劉書君一怔,隨即笑道:「還沒正式加入行業之前,該聽的課你都聽了呀,只要你記住了、有了思想認識,不用每天都去聽的,下一步我們該談具體的工作安排了。」

  成天樂語氣堅定的說道:「不,我就要去聽課,什麼課都行!」見劉書君納悶的樣子,他又動了心眼,趕緊補充道:「前幾天的課我都沒有認真聽,感覺有很多地方需要更深的領悟。……以前真是白活了呀,現在才明白了成功的道理!」

  見他的語氣如此誠懇,劉書君又問道:「成經理,你已經決定要正式加入我們的行業嗎?」

  成天樂心中稍有猶豫,因為要「正式加入行業」就意味著掏三千八百塊錢登記入夥,成為公司的「業務代表」。他既不想掏也掏不出來這筆錢,但仍然很肯定的點頭道:「當然想!所以我需要更深入的考察瞭解,我這人有點傻,上課總是記不住,所以要一遍一遍的聽。」

  劉書君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去聽公司的正式業務代表才能上的培訓課,下午再談工作安排。」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3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3、黃金遍地,事反常為妖

  成天樂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好學、堅決要求去上課?這可是他在學生時代從未有過的事情,簡直就是個奇跡,假如讓他爹媽知道了、假如不是傳銷課,二位長輩會笑得合不攏嘴的。只因為成天樂意識到一件事,要想再聽見「耗子」的聲音,得到那神奇的「修煉法訣」指引,只能再回課堂去聽課,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但這是從實踐中總結出的經驗。

  這天上午成天樂去聽的是業務流程課,本來這樣的課程是要交錢成為正式業務代表之後才能聽的,鑒於他的態度出色,劉書君也帶他去了。有意思的是,在這個課堂上又見到了白少流,這次是坐在他前面。白少流看見成天樂,微微一皺眉道:「你已經交錢入夥了?」

  成天樂神神秘秘的小聲道:「還沒有呢,是我自己堅決要求來聽的!」

  白少流釋然一笑:「那就好好聽吧,看你的表情,就好像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成天樂不是來聽課的,而是因為他發現只有在聽課的時候才能找到感覺,所以要試一試。這一試就試出「規律」了,當他假裝上課在腦海中企圖尋找「耗子」的蹤跡時,是不會成功的,只有當他暫時忘了「耗子」這回事,企圖真的去聽課,才會進入那種奇異的狀態。

  其實這是他的老習慣,以前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就喜歡走神,這種走神並不是胡思亂想,就是聽不進去,聽見也好像沒記住的樣子。

  果然,當成天樂暫時忘記「耗子」去聽臺上的講課時,那奇異的感覺又出現了,最初並不是腦海中的聲音,而是身體的莫名反應,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的姿勢變得端正,否則就會感覺不舒服。然後他就進入到一種奇異的狀態中,臺上講的課每一句他都聽得見,可是就像過耳不留,彷彿五官感應已經退守到腦海中的世界。

  成天樂根本沒有想該怎麼去形容這種狀態,而是自然開口道:「耗子,我又來啦!」

  「耗子」的開口並不是通常人們所理解的聲音,而是腦海中自然出現的一道心印神念,它又說道:「很好,你已能入境自如,這才談得上修煉,不要錯過這機緣,靜心體悟吧。」

  成天樂:「體悟什麼?修煉什麼啊?」

  「耗子」有些奇怪的反問道:「難道你沒有體會嗎?就是這種感悟天地、體會身心的感覺啊!當你踏入此種境界難道不美妙嗎?去體會你是如何存在、如何與這天地之間互動,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

  成天樂納悶的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修煉?」

  「耗子」答道:「這只是入門而已,否則談不上修煉。一切才剛剛開始,不要著急,等你有所成就之後,自然會明白的。」

  成天樂自作聰明的說道:「哦,我明白了,難怪電影電視裏那些高人沒事就要打坐。」

  「耗子」:「什麼是電影電視?」

  成天樂:「這你都不知道?嗯,也難怪,你是耗子嘛!你也不要著急,既然我們接上頭了,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現在我要修煉了!」

  在他以前的概念裏,所謂修煉就是影視作品或者小說中描寫的什麼運轉法力、呼風喚雨、法寶亂閃一類的場景。但是「耗子」讓他做的,倒也很像那些神仙大俠的打坐閉關,卻沒有太多的提示,就是要他自然的在現在這種心境中去體會。其實成天樂與那位誰也不知該怎樣形容的「耗子」都不明白,成天樂為何要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入門?

  別提妖修法訣了,就算人間修士的自古傳承法訣,得到了也不等於就可以去修煉成。哪怕那法訣能用文字寫出來,字字都能讓人看懂,也很難達到文字所描寫的那種狀態。更何況越是入門的法訣,就愈加深奧難解,若不得指點,僅僅看典籍自己瞎琢磨照著練,幾乎是沒用的。因為人的心境變化,有太多條歧途。

  無論何種修行傳承,入門之初都要尋找一種相應的心境。人在平常時很難能讓身心進入到那樣的狀態,就算偶爾捕捉到了,也是轉瞬即逝。這與在健身房舉槓鈴練肌肉完全是兩回事,不是一句「勤修苦練」就能夠突破的障礙。比如有人讀佛門止觀,按自己對典籍的理解打一輩子坐,也可能進入不了真正的觀境。

  心境來源於心性,與日常言行中的身心狀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修煉傳承講究師徒緣法,但從來都沒有人指點過成天樂如何進行身心調攝,至於各種觀法、誦法、息法、身姿攝要等等,他更是一概不知。要是平常的時候,他就算得到了法訣,也不可能窺入門徑,就像傳銷團夥那些經理聽沈四寶講《齊語》,就算聽見了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各派修行入門法訣,講究的「垂簾逆聽,內應外感」、「洗心退藏,涵養本源」、「意守丹田,一陽生動」、「具緣訶欲,棄蓋調和」等等等等,若無師承的調攝法門的隨時指點護持,就算字面上的意思和各種註疏都看懂了,但真正進入那種狀態卻很不容易。

  成天樂並不清楚自己無意中進入了「垂簾逆聽」的收攝法門,在這種狀態下去涵養身心與天地萬物相呼應的那一絲本源。說起來玄妙,其實真正進入這種狀態卻很單純,單純的接近於樸素,就是體會的自我的存在。人為什麼會存在、通過什麼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不必去深思,就是在這種狀態下體會。

  成天樂真的有所體會,臺上講課的聲音每一句都變得那麼清晰,甚至連台下那些學員們的呼吸聲也變得清晰可聞,牆角邊有幾隻耗子悄悄的溜過,地上還有幾隻小強爬了過去,成天樂竟然都感應的清清楚楚!但他又好像聽而不聞。這種感應也不能說是聽見的,總之似是五官形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知。就因為這種感知,他才能意識到周圍世界的存在——而自己是怎樣的一種存在狀態,就是由這些感受彙聚而成,漸漸清晰可辨。

  這可不是人間修士的修行法門,而是典型的妖類自感修行入門之法。

  成天樂進入這種狀態當然無比新奇,但他身處其中時,體會不到激動或者震撼,只有在回過神來才會意識到這體會給他帶來的巨大衝擊。成天樂眼簾微垂彷彿是似睡非睡,而臺上的講師仍在授課,今天講的內容是各初級業務代表開發市場的流程與技巧,按照外行話來講,首先就是怎麼騙人。但是在這個公司內部培訓時,說法卻不太一樣。

  臺上的講師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鼻樑上架著眼鏡,竭力扮成一副學者像,自稱是該公司的一位B級領導,首先給大家講了個「揀金子」的故事。故事大意是有一個人走到山上,發現滿地的石頭都是黃金,他想打電話告訴朋友來揀金子,但又知道別人不會相信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找了另一個藉口騙人來。

  領導問道:「諸位,你們說這是騙人嗎?到來的人發現真相之後,只會感激他!我們都是從這條路走過來的,來到這裏發現了深山裏的黃金,還需要更多人來幫助我們合力開採。你的成功,就是建立在他人成功的基礎上。首先第一步,就是能讓人到這裏來,看到與接受這一事實,這是事業成功的起點!」

  這是針對已經交錢入夥的「業務代表」們所上的第一課,要談的就是怎麼繼續騙人,比如于飛把成天樂騙來,然後成天樂決定加入行業再去騙別人。它首先要解決的問題還不是怎麼騙人,而是如何看待這種騙人的行為?

  經過前期培訓,使人相信加入該公司便是踏上了一條走向人生成功的捷徑,那麼就要在自我意識中堅信——開發業務的行為絕不是騙人的,而是幫助他人、也幫助自己走向成功,只是通過一個個善意的謊言而已。

  就像白少流那天所說的,騙人先騙已,這些人要讓自己都進入到一種狀態中,堅信他們的行為不是在騙人而是在幫人。否則的話,他們在給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打電話時,三言兩語就會露出破綻。要把鬼話說的跟真話一樣,堅信自己這麼做是對的,聽上去才會可信。假如他們內接受了這種觀念,雖然人看上去還正常,但是心態以及思維方式已經完全不同了。

  在平常遊戲中各種「放開」的玩,到現在讓自己形成這種觀念,就像演戲的演員已經入戲,不自覺跟著劇中那個角色去思考、做出那樣的行為。假如不是在這種環境中,沒有經過這個過程,誰都會認為這種欺騙行徑超出了道德上的羞恥界線,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這種羞恥心了,就像進入到一種奇異的、常人難解的狀態中。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4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4、自欺欺人,豈竊得心安

  今天白少流反常的沒有開口說話,一直在「修煉」中的成天樂又是被歇斯底里的歡呼和鼓掌聲驚醒的。這節課翻來覆去講的其實就是一個要點,要台下的人如何去說服自己怎樣忘記為人廉恥的底線,毫無心理負擔甚至殫精竭慮的去騙人。最後臺上的這位「領導」讓大家一起高呼——「戰勝自我,才能走向成功!」

  回去吃午飯的路上,于飛不再緊盯著成天樂,看現在這架式成天樂已經完全動心了,表現得這麼積極,不用再擔心他會溜走,況且行李和隨身物品都在宿舍裡呢。

  雖然一上午什麼都沒幹,但是成天樂卻覺得特別累,渾身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感。他可是在石頭上端坐了一上午連動都沒動啊,保持這種中正的身姿當時感覺很舒服,事後也很奇怪的沒有覺得腰酸背疼,但莫名卻感覺體力消耗極大,就像不知不覺中徒步登上一座摩天大樓似的。體力的莫名消耗給成天樂帶來的最深切的感受就是餓、特別的餓!走在半路上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

  成天樂只想快點趕回去吃飯,一邊走一邊還在回味無比新奇的感受,此時才能體會到心神所遭遇的巨大衝擊,他以前從未以這樣一種方式與觀察與感受身邊的世界。就在這時,突然又有人問道:「成天樂,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知何時,白少流就並肩走在他的身邊。這個人有點怪,成天樂無可奈何的呵呵笑道:「老白啊,那麼多人,你怎麼總是有問題偏偏要問我呢?」

  白少流也笑了:「因為我看見你覺得投緣嘛!剛才在課堂上,有人彷彿恍然大悟,有人精神振奮,有人困惑不解,有人暗懷憤恨。只有你好像沒有什麼反應,卻又好像把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覺得你挺有意思。」

  成天樂暗生警惕,難道「耗子」的秘密真的被此人察覺了?他盡量笑著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反應、還把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少流一聳肩:「因為你根本沒有歡呼鼓掌,也沒有面帶不不屑,而是一副笑呵呵看熱鬧的樣子,這一眼就能看出來啊!」

  成天樂真的笑了:「老白,你是來聽課的、還是來看聽課的人?」

  白少流:「我在這裡就是個旁觀者,想問你個問題——有一件事情明知道不對,可是這裡的所有人都說它對,在這樣一個封閉的、不清楚有什麼未知危險的環境中,你也不得不說它對。這是被迫壓抑了良知、還是久而久之失去了良知?」

  成天樂不笑了,微微皺起眉頭道:「你是說今天的課還有課上那些人嗎?幹嘛說的這麼複雜?其實他們就是想騙人,找個藉口和理由告訴自己——這麼騙人是好的、是應該的,然後心安理得的去行騙。今天的領導說的挺好聽,什麼放下思想包袱、戰勝自我,其實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這些話,你上次不是已經說過了?」

  白少流:「原來你都聽見了、也都記住了,倒是讓我有點小意外。」

  聽見這話成天樂微微一怔——有點不對勁啊?不是白少流不對勁,而是他自己不「正常」。以前聽課,老師講什麼他很難記得住,幾乎一大半都還回去了,等到有人提醒時他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我聽過呀!可是剛才白少流什麼都沒提示,成天樂自然就想起課堂上所發生的事情,要知道當時他根本沒聽課,而是在奇異的狀態中修煉!

  「耗子」說過,所謂的修煉入門,就是在奇異的寧靜中去感受這個世界的律動呼應,那什麼是這個世界的「動」呢?身心所處的環境、一切光影聲色都包含在其中,也包括臺上老師的講課。成天樂竟然以一個觀察者和感受者的身份,能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儘管不是每一個細節都絲毫不,但也能明其大概。

  哇!難道這就是修煉的神奇?成天樂又有些暗暗激動了,這是一個新發現啊。

  見他又在那裡偷著樂的樣子,白少流彷彿自言自語道:「其實這不過是一念貪慾膨脹的扭曲放大,那些人首先要相信那麼做對他們自己有莫大的好處,然後才能讓他們忘記廉恥、顛倒是非。他們會自己說服自己,人生的成功就應該這樣做,逐漸人性泯滅、從容為惡。」

  成天樂聞言莫名打了個冷戰,拍了拍白少流的肩膀壓低聲音道:「老白呀,我知道你是明白人。但是需要低調一點,才好找機會溜走!這裡肯定還有人沒有真的上當受騙、也想找機會脫身,你看看人家多低調。」

  白少流淡淡一笑:「我無所謂高調低調,就是冷眼而觀。成天樂,你知道人為什麼會被妖魔化嗎?」

  成天樂愣了愣:「妖魔化?什麼意思?你是說公司裡那些業務精英嗎?其實他們很熱情的,每天還幫我擠牙膏、疊被子、洗衣服呢。他們就是被騙了而已,也怪可憐的。」

  白少流神情有些古怪,微微搖頭道:「你這個樣子有可能是無奈,也可能是樂在其中,可有些人不同。你現在只看到了面,但是很快就會瞭解人性扭曲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言行。下午不是有領導要找你談工作嘛,做好思想準備吧。」

  這一上午成天樂的體力消耗莫名非常的大,中午足足吃了四大碗米飯。對於自己的飯量大增,成天樂自有解釋,是因為傳銷團夥裡的菜太缺油水了,難怪那天在榮陽樓請劉書君和于飛吃麵,他們倆會吃那麼多——誰也不是天生的飯桶,都是環境所造就嘛,應該理解。

  吃完飯于飛來找成天樂,說是雲領導有請,帶著他出了門。穿過七歪八扭的小巷來到另一棟居民樓,三樓一套不大的單元房裡,雲領導正坐在客廳裡等他,劉書君也待在一旁。雲少閒一見成天樂,很有風度的擺手道:「成經理,快坐!天熱,喝杯冰水。」

  今天要談的「工作」主題只有一個,就讓成天樂購買產品成為公司的正式業務代表,直接點說就是讓他掏三千八百塊錢。成天樂剛被騙來還沒幾天呢,照說不應該這麼快的,但誰叫他表現的這麼好呢?成天樂再想拖延、說要繼續考察,有點說不過去了,因為就算交了錢也不耽誤繼續學習業務啊,像他領悟這麼快的人,就應該早點加入行業嘛。

  成天樂無奈,最後使出了殺手鐧——我沒錢!

  于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說過不必帶太多現金,成天樂帶了一千塊,請了一頓飯買了一幅畫,目前兜裡還剩一百多,當然是遠遠不夠的。劉書君適時插話道:「你在飯店裡付錢的時候,我可看見錢包裡有銀行卡,卡裡沒錢嗎?」

  雲領導不動聲色的說道:「成經理,我們可以派人陪你一起去銀行取錢,以保證你的安全。」

  成天樂苦著臉說道:「那張卡早就廢了,連密碼我都忘了!我原先連房租都付不起了,于飛大哥給我打電話說管吃管住待遇還好,我立刻收拾包就過來了。……于飛,我的情況你都清楚啊,是不是這樣?」

  別看成天樂說得貌似誠懇,可他還是打了埋伏,他的銀行卡裡還有兩千塊錢,儘管不夠交產品費的,但也不是廢卡。不過他的處境于飛的確有所瞭解,無聲的點了點頭。劉書君眨了眨眼睛問道:「這其實沒有關係,很多人來的時候都沒有帶夠錢,成天樂,你真想加入行業嗎?」

  成天樂點頭道:「我想留在這裡繼續考察、學習!」

  于飛說道:「成經理,你可以打電話向父母求助啊,讓他們給你匯一筆錢。就連上歐洲留學都能給你掏錢,這麼好的事業,再資助你一筆錢很簡單!」

  成天樂苦著臉反問道:「你要我怎麼說呢?實話實說嗎?那肯定沒門!」

  于飛:「你在課堂上難道沒有聽到『揀金子』的故事嗎?你可以找一個藉口,比如你遇到什麼事急需用錢,你父母怎麼會不給呢?你應該明白,這不是欺騙、是你人生成功的起點,等將來發了大財開著奔馳寶馬把二老接到別墅裡,他們都會為你驕傲的!」

  成天樂直搖頭:「于飛呀,這一招已經不好用了。」

  于飛:「為什麼?」

  成天樂眼珠子一瞪:「因為你呀!」

  于飛納悶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成天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忘了嗎?我們在歐洲快回國的時候,是你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沒有去逛逛傳說中的紅燈區實在太遺憾了,一定要拉我去。我當時買完機票就沒錢了,就是你給我出的主意,讓我騙家裡人,說事情有轉機,又聯繫到另一家語言學校可以上預科,我爸媽又給我寄來五千歐元,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于飛:「是有這麼回事啊,我記得你當時也挺開心,但和現在有什麼關係?」

  成天樂:「你倒是玩的開心,自己的錢花沒了,我還幫你付了五百歐元!然後回國說事情沒辦成,爸媽當然要問我五千歐元哪裡去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5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5、舊事重提,彼見欺亦怒

  于飛被成天樂提起往日不算光彩的經歷,很是尷尬的說道:「是有這麼回事,你回家怎麼說的?」

  成天樂:「我能怎麼辦呢?只能說那五千歐元被我從銀行取了出來放在枕頭底下,結果被一起合租的同學偷走了!」

  劉書君又插話道:「把五千歐元的現金從銀行裡取出來放枕頭底下,你傻啊?就這話,你爸媽能信嗎?」

  成天樂一攤雙手:「不信也沒辦法啊,反正錢沒了!我表哥當時也在德國,就和我住在一起,他幫我圓的謊,說是合租同一所房子的另一個中國同學把錢給偷了。那個同學家境一般,在德國開銷很大,還和一個女同學同居,臨走需要一大筆錢。我爸媽也沒法追究這件事,就算知道我在撒謊騙錢也只能算了,但以後我再玩這一套,就一點都不好使了!」

  于飛突然聽出來不對勁,一把薅住成天樂的衣領吼道:「和你們合租一套房子、還和女同學同居?那不就是我嗎!」

  成天樂:「說的就是你呀,有什麼好奇怪的?誰叫你和我住一套公寓,當時那點子又是你出的?我表哥如果說的不沾點邊帶點實話,能過得了我爸媽這一關嗎?他可是把你的名字、家住哪裡都說出來了。不過你放心啦,我爸媽也不信,就是沒有再追究而已。就算追究,中國的派出所也管不了德國的盜竊案,而且一點證據都沒有。」

  于飛惱怒道:「當然不可能有證據,我也沒幹過,這不是栽贓嘛!」

  成天樂撥開他的手道:「于飛大哥,你別激動啊,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也沒什麼損失!我表哥說的都是善意的謊言,幫助我解決問題,只是借你的名字用一下,對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是吧?要不然你發現了這麼好的行業,為什麼偏偏要給我打電話,叫我來一起走向成功呢?」

  于飛仍然一臉怒意,卻有點說不出話來,雲少閒咳嗽一聲道:「于經理,成經理說的有道理,你們就不要再扯這些事情了,先談正經工作。」

  成天樂轉身沖雲少閒道:「我談的不就是正經工作嗎?于經理要我跟父母騙錢,我爸媽已經學精了,騙不到的。」

  劉書君又說道:「那也未必呀,你只需要換個藉口。比如你在外面受了傷,需要醫療費;或者打架把人打傷了,需要付別人醫療費。也可以說你和女孩子同居,不小心讓人懷上了,去做人流急需用錢。一般這個藉口最好用,幾乎是百試百靈,有很多人都是這麼幹的!……」

  成天樂斷然搖頭道:「這個辦法肯定不行,我今年二十五,爸媽認為我已經不小了。如果聽說這個消息,他們肯定不會給我匯錢,而是直接飛過來準備抱孫子,還會想盡辦法勸我趕緊回去把婚事辦了,我還不瞭解他們?可我上哪給他們變出來一個女朋友啊,再說也不可能繼續留在這裡從事行業了!」

  劉書君的眉頭微微一皺:「那可以找別的藉口,比如說你在外面風流被公安局抓住了要罰款,這個法子也是很靈的。不要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反正你在歐洲也逛過紅燈區,要知道等將來你成功之後,這些小事都不過是成功者的花邊新聞而已。」

  成天樂斷然搖頭道:「不行,你可不知道,那次的事情雖然就那麼算了,可是親戚都知道我在撒謊,暗地裡都怎麼說我呢!我已經決定了,不再騙父母的錢了。」

  于飛:「你又不是沒騙過!」

  成天樂反問道:「我就不能改邪歸正嗎?在你的幫助下,我加入了咱們這麼好的行業,算不算改邪歸正?」

  這兩個人說著話又要吵起來了,雲少閒板著臉勸阻道:「成經理,看來你還是沒有端正心態呀!這不是騙,只不過是家人在你身上的投資,將來你會給他們千倍百倍的回報。想明白這一點,你就會清楚該怎麼做了。」

  成天樂又轉身道:「請領導放心,我已經想到辦法了,能不能讓我和于經理單獨談談?」

  雲少閒一指旁邊的小門道:「不必出去,你們有話要私下說的話,可以在裡屋談。」

  成天樂把于飛拉進了旁邊的小屋,拽著胳膊不撒手道:「于飛,是你說的,這是人幫人的行業,對嗎?」

  于飛沉著臉道:「當然是,課你也上了,人你也見了。」

  成天樂:「只要成功發展兩名下屬,再讓下屬用同樣的方式去開發下屬,用不了一年半載就能升為A級,到那時月薪十幾萬呢,對不?」

  于飛臉色緩和下來:「對呀,說的不就是嘛!你出現在這三千八百塊算什麼啊?」

  成天樂笑呵呵的點頭道:「對呀,我是你開發的下屬,我的成功就是你的成功,反正將來要賺那麼多錢,這三千八百塊你先幫我墊著吧!為了成功,你會在乎這點付出嗎?」

  于飛有點傻了,沒想到成天樂打的是這個主意,斷然搖頭道:「你幹嘛要跟我借錢?」

  成天樂笑容不改:「因為我們關係好啊!要不然,這麼好的事業,你怎麼偏偏想起我,讓我來加入呢?就像那個揀金子的故事,你在山上發現了遍地黃金,就想起來給我打電話!都鐵到這個程度了,三千八百塊錢算什麼?再說了,你當年在歐洲逛紅燈區,我可是幫你付過五百歐元的,經過這麼多年通貨膨脹,你今天幫我付三千八百塊人民幣,也不算什麼吧?」

  這話說的讓于飛很是無奈呀,成天樂是他騙來的,現在再讓成天樂去騙錢的時候,成天樂居然打起了他的主意。其實他不清楚,成天樂剛剛發現自己被騙到傳銷團夥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這個「對策」,反正這裡管吃管住,假如要錢就和于飛借——不找他又找誰呢?

  于飛有點應付不了成天樂,只得也搬出了殺手鐧:「我們公司有內部紀律規定,業務代表之間不可以私下借錢,如果兩人之間產生私下借貸關係,必須經領導同意。」

  成天樂追問道:「有這條規定嗎?我這幾天怎麼都沒聽說呢?你就別騙我啦!」

  于飛趕緊解釋道:「真的有規定,那是正式業務代表上的心態課和紀律課上講的內容,你還沒聽過呢!」

  成天樂的手抓得更緊了:「哦?那我要去聽!聽完了才能相信你。」

  于飛:「行,我帶你去聽,你想聽什麼課都行,趕緊把手鬆了!」

  成天樂卻仍不鬆手,湊近了小聲道:「于飛大哥,你私下裡借給我錢,不告訴別人,誰能知道你違反了公司的規定呢?」

  于飛一臉正義凜然狀,大聲道:「不行,加入行業的心態一定要端正,一言一行都要自覺!我怎麼可以私下違反公司紀律借錢給你呢?堅決不可以,我不是這種人!」說完話趕緊掙脫成天樂的手,推開門跑進客廳,告狀似的沖雲少閒道:「領導,成經理要跟我借錢!」

  雲少閒眼神中有一絲陰沉之色,卻頗有些哭笑不得,擺了擺手道:「你們倆說話那麼大聲,我都聽見了!……成經理,於經理說的對,公司確實有這個規定,業務代表之間不能私下借貸。」

  成天樂也走出門道:「這我不知道啊,我要去聽課。」

  雲少閒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琢磨這個人,過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從現在開始,你想聽什麼課就聽什麼課,只要不耽誤正常的業務開展。這樣吧,你明天就去好好聽聽公司的業務紀律與從業心態課程。如果還想不通,我會組織業務骨幹給你做思想工作的,幫你一起想辦法,一定可以成功。」

  成天樂摸了摸後腦勺道:「謝謝領導,也謝謝大家,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其實辦法領導就有啊,現在就能解決,只要你說一句話。」

  雲少閒哦了一聲道:「我說什麼話?」

  成天樂:「於經理剛才說了,公司有內部紀律,業務代表之間不許私下借貸,借錢要經領導批准。那你就批准于飛借我錢,不就解決了嗎?」

  原來成天樂想到的是這個辦法,于飛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雲少閒微皺眉頭道:「私人借貸關係是自覺自願的,他不提出申請,我談什麼批准?如果他不想借,你也不能強借啊?就算他想借給你,我現在也是不會批准的。」

  成天樂哭喪著臉道:「為什麼?」

  雲少閒語重心長的說道:「成經理,因為你還沒有認識到自身所具備的潛能,沒有克服成功路上心態的障礙,沒有嘗試著去戰勝自我。你要求接受更多的培訓是對的,一定要放下包袱、解放思想,我會找老業務代表給你做輔導的。……劉書君,你現在帶成經理回去吧。」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6、虛授人漁,實退結己網

   劉書君帶著成天樂回宿舍了,于飛卻留了下來。雲少閒看著他,用和藹關懷的語氣說道:「于經理啊,其實成天樂有些話是對的,假如他實在拿不出三千八百塊錢加入行業,你未嘗不可幫他一把。」

  于飛腦門上有點冒汗了,詫異的問道:「什麼?領導的意思是勸我借錢給他?這怎麼可以呢,假如這樣形成了風氣,業務就很難開展了!」

  雲少閒點了點頭道:「規定是有道理的,所以借貸關係需要領導批准,只在特殊的情況下才可以。不過你放心,假如不願意借的話,我是絕不會勉強的。但你要想清楚一件事,如果他成為正式業務代表,作為你的下屬,只要他能繼續開發更多的下屬,你一樣是有提成的,這也是成功的基礎啊。」

  于飛想了想似有點動心,又似有點猶豫道:「先不必這麼著急吧,讓他多上上課,也多接受思想工作,我看就一個月期限吧。也許用不著等待那麼久,他就已經想辦法搞到投資了。」

  雲少閒微笑道:「好的,那就到時候再說,你心裡有數就行。」

  于飛有些忐忑的又問道:「成天樂的身份還是新朋友,但他已經決定加入行業,這段時間也不能浪費了,是否可以讓他嘗試提前開發市場呢?」

  雲少閒臉上的笑意更深:「他是你的下屬,你應該知道怎麼去指導他的工作,如果他有能力提前開拓下線市場,那也是你的能力啊!……于經理,成天樂想去上課,我看你也需要好好補一補課,公司講授的各項業務技巧,你掌握的還很不夠啊,業務能力還可以提高很多嘛!」

  ……

  回去的路上,成天樂頗有些自鳴得意,他覺得自己剛才的應對簡直太聰明了、太有心機了!可惜旁邊沒有人誇獎他幾句,這感覺讓他心裡癢癢的很不過癮,主動伸手摟住了劉書君的纖腰。

  劉書君嚇了一跳,輕巧的一側身躲開道:「成經理,不要這麼親熱,影響不好!」

  成天樂呵呵一笑:「這有什麼影響不好?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你主動挽了我的胳膊,我當時很有些心潮澎湃啊。這幾天你又對我這麼好,知道嗎,我對你是很有好感啊。真心的,不騙人!」

  劉書君語氣幽然道:「如果你對我的印象真的那麼好,那就不妨幫我一把。」

  成天樂左手扶右臂,一揮拳道:「要我怎麼幫你?是赴湯還是蹈火?」

  劉書君撲哧一笑,又靠過來挽住了他的胳膊道:「用不著你兩肋插刀,只是很簡單的一件小事。我開發了四名業務代表,其中三人都已經升到E級,所以我也升到D級了。可是只有一個于飛到現在連E級都沒上去,你是他開發的第一個下屬,就不能早點交了產品費正式加入行業?幫他也等于在幫我。」

  成天樂面帶驚訝道:「你已經是D級領導了,很快就要升C級了吧?公司的業務我也懂,你只要開發兩名下屬,讓下屬各自再去開發市場,這樣就可以了,你為什麼一共開發了四名下屬呢?」

  劉書君答道:「你沒有好好聽課嗎,升到A級之後就不再升級,等到將來被頂出局的時候,多一條線就多一百二十萬的出局費啊!成經理,如果你想實現人生的輝煌,其實不應該只滿足開發兩條線。」

  成天樂:「哦,是這樣啊?看來我還真得好好再去聽課,課堂上不讓記筆記,那節課的內容沒有記得太詳細。」

  劉書君挽著他的胳膊走,這是夏天,他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體香,感覺不禁有點微醉還有點動心,不由自主的抽出了胳膊又摟住了姑娘家的肩膀。劉書君一晃身體把他的手甩了下去,撅著嘴說道:「這裡不是山塘街,公司內部有規定,學員之間不可以太過親熱,要控制不良風氣!」

  這是拒絕,可是讓成天樂的心裡更癢了,嘿嘿訕笑道:「那不在公司的時候呢?有機會的話,我想再請你逛逛山塘街,還想請你去真正的百年老字號大飯店好好享受!」

  劉書君扭頭嫣然一笑:「等你的事業成功,怎麼都好說,到那時自然可以享受大好人生。但是現在要從第一步做起,你先加入行業成為正式的業務代表,然後去努力開發市場。」

  劉書君笑得雖然漂亮,可是說的話萬變不離其宗,只緊扣一個目的和主題。而成天樂今天自以為有心機,可是他那點心眼旁人一眼就看穿了,無非就是想不掏錢也能加入行業,玩個空手套白狼的把戲而已。成天樂這個人腦筋不怎麼喜歡拐彎,遇事不習慣深琢磨,他的想法往往簡單而直接。他是于飛騙來的,他不想掏錢,那就找于飛借錢——多簡單啊!

  回到宿舍,一進門成天樂就愣住了,下午本應該是「娛樂活動」時間,可是客廳裡的十幾位「經理」都席地而坐,中間有一個人正在向大家侃侃而談,完全就是上課的樣子,講課的人竟然是沈四寶。沈四寶講的似乎是傳銷課,但又好像是古文課,成天樂來得正好,聽見了從頭開始的內容——

  有一句古語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曾經很出名,在傳銷大潮剛剛興起的時候,幾乎成了各大傳銷課堂必定會引用的一句名言,那時的「講師」講的自然是白話,大意都是「給你一條魚,不如教會你釣魚的方法。」然後鼓勵學員們如何去發展下線,那樣便可以財源滾滾云云。

  但是後來的傳銷組織「培訓材料」裡提到這句「名言」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因為這十幾年來,這句話不斷被引用宣講,已經快爛大街了。既然是誰都知道的東西,就失去了神秘感,也無法顯得台上的講師理論高深、水平高超了。

  但「授人以漁」的俗語古已有之,不會因為聽過的人少、眾人不知而高深,也不會因為引用的人多、誰都能白話兩句而低俗。它講的就是教育的重要性,這種教育指的可不是傳銷課堂,我們從小在學校學習的各種知識、培養的各種素質和技能,道理都是如此,教育本身就是授人以漁的過程。

  從小在學校裡學會讀書寫字、學習數理化、文史經濟等等知識,它本身不會創造什麼,而是用以創造的基礎。有一種人心態很有趣,往往自負才華,抱怨在這個社會上得不到想要的,于是覺得這個世界錯了——對于自己而言不應該是這樣子!其實世上很多事情肯定都有問題,但還有一點要想到——自己在世上不僅是學到了什麼,更重要的是創造了什麼?

  很久之前的傳銷組織「培訓教材」上,宣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是老子講的,其實《道德經》裡沒有這一句。如果一定要在典籍裡找出處,其來源倒可能是《史記》裡的一句名言:「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如果說大白話,意思無非是:「與其在水邊看著魚兒眼饞,不如回家去學怎麼織漁網」。它講的道理與「授人以漁」是一致的,但是角度不同,更加深刻也更加積極。這世上除了國家強制性或社會公益性教育之外,很少有人會平白無故教會你獲得成就的技能,每個人會有什麼際遇,就在于他自己去學什麼。

  我們很少會平白無故遇到「授人以漁」的事情,最大的可能只會是張三經常向李四白要魚吃,李四實在煩了對張三說道:「想吃魚,不會花錢買啊?買不起,就自己去打!不會打,就想辦法去學!」——這便是「退而結網」。

  而「退而結網」的涵義可大可小,大到治理國家天下,小到去打條魚,道理都在其中。沈四寶最後說道——今天解釋這兩個成語,不是說公司的培訓教材怎樣,而是我們自己的態度如何,不要幻想別人會無故授你以漁。我們之所以是有靈智的人,是因為我們會思考。很多時候我們的選擇不在于別人想教你什麼,而是你自己學會了什麼、又在學著做什麼!

  屋子裡的一眾經理們聽得有些大眼瞪小眼,而白少流率先鼓掌,成天樂也跟著鼓掌呵呵笑道:「老四啊,你真的好有學問啊,我崇拜你!」

  劉書君見到這一幕暗皺眉頭,悄悄關上了房門退了出去。她走下樓掏出電話撥號道:「雲領導……那個沈四寶很不對頭,還有他拉來的那個白少流也同樣可疑,雖然也交了產品費加入行業,但根本不是這路人。我懷疑他們是臥底,但還搞不清楚究竟是哪路人馬?」

  雲少閒在電話中叮囑道:「我也看出來了,這兩個人很可疑,但他們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我們就不要輕舉妄動,我總感覺他們不太好惹。……這樣吧,明天就調寢,把他們盡量隔離開來,下一次轉移的時候,趁機把這兩個人甩出去。」

  成天樂可不知道劉書君出門打電話匯報這種事情,沈四寶講完「課」,眾經理們接著做遊戲搞娛樂。成天樂找了個機會湊過去小聲道:「老四啊,你在這裡上那麼多課還不夠,居然有興致講起課來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7、釜底抽薪,斷緣而無傷

  沈四寶苦笑道:「你剛才不在,沒看見那個場面。有一位原先在鄉下養豬的大嬸,不斷的和我談授人以漁的道理,質問我為什麼來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成功升E級?坐在那裡拉著我沒完沒了啊,堪比高手的神念攻擊!我實在頭疼得受不了啦,所以才反客為主,乾脆也開講吧。」

  成天樂一把抓住沈四寶問道:「神念攻擊?什麼意思?能不能解釋一下?」

  成天樂遇事不愛往心裡去,但也很能抓重點,對感興趣的東西倒是很上心的,可惜他除了吃喝玩樂以外對其他方面的興趣實在太少了,只是如今又多了「耗子」教的「修行法訣」。「耗子」自稱是一道「神念心印」,成天樂朦朧的好似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他又不完全理解。剛才聽見沈四寶無意中提到「神念攻擊」這個詞,當然要問個清楚。

  沈四寶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我就是打個比方而已!你可不知道那位大嬸有多煩人啊,一副熱情洋溢的樣子,顛三倒四、沒完沒了,說得我都快想砍人了!」

  成天樂呵呵笑出了聲:「消消氣,別往心裡去,你這麼有學問的人幹嘛和她一般見識?」

  沈四寶瞄了他一眼道:「你笑什麼,幸災樂禍嗎?別高興得太早,今天領導找你談工作了吧,不久就會有人來輔導你,到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成天樂也暗暗有點擔憂起來,又湊近了一些悄聲道:「老四,既然你這麼有學問,我能不能請教一個問題。假如有人想逼你打電話騙人,你又不願意,該怎麼辦呢?」

  沈四寶就像看一個白癡那樣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反問道:「那些電話號碼,你不看通訊錄都能記得住嗎?」

  成天樂答道:「當然記不住,哪能一個個都背下來,除了我自己家的電話,其它的全得看手機通訊錄。」

  沈四寶不緊不慢的又說道:「你手機裡的通訊錄對你很重要嗎?如果是那樣的話,算我沒說。」

  成天樂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真是太聰明了!多謝、多謝!」說完話悄悄走到洗手間把手機掏了出來,將上面存的聯繫電話全部刪除。這下好了,就算傳銷團伙想讓成天樂打電話騙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打給誰了?

  其實沈四寶教成天樂的是釜底抽薪之計,實在算不得高明,也只有成天樂這種傻乎乎的傢伙才想都不想就照辦了。生活在現代資訊社會中的人們,和人打交道、做生意、進行各種交流,距離上的限制已經很小,如果偶爾把手機丟了倒不算大事,可是把長期以來積累的各種聯繫方式都丟了,那可是很要命的。

  比如有的生意人手機裡存著上千個號碼,平時有些聯繫人根本想不到也用不著,可某些時候卻必須要聯繫上,否則某些事情就要命了。再舉一個更簡單的例子,剛認識的男女朋友約會,約定在某家大商場附近見面,雖然指定了大概位置,但是不知道對方的手機號碼,可能根本連人都找不著。

  把手機裡的記錄全部刪了,又沒有做備份保存的話,就等於把以前所積累的各種社會資源和社交關係都暫時割裂了大部分,假如真有什麼事需要聯繫誰的話,那只能瞪眼哭了。還好成天樂既不做什麼生意,也沒有什麼朋友必須要保證能聯繫上,才會傻乎乎的這麼幹,幹完之後還很得意。

  但成天樂還算留了個心眼,他認識的朋友大多都加了QQ好友,這些人的聯繫方式等有機會上QQ再一個個去問吧。

  這天夜裡,成天樂雖然明知自己不太可能進入那種奇異的狀態,但還是坐在地鋪上試了試,果然沒有成功,反而顯得有些心煩意亂,躺下來睡覺時又失眠了,就連客廳裡傳來的鼾聲都聽得那麼清楚。于是他溜出臥室,貼著客廳的牆角走到陽台上去透透氣。陽台上也有兩個人在乘涼,還在那裡小聲的說著話,聽聲音是沈四寶與白少流。

  沈四寶:「下午被那老娘們糾纏得實在有點受不了,這裡呆不下去了,我要走了。」

  白少流:「謝謝你把我叫來,還主動掏錢幫我交了產品費。」

  沈四寶:「客氣什麼,你也幫過我的忙。要不然我就被那個老江湖給騙了,損失錢財倒沒什麼,但是栽那樣的跟頭可是太丟臉了!」

  白少流微微一笑:「你和那人在吃飯的時候談生意,我坐鄰桌,趁那人上廁所的功夫,我只是順便提醒你一聲。你年紀不大卻也是老江湖,但那人手段高明、有破綻你沒看透,我偶爾聽見你們說話,恰好發現了一點問題。」

  沈四寶:「你說想找一個地方觀望世間人心慾念,我恰好想到這麼一個地方,還滿意吧?」

  白少流:「這地方很合適,該看的也差不多了,你還有事要忙,而我的事情更多,現在就走吧。」

  沈四寶:「我很好奇,你那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本領,就是這麼歷練出來的嗎?」

  白少流笑了笑:「有些感覺可能是天生比較敏銳,人們的喜怒哀樂,不像他們自以為的能隱藏的那麼好。但觀言行知人心,的確是一種歷練,這就是所謂人相、我相、眾生相吧?」

  沈四寶:「哦,聽你說這句話,難道是佛門修士嗎?我看著卻不太像啊!」

  白少流搖了搖頭:「不算是,似是而非。世上的感悟總有相通、可借鑒之處,每個人的福報也是不同的。」

  沈四寶:「福報?那你對所謂今生來世之說又是怎麼看的?」

  白少流又笑了:「眾生皆是再來人,糾結這些沒有意義,只看現在是什麼德行!」

  沈四寶點頭道:「多謝指點!我是江湖風門中人,感觸最深的地氣靈樞、人天互感,對這方面所思卻是不多。」

  白少流:「難怪你對環境的體察那麼敏銳,總呆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感覺很不舒服吧?那就趕緊走。」

  沈四寶突然扭頭道:「成天樂,既然都聽見了,那你走不走?想走的話,我現在就帶你走,回屋收拾一下行李,我在陽台上等你。」

  成天樂還有點迷糊,揉了揉眼睛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我好像沒太聽懂。」

  白少流:「能聽見就算有緣,聽懂什麼算什麼吧!你都聽見什麼了?」

  成天樂:「我就聽明白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好像又說你們是什麼地方的人,現在想走了。想走掉不太容易啊,別看這裡好像沒有保安警衛,其實盯得可緊呢,你們想怎麼走?」

  沈四寶一指陽台外:「天大地大,怎麼不能走?」

  成天樂嘴張得老大:「啊,這裡可是四樓啊,你們想從陽台上爬下去?太危險了!」

  沈四寶微微一笑道:「四樓很高嗎?你想走,我可以帶你走,保證不驚動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危險。我看出來了,你不是這裡的人,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成天樂壓低聲音驚呼道:「老四,原來你是武林大俠啊!會輕功能飛簷走壁?」

  沈四寶差點笑出了聲:「差不多吧。少廢話了,你走不走?」

  成天樂搖頭道:「我不走,這裡管吃管住,有的姑娘又挺漂亮、對我還挺好,我才捨不得走呢!……老四啊,既然你會功夫,能不能教我幾招絕技,到時候我學會了,不就可以自己走了嗎?」

  沈四寶差點沒給他一拳,皺著鼻子道:「在這個烏煙瘴氣的鬼地方練功?你就好好練練心吧!我的功夫可是家傳的,你想學去找別人。給機會你不走,回頭後悔可就晚了。」

  白少流沖沈四寶擺手道:「他願意留下自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就不必勉強了。」然後又扭頭沖成天樂道:「我這幾天說的話,你都記住沒有?人是如何自墮妖行的,你還沒看夠嗎,真的不想走?」

  成天樂仍然搖頭道:「我真的不想走,還有事呢!」

  白少流:「既然如此,你就回去睡覺吧,別站在這裡說話讓屋裡的人起疑。」

  成天樂點頭道:「行行行,我回屋睡覺,掩護你們逃跑!老白、老四,能不能留個聯繫方式啊?」

  沈四寶笑道:「你把手機裡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了,何必再留我們的?看緣份吧,有緣自會再見的。……我們在這裡買的兩套產品懶得帶走了,就留給你吧。」

  成天樂夜裡起床,正好撞見了沈四寶和白少流在談話,沈四寶好意要帶他走,但成天樂卻堅持要留下。沈四寶原來是一位「高手」,會「家傳功夫」,這讓成天樂很是羨慕。但現在的成天樂也有自己的秘密,他有「耗子」所傳的「法訣」,呆在傳銷團伙裡就是為了「修煉」,心裡想著弄不好有朝一日,他比沈四寶還要厲害呢!

  成天樂回屋睡覺,一邊豎著耳朵聽陽台上的動靜,可他什麼聲音都沒聽見,也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這天夜裡他又做了個夢,夢見的卻不是和「耗子」談話,而是站在一隻像牛犢那麼大的耗子身上飛簷走壁,最後又騰雲駕霧,總之是修煉成了高人……再後來被唱歌聲吵醒了。

  醒來之後,他發現枕頭旁邊多了幾樣東西,兩份女士護膚品「千姿美」與兩份男士護膚品「百態驕」,正是該傳銷團伙的兩套「產品」,應該是沈四寶和白少流留給他的。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8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8、認恥自鳴,染疫猶傳瘟

  夜裡莫名其妙少了兩個人,沈四寶與白少流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怎麼走的、又去了哪裡?但剩下的人們早上起床還繼續唱歌,就像有一種既定的習慣決定了他們日常的行為,也不知是心理素質超強還是神經不正常?表面上看起來,這件事好像就沒有發生過,因為領導當天就讓團伙成員又一次「調寢」。

  所謂調寢,就是調換住的地方。一個傳銷團伙的規模有多大,除了少數高層人員誰也不太清楚。他們一般以一個C級領導為一個活動單位,包含幾十到上百人不等,租住在好幾套民房裡。這些人員會不定期變動或調換住處,一方面是為了對付有關部門的檢查,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將住在一起的人員重新拆分組合,保持一種流動性,避免「負面情緒」的滋生與相互感染。

  比如剛被騙來的「新朋友」,就盡量不能安排在一起住,這樣不利於「思想轉變」,而要讓骨幹精英們包圍在「新朋友」身旁,不斷的現身說法找平衡,並適時進行業務上的引導。

  成天樂並沒有被調寢,仍住在原先那間小屋裡,他還是新朋友的身份、享受新朋友的待遇,只是每天在一起吃飯的人又換了五六張新面孔。這麼一來,團伙的普通成員甚至沒有意識到白少流與沈四寶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看來「領導」顯然是想低調處理,不希望產生太大的負面影響。

  被騙到這裡來的什麼人都有,難保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但是像這種意外實在太罕見了,雲少閒也感到暗暗心驚。那兩人本已引起了他的警惕,現在自己走了更好,但願回頭不會有更多的麻煩,他們能這樣無聲無息的脫身,顯然很不簡單。

  這狀況搞得成天樂倒有點納悶了,怎麼沒人提這回事呢?他是知道內情的,這彷彿也成了他的一個秘密,既然大家都不說,他也就不說——說出來豈不成沈四寶的同夥了?他還想繼續留在這裡混吃混住、修煉神功呢!吃完早飯于飛帶他去上課,這次不是倉庫裡的大教室,而是在一間民房的客廳裡。

  裝備升級了,不再是用塊石頭當凳子,地板上放著好幾溜小馬扎,三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間裡,竟然擠下了四十多人聽課。這裡可沒空調啊,而這些人的神情居然都挺亢奮,難道就不覺得熱嗎?其實他們都出汗了,但好像就沒感覺似的。今天這個課堂的主講人又是雲少閒,成天樂注意到了,這位雲領導竟沒有流汗,不由得暗自感慨——領導就是領導啊,果然不一樣!

  這裡的小馬扎還沒石頭凳子舒服呢,因為人挨著人腿都放不開,腰也自然難以挺直。成天樂左邊是一位又高又胖的大漢,一身汗臭味很難聞,還好右邊坐的是個年輕姑娘,看氣質打扮是一副學生像,皮膚很白嫩、聽課很認真。成天樂和她的膝蓋都碰一起了,偶爾忍不住動動蹭兩下,算是這氣息污濁的環境中唯一讓他感覺挺舒服的事情。

  雲少閒今天講課的對象是那些已經通過了「思想轉變」,正式加入行業成為業務代表,需要加緊開拓市場、搞好業務開發的人,包括一些已經升入E級的成員。成天樂算是個例外,是他自己主動要求來聽這個課的,課程的主要內容是開展業務的技巧以及公司內部的紀律規定。

  所謂業務技巧就是怎麼把人騙來,除了「端正思想態度」之外,還要有具體的工作方法,成天樂此時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于飛騙來的、于飛又為什麼偏偏選中他?原來這夥人加入行業之後,都會在上線領導的輔導下拉一個名單,逐步分析對哪些人下手的成功率最高。

  為了防止剛剛洗腦成功的學員們產生牴觸情緒,這個名單暫不包括親戚家人,也許是因為這些新成員來的時間還短、人性的良知尚未完全扭曲吧,直接去欺騙自己最親近的人還是難以接受的。傳銷團伙對此也有說法,把親戚家人稱為「內盤」、是已經掌握的資源,要靠自身事業的成功去感化他們的誤解,先不必急著去動。

  那麼業務開發的重點就是所謂的「外盤」,也就是在關係最密切的親朋好友之外,那些平時有過交往、瞭解一些背景的社會關係,其中最重要的是同學。名單開出來之後,上線領導會幫助下屬去分析名單上每個人的特點,確定重點對像進行詳細討論。

  討論的內容包括這個人的年齡、性別、習慣愛好、目前的職業、生活狀況等等,從而分析什麼樣的人加入行業的可能性最大、以及應該用什麼樣的謊言騙來?聽到這裡成天樂才明白,于飛之所以會給自己打電話,是認為他很好騙,而且騙來之後加入行業的可能性也很大。于飛的上線是劉書君,看來他也是劉書君幫助于飛選中的。

  其實在旁觀者眼裡,傻呵呵的成天樂確實是最理想的下手對象。他大學畢業後沒有正式工作,獨自在外地打零工混日子,這種人家庭背景也不可能太好、騙來不會惹太大麻煩;但他曾經又去歐洲留學,家裡的經濟條件也不會太差,社會交往關係也應該有一些。

  台下坐的這些人,都是曾經被這麼騙來的,但現在卻聽得很認真,因為領導講的是成功開展業務的「秘籍」啊!台上的雲少閒此刻就自稱「授人以漁」,讓學員們很是振奮,忘記了氣息的污濁和環境的燥熱。

  這果然不是一開始就能聽的課,要經過一系列的洗腦,讓人們堅信他們來到這裡是揀取黃金的,騙人行為是善意的、是幫助自己與他人走向成功,才會順理成章的接受這種培訓。假如成天樂來到這裡之後沒有出現意外的狀況,很難說他今天不會和其他人一樣,也陷入到這種扭曲的心境中。

  說起來,成天樂沒有經歷傳銷團伙所期待的轉變,需要感謝兩位朋友。一位是「耗子」,是它讓成天樂無暇旁顧、傳銷團伙安排的一系列手段幾乎都成了無用功;另一位是白少流,他就像一片污濁中毫不沾染的清晰,簡單直接的說透了很多事情的實質,沿著白少流的話去看眼前的事情,會自然有一種感覺——哦,原來真的是這樣啊!

  而成天樂的興致卻不在傳銷團伙的業務上,也不在白少流講的那些道理中,他的目的很單純,一開始就是為了找個管吃管住的地方,後來被莫名出現的「耗子」吸引的了全部的心神。他要在這裡修煉,只有上課的時候才能找到修煉的感覺,所以他要上課!

  但在今天這節課上,成天樂卻沒有進入那奇異的狀態,因為一開始他就被雲少閒講的話吸引了。就算是傻子,也得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被騙來的吧?而台上講的就是行騙的過程,成天樂聽完之後是恍然大悟。

  雲少閒接著往下講,又是老套話了——關于在開發市場時如何擺正心態?雲領導又介紹了好幾位名人經歷了很多挫折最終走向成功的故事,鼓勵大家一定不要遭遇困難就氣餒、堅持就是勝利云云。假如白少流在這裡,可能又會說:「無非是膽子更大一點、不要臉更徹底一點……」聽到這裡的時候,成天樂漸漸覺得很無聊,莫名有點懷念起白少流了。

  成天樂本意是為了到課堂上「修煉」,而今天上課卻沒有修煉,雲少閒一開始講的內容他很感興趣,講到感覺無聊的地方時,成天樂還在等著聽後面的內容,因為他心裡想搞清楚兩件事,關於公司內部的紀律規定,是不是像于飛說的那樣——不可以私下借錢?是不是像劉書君說的那樣——男女業務代表之間不可以太親密?

  等了半天,雲少閒終於講到公司內部的各項規章制度,果然有這些規定。成天樂還聽到了一條很感興趣的內部制度,原來這裡也不是白吃白住。被騙來的新朋友看似不用交錢,其實是介紹人墊付的。而正式入伙成為業務代表之後是要交食宿費的,每天十五塊錢。

  連吃帶住一天只要十五塊錢,實在很便宜啊,但也得想想食宿的條件。成天樂住的那套房子,三室一廳的結構、位於很偏僻的郊區,晚上廳裡睡了六個人,另外兩間屋裡每間也睡了四個人,只有成天樂所住的那間小屋只睡了他一個,總共住了十五個啊!食宿費一天是二百二十五,一個月就是六千七百五,再想想團伙裡那種伙食標準,公司並沒有在這些人身上貼什麼錢。

  而成天樂也根本沒準備花這個錢,他倒不是想訛詐于飛,因為來之前就說好了管吃管住,所以他才會跑到蘇州「工作」。聽說了這條規定,他更加打定主意不能交錢入伙了,因為那樣的話,他的身份就不再是「新朋友」,而是正式的「業務代表」了,食宿需要自己掏錢。如果還是「新朋友」的話,他每天十五塊的食宿費就要由于飛掏,這可不是他跟于飛借錢,而是合理利用公司的制度。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3:59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19、外景內守,穩坐入境觀

  台上的領導接著又開始講市場分析課以及成功後的感恩心態云云,成天樂已經沒興趣再聽了,他準備開始修煉,然而卻怎麼樣也進入不了狀態,就連他在學校裡「修煉」多年的「特異功能」都不好用了。在這裡,他沒法進入那種奇異的狀態,原因很簡單——環境太惡劣了!

  這麼多人大熱天關門擠在一間屋子裡,小馬扎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可以想像悶熱和各種汗味混雜的感覺。成天樂又不像其他人那麼精神亢奮、暗自盤算著發大財的美夢而忘了自己坐在什麼地方。

  他的汗水把衣服都沁濕了,左邊那位大漢身上的氣味特別重,逼得成天樂盡量把身體往右靠,可這麼小的地方又能往哪裡躲?右腿蹭著姑娘的膝蓋,胳膊也貼在了人家的肩膀上,那感覺就與肌膚相親一般,弄的成天樂心裡癢癢的,總之十分怪異甚至荒誕。修煉對環境是有要求的,越是入門階段越是講究,成天樂在這種場合根本無法入境,更別提什麼修煉了。

  這一上午的課,是成天樂進入這個傳銷組織以來最難熬的經歷,身心倍感折磨,好不容易堅持到下課,他甚至有點暈眩、腰酸背痛腿抽筋差點沒虛脫,幾乎是喘著粗氣扶著牆下樓的,好半天才緩過來。既然這麼累,他中午又就著很鹹的菜吃了滿滿兩大碗米飯,雖然也不少了,卻沒有昨天吃得多。

  傳銷組織騙人與控制人的手段雖很有講究,看上去花樣也很多,但它所謂的「業務模式」卻很簡單,所有人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它告訴學員們一種模式,只要按照這個模式簡單、反覆的做下去,就可以獲得巨大的成功云云。所以他們的生活環境也好像套在一個有規律的模式當中,每天起的很早,唱歌、吃早飯、上課、吃午飯、娛樂、吃晚飯、交流,十點之前就熄燈睡覺,日復一日,生活上有點類似半軍事化,也是一個精神上的集中營。

  成天樂的生活也變得很有規律,早上起來練練嗓子,吃完飯就趕緊去上課,他不再去聽精英骨幹們才能上的、坐馬扎的小課,只挑那些給新朋友或最基層業務代表們上的、坐石頭的大課。其實那樣的大課堂也是污七八糟,成天樂卻樂在其中,因為他恰好能進入那種「垂簾逆聽,涵養本源」的入境狀態。

  成天樂對此掌握得越來越熟練,按術語應該說是漸漸知常,知常之後是守常,但他離開這個課堂之外的環境卻做不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學過如何去自我調攝身心,得到法訣、開始修煉都是誤打誤撞,借助的是外緣。

  雖然不像電影電視裡看到的那麼不可思議,成天樂並不會飛天遁地,但感覺也挺神奇的,更確切的形容是新奇。坐在這麼大一間教室裡,沒有刻意去聽、去看,卻把四面牆壁和天花板所包圍的這片空間感應得清清楚楚,能清晰的察知這裡的每一種存在。反覆聽了很多次同樣的課程之後,成天樂儘管當時不在聽課,但事後已經能把老師講的那些內容背下來了,這對于他來說這可真是個奇跡!

  他老老實實坐在那裡,眼簾微垂帶著傻呵呵的笑容,就是那麼一上午不動也不說話,在別人眼裡他是一上課就瞌睡,偏偏還那麼喜歡去上課,而且瞌睡的時候還坐的那麼端正。成天樂多少還是有點缺心眼,假如去弄副墨鏡戴上,就沒人能看出他在打瞌睡,反而顯得他是聽得最認真的。

  成天樂當然沒有伸手去亂摸,可是感覺卻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能延伸很遠,能夠感受到周圍的一切。這是妖修之初感悟天地的境界與狀態,假如他是山裡的一頭老虎,可能會傻傻的坐在山石上體察天地萬物,彷彿在吸取日月精華。這個過程會有多久呢?要看機緣,誰也說不清,可能幾年、幾十年,有很多妖物邁過這一步甚至用了上百年。

  成天樂可不是山野中吸取天地精華的妖物,他就是坐在傳銷課堂上的學員。對于他這個「人」來說,這種修煉其實是在培養最樸素的神識。沒有人告訴他什麼是神識,全憑他自己去感應。他感應的是天地萬物與身心的呼應,此時此地也就是傳銷課堂裡的種種情形,在身心寂靜中體會周圍世界的生動,這其實也諳合修煉觀境入門的「外景內守」之法。

  在這期間,他和「耗子」也有過幾次交流。在習慣了上課時修煉之後,有一次他在腦海中呼喚道:「耗子,你在幹什麼呢?」

  「耗子」的聲音答道:「和你一樣,我也在修煉,你的修煉就等於我的修煉。」

  成天樂追問道:「耗子,我知道你是耗子,這是我給你起的名字,但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有什麼來歷啊?」

  「耗子」答道:「我在修煉的正是這些啊,不感知世界,怎知自己?」

  成天樂:「你是怎麼知道那些修煉法訣的?」

  「耗子」:「應該是有人留下的,而與那神念心印好似已融合一體,進入你的神識中就像是甦醒過來,而我的任務就是要把它傳授給你。」

  成天樂:「哦,這是你的任務啊?那麼我的修煉就是你的修煉,我也是在幫你嘍?」

  「耗子」:「是的。」

  成天樂:「那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啊?」

  「耗子」:「怎麼謝?」

  成天樂:「我天天起大早來上課,也是幫你在修煉,以後我有什麼事,你是不是也應該幫我?」

  「耗子」:「應該,可是我能幫你做什麼呢?」

  成天樂:「等我有事再說吧,你又能幹什麼呢?」

  「耗子」:「我除了教你修煉法訣之外,好像什麼都做不了,除非你修煉有成、而我也能領悟更多。但現在的法訣只是入門,它並不完整。」

  成天樂:「不完整?那你怎麼教我!」

  「耗子」:「不要著急,法訣共有七份,在我來的地方,共有七個不同的地點。你只有將這入門法訣修煉成功,才能依次得到其它的法訣。」

  成天樂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是在亂摸西山廟橋頭那座石狸像時發生的怪事,「耗子」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山塘街一帶總共有七座石狸像,從東往西數,西山廟橋頭是第一座,那麼剩下的法訣肯定就在其他六座石狸像中。

  他又問道:「怎麼才算修煉成功?」

  「耗子」:「到時候你自己就知道了,現在我也說不清。但若修煉未成,你是得不到那第二步法訣的。」

  有了這麼一段交流,成天樂的主意就更堅定了,暫時絕不能離開這個傳銷團伙,這不僅僅是吃住的問題,而是上哪能找這種課堂去修煉啊?就算到了外面,恐怕聽別的課也沒這種效果,而且還得花錢!等到修煉成功之後,再想辦法離開,還要得到另外的法訣呢。那些石狸像就在大街旁邊,可千萬別丟了或者讓人搬走了!但這種可能性不大,他想想也就心安了。

  ……

  成天樂不著急,可是于飛卻急壞了!表面上看,成天樂在傳銷團伙裡的「思想轉變」很成功,天天積極上課了,下課後就老老實實呆在宿舍裡也不亂跑,從來不吵著鬧著要走。但是上課也罷、平時的種種娛樂交流也好,都是傳銷組織控制人的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他們的目的只有錢。成天樂天天上課,于飛可掙不到錢啊,每天還得在他身上倒貼十五塊!

  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要「勸導」成天樂趕緊弄錢、好交產品費加入組織,可是成天樂就是弄不到錢。于飛只得說:「就算你不想從父母那裡借,總可以找親戚朋友吧?」

  成天樂苦著臉道:「我也想啊,可惜聯繫方式都丟了!」

  于飛納悶道:「你手機裡不是有通訊錄嗎?就算有些人不知道聯繫方式,你也可以打電話問啊。比如找一個大學同學,問他手裡有沒有班級的通訊錄、知不知道誰誰誰的電話?這些技巧上課的時候都講了呀,你是怎麼聽的?」

  成天樂掏出手機道:「你自己看吧,好像出毛病了。」

  于飛接過手機搗鼓了半天,懊惱的說道:「你是怎麼弄的?是不是故意刪的!」

  成天樂:「這可不怪我,只能怪你!」

  于飛:「怎麼又怪我?」

  成天樂:「我那天到蘇州一下火車,你要我給家裡打電話報個平安,我打了,當時手機還是好好的。到了山塘街,你說你的手機沒電了,要借我的手機給公司打個電話,後來手機就欠費了。我很奇怪啊,上車前剛剛充了一百塊,才打兩個電話怎麼就沒了呢?以為是卡出毛病了,就把電池拆下來、把卡也拔出來重裝了一下,結果也不知道碰哪兒了,裡面存的東西全沒有了!」

  確實曾有過這麼一出,成天樂下車之後,于飛借他的電話打收費聲訊台了,直到把話費全用光,這是傳銷團伙限制「新朋友」與外界聯繫的手段之一。沒想到成天樂拿這個說事,明明電話裡的所有記錄都是沈四寶出主意讓他全刪的,現在卻怪到于飛頭上。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4:00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0、啼笑皆非,精進何神速

  成天樂的手機停了,人又被困在這裡,想和外界聯繫只能按照傳銷團伙指定的方式,由公司提供電話聯繫業務,打電話的時候還有人監督。可是對于一個已經切斷了與外界聯繫方式的人,就算于飛想逼他,成天樂又能找誰借錢呢?

  于飛很鬱悶,越想越不甘心,他怎麼就騙來了成天樂這麼個活寶呢?假如成天樂現在想走,于飛以及這個團伙是絕對不會放他的,好不容易把人騙來了,又投入了這麼多精力,就算最終留不下,不詐出點油水來也別想脫身!可是成天樂根本沒想走,他態度上配合得很好,希望加入行業、積極學習業務,就是條件困難了點,實在搞不到錢啊!

  時間一晃,成天樂在傳銷團伙裡已經呆了半個多月了,每天吃白菜豆腐睡地鋪,可是成天樂呵呵,課一天不落,午飯能吃四大碗。終于有一次調寢的時候,成天樂也被調了,到了新宿舍,他不再享受「新朋友」住小單間的待遇,而是和其他幾位「經理」一起在客廳裡睡地板,劉書君從一個星期前就不再給他擠牙膏了,衣服當然也得自己洗了。

  成天樂雖然不成器,有錢的時候愛亂花、荒唐事也幹過不少,但也不是沒嘗過「苦日子」。他在德國的時候,和幾個中國同學合租房子,平時花錢的地方也不少,那麼生活費就很緊張了。他們自己做飯吃,在當地超市裡買米買菜,也不可能講究什麼廚藝,很多時候伙食也不比傳銷團伙裡好多少,那些日子也都過來了,他回國時瘦了一圈。

  等到上大學之後,學習輕鬆,成天樂漸漸又養胖了,但身材一直還不錯。在傳銷團伙這半個多月,日子過的艱苦,成天樂又瘦了些,小腹和腰間的贅肉沒了,身子骨反而顯得更結實,精神頭也越來越足!可以說倒頭便能睡得好、睡醒就能吃得香,上課一坐很快就能入境修煉,彷彿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的環境與節奏。

  他「修煉」了大約二十多天,「耗子」又一次在腦海中說話了:「成天樂,你的修煉精進神速,這些天已經到了守常境界。可是我總在固定的時間才能感到你的修煉,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你中午和夜裡都在幹什麼?」

  成天樂答道:「我只能上午修煉,因為這時候才上課嘛,別的地方找不著感覺!」

  「耗子」的語氣第一次顯得有些猶豫:「讓我想想,這似是有些關障在阻礙你的修行。從現在開始,你要考慮一些習性上的改變了。首先應該從飲食做起,在入門法訣修煉成功之前,如果能堅持的話,最好不食葷腥。不要害怕,你已與族類不同,只要你的身體沒有異常,就試著盡量堅持。」

  成天樂納悶的問道:「我每天吃什麼,難道你不清楚嗎?」

  「耗子」反問道:「你修煉未成,我只是你神識中的一道心印,怎麼會清楚你每天吃什麼?我只是能感應到你修煉的狀態而已,精進神速卻總似有點問題,到了這個時候就應該提醒你注意習性,說早了也沒用啊!」

  他們說的其實是兩家話,而且完全說擰了。妖類修行,最難的就是自感天地這一步,要想在靈智中喚醒清晰的自我意識、從族類中脫身而出,這個過程是相當漫長的,有許多妖類要經歷上百年,往往因壽元已盡而修行不成。

  成天樂雖不算什麼出色的人才,但他只要能入境修煉,這第一步的感悟可比山裡面一隻什麼都不知道的傻老虎強太多了。也許他的神識還遠不夠強大,但所謂「修行精進」指的是神識清晰,所以耗子才會誇他「精進神速」,這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誤會。

  「耗子」提到了習性的轉變,也是完全從妖修的角度來說的。比如一頭老虎當然是吃肉的,吃素會餓死。但是踏入妖修之門的變異很奇妙,也包括習性的超脫,否則它只能永遠是老虎不可能是虎妖。留下這套妖修法門的古人,應該是一位長期混跡人間的高手,他整理法訣時也借鑒了人間各派修士傳承的經典法門。

  酒肉葷腥其氣混濁,不利於修行也不利於修心,所以很多修士常年吃素,等有了一定的修為後還經常辟榖不食。而這位妖修前輩也刻意在法訣中做了這樣的提醒,就看得到法訣的妖修能不能過這一關了?素食禽獸倒還好說,肉食者還真有點麻煩!

  但這個要求並不勉強,以不傷害身體為前提盡量做到,只要過了入門這一關,也不是必須永遠堅持的。總之「耗子」告訴成天樂,這段時間堅持素食可能對修煉的突破有好處。妖類帶有天生的習性,比如猛虎成妖化為人形,潛意識裡還是愛吃肉的。在修煉之初能吃素食,其實是既證明了自身的轉變,同時也是在幫助自身向超脫族類的境界更快的轉變。這不僅是修心也是修身,妖修從一開始就是身心一體。

  成天樂的伙食本就沒什麼油水,修煉中莫名的消耗又使他的飯量變得特別好,「耗子」不這麼說也就罷了,這麼一說反倒把他的饞蟲給勾起來了。走在路上聞見誰家窗戶裡飄出來一點酒肉香味,成天樂饞得是直流口水啊。一想到修煉的要求,除了傳銷團伙還有什麼地方能天天忍得住不吃肉呢?這裡真是太合適了!

  ……

  成天樂瞭解到堅持食素對自己的「好處」,就更加安心地呆在傳銷團伙裡,轉眼就快一個月了。于飛將成天樂騙來,卻沒有發展成自己正式的下線,反倒貼進去四百多塊了,終于忍無可忍。這天晚上,于飛單獨叫成天樂出去了,把他帶到巷口的一家小吃鋪裡,談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于飛今天顯然是咬牙下了本錢,他點了一盤炒螺螄、一盤滷汁香干、兩份揚州炒麵、兩瓶冰鎮啤酒,與成天樂面對面坐下來邊吃邊聊。這家小吃鋪是該團伙這段時間的定點「宴會廳」,有重要的事情談才會到這裡來吃飯,他們稱之為「赴宴」。

  啤酒拿來了,于飛在扭頭問老闆要起子,成天樂已經站起身來用筷子撬開了瓶蓋,彎腰給于飛倒了熱情洋溢的一杯啤酒,又很小心的給自己倒滿了一杯沫很少的。他放下瓶子端杯道:「于飛大哥,你對我可真好!知道最近的伙食太樸素,今天特地請我來赴宴,謝謝,我先乾為敬!」

  他將滿滿一杯冰鎮啤酒一飲而盡,很舒服的打了個嗝,又坐下道:「于飛大哥,有什麼事情你就儘管說吧。」

  于飛見成天樂把酒乾了,趕緊也把自己這杯喝完,輕輕咳了兩下,又抓過酒瓶重新倒滿,伸筷子夾了一塊帶滷汁的香干嚼完嚥下,這才看著成天樂說道:「你不用和我客氣,我也不會和你客氣的,誰叫我們的關係這麼好呢!這裡沒別人,成天樂,你跟我說句實話,是不是一直想找機會溜走?」

  成天樂一怔,于飛這是啥意思,難道是想試探他?可惜成天樂沒什麼好試探的,隨即呵呵笑道:「話怎能這麼說呢,我的表現難道不夠好嗎?你誤會啦,我不走,就想留在這裡!」

  于飛卻像沒聽見他的話,又喝完了杯中酒再重新倒滿,又低頭吃了好幾口菜,這才自顧自接著說道:「其實有很多人來到公司,裝作很配合的樣子,卻根本就沒有領悟人生的價值與事業成功的道理,找各種借口不交產品費加入行業,就是想用表面上的態度騙取公司的信任,從而找機會當逃兵。」

  成天樂見于飛說話不耽誤喝酒吃菜,也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捏起一根牙籤挑螺螄肉,速度飛快的吃著。螺螄雖小也是肉啊,多少天沒吃到這麼整塊的肉了!雖然「耗子」建議他這段時間盡量堅持素食,可是「耗子」卻不清楚成天樂已經吃了快一個月的素了。

  成天樂一邊吃一邊還在心裡想——公司的飯菜那麼差,我早就達到「耗子」的要求了,「耗子」說的是盡量堅持吃素,又沒說堅決要求素食,偶爾來一小頓也沒關係的。

  于飛見成天樂沒反應,只得又說道:「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別光顧著吃啊!」

  成天樂頭也不抬道:「我吃我的、你說你的,沒關係,我都聽著呢!」

  于飛終于放下筷子道:「不論你是在找機會想溜走,還是真心要加入行業,我都已經把你當成自己的下屬——需要用真誠打動與幫助的對象。鑒于你的情況特殊,暫時無法交上產品費,我和領導匯報商量過了,決定特事特辦。」

  成天樂嚼著螺螄肉抬頭問了一句:「怎麼辦啊?」

  于飛:「公司決定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提前開展下一步工作,現在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開發下屬業務代表上。等到將來賺到錢了再補交產品費,相應的級別一樣給你計算。朋友之間再說一句私人話題,如果你真想走的話,只要開發了兩名業務代表,我也可以想辦法讓你離開。」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26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1、虛極靜篤,物並作觀複

   聽于飛的意思,成天樂不論是想留下還是想走,前提都是再騙兩個人來入夥。成天樂終於放下筷子歇了口氣,把酒幹了這才說道:「可是你也知道的呀,我的聯繫方式全丟了,想聯繫業務也不知道去找誰呀?」

  于飛的笑容有些狠:「放心,我給會你提供聯繫方式。為了幫助你開發市場成功,業務資料也都會幫你準備好,明天劉經理和我還會給你做現場輔導,你只要有思想準備就行。」

  成天樂微微吃驚道:「你提供聯繫方式?可我不認識也不行啊!」

  他們喝酒的口杯,一瓶啤酒只能勉強倒四杯。第一瓶已經沒了,于飛又打開另一瓶主動給成天樂倒了一杯,這才緩緩答道:「你當然認識,就是你的表哥李小龍。別忘了我們在德國都是同學,我還有他的聯繫方式。」

  成天樂說了聲謝正要喝酒,聞言把酒杯頓在桌上道:「李小龍!他去年借錢開了家店,生意才有點起色,幾個月前剛結的婚,你要我把他拉到這裏來?」

  于飛盯著成天樂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裏怎麼了?注意你的思想態度!我們這麼做,難道不是在幫他走向敢想敢夢的人生嗎?要堅信我們的行業和我們的精神就是在助人,這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他的成功!等到將來他加入了行業、獲得了輝煌的業績時,他和家人都會感激你的。成天樂,這不是公司在考驗你,而是你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

  不愛琢磨事情的成天樂,這一瞬間心中卻閃過了很多念頭,不禁想起了白少流說過的那些話。于飛竟然要讓他把表哥李小龍騙到這裏來,放下舉債經營剛有起色的店舖、拋棄新婚妻子與家中的父母。成天樂不禁有個疑問——于飛看上去心智和談吐都正常,但他還是人嗎?那做人最起碼的良知、廉恥、道義、親情都哪裡去了?

  這些人反覆的告訴自己——這麼做是對的、謊言是善意的,只要把人騙來,再讓他們按照同樣的方式去騙人,便是人生的成功價值所在。幸虧成天樂並沒有墮入其中,他還保持著正常的思維方式,如果他真按照于飛的交待去騙表哥,那他會覺得自己也不是人了。

  想到這裏,成天樂問道:「于飛,你究竟要讓我怎麼做?」

  于飛:「給李小龍打電話。」

  成天樂:「說什麼呢?」

  于飛:「這你不用擔心,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你把稿子背熟,說的自然點就可以。」

  成天樂:「我的手機欠費停機了。」

  于飛:「沒關係,用公司的電話打。我再悄悄告訴你,會有領導在旁邊監聽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成天樂:「當然有問題,上課的時候不是說了嗎?家人親戚都是『內盤』,需要用將來的成功扭轉他們的觀念、打消他們的誤解,不必著急先動。」

  于飛笑了:「成天樂,你誤會了。我們之所以先不動『內盤』是因為有『外盤』資源可以開發,但你現在有嗎?說到打消誤解,也沒人誤解你啊!等你把李小龍給帶來,親戚家人到那時才可能對你有所誤解。但你們會用人生的成功證明給他們看的,不是嗎?」

  傳銷團夥中有不少人,儘管扭曲了良知、接受了所謂的培訓,但也未必擅長騙人,很難將關係一般的普通朋友騙到外地來。久而久之,似有妖魔啃噬使得他們內心發狂,或者實在無奈,也會將手伸向親戚。現在是成天樂將于飛逼的無奈了,於是他讓成天樂去騙李小龍。

  騙人能否成功,不僅要看騙子的伎倆,更要看騙子的身份,親戚之間誰能想到呢,這種事是防不勝防啊!成天樂想推脫也不可能,慢吞吞的喝了半杯酒,低頭道:「給李小龍打個電話,對吧?我已經很久沒跟家裏人聯繫了,正想打一個呢。」

  于飛很滿意的點頭道:「這樣就好,明天就按公司安排的辦!先吃飯吧,為了預祝事業的成功,我們幹一杯!」

  成天樂默默的喝酒,這時揚州炒麵上來了,熱氣騰騰的放了不少油,裏面還有洋蔥、肉絲、青椒、木耳,聞著香噴噴的很是勾人。照說成天樂應該饞得直流口水才對,可他現在卻沒感覺了,這麼多天來不論伙食有多差,成天樂一直吃的很香啊,今天面對難得打牙祭的機會,卻突然失去了胃口。

  雖然沒胃口,成天樂卻似條件反射般的吃完了盤子裏的飯菜,倒也混了個酒足飯飽。回去之後第二天上午照常上課,他坐在那裏卻真正的走神了。下午于飛就要讓他給表哥李小龍打電話,到時候該怎麼辦呢?真是愁人啊!

  憂愁的成天樂無心修煉也無法修煉,一直在皺著眉頭。想著想著,他突然自己笑了,悄聲嘀咕道——「幹嘛琢磨的這麼複雜,這事情不很簡單嗎?打就打唄,反正我來蘇州之前也給李小龍打過電話,說過這回事。順便讓他給家裏報個平安也好,這麼長時間都聯繫不上,也讓別讓父母擔心了。」

  成天樂究竟是怎麼想的,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于飛是絕對猜不到的!其實他的腦筋簡單得很,現在只是決定發揮本色而已。心情安定下來,成天樂又開始修煉了,很快進入到這些日子以來習以為常的奇異狀態。變故就發生在這天上午,進入「垂簾逆聽」之境、在寂靜中感受著周圍一切生動的成天樂,腦海中突然「轟」的一下,就似有什麼東西爆開了!

  怎麼回事?他在入境中對外界的感應,這些天一直只局限在這間教室裏,此刻卻好似猛然突破了牆壁的限制、延伸到了屋外。他雖然看不見教室外的情景,卻能通過這種奇異的方式感知到外面的事物。這種感知不能形容為視覺、味覺、聽覺、嗅覺、觸覺,而像一種奇異的融合,不是那麼清晰卻很生動。

  環境一下子變得嘈雜多了,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擾動,就像被動的在腦海中塞入了很多東西。這感覺並不是頭痛欲裂,也並不妨礙成天樂仍停留在入境的狀態中,但是卻很不好受。這時他就聽見了「耗子」叫了一聲,似乎很驚訝,主動在腦海中開口道:「你的精進神速,可是神識並不強,怎麼直到今天才突破見知之障?」

  成天樂正難受著呢,他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正想叫「耗子」出來,難得聽見它主動開口,連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叫見知之障?」

  「耗子」的聲音原先彷彿是不帶感情的,此刻卻有了情緒的成份,沒好氣的說道:「你坐在屋子裏,看見四面牆壁和屋頂把你封在其中,便自然以為感知不到屋外的情景,或者根本就沒想到去感知屋外的天地,這便是見知之障!——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我自然就知道。」

  成天樂:「哦,原來如此啊!我根本沒有想到去感知屋外的一切,現在卻突然察覺到了,這就是突破?這麼說,我的第一層法訣修煉成功了?」

  「耗子」:「還沒有呢,這只是一個要經歷的過程,但你的確更進了一步。」

  成天樂:「可是感覺很不舒服啊!」

  「耗子」:「僅憑苦練不可得修行,但修行亦不可無苦練,現在便是第一層法訣中需要下苦功的地方。若不是你入境更深,又怎能感受到平常世界如此之多的嘈雜?要在這種嘈雜中歷練心神不動,才能凝煉神識清晰,法訣中只有兩個字——攖寧。解釋起來可就複雜了,它有很多種法門,這是其中之一,你慢慢體會便是了。」

  成天樂:「假如時間長了,誰也受不了啊!」

  「耗子」的語氣又恢復了平淡:「如果受不了主動放棄,便是放棄修煉;如果實在無法堅持下去,便是修煉未成。這一關也是在修煉你的心志,不要有疑師、疑法、疑道之心。」

  它的話有時候挺深奧,成天樂卻朦朦朧朧能明白個大概,但又不是十分透徹,若想追問究竟,「耗子」自己也說不太清楚。成天樂只得又問道:「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耗子」:「等到你不受其擾,心神自然重歸安定的時候,就修成了這第一步法訣。」

  成天樂在腦海中對答的聲音已經漸漸弱了下去:「耗子啊,我現在已經快受不了了!」

  「耗子」:「受不了就收功嘛,也沒要你一次修成。日日用功堅持不斷,這才叫苦練。」

  「耗子」讓成天樂「收功」,成天樂立刻就離開了這奇異的狀態,就像從虛幻的紛擾中回到了現實世界,而其實剛才那嘈雜的處境才是更清晰的現實。當他睜開眼睛又看著講臺上的「導師」和身邊的「學員」們時,喘了好幾口粗氣,卻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便是剛才「耗子」所說的「收功」!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2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2、人間正道,煩惱即菩提

  成天樂原先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收功?就像他也不清楚該怎樣入境。以前的每一次「修煉」,都是因外界各種干擾打斷而結束的,比如白少流曾突然說話,每次下課前導師帶著學員們歇斯底里的喊口號。而今天他在修煉中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干擾,卻沒有從定境中散失心神,而是主動退出來的,終於學會了收功!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收功,成天樂走到這一步,自然就掌握了,這也是符合妖修之法的自然過程。

  這是成天樂迄今為止最大的收穫,他的修煉果然有突破,雖然他還不能自主掌握如何「入境」,卻已知道該怎樣在修煉時「收功」。用一句文藝點的話來形容——我雖不知該如何開始,卻明白怎樣去結束。

  從今天起,成天樂才談得上真正的修煉,而以前的他只不過是在連續體會入境的狀態而已,每一次都是因為意外的干擾而退出,從來就沒有主動收過功。雖然境界的體會越來越清晰,但那凝煉的、異常微弱的神識法力每一次也都散去了,功力並無寸進。假如他是人間大派的修行弟子,都得讓師父給罵死!可傳他法訣的「耗子」卻不這樣,甚至還誇他精進神速,因為這是從妖修的角度來談的。

  這套法訣,是一位混跡人間多年、境界高深的妖修留下的,專門指點妖類修行,它也參考了人間各派法門的內容。比如「耗子」提到的「攖寧」二字,便語出《莊子》。其實「耗子」自己並不詳解其意,成天樂當然也不太明白;「耗子」就是形容這種狀態的感受與過程,讓他自己去體會。

  「耗子」說的「疑師、疑法、疑道」則更有意思,妖修之初都是因機緣自感天地,沒有師承指點,所以並無師可疑。假如走到成天樂今天這一步,那便是人間修士所形容的「疑法」。成天樂有「耗子」的指點,才會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山野中的禽獸遭遇這種狀況,當然困惑不解,要麼不再敢繼續嘗試,要麼可能會陷入狂亂。

  人間市鎮裏如果有一條狗瘋了,人們會知道,可能是因為狂犬病或者是別的原因。但如果深山裏有一頭老虎,吞吐天地精華時紛擾難耐,舉止會變得如亂如狂,自古以來能有多少人清楚呢?妖修若無傳承,絕大多數情況都有意外的機緣,想邁過第一步非常艱難。禽獸成妖,其概率比人們買彩票中大獎還小得多。

  成天樂入境前想通了犯愁的事,收功後又有所獲,他很滿意,午飯又吃了不少,一直笑呵呵的,直到于飛來請他去「工作」。他們又來到上次和雲領導「談工作」的那套單元房,劉書君也在,成天樂被叫到裏屋,劉書君給了他兩張紙,上面寫著打電話的要點,該怎麼說話、問什麼問題、在什麼時候掛斷、一共要打幾次、如何掌握火候等等。

  這是兩室一廳的民宅,他們在屋裏說話的時候,另一間屋子裏也有人在談業務。也是兩位上線領導在「幫助」一位新加入的業務代表,分析如何如何打電話與朋友聯繫。成天樂居然聽見了隔壁的談話,大概瞭解到那邊發生的事情——

  那位業務代表與成天樂有點「同病相憐」,雖然自己交了產品費加入了行業,可是這段時間始終沒有成功騙到人,打電話釣了一圈魚卻兩手空空。但他與成天樂不一樣,此人工作態度很積極,越是騙不到人心裏越著急,迫切的想成功走出事業第一步。這人今天要打電話的對象是他的表弟,也就是說終於把手伸到了「內盤」。

  此人的這位表弟今年夏天已經上完大學三年級,家庭條件雖一般但也算過得去,讀的是一所三流本科院校。學費很貴,可他的成績差,只能花這麼多錢才有學上。他在大學一年級就開始搞對象、大學二年級在校外租房同居、大學三年級又換了個女朋友繼續同居,最近有兩件鬧心事,一是女朋友不小心懷孕了,剛去完醫院;二是期末掛科太多,學校要求重修。

  好不容易混到大三結束,再有一年就能畢業了,現在卻要重修一年,再加上女朋友的事情,兩人之間難免有吵鬧。他心中非常煩躁鬱悶,有點不想繼續念了,看什麼都不太順眼,甚至也不想再跟這個女朋友繼續處下去。

  傳銷團夥的兩名上線領導對那名業務代表分析道:「你的表弟是最好的開發物件,現在是暑假,他不想繼續唸書又不想回家挨父母罵,跟女朋友呆在一起還心煩,應該很希望到外地走走換個環境。像他這種人,成績這麼差,花那麼多錢讀書又有什麼用呢?到這裏來正是實現人生轉折的機會!你要好好幫助他,加入我們的行業只要用心去幹,用不了幾年你和他都能衣錦還鄉。」

  那名業務代表連連點頭,和兩位上線領導討論得很熱切,成天樂卻莫名感覺到一種寒意升起。他們竟能把這種事做得如此心安理得、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假如那個表弟身陷傳銷團夥,就等於放棄了大學學業,也等於莫名失蹤拋棄了女友。

  這是人性良知的扭曲與泯滅啊,然而他們卻做得這麼理直氣壯!想到這裏,成天樂不禁打了個寒戰,扭頭看了劉書君一眼。剛認識這位元姑娘的時候,成天樂覺得她是那麼的美麗可愛、溫柔乖巧、熱情善良。可是後來在「公司」呆的時間長了,熟悉了那些業務課程,成天樂才多少明白,劉書君對他表現出的熱情和關懷只是一種「業務手段」。

  但這些並不妨礙他在內心中對她有一種特殊的好感,畢竟人家幫他擠了一個多星期的牙膏、摟在一直逛過山塘街!年輕男女之間的感覺本來就是說不清的,成天樂很喜歡摟著劉書君腰的那種感覺,很希望能與她有更多親密的接觸,看見她時總有一種朦朧的衝動。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以另一種眼光來審視這位姑娘。

  于飛要成天樂做的事,其實與隔壁的事情性質是一樣的,目標選中了成天樂的表哥李小龍,這必然也是和劉書君商量討論後的結果。如果不帶任何個人感情因素去看,劉書君與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成天樂打了個寒戰,用力甩了甩腦袋。

  劉書君恰在此時開口道:「成經理,剛才說的話你都記住沒有,不要總搖頭啊!」

  成天樂看著她表情有些古怪,似是在詢問又似在苦笑,答道:「不要叫我成經理,叫我成天樂。」

  劉書君微微一怔,隨即嫣然一笑道:「叫你成經理覺得見外了?那好,成天樂,剛才說的話都記住沒有、知道該怎麼打電話嗎?」

  成天樂又恢復了往日笑呵呵的樣子道:「當我是白癡啊,電話怎麼能不會打呢?」

  劉書君遞給他一部話機,這是一種插卡式移動座機的分機,顯然通話的時候能被監聽,也不知監聽者是誰。成天樂看了一眼于飛給他的那幾張紙,撥通了表哥李小龍的手機,響了好幾聲對方才接通道:「喂,哪位呀?」

  成天樂:「小龍,我是樂樂!」

  李小龍:「哎呀,樂樂啊!真不好意思,這段時間一直太忙,都沒跟你聯繫過,你怎麼用這個號碼?」

  成天樂看了一眼手裏的紙,邊念邊說道:「我在外地出差,手機出了點毛病,這是我們分公司的辦公電話。……小龍啊,最近店裏生意怎麼樣、我大舅和大舅媽身體都還好吧、在忙啥呢?」

  李小龍:「都挺好的!今天出門車蹭了一下,剛送修配廠回來,下午還得送貨,哎呀,真是忙死了!」說著話他還故意嘆了一口氣,嘆息聲中卻隱含幾分的得意。

  成天樂:「咦,你什麼時候買車啦?上次你結婚、我回去喝喜酒,還沒聽說你有車呀?」他剛才根本就沒有問這茬,表哥在電話裏很突兀的提起,顯然有點向他炫耀的意思。

  李小龍又嘆了口氣道:「剛從車行提回來沒多久,店裏生意忙,沒車可不行!就是普通家庭轎車,不到十萬塊,還是貸款買的。……下次你回來,我去你家接你出去玩。」

  成天樂:「你的房子有貸款,又貸款買車,看來店裏的生意不錯呀?」

  李小龍終於哈哈笑道:「小本買賣,養家餬口而已。我爸媽退休也沒事,都在店裏幫忙,我主要是在外面跑。再說了,這些都是結婚前講好的,沒房沒車,你嫂子也不願意呀!」

  成天樂神情變得有些曖昧,嘻嘻笑道:「新婚生活感覺如何,胖了還是瘦了?」

  李小龍的聲音分明也在笑,話卻答道:「唉,別提了!自從買了車之後,天天中午這麼忙,還要跑到你嫂子她們公司樓下等她下班一起吃午飯,好煩人吶!」

  成天樂嘿嘿笑道:「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這是幸福的煩惱。」

  成天樂竟然在電話裏嘮起家常來了,和李小龍是有說有笑。劉書君忍不住在他另一隻耳朵邊輕聲提醒道:「注意業務技巧,要引導話題,重點談你的近況!」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28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3、觀音莫名,混沌開一竅

  李小龍最近的日子顯然過得挺不錯,至少比剛回國時四處找工作碰壁的處境要滋潤多了,與成天樂通電話的時候,很有些有意無意想炫耀的心態,只顧著說著自己的事情,過了半天才問道:「樂樂,你最近怎麼樣啊?上個月打電話,聽說于飛給你在蘇州介紹了份工作。你去了嗎、就是現在這個公司?」

  成天樂又低頭看紙,邊念邊說道:「很好啊,非常好,我已經在公司上班一個月了!這是一家跨國企業集團,在國際上有很多分支機搆,待遇不錯,就是平時忙了點。不過公司有規定,部門主管以上領導每年還可以去國外休假,我就等著明年休假呢,再去歐洲故地重遊。」

  李小龍吃了一驚:「這麼好的公司,你沒騙人吧?」

  成天樂:「公司就是這麼說的呀,不過我剛來,正在熟悉情況呢。」

  李小龍:「那你可得好好幹,同時也長個心眼,別淨聽忽悠!于飛這個人根本不靠譜,幹啥都不行,他介紹的工作也得小心點。」

  成天樂瞄了旁邊的于飛一眼,呵呵笑道:「我知道啊。」

  李小龍仍然有點不放心的追問道:「你在于飛手下幹嗎?他不會是找你當苦力去了吧,許諾了種種將來的待遇,就是要你在部門裏給他幹髒活累活?」

  成天樂:「你誤會啦,不是這樣的。將來的待遇都是公司說的,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唄,我幹好自己的事就成。于飛現在不是我領導,反倒有點像我的秘書,專門給我安排吃住呢。」

  于飛在旁邊乾瞪眼,卻又不好插話,劉書君又在成天樂耳邊道:「說話要有重點,不都教好你怎麼說了嘛!」

  成天樂一扭頭:「說錯了嗎?我不都照著念了嗎?」

  李小龍在電話那邊詫異道:「念什麼念,樂樂,你在跟誰說話呢?」

  成天樂:「念開會的發言稿,跟寫稿子的助理說話呢!」

  李小龍有點被鎮住了:「呃,工作真不錯呀,你當主管了嗎?都有助理了!」

  成天樂又呵呵笑道:「也就那樣吧,據說公司主要是看中了我在歐洲留學的經歷,于飛介紹我是德國奧克斯堡大學畢業的研究生。我剛適應環境,還在試用期呢!」

  李小龍有些將信將疑的說道:「那你可得好好熟悉業務,一開始別露餡了。其實很多工作吧,做上手都一樣!比如我以前也不會做生意,現在不也一樣幹熟了嗎?等到那時候,學歷問題已經不重要了,這是個鍛煉的過程,等你積累了足夠的資歷再說其他。」

  成天樂點頭道:「嗯,我正在這裏苦練呢!」

  劉書君又在他耳邊道:「差不多了,這是第一通業務電話,就是做個鋪墊,不用說太長時間。」她說話時嘴裏吹出的氣呵得成天樂的耳朵癢癢的,彷彿很舒服,可成天樂卻有意往旁邊閃了閃。

  于飛也小聲提醒道:「資料寫的東西你倒是注意看啊,快問他大胖的電話!」

  「大胖」是成天樂回國後在高考補習班認識的同學,兩人的關係非常好,後來大胖也認識了李小龍,曾經常在一起玩。于飛上個月某次給成天樂打電話的時候,看似無心的閒聊,問他剛才怎麼占線?成天樂順口提到他剛給李小龍打電話,讓李小龍去找大胖他爸幫個忙。于飛又順口問大胖是誰?成天樂就簡單介紹了幾句,結果于飛就記住了。

  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現在成天樂失去了所有的聯繫方式,于飛找到一個李小龍做突破口,然後又要通過李小龍讓成天樂找到更多的聯繫人。他可並不滿足於只讓成天樂騙來一個李小龍,要多騙來幾個才夠本!而且傳銷團夥騙人過來的成功率並不高,自然要把網撒的範圍越大越好。

  成天樂收起笑容點了點頭,繼續在電話裏說道:「小龍啊,我把大胖的手機號碼給丟了,你那有嗎?」

  李小龍:「你等會兒……」過了一會兒而他說了個手機號碼,是大胖的。

  成天樂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紙:「小龍啊,你忙你的,先不聊了。我馬上要開部門會了,還得發言呢。」

  電話掛斷之後,成天樂問劉書君道:「怎麼樣,還可以吧?」

  劉書君點了點頭:「第一次聯繫業務,基本上還過得去,但有些細節問題要注意,你差一點就被對方引導了話題、對業務開發產生不利影響。……今天只是個鋪墊,我們回去再商量一下,明天你再給他打電話。只要藉口得當,就一定能讓他來!做生意的人就跟他談生意,就說我們公司有一筆業務恰好他能接,需要本人過來當面談,這很好吧?」

  成天樂微微皺著眉頭道:「我表哥日子過得還不錯,你們一定要把他拉到這裏來嗎?他開店借的錢怎麼辦?房子車子欠的貸款誰來還?還有我嫂子呢?……」

  于飛打斷他的話道:「成天樂!讓他來到這裏,就是幫助他取得成功!只要他加入行業好好幹,升到B級、A級,房子車子算什麼呀?至於他老婆,只要將來他幹得好,也可以把愛人叫來一起加入行業,這不是造福全家嗎?你接受這麼長時間的培訓,這個道理都沒想明白?」

  成天樂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明白,我終於想明白了!」

  他當然明白了,傳銷團夥所謂「幫助人走向成功」的說法再動聽,說穿了就是最簡單的兩個字——騙錢。而且騙得是那麼惡劣,連人的心神一起騙,為了騙錢到手不顧任何人的死活,哪怕物件是親朋好友。陷身其中的人,扭曲了人性、割裂了親情、泯滅了良知,卻將自己行為說得那麼好聽。難怪以往的朋友瞭解真相之後,都會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他們。

  想通了這些,成天樂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這次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論于飛和劉書君怎麼誘導他,他都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辦的。打完電話出門的之後,成天樂很沉默,看上去好像是在思考明天怎麼繼續開展業務,其實他是在想另一件事。

  他剛才進裏屋的時候,心中暗想隔壁會不會有人?心念一動就留意了隔壁的狀況,結果真的聽見了隔壁的談話聲,隨著聲音好似還朦朧的感覺到那三個人大概的體態。以前的他絕沒有這個本事,或者正常人都沒有這種本事!這是修煉出的神功嗎?下樓的時候他也刻意在體會,彷彿能敏銳的察覺到樓梯的輕微震動。通過這種震動,成天樂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後的于飛走在什麼位置,甚至對周圍微弱的氣流與氣息變化也有感覺。

  這是一種回歸於直覺,卻又超越了直覺的神識,妖修大多在這一方面異於尋常。成天樂習練的是妖修法訣,儘管沒有什麼別的本事顯出來,這點變化卻是最明顯的,就似渾渾噩噩中莫名開了一竅。

  但是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平常人可能難以理解為什麼,可以舉一個不算太恰當的例子。中國第一位太空人楊利偉飛上太空,肩負了多項科研與測試任務,返回地球之後,有專家問他對太空艙的體驗以及改進意見。楊利偉說了其中一條,太空環境中理論上沒有其他聲音,應該極其寂靜,可實際上人的耳中卻始終能聽到一種背景噪音,可能是太空艙的各種儀錶所發出的。像這種微弱的噪音在地面環境根本聽不出來,但在太空艙中卻顯得特別清晰、嗡鳴不斷,就像直接鑽進腦海,對宇航員的休息是極大的干擾。

  成天樂當然不是飛到太空的宇航員,可是他延伸神識去感應周圍時,陡然清晰的直覺帶來的也是極大的困擾。還好,他想去這麼感應的時候才有這種體會,不刻意如此時仍與平常一樣。只是每次修煉時在入境的狀態中卻顯得很麻煩,因此「耗子」才會說這是一段苦修的歷練。

  按照安排,他明天還要給李小龍打電話,打就打吧,成天樂腦袋裏有根弦、心中有數,知道該怎麼打那個電話。騙人成功不容易,想不成功還不簡單嘛?若是發揮本色,那是他最擅長的!

  第二天上午成天樂繼續「上課」練功,入境之後感受萬物紛擾,連屋外樹上的蟲鳴聲都是那麼清晰的進入腦海。有多少人明知道這樣是受罪還要故意去受折磨呢?至少成天樂絕沒有這個愛好。但他現在是為了修煉,為了一種更大的愛好追求,所以選擇了忍受。也幸虧「耗子」把這些都說明白了,否則以成天樂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自討苦吃的。

  以前練功都是坐下不久就入境,直到下課前被口號與歡呼聲吵醒。而今天這次入境卻很短,大約只過了二十分鐘成天樂就主動收功了,然後不得不在課堂上又坐了一上午。而于飛顯然很著急,對成天樂逼得也有點緊,剛吃過午飯就把成天樂帶去打電話。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28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4、飛牛在天,氣吹山河動

  電話撥通之後,周圍的背景音很嘈雜,成天樂問了一句:「小龍啊,在哪兒呢?」

  李小龍答道:「陪你嫂子吃飯呢!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嘛,天天中午要開車到她們樓下,陪她吃完午飯再回店裏。……找我有什麼事啊?」

  成天樂言簡意賅,單刀直入道:「你現在做的是通信生意,對吧?」

  李小龍笑道:「什麼通信生意,就是個手機店,兼賣卡、入網、維修、充值,守在學校門口地角還不錯。怎麼,你也對生意感興趣了?」

  成天樂一本正經道:「公司有人告訴我,有一筆生意上的機會。是國際上一家做通信器材的知名大公司,想物色一級代理,每年銷售額有幾百億呢。對方久仰你在業界的名望,所以特意要我請你過來當面洽談。」

  于飛在旁邊急得直跳腳,湊到耳邊低聲說:「錯啦,錯啦,只是地區代理,是幾百萬,不是幾百億!你胡說什麼呢?李小龍只是開了一個手機店,哪個國際大公司能久仰他的大名?」

  成天樂放下話機扭頭道:「不是你交待的嗎?讓我和李小龍談生意,將生意描繪的越大越好,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幾百億不比幾百萬更大啊?你還要我儘量誇他——平時誠信能幹,短短時間就能把店經營的那麼有起色,市場口碑很好,所以才會給他推薦這個機會。昨天我在宿舍聽另一位經理打電話,說的就是『久仰你在業界的大名』。我也這麼說,不是更好聽嗎?」

  于飛趕緊按住成天樂手中的話機聽筒道:「正在打電話呢,你跟我瞎聊什麼?別讓他聽見了!」

  成天樂瞪眼道:「明明是你在找我聊!」

  劉書君在旁邊擺手道:「你們別說話了!成天樂,你趕緊接著打電話。」

  剛才于飛捂話筒動作有點慢了,李小龍多少還是聽見了一些,他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了出來:「你在胡說什麼!又在和誰說話呢,我怎麼覺得你不正常?」

  成天樂拿起話筒道:「我和于飛說話呢,這生意就是他推薦的,所以才會想到你。」

  李小龍喝道:「滿嘴跑火車,你也信啊!我一個小手機店,談什麼幾百億的生意?你告訴他——直接去找中國移動。不是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成天不著調呢?」

  成天樂連忙解釋道:「別誤會呀,確實是有生意,想讓你來一趟面談,你來不來?」

  李小龍:「見鬼才去!你忘了于飛往歐洲搗騰旅行包的事情啦,說是集資賺大錢,結果呢?說什麼被海關扣了,大家跟著他全賠了!我建議你留意另外再找一份工作吧,他給你介紹的皮包公司,趁早小心點。」

  成天樂:「有話好好說,幹嘛激動呢?」

  李小龍的音調低了下去:「那就好好說話,我每天午飯都不能到外面吃,還能跑到蘇州跟你談于飛的生意?」這時成天樂又聽見電話那邊有個女聲不耐煩的問道:「跟誰打電話呢?飯也不好好吃!」

  李小龍答道:「是我表弟樂樂,說是有幾百億的生意要談,讓我南下一趟。」

  表嫂的聲音又說道:「樂樂?你姑家的那個樂樂?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居然還要叫你去外地談生意,就他那樣被人騙了還幫著數錢呢……」

  李小龍趕緊打斷道:「小聲點,電話沒掛呢,別讓他給聽見了!」又重新拿起電話道:「樂樂,我現在的業務挺多的,就是資金緊張做不過來,真沒時間出遠門,店裏每天都走不開呢。那麼好的生意還是讓于飛自己做吧,你也別參合了!什麼時候回家看看啊?我和你嫂子請你吃飯。」

  李小龍以為表弟聽不到自己老婆在餐桌對面的數落,卻沒想到現在的成天樂只要刻意留神,耳朵靈的很!剛才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成天樂苦笑道:「十一回不去的話,過年肯定回去。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拜拜!」說完他主動掛斷了電話,本色發揮非常成功。

  放下電話之後,于飛和劉書君臉色都不太好看,成天樂問道:「怎麼了,你們幹嘛都這樣看著我?」

  劉書君像看怪物一般問道:「成天樂,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成天樂反問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都是按你們給的材料講的,就是自己發揮了一下,也是業務課上講的那些精神嘛。」

  看于飛的表情,簡直想一拳揍到成天樂的臉上去,他喘著粗氣說道:「成天樂,下次你千萬不要自己發揮了,就照稿念,上面怎麼寫的你就怎麼說!」

  劉書君沖于飛道:「李小龍這條線算是廢了,其實我早就勸你別抱太大指望。家裏有車、有房、有老婆,像他這種情況很難弄來,就算來了,估計也不能真心留下加入行業。……這一次,就當是讓成天樂熟悉業務了!」

  于飛陰著臉點了點頭,又朝成天樂道:「這兩天我好好給你準備一下材料,要汲取經驗教訓、不能氣餒。過兩天你再給大胖打電話,我幫你制定詳細的方案,順便把你們那個高考補習班的通訊錄也儘量要來。」

  成天樂:「高考補習班?和我熟的人不多啊!那時候我是全班最後一名,大家都忙著學習呢,估計還記得我名字的人都不多了。那時候也不是誰都有手機,而且好幾年過去了,大多去了外地上學,聯繫方式早就變了,恐怕也沒什麼通訊錄。」

  于飛:「你就順便問一聲有沒有,有的話就儘量弄到手!我們的主要業務開發對象是大胖,爭取從他身上打開你事業成功的突破口!」

  成天樂:「好久沒聯繫了,他最近的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

  于飛:「只要能聯繫上就行,第一個電話不直接談業務,先摸他的底,你一定要注意技巧。其實你給李小龍打的第一個電話,基本上還是可以的。」

  于飛現在看成天樂,是越看越生氣、越看越失望,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肯放棄,一定要想辦法在成天樂身上搾出油水來才甘心,所以給大胖的那個電話,他要盯著成天樂好好打!其實成天樂在傳銷團夥裏安分守己表現積極、做什麼事情都很配合,對「公司」或別人而言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對于飛來說卻不一樣,成天樂不僅是他經濟上的一個負擔,更已成為精神上的負擔了。

  成天樂卻管不了于飛有什麼負擔,同時對睡地鋪、吃沒有油水的大鍋菜也是心安理得,唯一讓他難受的就是每天的修煉。「耗子」說這是苦修,真的是很難熬的經歷。

  第二天他再度在課堂上入境練功時,「耗子」又主動開口說了一句話:「你昨天修煉的時間太短,我剛想說話你就已經收功了!其實你本可以堅持更長時間的,只要心神不散失、能主動收功,就會精進更快。」

  成天樂:「昨天我堅持了那麼長時間啊,你竟然還說不夠!還想讓我怎麼樣?」

  「耗子」答道:「功夫下的越足,你突破這層境界就越快,這裏面的道理不難想明白!你若天天只修煉那麼短時間,可能永遠也突破不了,如果你每一次都能使功力增長一分,才會有修煉成功的機會。」

  它講的道理很簡單,成天樂只有每次煉功堅持的時間越長,才能在越短的時間內突破,如果既想修煉又不想下苦功,那其實所用的全部時間反而是最長的,並且可能會永遠不得突破,這幾乎是最樸素的辯證法了。成天樂當然明白,所以這一次他堅持了半個小時,在接近於心神散失的極限才主動收功,然後才發現自己出汗了。

  天很熱、教室裏人多,出一身臭汗本來很正常,但成天樂渾身上下幾乎每個毛孔裏都往外滲出汗珠,衣服、褲子連鞋子都濕透了!這汗的氣味還特別腥臭,坐在他前後左右的「學員」們都捂著鼻子儘量將身體閃開,用一種不可思議、厭惡莫名的眼光看著他,到後來他們甚至換了座位。偌大的課堂裏,以成天樂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真空地帶。

  成天樂入境修煉時的知覺相當敏銳,可他偏偏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等到收功後抬起眼簾,一股熱乎乎的騷臭氣息差點沒把他給熏暈過去,他一捂鼻子心中駭然道:「誰這麼臭啊?天吶——是我自己啊!」

  駭然之後,他又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就似在盛夏的季節跑了一個全程馬拉松那般累。並且這種累不僅是身體上的,精神上感覺也是倦怠至極,就似搓了整夜的麻將剛剛推牌下桌。他坐在那裏喘著氣,好半天才勉強緩過來,這時他又覺得特別的渴,嗓子就像要冒火,腦袋也是暈暈的。出了那麼多的汗,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剛從臭水溝裏撈出來似的,能不渴嗎,差點就要脫水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29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5、弦外之音,對牛談誰聽

  下課之後近百名「學員」各回宿舍,看似散亂隨意,其實都有各自的小隊伍,還有人在暗中監督。成天樂邁著發軟的雙腿儘量快的往回趕,身上黏糊糊、臭烘烘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在宿舍樓下他遇到同屋的「馬經理」。這位「馬經理」剛從另外一個課堂回來,一捂鼻子道:「成經理,你掉河裏去了?」成天樂卻無心和他打招呼,三步並做兩步衝上樓,進了宿舍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直接衝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裏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有一位女「經理」正坐在馬桶上方便呢,門卻忘了鎖好,突然就見成天樂帶著一身難聞的腥臭味衝了進來!然而成天樂根本就沒看她,直接從身前掠過衝到了裏面的小隔間,順手拉起了簾子。然後他隔著簾子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裏面。」說著話已經打開了淋浴頭,連鞋和衣服都沒脫就開始沖洗起來。

  那女經理剛開始是被驚呆了、很是不知所措,等回過神來是又羞又臊,惱喝道:「成天樂,你耍流氓!」

  成天樂仍然隔著簾子解釋道:「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上廁所怎麼不鎖門?」

  那女經理坐在馬桶上,被成天樂噎得說不出話來。這時成天樂又說了一句話:「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到我的行李包裏拿套乾淨衣服,謝謝啦!」

  天底下就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那女經理都懵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提好褲子衝出了洗手間,反手重重的把門摔上。

  成天樂真不是故意的,他渾身汗透了,這層汗不僅腥臭還特別黏稠,半幹之後連著衣服緊緊的粘在身上,甚至走路都咯唧咯唧響,而嗓子眼像是有火在燒、辣辣的疼,嘴唇幾乎都乾裂了。他打開淋浴頭沖洗著身體,同時仰臉大口大口的喝著水。成天樂沒有喝生水的習慣,可今天這淋浴頭裏的自來水卻似瓊漿玉液般,是那麼的甘甜清冽,不僅衝散了全身難忍的腥臭,也熄滅了他嗓子眼的那團火,這時的感覺簡直太舒服了。

  你還別說,傳銷團夥真是一個「充滿熱忱、樂於助人」的組織。過了一會兒,成天樂在樓下碰到的那位馬經理把衣服給送了進來,隔著簾子小聲道:「成經理,待會兒你要好好做個檢討、向莫經理道歉。她剛才已經向領導投訴了,說你耍流氓調戲她。我知道你掉臭水溝裏了,已經在同事們面前幫你做了證,可是莫經理仍然不幹,堅持要到領導那裏投訴。」

  成天樂站在淋浴頭下詫異道:「耍流氓?!我不知道她在裏面,道歉是應該的,可我真的沒有要調戲她啊!剛才都沒注意到她、也沒對她做什麼啊!」

  馬經理壓低聲音道:「這就更是你的不對了!女同事上洗手間沒把門鎖好,你裝作不知道推門進去就是耍流氓。可你根本就像沒看見她,這更讓人生氣!後來竟然還要人家幫你拿衣服,你到底啥意思啊?」

  等他洗乾淨換好衣服,吃午飯的時候,成天樂當著大夥的面一再向莫經理道歉,誠懇的解釋是自己回來時不小心掉臭水溝裏了,有馬經理可以作證,渾身腥臭難忍,所以一進屋就衝進洗手間,真不知道她在裏面,這完全是個誤會。

  那位莫經理不到三十歲,體態微有些豐腴,模樣長得還不算難看,但不論成天樂怎麼解釋,她都瞪著一雙丹鳳眼怒氣衝衝的看著他一言不發。成天樂只得虛心接受大家的挨個批評,還主動給她盛飯夾菜,好言好語道:「莫思經理,實在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聞到我剛才身上那股臭味了嗎?這只是個誤會,意外!純屬意外!莫經理,你就原諒我吧……」

  成天樂盛的飯莫思接了,夾的菜她也吃了,就是不開口說一句肯原諒的話。成天樂道歉了半天,最後用哀求的語氣道:「美女,你就原諒我吧!」

  莫思終於點了點頭,仍然板著臉道:「雖然你說是無心的,但也應該受到公司的紀律處分。我已經向領導投訴你了,你去和領導解釋吧。」

  成天樂住的宿舍洗手間裏怎麼會有女的呢?傳銷團夥一般並不男女混住,晚上睡覺的時候這裏是男宿舍,但白天公司通常都要組織「串寢」。到別的宿舍串寢的人,往往都是團隊中態度積極、表現出色的骨幹分子。成天樂在這兒一個多月了,雖然表現也挺積極的,但每天都呆在自己的宿舍裏,從來都沒有被領導派出去串寢。

  下午,「領導」來了,要處理成天樂「耍流氓」事件。令成天樂稍感意外的是,今天來處理他的「領導」竟然是劉書君。

  劉書君這姑娘的「業務能力」可不簡單,她開發了四條下線,並且熱心的幫助下屬再開發下屬,除了于飛這條線之外,其他三條線都很成功。就在前幾天,她已經升到C級,也算公司的某條線上的「領導」了,管著一支近百人的「團隊」。

  劉書君一進屋,先是用一雙俏眼狠狠的瞪著成天樂,然後坐下來聽事情的經過。成天樂只得又解釋了一番,馬經理有給他做了證——成經理確實是掉進臭水溝了,莫經理上廁所也的確是自己忘了鎖門。

  聽完之後,劉書君沉吟道:「這可能是個誤會,但是公司有嚴格的紀律規定,成經理既然犯了錯,照說這樣的惡劣情形,是要開除的……」

  午飯時一直橫眉冷對成天樂的莫思卻主動插話了:「劉領導,不用開除這麼嚴重吧?成天樂雖然……不像話!但也的確有原因,我看……就內部處分吧。」

  成天樂趕緊向莫思賠笑道:「美女,多謝你寬宏大量、替我求情!」

  莫思卻寒著臉瞟了他一眼道:「我們的行業的精神就是人幫人,我這是挽救你一把,不代表不要求領導處分你。」

  劉書君接著道:「我的話還沒講完呢,既然事出有因,暫時就不把成經理開除出我們的隊伍,要以挽救為主,但處分是必須要有的,今天就由大家來討論吧。這次的事暫時記錄在案,以後就看成經理的表現。假如工作上表現得好,可以既往不咎;假如再有違紀的事情,那一定要嚴肅處理!成天樂,你聽明白了嗎?」

  成天樂趕緊點頭道:「是的,我聽明白了!」

  一向傻呵呵的成天樂,這次竟自然的就聽出了劉書君的弦外之音,而且並沒有費心去琢磨。劉書君所謂「工作上的表現得好」,那就是儘快的開發下線、打好後面的業務電話,過幾天給大胖打的電話就是一個重要的考核。否則他還能有什麼事情?總不可能再在女同事上廁所的時候往裏闖吧?那可真成故意耍流氓了。

  傳銷團夥所謂的內部處分,無非是兩條,一是罰款,二是幫助大家做事情。成天樂也無款可罰,於是眾經理便要求他以「公益服務」代替。所謂公益服務據說是學習國外法庭的先進經驗云云,成天樂也見過別的經理這麼做,有時候主動的、有時是被動的,比如給大家做飯、洗衣服、擠牙膏、疊毛巾、打掃宿舍衛生等等。

  成天樂要擦一個星期的地板、兼打掃衛生間、做飯,同時作為對當事人的道歉,他還要給莫經理洗衣服!在處分的討論中,大家還要他每天給莫思擠牙膏,劉書君卻否決道:「這本就是對『耍流氓』的處罰,讓成天樂給莫經理擠牙膏、疊毛巾,需要每天一大早就跑到女同事宿舍去,這不是給他創造更多的耍流氓機會嗎?不行!」

  說罰就罰,開完會成天樂馬上就去打掃洗手間,然後莫思就把自己的髒衣服送來了。她可真不客氣,也許是故意想看看成天樂的誠意,連內衣褲都讓他洗!成天樂一邊洗女式內衣,一邊在心裏直嘆氣,同時又覺得上面散發出的氣息有點……他現在的知覺太敏銳了,趕緊刻意不去胡思亂想。

  洗完衣服做晚飯,成天樂在德國也曾經自己開夥,廚藝雖然不怎麼樣,但傳銷團夥這種大鍋菜沒什麼油水和花樣,他倒也能應付得過來。吃完飯擦地板,當然要賣力氣擦乾淨,因為晚上還要打地鋪呢。好不容易都忙完了,也就該熄燈睡覺了。

  躺在地鋪上的時候,旁邊幾個人的鼾聲與呼吸聲清晰可聞、汗味體味以及空氣中的各種氣息都顯得那麼濃郁。儘管成天樂並沒有刻意的去感知,但身心內外不經意間發生的變化使他的直覺已變得異常敏銳,這環境讓他非常不舒服,只有刻意不去想、不去查探,否則連覺都沒法睡了。

  成天樂又失眠了,他只好儘量去想別的事情來分散注意力,於是想起了劉書君說的話,分明是提醒他給大胖打電話的時候別再出閃失,他又想到了給李小龍打電話的經過,腦海中彷彿又莫名的聽見了表嫂對表哥評價他的那番話——「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居然還要叫你去外地談生意,就他那樣被人騙了還幫著數錢呢……」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0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6、塵埃本具,時時勤拂拭

  在表嫂眼中,自己就是這樣的廢柴一根嗎?聽表哥的反應,似乎也認可表嫂說的話,只是不想讓成天樂聽見而已。他在親朋好友中的形象真的是這樣嗎?成天樂轉念一想,不得不得出了一個令他沮喪的結論——事實確實如此。實事求是的講,就他的經歷而言的確是一事無成,表嫂的形容非常恰當,要不然的話,他現在怎麼會躺在傳銷團夥的地鋪上?

  成天樂沒法生氣,因為那就是他,不是誰的偏見與誤解,或者是帶有目的的誹謗與嘲諷,看他的經歷與所作所為,他在世上就是那樣一個人。他不禁又想起了「耗子」說過的一句話——「我只知道要讓你感悟天地,感覺到自身的存在,去思考自己是誰。」

  這其實是妖類開悟之初的修煉心法,但成天樂並不是出身山野的禽獸,他是人世中的一位青年,他在這個過程中的感悟不僅是體察天地萬物,而更重要的是這個人世對自己的觀感。成天樂雖然不生氣,但多少也有點不服氣啊,他又想其表哥李小龍的經歷。

  李小龍當年也不比他出息多少,一樣是在德國混了兩年語言學校,啥也沒學到就回來了。回來之後找工作四處碰壁,沒少挨父母的數落和親戚朋友暗地裏的嘲笑,後來實在沒辦法,這才借錢開了家店,自己解決了就業問題。開店一年多沒想到生意還不錯,小日子過得滋潤起來、心態也變了,打電話的時候也會很自然的教育起成天樂了,話裏話外多少也帶著自我感覺良好的炫耀成份。

  表哥那麼說話已有他的資本,那麼成天樂又有什麼資本呢?想來想去,只有下苦功將「耗子」所傳授的法訣練成。成天樂不知道修煉這套法訣將來有什麼用,就算他練成了,表嫂該怎麼說他還會怎麼說。但有一點,假如他沒修煉過,表嫂的話他是不會聽見的,現在至少聽見了,這就是進步嘛!

  成天樂又想到了一件事,今天上午練功的時候出了一身那麼難聞的臭汗,就像從臭水溝裏撈出來似的,把旁邊的人熏走一圈,然而入境中的他卻毫無察覺,直到收功之後才意識到。看來人們很多時候自以為將世界觀察的很明白,往往卻恰恰看不清自己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早起做飯,吃完飯又去上課練功。這段時間于飛有別的事情忙,忙著打電話去開發新的下線,不能把事業成功都寄託在成天樂這種不靠譜的活寶身上,所以暫時沒來找成天樂。但成天樂也不得清閒,上課時苦煉,下了課還要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間、擦地板。若是往常,他這麼勤勞一定會受不了,更何況睡的是地鋪,伙食又那麼差?但現在與每天的「苦練」相比,餘下事情似乎也不算什麼受罪了。

  某人掉進臭水溝一次,可能是因為不小心或者不走運,也許還要怪誰把臭水溝挖在那個地方?但假如天天都掉進臭水溝裏,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呢?答案就是——成天樂!他每天都按照「耗子」的要求,入境修煉的時間儘量堅持到極限,從最初的二十分鐘,幾天後已經變成一個多小時了。

  每次收功之後,他都察覺到自己又流了一身臭汗,周圍的學員們又都躲開了一圈。那氣味很是熏人啊,衣服粘乎乎的貼在身上甚是難忍。這奇異的現象每次都會發生,且每次出的汗都會減少一些,腥臭味也會更淡一些。就算這樣,周圍的人也受不了啊,一見到他就條件反射似的捂鼻子,躲避瘟疫般的閃遠,他在這個團夥裏可出名了!

  一開始同屋的人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因為成天樂喜歡上的是最初級的大課,與同屋的經理們並不在一個課堂,馬經理還奇怪的問他:「成天樂,你怎麼天天掉進臭水溝?」後來大家才知道實情並不是那樣,他就是在課堂上出了一身難聞的臭汗,於是有又人認為他是惡性狐臭發作了。

  雖然成天樂上課時會熏開一圈人,但對同屋的室友卻沒什麼影響,因為他一下課就趕回宿舍先沖澡。那身臭汗一衝掉,渾身甚至會散發出舒爽清新的氣息,就連靠近他的人都會莫名覺得有點舒服。成天樂也問過「耗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耗子」回答的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告訴他——

  「修煉入門、身心一體,既練神也練形,你超脫了族類與自身的習性,身體也自然會發生變化,這是一種淨化也是進化。不必擔憂,等你修煉成功之後,就沒有這些麻煩了。」

  成天樂又問:「這第一層法訣,我什麼時候能練成啊?」

  「耗子」又答道:「你的修為精進神速,只要照這樣自然堅持下去,很快就會練成的!但有一點要小心,修煉之時自有考驗,你原本的習性反應可能會變得異常強烈,一定要注意不能迷失其中、被控制了心神,那樣就等於前功盡棄了。」

  「耗子」的話就像一枚定心丸,成天樂雖然天天臭哄哄的回宿舍,可是表情又變得總是笑呵呵的。「耗子」警告他,修煉入門之時原本的「習性」會變得更強烈,成天樂很快就體會到了。「耗子」是從妖修的角度談的,說的是禽獸之屬天性中的本能欲望勃發,而對於成天樂這個人來說,卻是另一種難熬的感受。

  本來他已經適應了傳銷團夥裏的伙食,可是這幾天卻突然又變得異常的饞,哪怕走在路上聞到一絲肉香感覺都會受不了!在以前「正常」的情況下,他再饞也不過是直流口水而已,可現在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衝動。假如那氣味是從路旁的某戶人家傳出來的,他心裏就、會莫名升起一種強烈的欲望——直想打破窗戶跳進去,把人家的菜都給吃了!

  但儘管有這樣衝動的念頭,成天樂並沒有真的那麼幹,也不可能那樣幹!他只是覺得這種反應很難堪,不過就是飯菜清淡點,咋就饞成這個德行了呢?

  饞只是一方面,還有另一方面的反應讓他更難啟齒。他已經給莫思洗了好幾天內衣褲了,天熱出汗嘛,天天換也很正常,可是成天樂這幾天的狀態卻不正常。這天在水池裏搓內衣的時候,不知為何走了神手一用勁,竟然給撕破了!只有他自己明白當時心裏聯想到了什麼,其實他在心裏想著這內衣穿在莫思身上的情形,然後雙手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等回過神來又罵了自己一句——禽獸啊?怎麼用撕的!

  雖然暗罵自己是禽獸,可是那種異常強烈衝動反應卻是避免不了的。下午的時候傳銷團夥在一起搞互動娛樂,成天樂都刻意迴避了,雖然平時藉著做遊戲吃其他女經理的豆腐很愜意,但現在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失態。

  「人非禽獸」這句話,也表示人類社會文明傳承中的自我反省過程,超脫了原始的獸性本能,從而形成了法律約束與道德自覺。比如山野中一隻強壯的虎娃長成,會直接撲倒令它發情的母虎,除了天地自然的法則之外,沒有別的東西阻擋它。但是人類社會中的成天樂卻不能這麼幹,這也是天地自然進化的另一種法則。

  成天樂迴避的方式,就是讓自己儘量不要閑下來有功夫胡思亂想,總是不停的在找事情做。除了每天做飯、擦地板、打掃衛生間、給莫思洗衣服之外,成天樂又主動幹了更多的活!他又開始幫同屋的其他「經理」們洗衣服,洗得幹不乾淨兩說,但搓的都夠用勁的。不僅擦地板,他連窗戶都擦,至於地板那更是擦了一遍又一遍,衛生間裏的每一塊磁磚也都被他擦得鋥亮。

  成天樂有生以來,從沒有這麼勤勞肯幹過。只有在這種狀態下,他才能儘量忘記那本能的欲望勃發對心神的沖襲。成天樂在這個傳銷團夥中已是臭名鼎鼎,很多人提到他時都會皺起眉頭、一臉厭惡之色。但在宿舍裏,成天樂卻得到了「同事」們的一致讚賞,這麼吃苦耐勞的小夥上哪而去找啊?如今這樣的年輕人可是太少了!

  對他的看法轉變最大的,居然是那位曾被他「耍流氓」的莫思。上次成天樂把她的內衣給洗碎了,硬著頭皮紅著臉去道歉,表示自己一定會賠。可莫思竟然沒有讓他賠,她的臉也紅的跟個柿子似的,還說以後不用麻煩成天樂幫她洗衣服了,成天樂如果有髒衣服的話,還可以拿來讓她幫著洗,上次的事情只是誤會,當時自己只是賭氣而已云云。

  不知是因為身體狀態有異、還是自我感覺良好,成天樂總覺得莫思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媚媚的很是勾魂,彷彿在誘惑他對她做點什麼似的。成天樂當時趕緊閃了,回到宿舍又把衛生間徹底打掃了一遍、連一絲灰塵都沒放過,這才平息了心中衝動的聯想與身體難堪的反應。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1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7、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

  說實話,成天樂對莫思根本就沒什麼想法,可是怎會莫名有那樣的聯想與衝動呢?其實成天樂對劉書君原本倒是很有些想法與渴望的,但後來他看明白了劉書君等人在做什麼,心裏便覺得遺憾與惋惜、甚至還有幾分惆悵,把很多念頭都打消了。可現在又見到劉書君的時候,他卻自然有種很羞恥的衝動,好似身體裏藏著一頭野獸。

  為什麼會這樣?他也問過「耗子」。「耗子」解釋得很含糊,也不能徹底說明白究竟。但成天樂卻自己做出了一種解釋——因為修煉的緣故,他的知覺感應變得很敏銳清晰,那麼外界對身心產生的各種刺激也會異乎尋常的強烈,他需要一個適應、克服並回歸常態的過程。這就是「耗子」所謂的修煉成功吧?到時候回歸了常態,可能境界已然更高。

  真難為成天樂在並無明師指點的情況下,能自己想通這一點,這倒不能說明他這個人多麼有悟性,而是他考慮問題的習慣一向如此,簡單而直接。想通了這些之後,成天樂暫時也不擔憂了,他既然能看清是怎麼回事,就有辦法去面對與克服。為期一周的「內部處分」已經結束了,但成天樂卻化被動為主動,仍然積極的做各種事情,就是不讓自己有功夫閑下來胡思亂想。

  白天很累,夜裏睡得自然就沉,也就少做一些荒唐的食色之夢。然而這一天躺下之後,成天樂卻又沒睡著。他敏銳的感覺到身下地板的從牆角那邊傳來輕微的顫抖,在黑暗中扭頭望去,雖然視線很模糊,卻能夠清晰的察知那邊發生的事情。

  同屋「洪經理」的地鋪靠近牆角,他面朝牆側身躺著,雖然是熱天,可是身上還蓋了一床薄薄的毛巾被,手放在毛巾被下面很有節奏地動著,呼吸很粗卻儘量壓抑著不發出聲音。他不用問就清楚,洪經理在那裏「自摸」呢!這個傳銷團夥的封閉環境裏,每天上課、娛樂、打電話開展業務,看似過得充實、每個人都很亢奮的樣子,實則空虛無比,人的各種基本欲望,在寂靜的時候會更強烈。

  理解雖然能理解,但成天樂卻感到很驚訝,因為客廳的地板上一共睡了六個人啊!這幾天成天樂的慾念強烈,睡覺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打飛機」,可是他卻做不出來,因為旁邊還睡著五個人呢!別人的細微動作他都能察覺,那麼在潛意識的反應中,彷彿自己做的事情也是那麼清晰可察。在這種情況下「打飛機」,那感覺就像在光天化日下的公共場所自瀆,成天樂是做不出來的。

  可現在卻看見同屋的室友在這麼幹,過了一會兒他又聽見了一聲壓抑不住的呻吟,聞到了一股很刺鼻的氣息。不知為何,成天樂突然感到特別的噁心,彷彿身體中那躁動不安的欲望也莫名平息下去。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這一幕,於是扭過頭去彷彿遮罩了感觀,在昏昏沉沉中睡著了。

  第二天上課時,其他學員們一見到成天樂,都習慣性的空出了一圈座位,有人還在小聲的嘟囔、帶著厭惡的神情抗議著什麼。成天樂卻厚著臉皮不為所動,開課後不久就習慣性的打起「瞌睡」來。但就是這一天,他身上卻不再有臭汗,更沒有任何難聞的氣味發出,彷彿已經回歸了平常的樣子。

  入境的成天樂,感受的仍是萬物紛雜、擾動難耐,然而不知何時卻倏然一變,一切都寧靜了下來。此寧靜卻非彼寧靜、狀態十分奇異,他仍然能清晰的察覺到周圍的聲色擾動,卻能自然的收斂神識不動心神,比如他能聽見,卻已可以不去聽、不受其擾。

  「耗子」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帶著驚喜道:「第一步法訣已經練成了!」

  成天樂:「成了?」

  「耗子」:「是的!」

  就在這時,教室裏又響起了震耳的歡呼聲與口號聲。成天樂覺得自己入境的時間好似並不長,沒想到等反應過來時就已經下課了!「耗子」說他修煉已成,而成天樂自然就明白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它心念一動,又進入了那種奇異的寧靜狀態。假如他有一位靠譜的師父,會告訴他這不過是能將神識自如的延伸與控制,其實他的「法力」還微弱的不能再微弱。

  成天樂此刻卻是欣喜無比,他在腦海中說了一句:「耗子,我真的練成了!」

  「耗子」答道:「是的,你練成了!」

  這一問一答之後,成天樂突然意識到——自己走在路上竟然也能與「耗子」對話了!而以前他只有在教室裏聽課時才能辦到這一點。這也意味著另一件對他很重要的事情——他不必再去上傳銷課了。修煉了這麼久,等到第一層法訣終於練成,成天樂最大的甚至說唯一的收穫,便是他不必再借助傳銷課堂那種特殊的外緣,已可以自主的入境修煉。

  這便是修煉已成嗎?假如有真正的修行高人清楚他的狀況,說不定會笑掉大牙,這算什麼功夫?可是成天樂與「耗子」都興奮莫名。因為「耗子」所知的只是這第一層法訣,在它眼中,成天樂這就是神功大成啊!

  成天樂很自然的又問道:「耗子,下一步該怎麼辦,我們接著修煉什麼?」

  「耗子」:「我也不清楚,你需要回到我來的地方,再取得其他的法訣,一步一步都練成。等到那個時候,你就老厲害了!」

  「耗子」說的「老厲害」究竟有多厲害?成天樂並不清楚,但總之感覺應該是很厲害的樣子!他又意識到,如今已不必繼續留在傳銷團夥裏了,離開的時間到了。但是該怎麼脫身呢?這段日子看似沒有人刻意限制他的行動,其實是因為他本人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假如真想走的話卻是不容易脫身的,傳銷團夥自有各種手段。

  他又不是沈四寶,有家傳絕技會飛簷走壁。成天樂雖然也是「神功大成」,可是與人家相比、仔細想想又有些洩氣,於是他對那後續的修煉法訣是更加的好奇與嚮往了。

  成天樂又追問道:「你教的法訣我練成了,也算是有功夫了吧?」

  「耗子」仍帶著驚喜的語氣答道:「嗯,是的!」

  成天樂卻很是納悶:「那我有什麼功夫呢?」

  「耗子」也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反問道:「你想要什麼功夫?」

  成天樂很謙虛的說道:「騰雲駕霧暫時就算了吧,飛簷走壁總可以吧?」

  「耗子」:「你修煉的是根本法訣、突破境界的心法,而騰雲駕霧飛簷走壁之類,只是施展法力的手段、是施法之術。」

  成天樂突然反應過來道:「搞了半天,原來你也不知道啊?」

  「耗子」的語氣竟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後面幾步的法訣中應該有吧。」

  成天樂握著拳頭晃了晃胳膊道:「那我有法力嗎?」

  「耗子」:「有,當然有啊,你已經將法訣練成了,怎麼會沒有法力呢?」

  成天樂:「在哪兒呢?」

  「耗子」:「就在形神之中啊,你自己怎麼會沒感覺?」

  成天樂:「可我確實不知道啊。」

  「耗子」好似這才想起自己說漏了一些什麼,語氣有些艱澀:「那你以為什麼是法力?不是你吃飯、搬磚頭的力氣,念力、定力都包含其中。你能控制神識感知外物,萬物紛擾中定住心神,這些就是法力啊。聞法、求法、修法而能精進,首先要知道什麼是『法』,天地萬物就是法、變化運轉也是法,能察知天地萬物、控制其變化運轉,便是法力……」

  成天樂打斷它的話道:「等等,我怎麼覺得你像在念稿啊?」

  「耗子」又解釋道:「這法訣本就是一道神念心印所留,是被我融合,又不是我所創的,我能知道什麼就告訴你什麼。」

  成天樂:「那你還知道什麼?」

  「耗子」的聲音又略顯得意:「我知道的太多了,一時之間也講不明白,你要問什麼吧?」

  成天樂有些洩氣的說道:「我現在到底有什麼神功啊?我怎麼覺得練成和沒練成,也沒太大區別啊?」

  「耗子」提醒道:「這你可就錯了,區別是很明顯的!你能體察天地萬物自有所悟,這是基礎。你剛才說的飛天遁地之能脫離不了這個基礎,至少你要知道什麼是天地吧?只有你能感知這個世界、才能順應與改變它,假如你察覺不到天地萬物的玄妙,又如何運轉它的玄妙呢?就像你有力氣,可總得知道往什麼地方使吧?感知之能,其實就是真正的大神通,一切法術施展的根基。」

  成天樂終於點頭道:「哦,原來這就是大神通啊!」

  他邁著心滿意足的步子走向了宿舍,就這麼志得意滿間,那入境而觀的狀態散失了,需要重新定住心神才能去察知周圍的萬物生動。練成了「大神通」的成天樂是什麼人?他還是成天樂!臉上帶著得意的笑,他甚至沒發現樓梯口正站著一個人在等他。

  那人猛然開口喝道:「成天樂,你笑什麼呢?」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3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8、動輒得咎,妄做不自知

  成天樂被嚇了一小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于飛,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道:「于飛大哥,好幾天沒見著了,怎麼今天有空想起我了?」

  于飛的臉色原本很難看,此刻儘量擠出一絲笑容道:「你是我在公司的下屬嘛,這幾天太忙,一直沒時間關心你的情況。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找你,業務準備的怎麼樣了?」

  成天樂反問道:「給大胖打電話嗎?什麼時候打都行!」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這個傳銷團夥,正在琢磨著怎麼脫身,但是無論如何眼前這一關是必須得過的,不僅是過于飛這關,也是過他自己這關。

  于飛的表情有點皮笑肉不笑:「我陪你一起上樓吃午飯,吃完飯就去給大胖打電話。其實業務不僅僅是給大胖打電話,也包括為了事業成功隨時做好各種準備。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壓力,就算大胖不能來,只要你發揮的出色也會受到領導的認可。我不是說過了嘛,儘量從大胖那裏問出你們補習班同學的聯繫方式,尤其是那些與你比較熟的、關係還不錯的,這也是工作的重點。」

  ……

  于飛這段時間在忙啥呢?他也在不斷的收集能想到的聯繫方式,瘋狂的給以前的朋友、同學打電話,希望能把他們騙到傳銷團夥來。失敗的次數很多,但前幾天終於又騙來一個。那人是于飛從小玩到大的鄰居,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接到電話不疑有詐,興沖沖的就來了。但是于飛很不走運,這人高中畢業後在社會上混了一段時間又去當兵了,特種兵剛剛退役,相當不好惹。

  傳銷團夥的洗腦需要一個過程,「新朋友」要融入這個封閉的環境中,種種手段才能漸漸發揮作用。大部分人發現受騙上當的第一反應都是轉身就想走,不論是連蒙帶哄還是軟磨硬泡或者加以人身限制威脅,傳銷團夥都要把「新朋友」儘量多留一段時間。可此人卻留不住,當天住了一夜小單間,第二天在行李裏抽出一把刀差點把于飛給捅了。

  于飛之所以還留了一條命,是因為他那朋友手下留情了,一方面是因為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另一方面也不想因為這種事犯殺人罪、不值得。于飛被踹了一腳,躺地上半天沒爬起來,這時有一夥人把那位「新朋友」給圍住了。正常人可能難以想像他們會做什麼,那場面是令人目瞪口呆的。

  傳銷團夥中發生這種暴力事件,首先圍上去的並不是一幫大漢,而是一群老少娘們。有大嬸抱住了他的行李,口口聲聲喊道:「大兄弟,千萬別衝動!于經理真的是為你好啊,你就留在這裏多考察兩天,就兩天!你會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什麼,將來會感激他的。」

  還有一個姑娘跪在身前抱著他的雙腿道:「這位大哥,我寧願你現在恨我,也要把你留下來!你就多瞭解幾天這裏真實的情況吧,不要讓自己的人生後悔!」

  傳銷團夥裏的這些「骨幹精英」,有時候看上去熱情而真誠,比正常人還要正常。但是她們扭曲的心態以及平時在各種「情境遊戲」中所鍛煉的「演技」,這一刻都暴露了出來,已經無所謂臉皮與廉恥了,完全不像正常人。

  此時就算這位「新朋友」身強力壯,也很難動手啊。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一條大漢被七八個娘們摟著胳膊抱著腿,拳腳也施展不開。而且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會有暫時的妥協和猶豫。「不就是多呆兩天而已,既不犯法又不會死!」這麼一念閃過,後面的很多事就難說了。

  但這位「新朋友」是個愣頭青,曾經還在邊境緝毒殺過人,思維回路與一般人也不太一樣。他連女人都打,而且出手很重,當時刀交左手,揮右掌就給了抱腿的姑娘一記耳光。只聽一聲脆響,連牙都打掉了兩顆。

  強行留人的第一招不成,按照常理,應該是「領導」帶著幾位身強力壯的男子與這人「談話」了。談話的過程往往是和藹的語氣中隱含威脅,要求這個人不要衝動,不妨在這裏考察幾天、就當旅遊了。如果到時候還想走,會買好車票親自送他離開云云。總之第一步戰略就是儘量拖延「新朋友」留在傳銷團夥裏的時間,先把人先穩下來才好施展別的手段。

  劉書君「領導」當時帶著幾名下屬趕到現場,對那人也是這麼說的,但那人持刀搖頭道:「你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騙人,不能再讓我相信第二句、第三句!」劉領導很少見的決定當場放棄,同意讓那人立刻就走;而按照慣例,是于飛掏錢買的火車票。

  有的人被朋友騙到傳銷團夥來,對騙他來的朋友憤恨動手的情況也是時有發生,但當場就能脫身的人卻很少見。原因很簡單也很複雜,首先第一點,你很難對笑臉相迎、熱情的幫你擦皮鞋、擦汗、擠牙膏、滿口奉承甚至連衣服都洗好的人撕破臉皮下重手。比如成天樂是被騙來的,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很難立刻就一耳光抽在劉書君的臉上。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先搞清楚狀況再想辦法脫身,而傳銷團夥的第二個謊言就是「來去自由」。他們會對「新朋友」說——只要留下好好考察幾天,到時候還想走就儘管走云云。很多人選擇暫時留下就是這個原因。其實真過了幾天還想走,傳銷團夥還有其他的說辭和手段在等著呢。

  有人在網上和報紙雜誌上看到這樣的事情,可能會坐在那裏空放嘴炮過癮:「假如是我,就拿起刀把一屋子人都砍死……」實際上真的置身其中時,絕大多數人是很難當場豁出去的,更別提這種自我毀滅式的舉動,因為那還不是絕境,普通人也不是變態的冷血殺手。

  正常人在陌生的環境裏、不清楚還有什麼未知的威脅,都會有所畏懼,第一反應是先自保。初到傳銷團夥的處境看似也沒有拚命的必要,暫時呆兩天既是無奈又是明智的選擇,而且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危險。傳銷團夥的目的,就是要讓「新朋友」主動選擇這種「緩兵之計」。而于飛騙來的這位元朋友,情況的確比較特殊,這人做事太衝動且不計後果。劉書君不想在他身上付出太大的代價,所以當場把人放走。

  于飛受了傷,雖然沒斷骨頭,可是胸口有一大片淤青,好幾天都要用手捂著胸哈腰走路,樣子別提有多慘了。他還遭到了雲少閑與劉書君的嚴厲批評,那位被打掉兩顆牙的女經理,補牙的醫藥費用也要于飛來出。于飛加入行業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到現在也沒成功開發一名正式的業務代表,他總共騙來了兩個人,除了第二天就走掉的那位,剩下另一個就是成天樂。

  走掉的那位朋友自然讓他損失慘重,而留下的成天樂,卻更加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最近這段時間雲少閑和劉書君不斷接到這種投訴,都是針對成天樂的,據說這個人每天不洗澡、可能還有惡性狐臭,往教室裏一坐臭氣熏天,搞得新學員們都沒法上課了。但他還特別不自覺,臉皮厚的要命,天天一大早就跑去坐在教室的正中央。他要是積極上課倒也能說得過去,可是一上課就打瞌睡,根本就是來課堂上睡覺的!

  針對學員們的投訴,劉書君也做過調查,結果卻沒法處理成天樂。同屋的人都對成天樂交口稱讚,他的表現好得不能再好,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成天樂並非不洗澡,事實恰恰相反,他一下課就回宿舍沖澡,而且也沒有什麼惡性狐臭,他就是在課堂上出了一身臭汗而已。傳銷教室的條件簡陋、熱天沒有空調,這種事情總不能處罰學員吧?

  就在昨天,雲少閑特意找于飛談話,開導他道:「成天樂這個人,不太適合我們這樣的行業。他的素質太差了,可能無論怎麼努力也達不到要求。我們行業的成功經驗中也包括投資學原理,就像一支股票,如果你一開始就在基本面的方向判斷上完全錯了,再怎麼追加成本補倉都是徒勞無益的,最後可能只是白白的付出更多。當你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應該果斷的割捨。成天樂一個人留在公司中本來倒也沒什麼,但他卻干擾了其他的人。」

  聽他的意思,是想找機會把成天樂給攆出去,于飛趕緊問道:「領導,我們什麼時候轉移?」

  人好不容易騙來了、留下了,都是傳銷團夥繼續騙錢的資源,不是實在忍無可忍怎麼會趕人走呢?想逃走都不容易!所以傳銷團夥一般不主動攆人,這種事都是很低調的處理,大多選擇在搬家的時候把某人撇下。等某人一覺醒來,發現整個團夥已經人去屋空,那號稱人幫人共同走向成功的「公司」,終於將之拋棄。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4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29、難得糊塗,神功樂天成

  雲少閑答道:「離下次轉移還有一段時間,暫時沒定確切的日期,這是領導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成天樂是你招來的,他的問題應該由你來解決、而且要儘快的解決!」

  于飛很不甘心的說道:「他才來一個多月,其實表現的挺積極的,就是人的悟性差了點,我看還可以再挽救一下。」

  劉書君插話道:「于飛,你更需要好好檢討自己的問題!開展工作遇到困難很正常,但你也不能亂來啊,怎麼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失誤?看看你前幾天請來的那個人,你事先怎麼就沒說清他的詳細背景和人品問題?假如事先瞭解情況,公司是不建議在這種人身上開發市場的。」

  于飛低頭道:「因為我太想取得工作成績了,想來想去也只有請他來最有把握,心存僥倖想獲得成功。」這話倒不假,于飛如今已是病急亂投醫,有一個活寶成天樂砸在手裏,又遲遲無法取得其他的進展,就算瞭解那位朋友的底細,也只得硬著頭皮一試了,結果又證明他可真是個倒楣蛋。

  雲少閑又說道:「成天樂的情況,劉領導已經對我說過了,我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下一個業務開發物件,也就是他那位元叫大胖的朋友,你要負責讓他好好聯繫。能不能把人成功請來,並不是最重要的,重點要看他是否掌握了最起碼的業務能力、思想認識上是否也達到了行業的要求。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于飛趕緊點頭道:「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成天樂,親自指導他給大胖打業務電話,請領導好好監督他的表現。」

  雲少閑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不僅是他的表現,也是你的表現,那就快去準備吧。」

  于飛走了,劉書君問雲少閑道:「領導,你怎麼不對他說實話呢?」

  雲少閑答道:「我不想等到下次轉移的時候再解決成天樂的問題,這個人表面上很積極,卻不能給團隊帶來正面的影響,而且繼續坐在教室裏,還會干擾大家接受公司的正常培訓。可我們偏偏又不能讓他不去上課,公司的紀律就要求每個人都積極學習業務。他一上課就瞌睡,把教室熏得臭哄哄的;一吃飯就精神,還對女經理耍過流氓。這樣一個人留在這裏,對我們的行業形象、對其他新朋友的思想轉變都很不利。至於下次轉移,我也有安排,打算到時候把于飛撇下。」

  雖然也有點思想準備,但劉書君還是覺得很突然,詫異道:「領導,你原來是想把于飛給撇出線?于飛這個人雖然能力差了點,但態度是積極的,對我們的行業也完全熱衷,是不是應該再多給他一點時間?」

  雲少閑搖頭道:「小劉啊,你的業務能力相當出色,大半年就升到了C級,但你看人的眼光還有點問題,或者不懂什麼叫當斷就斷。于飛本人雖然加入了行業成為了業務代表,做事情也很努力,但你看看結果!他找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他是你的下屬,放棄這條線你會覺得很可惜,但實在沒有必要再浪費功夫,而且說不定他又會捅出什麼妖蛾子。」

  劉書君又問道:「你不是說給成天樂一個機會嗎,要看他給大胖打電話的表現?」

  雲少閑淡淡一笑:「這次確實是在考察成天樂,假如他把大胖給請來了,而且大胖也加入了行業,這說明此人對我們還是有用的,能自己交生活費的話,就讓他繼續幹一段時間。但是那個于飛,我是真的不想留了!」

  成天樂上次給李小龍打電話,雲少閑就在主機那邊監聽,事後也和劉書君討論過成天樂的情況,分析的重點是——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是真的傻!幹啥啥不成、吃啥啥沒夠,就算他想騙人,瞭解底細的誰又能聽他忽悠?而不知道底細的,他更忽悠不著也聯繫不上。

  不過傳銷團夥就是專業拉人騙錢的,成天樂這樣的傻子至少無害,而于飛把事情幹砸了帶來的卻是麻煩。成天樂如果傻人有傻福,能夠碰巧抓到死耗子的話倒也是個資源,就算是攆走之前也不能浪費;但是像于飛那樣的瞎幹,弄不好會把貓給招來了。

  ……

  于飛來找成天樂的時候,並不清楚他自己已經被「領導」決定放棄了,心裏只想著怎麼幹好工作,看見成天樂時不禁有些來氣,心中暗道:「這個活寶怎麼總給我惹事,昨天又挨領導批評了!他打給大胖的業務電話我一定要盯好。」

  不知為什麼,成天樂再看見于飛的時候,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種心理優勢,彷彿幾天不見自己就變得比他高明了似的。這種微妙的心態變化,無非來源於他的「神功已成」,自我感覺暫時有些飄飄然。

  打電話就打吧,先上樓吃飯,結果大家就坐在那裏幹等著他呢,成天樂一進屋就問道:「怎麼了,還不開飯,大家難道不餓嗎?」

  洪經理坐在桌邊喊道:「都在等你呢!怎麼今天下課這麼長時間才回來?你還沒做飯呢,我們吃什麼?」

  成天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段時間都是他搶著給大家做飯的。別提做飯了,房間都是他打掃的,地板和衛生間的磁磚也是擦了一遍又一遍。成天樂那麼做,並不是因為他天生就是多麼的勤勞樸實,無非是為了克服那種難以形容的慾念衝動。可是今天的情況變了,他的身心狀態已恢復了正常,而且「神功已成」,於是說不幹就不幹了,連想都沒多想。今天中午壓根就把做飯的事給忘了,在路上溜溜躂達的跟「耗子」聊了半天。

  聽洪經理這麼說,成天樂指著門邊上貼的一張紙瞪眼道:「等我幹什麼?今天明明輪到你做飯啊,值勤表上都寫著呢,我還等著吃呢!你怎麼還不做?」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成天樂說的不錯,今天的確該洪經理做飯,但是這段日子一直是成天樂搶著做飯、打掃房間,別人想幹也插不上手啊,也就樂得輕閒享受了。可今天這小子怎麼轉性子了?洪經理吶吶的說道:「成經理,每天不都是你搶著做飯嗎?」

  成天樂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道:「我媽常說一句話——不要拿客氣當福氣!今天我可沒有主動搶著做啊,我有事回來的晚,該你做的飯就不做啦?……幫人也得你情我願,你也不能在這傻等啊,快去做飯吧,大家都餓了。」

  洪經理被他說的臉通紅,起身去做飯了。莫思主動給他拿來碗筷,成天樂很自然的貼著她坐下,也不故意閃了,肩膀蹭在一起感覺軟軟的很舒服。吃完飯大家都習慣性的把碗一推,因為按照這段日子以來的慣例,成天樂會主動拿去洗的。但是今天成天樂也把碗一推,扭頭沖于飛道:「走吧,我們打電話去,別讓大胖等著急了!」

  于飛好氣又好笑道:「大胖急什麼?他又不知道你要打電話。」

  成天樂:「他不急你急,你不急我還急呢!」

  打電話的地方與上次不一樣,又換了套一室一廳結構的單元房,但話機還是原先的那一部,因為聽筒上有一道明顯的劃痕。成天樂雖然沒有特地留意過,卻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們在客廳裏打電話,成天樂第一次主動施展了「神功」,知道裏屋有人而且是兩個,雖然看不見可是氣息莫名的很熟悉,是雲少閑和劉書君。不要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凝神一動念而已。

  大胖與成天樂關係不錯,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鐵桿朋友之一,補習班畢業之後就在東北上的當地大學,與成天樂還經常有聯繫。去年暑假的時候,大胖還帶著女朋友到上海旅遊,當時是成天樂幫著訂的快捷酒店,還陪著他們倆一起逛外灘、請他們吃飯。大胖今年夏天剛剛本科畢業,他老爸給他在高新區介紹了一份工作,上班還沒多久。

  估摸著正是下午剛上班的時間,成天樂撥通了電話。大胖接通電話問道:「喂,哪位呀?」

  成天樂:「大胖,我是成天樂!」

  大胖驚喜道:「是你啊!最近忙啥呢,怎麼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成天樂:「最近在蘇州工作,還在鍛煉業務,確實忙了一些。……咦,怎麼有汽車喇叭聲音,你不在辦公室嗎?聽聲音好像在大街上……不對,你是在車裏,不是自己開車吧?開車接電話可要注意安全!」

  大胖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你的耳朵怎麼變得這麼靈?我在計程車上呢,我爸這幾天住院了,我媽在陪護,我去送飯。」

  成天樂吃了一驚:「叔住院了?什麼問題啊,嚴重不嚴重?」

  大胖:「唉!天天都有飯局,肯定是喝酒喝的,突發腦溢血,就在我上班的第二天。還好,不幸中的萬幸,送醫院很及時,經過搶救已經脫離危險期了,這兩個月還一直在住院觀察呢。」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4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0、豈非人子,惹一怒勃然

  大胖這段日子過得比較煩悶,正想找個朋友好好聊聊,說話的時候路上有些堵車,他便越說越多、將很多苦水都倒了出來——

  成天樂問他:「你媽在病房陪護,你負責送飯,那還有誰換班呢?小月呢,她也能幫忙啊,有空的話她可以換你媽休息休息,實在忙不過來就請護工嘛。」

  小月就是大胖的女友,也是成天樂他們高考補習班的同學,兩人搞對像已經好幾年了。沒想到大胖卻長籲短嘆道:「別提小月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成天樂又吃了一驚:「分手?好端端的怎麼就分手了呢,難道是你犯了什麼錯誤?我記得你們雙方家長都見過了,不是說準備明年就登記辦事嗎?」

  大胖:「是我主動踹的她。」

  成天樂更吃驚了:「為什麼呀?小月是咱們班裏最漂亮的女生了,家庭很不錯,對你也挺好的。去年你們到上海旅遊,兩個人那副如膠似漆的樣子,你怎麼轉眼就……」

  大胖打斷他的話道:「因為我爸。」

  成天樂不解道:「叔?你爸不是見過小月、據說對她很滿意嘛?」

  大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也不是我爸不滿意,其實是因為我。」

  成天樂:「你?難道是因為叔這次住院……」

  大胖:「成天樂,還是你瞭解我啊,就是因為我爸這次住院!我得在家裏做飯、往醫院送飯,病房只有我媽一個人請假陪護,從白天到夜裏都休息不好。我要請護工,可是我媽又不讓,說是外人照看不好不能放心。小月還沒去單位報到,正閑著沒事到處玩呢。我就對她說,白天方便的話,就去病房照看一下……」

  成天樂接話道:「難道是因為小月不樂意?這也可以理解嘛,未過門的媳婦伺候未來的公公,多少有些不方便。」

  大胖帶著怒意道:「我也沒讓她做什麼!我媽一個人在病房多無聊啊,哪怕陪著說說話也好。……其實也就是幫忙看看儀錶和輸液袋、有事叫聲護士就行,好讓我媽能多休息一會兒,真有別的事,我媽就在病房裏呢!……而且我也沒要她天天去,就是有空多去看幾眼,哪怕我做好了飯她幫著送幾次、做個樣子也行!」

  成天樂:「就這些,她也不樂意?」

  大胖:「是的啊!我爸住院一個月,她只去過醫院兩次,第一次送了果籃,坐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還跟我媽說已經約好朋友一起去逛商場吃飯。再後來就沒主動去過,我硬拉著又她去了一次,她還跟我說不喜歡醫院那種地方,氣味聞著就不舒服……我一生氣,就分手了!」

  成天樂:「你就沒有跟她好好說說嗎?」

  大胖:「怎麼沒好好說,平時我都讓著她呀,可是這一次叫我怎麼讓?這還沒結婚呢,假如將來真結婚了,遇到什麼事,家裏有這個媳婦和沒有有什麼區別?成天樂,你說哥們做的對不對?」

  成天樂欲言又止道:「這個嘛……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就是覺得怪可惜的,你們倆從上大學就開始談物件了吧?」

  大胖又長嘆一聲道:「可不是嘛,以前沒遇上過什麼事,她撒嬌我就寵著、感覺也挺好,但這次家裏出了事,才知道這樣的女人根本指望不上啊!古人那什麼話說得好啊——路遙知馬力,疾風知勁草。我幸虧看明白了,所以趁早算了吧……」

  成天樂安慰道:「大胖啊,這種事吧我也不好說什麼,你就看開點吧!古人也說過那什麼話——天涯何處無芳草,哪裡跌倒哪裡找嘛!」

  大胖的聲音突然又變得有幾分得意:「你這話說的太對了!知道嘛,上個月和小月分手,沒過多久我又有女朋友了!」

  成天樂詫異道:「這麼快?情聖級的高手啊!叔還在住院,你哪有時間泡妞啊?」

  大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算是湊巧有緣分,她是那家醫院的小護士,就在我爸病房那個樓層。人可好可細心了,主動幫過我媽不少忙,有幾次我來不及在家做飯,她還主動讓我到她宿舍去……」

  成天樂插話道:「到她宿舍去?幹什麼?嘿嘿,是她不安好心還是你不安好心?」

  大胖啐了一口道:「你別滿腦子流氓想法!那時候我們剛認識呢,能幹什麼?當然是去熱飯熱菜了!」

  成天樂怪笑道:「哦,我明白了——是生米煮成熟飯了!你們就是這麼好上的?」

  大胖:「你別想歪了,我是很純潔的。再說了,人家那是集體宿舍!但我們的確是這麼好上的,現在正處著呢!」

  成天樂:「那我應該恭喜你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也是哪位古人說的吧?」

  大胖終於笑了:「就你這小樣,還掉書袋?今天跟我古人來、古人去的,好久不見長學問了?我記得你原先語文考試都是不及格的!」笑完了,卻突然又嘆了一口氣。

  成天樂問道:「說的好好的,你又怎麼了?難道是你爸的恢復情況不理想?」

  大胖嘆息道:「不是啊,我爸已經住了兩個月的院了,恢復的情況不錯,醫生說過幾天檢查一下,假如沒有別的問題,就可以出院回家靜養了;複查再沒有問題,就可以回單位上班了。」

  成天樂:「那你還嘆什麼氣啊?叔的身體也好了、你的女朋友也有了,多幸福啊!就你這樣的還嘆氣,讓那些不幸福的怎麼活?」

  大胖解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問題就是出在我爸和我女朋友身上。老爺子對現在這個小護士不滿意,認為她的工作和家庭條件都不好,而且總認為那她是故意勾引我的。這幾天他有精神了、經常批評我,認為我和小月更合適,不該因為這件事就那麼草率的分手。老爺子天天數落我呀,你說我心裏屈不屈的慌!我那麼做又是為了誰呀?」

  成天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憋了半天才蹦了一句:「大胖,你真是個孝子!」

  他們倆聊的時間可不短,正在監聽的雲少閑和劉書君卻挑不出什麼毛病來。按照傳銷團夥「聯繫業務」的套路,首先就是拉家常摸對方的情況,他們聊的也很正常,只不過大胖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朋友訴苦,說話太囉嗦了一些。

  這時于飛終於著急了,在成天樂耳邊小聲道:「快問你們補習班的通訊錄。」

  成天樂很配合的在電話裏問道:「大胖啊,我們班有通訊錄嗎?」

  大胖怔了怔答道:「通訊錄?大家平時都不熟、上完課各走各的,高考之後也各奔東西了,當時都沒留什麼聯繫方式啊,哪有什麼通訊錄?」

  高考補習班與普通的學校不一樣,同學們都是上屆高考中的失意者,補習班也不可能組織什麼課外生活和業餘活動。大家也就是來補個課,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下課各自回家、平時之間的交往很少,高考之後,也就各奔東西,如今很多人都已經在外地工作。他們不是高中同學,只是偶爾聚在一起聽過課而已,沒有班級通訊錄很正常。

  說話間,計程車已經到醫院了,大胖連忙道:「我得拿飯下車了,我媽還在醫院等著呢,下次再跟你聊。」

  成天樂很乾脆的說道:「那掛了吧,祝叔叔的身體早日康復!」順手就掛斷了電話,站在那裏低著頭一言不發,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于飛迫切的問道:「電話打得怎麼樣?想沒想好下次怎麼說?有沒有把握把大胖弄來?」

  成天樂猛一抬頭,板著臉斷然道:「我不會再給大胖打電話了,更不可能把他騙來!」

  于飛有些氣急敗壞,一把抓住成天樂的胳膊道:「你什麼意思?怎麼能說把他『騙』來呢!難道你還沒有領悟,這是在幫助他的人生……」

  成天樂打斷他的話道:「你剛才聽得不是很清楚吧?我就告訴你大胖現在的情況,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將電話裏談的內容簡要的說了一遍,然後又問道:「他爸重病住院,他又剛剛談了女朋友,而且已經有了正經工作,你覺得呢?」

  于飛皺著眉頭仍舊不甘心的說道:「他爸不是過幾天就要出院了嗎?對他的新女朋友也不是很滿意!正好趁這個機會出來走走嘛,無論是想不想分手,也可以躲一躲、靜一靜、好好想想。我覺得還是有很大可能把大胖弄來的,只要人能來,就是成功了第一步,你要相信公司……」

  成天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劈手攥住于飛的衣領,衝他吼道:「出了院也要回家靜養,需要人照顧!他爸可是腦溢血啊,假如這時候大胖被騙到外地下落不明,老爺子能不著急上火嗎?萬一有什麼閃失,你償命啊!我見過缺德的,但沒見過你這麼缺德的!

  說什麼『善意的謊言、幫助別人走向成功,親戚家人將來都會被感化、會感激的』!你憑什麼呀?不就是告訴人家加入行業之後像你一樣的幹,將來能掙多少多少錢嗎?其實只是你自己想騙錢!但人家憑什麼就要被你騙,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那種話?

  你在這裏多久了,掙著一分錢了嗎?就算你掙著錢了,就有出息啦?這就是你所謂的人生成功、也是幫助別人成功?大胖是個孝子,因為他父親,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都分手了。新找了一個女朋友,老爹卻不滿意,他一肚子委屈卻不敢頂嘴,怕老爺子生氣影響身體。

  這樣一個大孝子,現在這情況你能騙出來嗎?做夢吧!……就算你把人騙來,你真的能安心把人留下嗎?人家是什麼情況,你明明很清楚!你讓一個孝子不顧父親的死活,被你騙到這裏搞什麼行業,還說是幫助人家走向成功?上課還有臉講什麼『做事先做人』,他媽的還有沒有人性啊?」

  一向呵呵傻笑的成天樂,哪怕是在傳銷團夥裏呆了這麼長時間,也從來沒和誰生過氣,今天是第一次見他發怒。罵完于飛之後,他鬆手轉身就走,出去時重重的把房門摔上了。于飛剛想追出去,雲少閑和劉書君已經推門從裏屋出來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5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1、各安心思,正中誰下懷

   雲少閑看著成天樂摔門而去,搖頭嘆了口氣道:「算啦,就讓他走吧!這人腦袋裏缺根弦,怎麼培訓也領悟不了;做事又好一根筋,屬於不可救藥的那種類型。……明天就找他談談,想個辦法送他走吧,趁大家都上課的時候、低調些處理,不要給團隊造成負面影響。」

  于飛長出了一口氣,既帶著深深的不甘還有一種莫名的解脫感,他也決定放棄了——趕緊把成天樂這個活寶給送走吧!這個主意一打定,他又開始後悔怎麼早沒有下這個決定,白白浪費了這麼長時間,既賠精力又賠錢。想到這裏,他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領導,我看他成天過得挺樂呵,那副傻勁真和別人不太一樣,要是賴著不肯走怎麼辦?」

  雲少閑似是對這種事情很有經驗,不緊不慢的吩咐道:「我看不用和他說實話,就使美人計。讓劉書君領導請他出去吃飯,到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就他那德行,一定會去的!于飛,你也跟著,把他的行李都收拾好帶上。找一家飯店點好菜坐著,你們也不用結賬,藉口上洗手間溜走,把他留那兒就是了。」

  雲少閑這個主意真可謂缺德帶冒煙,卻正中于飛的下懷,他現在心裏恨透了成天樂,正巴不得找個機會出口惡氣呢,心中暗道:「一定要找家飯店點一桌子菜,讓這臭小子結不了賬,被當成吃霸王餐的挨一頓揍才好!」

  而劉書君卻問道:「領導,我看這個成天樂不是一般的傻,他會不會又背著包找回來啊?我的團隊還要過一陣子才轉移呢!」

  雲少閑露出嘲諷的神色道:「就他那傻樣,還能記得路嗎?」

  于飛聞言恍然大悟,多少天來終於開心的笑了,他彷彿已經看見成天樂被人從飯店裏打出來、拎著行李站在街頭,宛如一條流浪狗似的倒霉樣。成天樂一個多月前來到蘇州,天黑之後從山塘街鑽七歪八扭、四通八達的小巷走了足足有十里路,這才到了傳銷團夥的駐地。當時如果沒有劉書君帶路,別說是成天樂,就連于飛都轉懵了。

  成天樂來了之後就沒單獨出去過,也根本沒機會熟悉周圍的路。這裏附近的小巷子岔路多的很,明天多繞幾圈,先繞暈了,然後帶他到大街邊坐公交車直接去觀前街,到時候就算成天樂想回來也找不到地方。

  ……

  成天樂摔門出去,于飛沒有跟著,傳銷團夥中也沒有其他人暗中監督,如果他這個時候就選擇離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別人可沒有他這種「待遇」,成天樂並不知道他已經被放棄了,劉書君巴不得他自己收拾行李悄悄的滾蛋。

  可是成天樂並沒有立刻就走,他雖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但還不著急這麼一個晚上。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又不認識附近的路,晚上總得有地方吃飯睡覺吧?還是回宿舍最好!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也留意探查周圍的動靜,連小蟲子在牆角爬過都能感知的清清楚楚。成天樂突然意識到自己練成的「神功」並非無用,而是相當有用!

  只要他展開神識,在這種小巷縱橫的老居民區內,其他人很難暗中跟蹤他而不被甩脫。只要快走幾步多拐幾個彎,別人看不見他、他卻能察覺別人的位置,就有辦法利用這裏的地形把人都甩掉。哪怕到時候自己也迷了路,然後再找人問道唄。——他心裏這麼想的時候,又驚喜的發現,這一路根本就沒人盯著他,假如行李在手的話,他現在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

  成天樂的心定了,他知道自己有辦法脫身,於是也不再發愁,而是琢磨起明天的計劃。首先不能讓同宿舍的人起疑,旅行包最好別帶了;把換洗衣服裝到一個塑料袋裏,就說要送給莫思去洗,反正上次莫思說過要幫他洗衣服的;把幾件重要的東西隨身揣著,剩下的行李也就不值什麼錢了;趁著出門上課的機會,突然拐進小巷溜走。

  嗯,就這麼定了,明天就走,所以早飯一定要吃飽!

  回到宿舍,他一言不發,既不參加下午的娛樂活動,也不主動給大家做晚飯,至於衛生間也是更不願再打掃了。成天樂的「反常」表現讓同屋的室友們都很意外,這些天習慣了什麼事都有他做,此刻還真的有些不適應了。有的人心裏還對他挺有意見,覺得這小夥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像話了?

  成天樂卻不在乎,反正明天就要走啦!吃完飯他坐在地板上,往牆角舒舒服服的一靠,開始閉目養神。同屋的「經理」們還有晚飯後例行活動,彼此交流「事業上的閃光點」、講述其他業務代表的「成功經驗」,大意都是怎麼打電話騙人、人騙來了之後又怎麼穩住、穩住之後又怎麼拉進行業等等。

  經過了今天下午那一幕,成天樂再聽見這些時感覺異常噁心。他閉上眼睛收回神識,好似連五官的感知也被收回,可以主動不聽那些談話。他不理人,卻有熱心人來「關懷」他,同屋的林「經理」主動湊過來道:「成經理,你今天怎麼了?表現很不對勁、很消極,聽說今天下午你去聯繫業務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挫折?」

  胡「經理」也說道:「有挫折不要緊,我們想要成功,首先就要戰勝自己!不要害怕挫折,應該重新振作起來!只要那個熱情、開朗、勤懇、積極的成經理回來了,成功就指日可待!來吧,我們一起唱首歌。」

  成天樂睜開眼睛道:「胡經理啊,你要唱什麼歌?還是我唱給你聽吧,你自己就別唱了。今天告訴你一句實話吧——你唱歌實在太難聽了!」

  胡「經理」臉色一變道:「你這小夥子,怎能這麼說話呢!公司的培訓課都白上了?我可是好心幫助你進步。你今天到底吃錯什麼藥了?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很不對頭!」

  成天樂也不生氣,抬頭呵呵笑道:「我怎麼不對頭了?不就是沒做飯、沒擦地板、沒打掃衛生間嗎?我受的紀律處分三天前就結束了,今天又不是我值勤,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你要是唱歌一般,我也會誇你唱得好的,可是你唱的實在太難聽了,不說實話會昧良心的!就像我前幾天身上出臭汗,難道還要你誇我香嗎?」

  有時候成天樂傻笑著說實話,樣子可真氣人!胡經理臉都白了,正要發怒,這時劉書君「領導」來了,眾「經理」趕緊迎了上去問候。傳銷團夥成員的串寢一般都在中午到下午,吃完晚飯按照紀律要求都要各自回宿舍。「領導」在晚上來,通常都不是簡單的視察,而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處理或者要宣佈什麼決定。

  劉書君是來找成天樂的,沒有當著眾人的面談話,而是單獨把他叫到了陽臺上。大家都以為劉領導要批評他或者宣佈什麼處罰決定,因為成天樂今天的表現確實不像話;或者下午的業務電話出了什麼問題,劉領導是來教訓成天樂的。但是他們想破頭恐怕也想不到,劉書君今晚是來使美人計的——約成天樂明天出去逛街吃飯!

  傍晚的天氣有點悶熱,站在陽臺上,微微的晚風送來絲絲清涼。劉書君剛剛洗過澡,身上散發著很誘人的氣息,她站得與成天樂很近,幾根髮絲被吹到了他的臉頰上,撩撥的成天樂感覺癢癢的。這時就聽見劉書君扭頭看著他,幽幽的說道:「成天樂,你來蘇州多久了?天天呆在公司裏,是不是有點悶得慌?」

  成天樂點頭道:「一個多月了,是很悶,主要是天氣悶。」

  劉書君嫣然一笑:「是我把你接到公司的,這些天只顧著讓你學習業務、接受培訓,卻沒有太多時間關心你的思想和生活。來蘇州這麼長時間,你還沒有好好出去逛逛呢。」

  成天樂苦笑道:「公司嘛,好像就是這樣的公司。想出去隨便逛逛,你們也得讓啊!」

  劉書君微微一撅嘴:「成天樂,你呆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公司其實是來去自由的嗎?素質不符合要求、思想上領悟不了的人,就算想從事我們的行業,公司也不會留下的。」

  成天樂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皺眉道:「你什麼意思,是在說我嗎?」同時心中暗暗驚喜,假如劉書君真想開除他的話,成天樂就用不著琢磨著怎麼自己脫身了。

  劉書君抓住了成天樂的一隻胳膊,撒嬌似的搖晃道:「帥哥,你想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說——這麼長時間來對你都不夠關心,今天工作上又遇到了一些挫折,你肯定很煩惱。我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聊聊,明天我們出去散散心,好不?」

  成天樂詫異道:「去哪兒啊?」

  劉書君卻反問道:「還記得那天我們一起逛山塘街嗎?感覺好不好?」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6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2、將計就計,且受美人恩

  成天樂點頭道:「好,當然好!那是我這幾年來感覺最好的一天!不論別的事情怎麼樣,但那一天的經歷,我一直都挺感謝你的。」

  劉書君仍在微笑:「謝我什麼?你也算是我在公司的下屬,關心下屬是我應該做的。」

  成天樂卻很認真的解釋道:「記得好像有哪位古人說過——應該做的事情做好,就是值得感謝的,有太多的人連應該做的事情都做不好。再說了,你那天也沒必要陪我逛山塘街。」

  劉書君撲哧笑出了聲:「哪位古人這麼說話呀?」

  成天樂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了後腦勺:「好像不是什麼古人,應該是我們大學的一個美術老師解釋古人的話,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但他說的話還記得一點點。」

  劉書君:「蘇州最熱鬧的地方不是山塘街,而是觀前街。明天上午你就不用去上課了,我和陪你去觀前街好好逛逛,順便請你吃頓午飯、調整一下心情。心情好了、思想理順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取得出色的業績!」

  成天樂驚喜道:「你要陪我去逛街,還要請我吃飯?你真是太好了!」

  驚喜的同時心中又暗生警惕,劉書君突然又對他這麼好,撩撥的他心裏癢癢的,可是今天下午,他剛把于飛給罵了,已經明確表示不再打那樣的業務電話。難道劉書君是想用美人計誘他就犯——回頭繼續打電話把大胖給騙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成天樂決定——將計就計。

  劉書君願意讓他摟他就摟著、請他吃飯他就吃,但是絕對不會把大胖騙到傳銷團夥來!聽說明天要逛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吃飯,成天樂心念一動,已經想好的脫身計劃立刻做了小小的改動。這不是送上門的好機會嘛?就在逛街吃飯的時候溜走!藉口順便上街買幾件新衣服,把旅行包也背上,這要比原先的計劃完美多了。

  劉書君現在這樣子確實讓他有點動心,假如是在前幾天,陽臺上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但今天的成天樂「神功已成」,劉書君抱著他的胳膊蹭,他心裏癢癢的也挺舒服,很享受這種「美人計」,但明天就找機會脫身的決定卻沒有改變。

  ……

  第二天,同屋的「經理」們驚訝的發現,那個勤勞能幹、討人喜歡的成天樂又回來了。成天樂一大早就起了床,哼著小調把自己洗漱的乾乾淨淨,又笑呵呵的給大家做了早餐。今天輪到那位「胡經理」值勤,他還以為成天樂是特意為了昨天的事情表示道歉呢,看來劉領導的單獨談話起了作用。

  「胡經理」對成天樂笑道:「昨晚只是一點小事情,說完就完了,我根本就沒計較,你何必幫我做飯呢?」

  成天樂一愣,隨即呵呵笑道:「哦,原來今天輪到你做飯啊?我只是想多吃點,所以就早起做了。」

  吃完飯大家都去上課了,只有成天樂一個人留在宿舍裏。他將行李先收拾好了,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來,又發現好像沒人盯著他,心眼就有點活動了——趁這個機會也可以溜走啊!他正在猶豫是否還繼續等劉書君,劉書君和于飛恰在這個時候到了。

  成天樂昨天剛把于飛臭罵一頓,今天看見他不僅沒什麼不好意思,反倒仍有怒意而且還有點失望,心中暗道:「美女要請我吃飯,你跟來湊什麼熱鬧?」

  于飛的表現卻似一點都不介意昨天的事,只是眼神有點閃爍不太敢直視成天樂,他看著地板上的旅行包,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套近乎道:「哎呀,成經理,幹嘛把行李收拾的這麼整齊啊?我們還沒到搬家的時候呢。」

  成天樂用早就準備好的話答道:「今天劉書君請我逛街吃飯,要去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我想順便添置一些生活用品、買幾套衣服,背著包方便一點。這次來蘇州太匆忙,東西帶的不多,想在公司好好幹的話,應該多做些準備。」

  于飛順嘴就問道:「你有錢買東西嗎?」話音未落就讓劉書君狠狠瞪了一眼,他趕忙又改口說道:「嗯,不論怎麼樣,趁這個機會去商場看看也好!我來幫你背包吧。」

  成天樂也趕忙擺手道:「不不不,怎麼能總讓你給我背包呢?」

  劉書君卻勸道:「成天樂,你就讓于經理背吧,這是公司的紀律,以表示對下屬關心,誰讓你是他介紹來的呢?還記得我們第一天逛山塘街嗎,也是于經理給你背的包,這是公司規定的!」

  成天樂暗含失望的問道:「劉書君,于飛也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嗎?」他此時說話的語氣已有了微妙的變化,不再稱呼劉書君為劉領導、也不再稱呼于飛為于經理,人雖然還在宿舍裏,但他潛意識的心態中已經脫離了傳銷團夥。

  于飛陪著笑說道:「我當然要一起去了,請你吃頓飯以示感謝。」

  成天樂微微一怔:「搞了半天,原來是你請客啊!謝我什麼呢?」

  于飛也腆著臉講了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話:「昨天給大胖打完電話,你批評了我一頓,事後領導也批評我了。領導告訴我,你說的很對。我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能為待開發下屬的切身利益著想、沒有考慮到他們的實際情況與需求。我工作的認識錯誤,被你和領導罵醒了,所以一定要表示感謝。」

  話既然這麼說,成天樂也只得讓他背包跟著了。行李在于飛手裏,倒是個小小的麻煩,路上就不太好脫身了。但他們還得吃飯,吃飯的時候于飛總不能還背著成天樂的包吧?到時候找個藉口把包拿到自己手裏,肯定是有機會溜掉的,逛街時先有人背行李也好。

  離開宿舍下樓之後,成天樂回頭望了一眼,心中竟湧起一陣莫名的感慨。他來到這裏時,也是劉書君挽著他逛蘇州風景,于飛背著旅行包;他打算離開這裏時竟似冥冥中自有巧合安排,還是劉書君陪他去逛街,于飛背著行李跟在後面。

  假如他來到的不是傳銷團夥,劉書君和于飛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騙人騙錢,那麼這一個多月算得上他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人生經歷。因為他得到了修煉法訣、練成了那不可思議的「神功」。如果沒有傳銷團夥的課堂,成天樂就連最初的入境都辦不到,更別提將「耗子」教的法訣練成了。再從頭想,若沒有于飛把他騙到蘇州、劉書君提議去逛山塘街,成天樂也不可能得到那法訣。

  想到這裏,本以為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已看明白的成天樂,不禁又有些糊塗了。他挽著劉書君回頭看著于飛,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該忿恨還是該感謝這兩個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趕緊從這裏脫身,再去山塘街得到下一步修煉法訣才是正經事。

  劉書君挽著他走小巷,彎彎曲曲繞來繞去,後面的于飛早就繞懵了,成天樂卻突然說了一句:「劉書君,你是不是迷路了?」

  劉書君嬌笑道:「當然沒有啦,只是蘇州的小巷比較複雜。」

  成天樂:「那麼你就是繞遠了,走了不少冤枉路。」

  劉書君詫異道:「我沒走錯路啊,難道你認識路?」

  成天樂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你走沒走錯,你走的路沒有一條是重複的,而且我也不認識,但是穿過屋頂能看見這附近的大樹,有好幾棵樹遠遠近近的就繞著我們在轉。」

  劉書君微微吃了一驚,心中暗道這個傻小子觀察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銳了?當下也不好再多兜圈子,拐出一條小巷直接來到車來人往的大街邊上,一指公交站臺道:「沒走錯呀,你看,我們這不是到了嘛?去觀前街就從這裏坐車。」

  他們堅持發揮「節約理財」的「企業精神」,沒有打車而是坐公交,中途還換乘了一趟車。多少天沒有見到「正常人」了,成天樂竟恍然有一種重回人世的感覺。他天天吃蘿蔔白菜,與很多人擠在一起睡地鋪,還在腦海中與來歷莫名其妙的「耗子」說話,假如別人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為他是神經病呢,但是在傳銷團夥裏,大家看上去神經都不太正常。

  觀前街,因為街旁有一座玄妙觀而得名。玄妙觀始建於西晉咸寧年間,歷史傳承相當久遠,歷代經過多次重建,現存的三清正殿建於南宋淳熙年間,而殿下的房基以及石欄卻是晉代的古物。有些石板上的雕花還依稀可辨,但很多欄杆表層已風化,露出了當初為了連接鎖定石欄而澆鑄在石板間的鐵汁橫釘。

  在三清殿的右側立著一塊碩大的無字碑,這塊碑上面原先是有字的,出自明代大學問家與書法家方孝孺的手筆。但在方孝孺殉建文之難後,明成祖下令剷平了碑上的字跡,所以後人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座奇異的無字石碑。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3、觀道玄妙,何處不相逢

  玄妙觀一帶是蘇州古城的中心,後面那條巷子叫因果巷,橫在觀門前面的就是觀前街。這裏在古代就相當於如今的市民活動廣場,但它是自發形成的,周邊人煙繁華、店舖林立。如今這裏已規劃為一片旅遊購物步行街,很多百年老字號名店也在這裏重新開張,是個逛街的好去處。

  玄妙觀作為旅遊景區,有一個特點與山塘街是類似的,它沒有整體的外圍牆,大殿和各個配殿之間的地方完全是開放式的,就是這片旅遊步行街的一部分,逛進來也不需要買票。而玄妙觀也有門票,十塊錢一張的參觀聯票,三清殿、財神殿、文昌殿、觀音(慈航)殿、壽星殿等幾處地方需要憑票進入。

  劉書君帶著成天樂逛到玄妙觀,成天樂見三清殿被一圈鐵欄杆圍著,又見劉書君的額角已經出了一層細汗,臉色微紅挺好看、挺誘人憐。他也覺得讓這姑娘大熱天陪著自己逛街挺過意不去,好心說道:「我們去三清殿裏看看吧,那裏應該挺涼快的!」

  他這話說的倒沒錯,寺觀古剎建造時大多有後人可能已不太清楚的原因,根據不同的來歷,並不一定都在所謂的風水寶地,但通常都是地氣清涼或陰涼所在,就算大熱天進去,人的感覺也會明顯比別的地方涼快。現代很多旅遊風景區修的假寺廟、新道觀,可能是建築結構上失去了很多講究,也可能是沒有真正的香火傳承氣氛,更重要的在選址風水上沒譜,並沒有那種感覺。

  如今的玄妙觀建築群已經散佈在商業步行街之間,但三清殿還是宋代古殿、而且還立在晉代原基上。成天樂雖不明白這其中的玄妙,但他敏銳的知覺也自然能感應到——進了鐵欄杆到三清殿裏面,感覺要比這外面涼快得多。而且他也挺好心的想「請客」,眼看自己就要溜了,人家還在陪他逛街、還要請他吃飯,怎麼著也得買幾張票進景點參觀一下。一張票十塊錢,三個人就是三十,這筆錢他還是掏得起的。

  成天樂來的時候身上帶了一千現金,到了蘇州在一家百年老店請客吃麵花了四十六塊九毛錢,買一幅畫花了八百塊,兜裏還剩一百五十多呢,這一個多月更是一分錢沒花。其實成天樂為人不小氣,他平時在朋友面前很大方,就是大方的能力有限而已。

  劉書君卻有點誤會了,或者是習慣成自然,她挽著成天樂的胳膊道:「去那裏面花那個冤枉錢幹什麼?玄妙觀是開放的,在外面什麼都能看見,大殿裏面也沒有什麼好看的,都是現代新修的建築,騙遊客的!這裏我來過很多次,就是正殿前那口井還是古物、有點看頭,但不用買票也能看見,其他的就沒什麼意思了。」

  既然她這麼說,那就真不必買票進去了,成天樂跟著劉書君去看那口古井。這是一口五代的井,就貼著三清殿外面的鐵欄杆,手扶欄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能現代的地下水位比五代時更高,這口古井是後世重修玄妙觀時挖出來的,圍繞著井圈砌了個小池子,圓形的井口已在水面之下,池子裏還有人投養了幾尾錦鯉。

  在鐵欄杆外面,看著幾尾錦鯉於古井口上方游來遊去。成天樂身子突然晃了晃,要不是順手抓住了鐵欄杆就差點沒站穩,像是頭暈中暑的樣子,劉書君詫異的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成天樂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喘著氣道:「沒,我沒事,這古井確實有看頭。」

  劉書君挽著他道:「這裏人多、擠得慌,我們去樹蔭那邊歇會兒吧。」

  成天樂剛才怎麼了?那古井口淹沒在水面下,他又隔著鐵欄杆有點看不清。一般人也就算了,可是成天樂有「神功」在身啊,他立刻凝神入境,延展神識去查探萬物之生動。按照在傳銷團夥教室裏的「經驗」,這樣不僅能夠把古井感應得清清楚楚,就連沒買票進不去的三清大殿也能大概「看」個明白。

  就這一下他可倒霉了!那水面有阻隔神識之力,彷彿有無形的力量反彈衝入他的腦海,而那井口卻有一股相反的吸扯之力,彷彿能將他的神識吸扯進去絞碎了一般,這一瞬間的感覺異常難受。如果僅僅是這口井也就罷了,偏偏成天樂神識查探的範圍更大,包容了前方石基高臺上的三清殿,又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震撼力量幾乎讓他的神識渙散,腦海中也似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陡然一陣暈眩。

  成天樂是在傳銷團夥的大課堂裏誤打誤撞進入到那「垂簾逆聽、外景內守」的奇異狀態。那裏的環境污濁且雜亂,周圍的絕大多數人都處於一種亂糟糟的亢奮狀態,精神也十分不正常,神識在這種環境下受到的干擾極大,絕對不是適合修煉的好場所。就連沈四寶那種讓成天樂根本琢磨不透的「高手」,也覺得傳銷團夥並非久留之地,更別提是修煉之地了。也就是白少流那種人才可以安然而觀,但他的修煉境界遠不是成天樂如今能明白的。

  可惜「耗子」根本不清楚這些,成天樂就更不會知道了,神經正常的人誰能跑那兒打坐練功?真正的修士都會去尋找選擇靈氣充盈的福地洞天。可凡事皆有兩方面,在那種環境下入境修煉雖極為艱難、簡直是自討苦吃,但若能夠安然入境、凝煉神識,不知不覺中勘破關口的速度是極快的。因為對初入門者而言,要麼不可能入境、要麼入境之後便會承受極大的紛雜擾動,這也是對神識的磨礪。

  所以成天樂練成第一步妖修法訣之後,與修為境界相當的世間各派修士相比,神識遠不夠強大,卻異常的清晰,用通俗的話說就是「抗干擾能力極強」。但有一點卻很要命,他的修煉完全是誤打誤撞,不僅源自妖修之法,而且也沒有完整的師承指點,很多要注意甚至忌諱的地方他根本不清楚。

  玄妙觀如今已是商業旅遊區的一個景點,不再是正經的道家修行場所,可它的位置是蘇州古城的風水地眼所在,建築本身又凝聚了地氣靈樞,這座三清殿也是貨真價實的修行古剎,並不是劉書君順嘴說的現代新修糊弄人的景點。在這種地方不能展開神識隨意查探,就算查探也會受到極大的干擾,普通修士正確的做法是收斂神識去體會,就像剛才成天樂人雖在外面,卻自然覺得三清殿裏面涼快。若克服干擾強行查探的話,神識會受到極大的衝擊。

  普通修士哪怕是剛剛入門,也會有師承指點,別說是玄妙觀三清殿這種古剎前,就算平常情況下使用神識查探環境,也是一掃而過儘量不觸動、重點只在感應體驗,哪有成天樂這麼傻乎乎的?可成天樂的神識偏偏很清晰,這一下受到的衝擊也就更大。用俗話形容,他入境中「抗干擾能力」很強,可是「抗衝擊能力」卻很弱,人差點沒趴下!

  嘗到厲害之後,成天樂心有餘悸,再也不敢妄用「神功」了,心中暗道這三清殿還真有名堂,絕不像劉書君說的那麼簡單。

  往回走的時候,成天樂的腳步突然又定住了,眼神直勾勾的望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劉書君問道:「怎麼了,真的不舒服,又走不動了?……你在看什麼啊?」

  成天樂笑了笑:「看見了一個熟人。」

  後面的于飛吃驚道:「你在蘇州還有熟人?怎麼沒聽說過?」

  成天樂解釋道:「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你們看那邊那個人,還有印象不?我第一天到蘇州的時候,我們在山塘街吃飯,當時飯店裏在放電視,是一期鑒寶節目。有個持寶人拿了一幅現代畫說成是唐朝古畫,上臺請專家鑒定,當時那場面都笑翻了!」

  于飛答道:「是有這麼回事,後來你逛街還看到了那幅畫,花八百塊冤枉錢買下來,事後這一個多月都是我給你出的生活費。」

  成天樂扭頭道:「我又不是沒聽過公司的業務課,我的身份是新朋友,你是我的介紹人。按照公司規定,我的生活費本來就應該你出。你如果不想出的話,可以別把我弄來啊?想當初你給我打電話,可是說好了公司管吃管住的,我又沒賴上你!」

  劉書君趕忙打岔道:「成天樂,你別誤會!于經理這麼說也是好意,想督促你儘快取得工作進展,他今天中午還要請我們吃飯呢。……你究竟看見什麼人了,跟那電視節目有什麼關係?」

  成天樂悄悄一指道:「你們看看那個人,穿黑色T恤的、長得白白淨淨,不就是那天電視上的持寶人嗎?」

  他這麼一提醒,劉書君也認出來了,掩口笑道:「咦,真的是他呀!怎麼在這兒看見了,還真巧了!我記得他姓李,在電視上是『八號持寶人李先生』,他也來逛玄妙觀啊?」

  成天樂呵呵笑道:「那期節目就是在蘇州錄的,他應該就住蘇州,來逛玄妙觀有什麼稀奇?看樣子他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的,真是有緣啊!」說著話他從那人的身邊走了過去,在不遠處的古樹蔭下坐著歇會兒,還看著那人在呵呵傻樂。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7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4、與佛有緣,在三清殿前

  成天樂沒認錯人,他看見的就是曾在電視節目中鬧出大笑話的持寶人李萬。

  李萬今天是陪幾位朋友來逛觀前街的,正往三清殿方向慢悠悠的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在說著話。他低聲道:「那邊那個傻小子,剛才對我指指點點的;還有那姑娘,也衝著我詭笑!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身邊的朋友笑道:「李萬啊,你現在多少也是名人啦!自從上了那期節目之後,很有可能在街上被人認出來啊。你看那傻小子和那姑娘的表情,我猜肯定是在說電視節目的事。」

  李萬的神色微有些狼狽與尷尬,扭頭沖身後一位背手逛風景的朋友說:「風君子,當初是你看著我買的那幅畫,它是唐代真跡也是你說的!」

  他那位叫風君子的朋友笑了:「哦?我是在何時何地看著你買的哪幅畫呀?」

  李萬:「就是那一次啊,在上海文廟,附近有個很大的市場,賣舊書古冊的。本來我們只是隨便逛逛,可是你進了一家字畫店,拿了一個摺子看,和老闆討價還價半天才買下。我也在店裏買了一幅畫,後來你說那幅畫是唐代真跡。你還說上面有清末收藏者的印章題款,雖不是名家所留但也能看出歷史,就算是假畫也不吃虧。」

  風君子點了點頭:「是啊,我記得自己買了一本講《寶蓮燈》故事的折畫冊子,可是不記得你買了拿到電視上的那幅畫。」

  李萬:「真是靈異事件啊!我拿的就是那幅畫,怎麼到了臺上就變了?中途明明沒有機會被人掉包啊!」

  旁邊的另一位朋友又說道:「這事你都叨咕多少次了,越說越玄!我看就是讓人給掉了包。你那幅畫我見過,不可能是唐代真跡,要不然那老闆能八千塊賣給你嗎?節目組陪了你一萬,你又賣了八百,還跟嫂子謊報說賣了八千。就算是假畫,你也一點都不吃虧!」

  後面又有一個朋友插話道:「你說不可能被掉包就真不可能啊?現在有些神偷可神了,你沒看電視上的表演嗎,對著電視鏡頭當面把東西換手,那麼多人都發現不了破綻。」

  風君子也笑了:「假如真是神偷換了那幅畫,那神偷也夠笨的!實事求是的講,那不過是一幅在舊書攤上賣八千塊的東西,我當初也說了呀,那畫卷是唐代的東西,可是別人很難相信,因為它就像新的一樣。」

  就在這時,有一位穿著沒洗乾淨的唐裝、表情神神秘秘的大嬸從不遠處湊了過來,看她的樣子,就像是前幾年在街邊常能碰上的賣那種光盤的,可是開口卻說道:「這位先生,我看你天庭飽滿、器宇不凡,一定是與佛有緣、大福大貴之人!」

  陡然聽到陌生人莫名其妙說這種話,人們通常都會愣住的,但這位風君子可能是臉皮太厚或者是見怪不怪,神情一點都不驚訝,只是向這位大嬸點頭微笑道:「多謝誇獎!」

  這下反而輪到那位大嬸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話該怎麼接了,只得直奔主題道:「算一卦吧?來到這裏,就是與佛有緣;算上一卦,今生大福大貴!」

  風君子盯著那位大嬸,好氣又好笑的反問道:「搞錯地方了吧,你是不是在寒山寺那邊算命的,怎麼跑這兒來了?來到這裏說與佛有緣,你這不是砸場子嗎?」

  大嬸又怔住了,有點沒聽明白,下意識的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隨即反應過來又說道,「先生,我說話的你別不信,算上一卦就清楚了,緣分難得啊!」

  風君子一指周圍道:「別看這裏是步行街,其實位置在玄妙觀裏面,抬頭就是三清殿。我們在一家道觀的山門內、正殿正院的正中間!你想做生意,好歹說幾句『與三清有緣』或者『與道有緣』、『福壽逍遙』才像話嘛。你是不是只會那一套門檻,在哪兒都那麼說啊?生意不能瞎做,這是業務素質的問題,看在曾經做過同行的份上,我好意提醒你一聲。」

  旁邊的李萬笑了,不遠處坐在樹下的成天樂看見了這一幕,也呵呵笑得很開心。那位算命的大嬸在風君子那裏沒做成生意,又朝成天樂他們這邊過來了。劉書君一扯成天樂的袖子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們去商業街那邊逛逛。」

  ……

  成天樂在玄妙觀與李萬擦肩而過。

  看見李萬的時候,他突然想起那幅畫此刻正在于飛背的包裏。當初花八百塊錢買下它,原是想掛在公司辦公室裏的。來的時候于飛告訴他,他將擔任某外貿部門的業務主管,弄這麼一幅畫掛在座位後面還可以充充風雅。此畫的故事很有趣,和客戶談生意的時候偶爾講講,也有活躍氣氛的作用。

  不料這一切打算都落了空,他根本不是去擔任什麼跨國公司的部門主管,而是被騙進了傳銷團夥,這幅畫一直放在行李裏還從來沒有打開仔細看過,等看見李萬時才想起來。

  按照成天樂的原計劃,本打算今天趁上課時溜走,找個塑料袋拎幾件換洗衣服,手機和錢包揣在兜裏,旅行包和剩下的行李就不要了,包括那畫卷都準備扔在傳銷團夥的宿舍裏。雖然感覺有點可惜,但成天樂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還是以脫身為第一目的。可事情意外的變化使他有機會把這幅畫也帶走,想到這裏,他的笑容不禁又顯得很得意。

  不知為什麼,這笑容讓後面的于飛看見總覺得心裏有點發毛,時間也不早了,背著行李也挺累的,還是趕緊按原計劃把這小子給扔了吧,於是他上前兩步建議道:「逛了半天也餓了吧?我們去吃午飯,今天中午我請客,好好多點幾個菜!」

  成天樂笑呵呵的問道:「去哪兒吃啊?」

  于飛也笑著答道:「去哪都行,附近有的是飯店,你說了算!」

  成天樂還真感覺餓了,早上就著蘿蔔白菜吃了三大碗米飯,但最近也許是因為修煉的關係,體力消耗特別大;伙食裏也沒什麼油水,逛了一上午自然的就感覺很餓。儘管他心裏面對于飛很是鄙視、對他的所作所為也很不恥,但畢竟要溜了,還是做點好事吧。于飛騙他到蘇州來,實際上也等於送了他一場大幸運,否則怎麼能遇上「耗子」練成法訣呢?

  所以臨行之前,他也不想讓于飛破費太多。觀前街有很多百年老字號大酒樓,招牌與裝潢都是古色古香,在門外看一眼就覺得裏面的東西不能便宜了。成天樂很厚道的沒有進這樣的飯店,而是沿著一條步行街繼續往前走。

  觀前街是蘇州商業中心地帶,開在這裏的飯店不可能太差,成天樂儘量挑看上去裝修比較普通、感覺菜價不會太誇張、但檔次還過得去的地方吃飯。慢悠悠走了約有十分鐘,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指路邊道:「就是這裏了,我們進去吧。」

  于飛抬頭一看,這是家兩層樓的飯店,招牌上寫的是「夢湖美蛙」,店面很乾淨、裝修很現代、檔次也不錯,然而他卻有點失望。

  好不容易有機會來觀前街白吃一頓大餐,于飛本想去得月樓、松鶴樓、五芳齋那種蘇州最有名的老字號大飯店,成天樂怎麼偏偏選中了這裏?他假裝好意的勸道:「好不容易來一趟觀前街,你怎麼不嘗嘗真正的姑蘇特色呢?往回走向左轉彎,那裏有很多傳統老字號飯店。我們去那邊吧,反正我請客!」

  成天樂低頭看著門邊一個告示牌說道:「于飛,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公司的企業文化就是節約理財,我看這次不需要去那麼貴的地方。等將來真的事業成功,我再請你們去。這家也不錯,在門口聞到香氣就很饞人,我們進去吧。」

  劉書君看了成天樂一眼似在想什麼,暗嘆了口氣也沖于飛道:「既然你要成天樂選地方,那我們就在這吃吧。」說著話走了進去,而成天樂還在低頭看門前的告示牌。說實話,成天樂剛才之所以停下腳步,注意到的不是飯店的招牌,而是門前寫著「招聘」兩個大字的告示牌,只見下面小字寫著——

  前廳:

  經理3000-4500元/月

  領班1800-2500元/月

  服務員1600-2200元/月

  迎賓1800-2300元/月

  後廚:

  涼菜1600-2500元/月

  小吃1600-2500元/月

  炒菜1700-2200元/月

  切配1600-2200元/月

  打雜1500-1800元/月

  另招臨時工若干

  以上人員,一經錄用,均包食宿。

  今天這幾個人來到這裏,暗中想的其實都是同一件事。劉書君和于飛想找一家飯店吃飯,趁機把成天樂扔下;而成天樂也想找一家飯店吃飯,中途乘機溜走。看見這塊告示牌,等於在提醒成天樂該考慮下一步的安排了。他要繼續修煉的法訣還在山塘街石狸像中,按照「耗子」的說法,他只有每練成一層法訣,才能取得下一步法訣,所以他這段時間最好就留在蘇州。

  但是離開傳銷團夥之後,吃住就成了眼前最迫切的問題。這個招聘告示上最後一行字「以上人員,一經錄用,均包食宿」,瞬間打動了他的心。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8 05:38 P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5、夢湖美蛙,味心照不宣

  劉書君他們都進門了,成天樂還站在門前傻看著,于飛回頭喊道:「幹什麼呢,還不快進來,點菜了!」他這才回過神來,已暗中做了一個決定。

  他們一進門,于飛和成天樂就不約而同的問道:「洗手間在哪兒?」

  飯店的迎賓走上前來正想問:「幾位用餐啊?有沒有預定包間?」結果兩個小夥子進來就問洗手間,她不禁有點納悶他們是來吃飯的還是來上廁所的?但還是很禮貌的答道:「洗手間在一樓,那邊門上有牌子,包間在二樓,請問幾位有預定嗎?」

  成天樂傻呵呵的又問了一句:「包間裏有洗手間嗎?」

  飯店迎賓迎賓小姐答道:「對不起,包間裏沒有。」

  劉書君適時插話道:「我們三個人吃飯,二樓還有包間嗎?要一個小的。」

  幾人心照不宣,都打算在吃到一半時藉口上洗手間溜走,所以選擇的位置很重要。吃飯的座位不能看到洗手間,也不能看到從洗手間走出飯店大門的這段路,所以劉書君很乾脆的要了二樓的包間。中午不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小包間還有剩,他們被迎賓領到了樓上,坐下來開始點菜。

  服務員拿著菜單進來了,飯店的這位迎賓姑娘下樓的時候還納悶呢。那兩個小夥子進門就問洗手間在哪兒、還問包間有沒有洗手間?本以為他們是逛街憋壞了,可問完之後怎麼不去上?反而坐在那裏慢條斯理的點起菜來,樣子一點都不著急。

  請客吃飯,按照中國人傳統的酒桌禮儀,應該讓被請的人也就是成天樂先點菜,而成天樂通常點一、兩道自己喜歡吃的菜就可以了,然後把菜單交給請客的人也就是于飛,讓于飛自己決定酒菜的整體檔次。這樣做,一方面可以避免點酒菜太寒酸了,傷了請客者的面子、又避免點得太貴太浪費,讓請客者破費太多。

  但于飛彷彿根本就不懂這些,一坐下來就開始自己點菜,劉書君還在旁邊沖成天樂解釋了一句:「你對蘇州不熟悉,就讓于飛點菜吧,我們吃就行。」

  這家飯店名叫「夢湖美蛙」,招牌特色菜就是「美味幹鍋蛙」,于飛點的第一道菜就是它,還問了一句:「青蛙做的嗎?」

  服務員見他們是生面孔,有些猶豫的答道:「青蛙現在是受保護的野生動物,不能隨便吃啊,我們這裏做的一般都是人工養殖的牛蛙。」

  成天樂隨口開玩笑,逗了服務員一句:「沒有青蛙,那麼有田雞嗎?」

  不料服務員卻答道:「田雞有,今天剛進的貨,但是價錢比菜單上寫的貴一倍。」

  這一問一答很搞笑,就像是「番茄不賣,西紅柿有售;土豆沒有,馬鈴薯湊數」。所謂不做青蛙只是一個幌子,其實這家飯店還是有賣的,明白人之間心照不宣。成天樂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而于飛眼神一亮道:「來一份美味幹鍋蛙,就要田雞做的,價錢貴不要緊。」

  服務員好心道:「你們只有三個人,要個中份就行了,再點些別的菜。」

  于飛卻搖頭道:「不,我們就是來嘗特色的,要大份的!」

  點了大份的美味幹鍋蛙,于飛又點了三個菜而且都不便宜,還在那裏翻菜單呢。成天樂勸道:「不要太破費啦,這些就夠了,再點一個涼拌素菜就差不多啦。」

  于飛卻仍然搖頭道:「公司的平時的伙食比較普通,難得出來吃一頓過過癮,你就讓我好好點,千萬別客氣!」

  瞧他這話說的,「公司」的伙食豈止是普通,簡直是太差了!其實走進飯店一坐下來,成天樂的饞蟲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既然于飛這麼說了,他也就不勸了,在溜走之前好好享受一頓美味大餐吧,好歹補償一下這些日子所受的口腹之苦。于飛一共點了七個菜,陸續的端上來。成天樂提起筷子的時候,口水都差點流到桌上了。他在心中暗想,幸虧是神功練成了才來到這裏,要是前幾天慾念衝動難耐的時候,聞到這味道,還不得連盤子都吃下去?

  雖然事先說今天是來找個地方吃飯談工作的,但是等第一盤菜上來之後,這三個人都爆發了驚人的食慾,不停的揮著筷子,包間裏只有筷子碰到盤子以及咀嚼的聲音,居然誰都沒顧得上說話。當服務員上第二盤菜的時候嚇了一小跳,因為第一個盤子已經空了。劉書君有點不好意思的向服務員解釋了一句:「逛街逛餓了,你們家菜做得真好吃!」

  美味幹鍋蛙做的時間稍長,這道主菜是第五個端上來的,香噴噴熱氣騰騰一大鍋,而前面已經空了三個盤子了。服務員看著有點想笑,又不好多說什麼,提醒于飛道:「先生,你們不點酒水嗎?這位女士又喝點什麼飲料?」

  原來他們連酒水都沒點就開始吃了,于飛這才放下筷子擦擦嘴道:「剛才差點忘了,給我們來一箱啤酒,冰鎮的。」

  一小箱純生是六瓶,于飛要服務員都打開了放在桌上,這才輪流倒酒喝了起來。成天樂沒想到劉書君的酒量也不錯,或者說她也很饞酒,喝得竟然一點都不比他慢。難怪服務員提醒他們點酒水,因為這道主菜特別辣而且鹹,沒吃幾口額頭就見汗了,再就著冰鎮啤酒,感覺真是太舒服了!

  于飛點大份看來是對的,要不然他們三個還真是不夠吃。等這道主菜消滅了一大半,酒也喝了三瓶多,于飛放下筷子去上洗手間。但他並不是想現在就溜走,吃了這麼多東西,又喝了一瓶多啤酒,真的需要方便。而成天樂終於決定要溜啦,儘管對桌上的菜還有些不捨。

  但在臨走之前,他還要給個交代。等于飛從洗手間回來重新坐好,他把自己的旅行包拿了過來打開,取出兩樣東西放在了桌上道:「劉書君、于飛,在公司這一個多月,我有兩件事要感謝你們,一是我來的那天陪我逛山塘街,二是今天陪我逛觀前街、還請我吃這頓飯。你們也知道我沒錢,這段時間還讓于飛給我墊了生活費,所以今天就送這兩樣禮物給你們。……于飛,你心裏也不用總惦著我這一個多月的生活費了,它可比那生活費貴重多了。」

  成天樂不太會送禮,或者送禮的時候不太會說話,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哪有當面強調自己的送的禮物貴重的?但這兩樣東西,卻非這麼說不可,因為它們是「公司」的「產品」。

  這個傳銷團夥曾介紹他們的總公司叫「千姿集團」,中國分公司註冊在某直轄市開發區,董事長名叫兌振華,總資產十幾億美金云云。公司的講師宣稱他們做的不是傳銷而是合法的直銷,最主要的的理由之一,就是他們有正規的產品出售,而且一位業務代表只能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購買一套產品云云。

  該「公司」的「產品」是高檔護膚品,有兩種,一種叫「千姿美」,女士使用;另一種叫「百態驕」,男士使用,合起來是一個套裝,售價三千八百元整。成天樂雖然沒有交錢入夥,但手裏卻有兩套產品,是白少流和沈四寶臨走前留給他的。

  他把包裝重新分了一下,兩份女士用的「千姿美」放到一起,另外兩份男士用的「百態驕」裝成另一套。「千姿美」他用不著,準備走之前送給劉書君,而「百態驕」本來準備自己用的,但因為今天的這桌菜心裏有點小感動,臨時改變心意送給了于飛。他知道于飛心裏一直為這一個多月貼的生活費耿耿於懷,所以說了剛才那番話。

  這麼特別的禮物,卻讓于飛有些哭笑不得,成天樂這麼做,確實是把人情都給還了。公司的每套產品售價都是三千八百元,只有交了錢才能成為正式的業務代表,如果他們說這東西不值那些錢,那等於是否定了這個公司和所謂的事業。但是說實話,團夥成員交錢根本就不是為了買產品,絕大多數人甚至連產品都不領,說一句寄存在公司就算了,所以「公司」很少真的賣出所謂的產品。

  只有白少流和沈四寶那種人,才會交了錢自然就要拿到東西。這東西雖然他們自己不用,可臨走時送給了成天樂,讓成天樂有了一個借花獻佛、順手還人情的機會。

  按照于飛他們自己的說法,產品就是價值三千八,而成天樂在傳銷團夥總共呆了三十六天,也只要于飛掏了五百四十塊的生活費。今天這頓飯,三個人吃一千多塊也打住了,這東西一送出去,他就算不欠于飛的了。

  再看劉書君的表情,不知是哭笑不得還是真有些感動,她拿起那份禮物道:「帥哥,真是太感謝你了!公司這麼高檔的護膚品,我平時自己都捨不得用,你居然送給了我,太讓人感動了!我現在就去衛生間試試,用了之後回來給你看,好嗎?」說完話她拿著禮物走了,出門前還給于飛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于飛也趁這個機會趕緊出去、就此把成天樂扔下。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06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6、陷阱深潭,何去而復返

   于飛卻沒有跟出去,一方面他剛從洗手間回來,總不好馬上再去;另一方面,桌上的酒才喝了一半,菜也沒吃完,他還捨不得走。回到傳銷團伙,再等多少天也嘗不到這種美味啊,況且他們吃飯的時間並不長,結賬還早著呢!再看成天樂那傻小子的饞樣,不把每塊骨頭都啃乾淨是不會走的。所以于飛不著急,先好好享受再說。

  于飛不著急,成天樂卻另有打算,他端起滿滿一杯酒飲下,卻不小心嗆著了、手一抖把上衣給潑濕了一大片。他放下杯子有些狼狽的解釋道:「多少天沒喝酒了,也好久沒有吃得這麼爽了,喝得太急,見笑、見笑!……我去洗手間換件衣服。」然後拿起旅行包,也走了出去。

  成天樂走出包間,在樓梯上鬼鬼祟祟的探頭看了散台大廳一眼,並沒有發現劉書君的身影,趕緊飛快的衝下樓梯跑出大門。

  門前站的迎賓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想招呼一聲,而成天樂已經沒影了。她心裡很納悶,今天這三個年輕人來吃飯,一進門說的話就挺怪,他們吃的時間不算長,那姑娘就先出門走了,緊接另一個小伙又突然衝出了門。他不像出去買點東西再回來的樣子,因為連大背包都提在手上。

  人在什麼角度,就會很自然的想什麼問題,這位迎賓小姐本能的就有一個念頭——這伙客人會不會逃單?於是趕緊叮囑兩個男服務員注意樓上那個包間,千萬不能讓最後一個客人也溜了。

  獨自留在包間裡的于飛,享用的還挺美,他把那一道美味干鍋蛙全撈乾淨了,又喝了兩瓶啤酒,舒服得直打嗝,終於也意識到該溜了,卻一直沒等到成天樂回來,心裡隱約覺得不妙。他趕緊起身出門去看看情況,一推開門,外面站著兩個男服務員。

  服務員一看見他,便很客氣的說道:「先生,你的兩個朋友都走了,他們沒結賬。」

  ……

  于飛這頓飯究竟吃出了什麼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結賬一共一千零八十六,飯店打折算了他一千。他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金,又很奇怪的不肯刷卡,在兩名服務員的「護送」下去了飯店旁不遠處的提款機取錢,然後才付了帳灰溜溜的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打飽嗝。

  于飛在路上打了個電話,是給家裡的,也沒說太長時間,重點是要了五千塊錢打到卡上。他不是獨生子女,還有一個哥哥,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原先的家境不算太寬裕但也還過得去,但在他回國後這幾年卻改善多了。因為他哥哥這幾年開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越來越好。而于飛始終卻沒有什麼好著落,親戚朋友曾經給他介紹的幾份工作都沒干長,因此哥哥在家中經常數落他,這讓于飛的自尊很受傷。

  父母見這個小兒子實在不成器,就建議他到哥哥的公司裡去打工,好歹也能混口飯吃。他哥當然同意了,但說話的語氣在于飛聽來有些尖刻。于飛到了哥哥的公司也沒有什麼特殊待遇,就是很普通的基層員工,這讓他感覺非常的不滿、非常的難以接受。……後來他被騙到了傳銷團伙,經過一系列的「思想轉變」,在這裡終於找到了一種被重視的感覺,那一度受傷萎縮的自尊心彷彿又重新膨脹了回來。

  于飛已打定主意,就要在這個「行業」實現「敢想敢夢的人生」;而另一方面,他也不願意離開「公司」再回去遭白眼,哪怕明知自己在做什麼,也只能繼續做下去、說服自己可以這樣走向成功。每天在傳銷團伙課堂上接受的培訓、那令人振奮的口號與歡呼聲,彷彿也在不停的激勵著他,似一針針注入的某種興奮劑或麻醉劑。再讓他從那個封閉的環境中走出來、回到以前的生活中,他已經有點不適應或者說害怕了。

  他來到傳銷團伙時,手裡原本還有點積蓄,買完「產品」加入行業之後,本來還能混挺長一段時間的,因為這裡的生活成本確實很低。但經過「開發業務」的折騰,現在已經沒剩多少錢了。他剛才結賬時之所以不肯刷卡,是因為銀行借記卡裡的錢不夠,手裡能用的只有一張可以透支消費與預支現金的信用卡。

  但這張信用卡是他當初在哥哥公司上班時辦的,申請時用的是在哥哥公司的收入證明與擔保資料,銀行寄送透支消費賬單的地點也是他哥哥的公司。所以他不願意在飯店裡刷卡,寧願找取款機取預支現金。然後他又問家裡要了五千塊,並告訴父母他現在從事營銷行業、前景非常好,用不了多久就會獲得成功云云。父母當然說的都是關心與勉勵的話,他們也不清楚于飛在幹什麼,還真的以為他在一家大公司搞營銷呢。

  于飛是這麼說的,而且心裡也是這麼想的。當他決定從事「行業」的時候,就又一個願望——將來干到A級,再拿到「公司」獎勵的「出局費」,要回家好好風光一番。不僅要買好房好車,還要娶一個比嫂子還漂亮的女人,至少也得是與嫂子一樣漂亮的,讓他哥好好看看!

  問家裡要完錢,他又回傳銷團伙了,是自己回去的。于飛本想趁機出一口惡氣,不料成天樂居然比他先逃單!他在心中暗罵不已,卻絲毫沒有去想自己也可以趁這個機會溜走。最值錢的手機和最重要的銀行卡都在身上,「公司」宿舍裡只有幾件換洗衣服而已,他想走現在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離開,沒有任何人會盯著他。

  劉書君早就回去了。如果說于飛自以為今天是來扔下成天樂的,劉書君則是把他們倆都給扔了,所區別的就是成天樂不認識路、于飛知道怎麼回團伙。假如于飛也趁這個機會溜走,劉書君反倒是感覺最輕鬆的。

  ……

  其實成天樂並沒有走遠,觀前街人很多,像他這種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伙混進人堆裡幾乎就找不著了。他就在附近一條很熱鬧的巷子口遠遠的看著這邊,親眼看見了兩個服務員陪著于飛去街角的提款機去取錢,又看見于飛打著飽嗝、面帶恨意的離去,一直在那裡呵呵傻笑。

  說來也奇妙,他在傳銷團伙裡呆了一個多月,今天早上剛剛來到大街上竟有一種恍然感,彷彿是穿越了兩個世界。等逛完街吃完飯,這種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了,眼前就是平平凡凡、正正常常、普普通通的人間。他又在觀前街一帶逛了半天,等確信劉書君和于飛早就走遠不會再找他的時候,悄悄又溜了回去。

  在于飛曾取過錢的同一個提款機前面,成天樂也掏出了銀行卡。取自己的錢本是正大光明的事,可他的樣子卻多少有點鬼鬼祟祟,總像擔心被誰看見似的。卡裡有兩千,他取了一千隨身揣好,然後又回到了那家掛著「夢湖美蛙」招牌的飯店。

  下午三點多鐘,正是飯店裡最清閒的時候,有的服務員已經溜到涼快的地方打瞌睡去了,剩下的服務員和幾位廚師正坐在散台大廳裡喝茶閒聊。飯店的那位迎賓小姐正準備把那身無袖紅旗袍換下來休息一會,就看見中午匆匆衝出飯店的那個小伙子,又背著包回來了。

  飯店裡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客人,迎賓小姐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形容相貌,可是她對成天樂的印象絕對深刻、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這小伙今天進門和出門的表現都太特殊了。她趕緊站起身來迎上去問道:「先生,您是回來找那兩個朋友的嗎?他們早走了!那位女士先走的,另一位先生後來結的賬。」

  她之所以把話說得這麼清楚,是好奇中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小伙和那位姑娘明顯有逃單的嫌疑,因為他們留下的另一個小伙好像沒做結賬的打算。但令人奇怪的是,聽當時包間裡的服務員說,最後留下結賬的那個小伙點菜時就自稱要請客,而且一桌菜全是他自己點的。當時服務員都覺得明顯點多了,沒想到最後竟然吃得乾乾淨淨。

  自己說要請客,很大方的點了那麼多菜,身上卻不帶錢,要他刷卡還不幹,非要去提款機取錢!而另外兩位被請的客人卻像逃單似的提前溜了,這算怎麼回事啊?飯店裡每天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不少,想逃單的也有,但這麼奇怪的並不多見!更加令人納悶的是,那個溜走的小伙竟然又回來了,他這回是想上洗手間還是想結賬?

  不料成天樂的回答更出乎迎賓小姐的意料,只聽這小伙子說道:「外面那個招聘廣告是你們家的吧?我是來應聘的!」

  迎賓小姐徹底愣住了,以為自己沒聽清,又問了一句:「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成天樂竟被問的有點害羞,盡量口齒清楚的答道:「我是來應聘的,看見了外面掛的招聘廣告,你們飯店不是正在招人嗎?」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06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7、騎驢找馬,我叫成天樂

  大廳裡的廚師和服務員們也都聽見了,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神色都些不好形容的古怪。迎賓小姐有點傻眼,但還是問道:「你想應聘什麼工作?」

  成天樂突然往後倒退了幾步,退出了門外扭頭看了旁邊的招聘告示牌一眼,又走進來說道:「你們招聘的職位有經理、領班、服務員、迎賓,還有涼菜、小吃、切配、打雜、臨時工,當然經理是最好了。」

  迎賓小姐被逗樂了,她真沒見過這麼傻乎乎的人,不由得掩口笑道:「涼菜、小吃不是職位,我們招聘的是做涼菜和加工小吃的人。你會嗎?以前在哪家飯店做過?」

  成天樂很實誠的答道:「我不會,以前是學美術設計的。」

  學美術設計的跑到飯店來應聘,與專業毫不相干。迎賓小姐也不清楚「美術設計」具體是幹什麼的,聽上去像是畫畫的而且很厲害的樣子,但是和做菜不沾邊啊?這麼奇怪的人、這麼奇怪的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闆不在,後廚的掌勺暫時就是店裡面說話最算數的人了。這家飯店的大廚樊師傅走過來說道:「小伙子呀,我們這裡已經有經理了,前廳的服務員也招滿了。如果你沒在飯店幹過,在後廚也幹不了什麼啊?」

  成天樂答道:「不會做涼菜和小吃,我可以學啊,我以前給很多人做過飯,但都是像食堂裡的那種大鍋菜。不做經理的話,打雜的臨時工也行啊!」

  大廚也愣住了,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這位樊師傅的年紀比較大,自然也比那位迎賓小姐見多識廣。剛才成天樂一進門就要應聘經理,他並不太意外。現在不少年輕人初涉社會求職,往往都有這種心態。看中了某家公司的招聘廣告,上門就要擔任行政總監、部門主管一類的職務,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相應的行業資歷與工作經驗。但是自稱來應聘經理,如果經理當不上干打雜臨時工也行的人,樊師傅還是第一次碰到。

  除了迎賓小姐之外,剛才在包間點菜的服務員也認出成天樂了,向身邊的同事竊竊細語說著中午的事情。這小伙中午還是飯店的客人,三個人點了一桌菜吃了一千多,這沒過多久又上這來「應聘」,經理當不上就聘打雜。要知道這裡打雜的臨時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夠他們中午那頓飯的,這種事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成天樂就像是想來尋開心的,可說話的語氣偏偏又很認真。樊師傅愣了一會才皺眉道:「我們這裡不缺人,你想找工作的話,可以去別的地方試試。」

  成天樂有些失望也有些不高興的反問道:「不缺人?那在外面掛什麼招聘告示?這不是騙人嗎?」

  這家飯店掛著招聘告示,從經理迎賓到跑堂打雜什麼職位都招,看上去彷彿除了大廚之外誰都缺,其實只是一個幌子、當不得真。正在找工作的人經常會留意到,很多企業包括某些大公司也常年在網站或各種媒體上發佈招聘廣告,也是從上到下羅列了一大堆職位,但實際上這些公司並不缺人,或者說並不需要招這麼多人。那又是為什麼呢?

  這裡的名堂就稍微有點多了。首先是為了增加廣告的吸引力,求職者才會感興趣、來公司應聘的人才會有足夠的數量,便於在其中挑選合適的人才。等面試的時候再慢慢談,對中意求職者介紹在公司發展的前景——他應聘的那些職位將來會有的,只要在公司好好幹一段時間云云。其次,這還是一種廣告宣傳手段,這類招聘廣告主要的篇幅一般都在宣傳和推介公司的業務,再留下招聘啟事,給人一種公司業務正在蓬勃發展的印象。

  某些大公司明明各個崗位都有人,卻仍然常年刊登各種職位的招聘啟事,除了上述的用意之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給現有的員工一種看不見的壓力,彷彿在暗示——大家好好幹,不行就再招人換。

  如今這一手不僅大公司在用,就連路邊的飯店都學會了。這家飯店本來只招後廚的幫工,可是就那樣在門前貼個條寫行字,來來往往根本不會有幾個人注意到,乾脆寫了個醒目的大牌子,連經理到領班什麼人都招,果然就有成天樂這樣的進門了。

  迎賓小姐聽見成天樂的質問,好心說了一句:「我們這裡的打雜,試用期工資每月只有一千,勉強只夠你們中午吃的那一頓飯,而且飯店裡什麼活都得幫著幹,你能行嗎?

  成天樂甚至沒問試用期又多長,想也沒想就答道:「當然能幹了!請問這裡真的管吃住嗎?」

  迎賓小姐忍不住又笑了:「在飯店裡工作,管飯不就是一雙筷子的事嗎?也有住的地方,就是工作比較辛苦、打雜更辛苦,怕你幹不了。」

  辛苦?傳銷團伙那種日子都過來了,也沒覺得咋地,還怕一家飯店?他笑呵呵的說道:「工作累一點沒關係,只要能睡好、伙食好就行,我不挑。先讓我試試吧,如果不行,你們再開除我就是了!」

  迎賓小姐看著成天樂和他背後的旅行包,突然似猜到些什麼,眨了眨眼睛道:「老闆不在,等他回來才能決定,要不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然後又抬頭沖大廚道:「樊師傅,這陣子廚房裡的活確實挺多,也該招一個幫工了。就算不能上灶,幫著幹別的雜活,大家也能輕鬆些。」

  大廚樊師傅看了成天樂一眼,又衝那迎賓小姐點頭道:「小溪啊,既然你都說了,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只要老闆回來點頭就行。」

  成天樂跑回這家飯店來「應聘」,並不是因為這裡的工作有多好,只不過是因為這裡包食宿而已。他也存了騎驢找馬的心思,打算先在飯店幹著、修煉下一步的法訣,這段期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總之還需要留在蘇州不知多長時間,必須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成天樂坐在一張空桌旁等老闆,其他人也很好奇的湊過來閒聊。那迎賓小姐人真不錯,還給成天樂倒了一杯冰鎮酸梅湯,是飯店裡免費贈送客人的解暑飲品,成天樂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吳小溪。

  吳小溪的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出頭,卻把頭髮盤起來弄了個看上去很成熟的髮型,成天樂進門的時候看見她穿的是一件很貼身的紅色旗袍,遠望似一根醒目的紅辣椒。她的鼻子微尖有些俏皮,兩頰還有幾點淡淡的雀斑,卻很好看,穿著無袖旗袍的時候,露出兩臂和脖子的皮膚細嫩柔白,這身打扮比實際年齡要成熟,身材也非常不錯。迎賓嘛,自然都要挑漂亮高挑的姑娘。

  等她換了便裝,穿著一身淺綠色的碎花衣裙,將柔順的披肩發放下來,看上去又是一位標準的小家碧玉模樣。剛才成天樂進門應聘的時候,只有她和大廚樊師傅上前問話,最後還是她決定讓成天樂留下來等老闆,好像在這家飯店挺有地位的樣子。

  吳小溪仍然對中午的事情很好奇,追問成天樂道:「你吃飯還背著這麼大的旅行包,是不是剛從外地來的?中午的時候你那兩個朋友又是怎麼回事,我感覺他們都沒打算買單,而你卻提前走了,是不是兜裡沒錢怕結賬啊?」

  她這是很自然的想法,成天樂如果兜裡富裕的話也不會到飯店應聘打雜了。但是當面問出來,多少讓人有些尷尬,可既然是要招聘,人家當然要把來歷問清楚。成天樂此時已經回過味來,意識到劉書君和于飛帶他來吃飯沒安好心,自己這是被傳銷團伙「開除」了。幸虧早有打算溜的快,否則中午那頓飯就成該請客了,這要在飯店當一個月的打雜才能掙回來呀!

  成天樂卻不好意思說實話,無論是誰被到傳銷團伙呆了這麼長時間,等回過味來都是對自尊心的傷害,就算他不在乎,但在美女面前面子還是要的。他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你真聰明!我確實從外地剛過來。來之前有朋友說能管我吃住、介紹工作。等我來了之後卻不提這茬了,只說請我吃頓飯接風,然後就各自有事回家不能再陪我。我人生地不熟的、兜裡的錢又不多,本是衝著投奔朋友來的,沒料到是這個狀況,當然著急先找一份工作,至少有個吃住的地方。」

  他雖然沒有完全講實話,但這話說得也挺實誠的,周圍的服務員和廚師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樊師傅問道:「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有身份證嗎?」

  成天樂把身份證掏了出來遞過去,卻隨口答道:「我叫成天樂。」

  旁邊的人都笑了,這個名字聽著就可樂。樊師傅笑著把身份證接過去掃了一眼,又順手還給了他。這裡有個很意思的錯誤,可能在心理學上很有講究,成天樂身份證上名字寫的明明是「成於樂」,但已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再一眼掃過很容易看錯,因為那三個字實在太像了,很容易看成是「成天樂」。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07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8、孺子可教,活寶又一個

  樊師傅以長者的語氣問道:「你和那朋友不是很熟吧?」

  成天樂答道:「的確不太熟,好幾年前在一起讀過書,後來也只是在電話裡聯繫過。」

  樊師傅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小伙子呀,你太年輕了!平時很多人說話都好個面子、賣個嘴上人情而已,你還真來投奔這種朋友啊?話又說回來,交往平平、關係一般,你也好意思跑來讓人管吃管住還給介紹工作嗎?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成天樂很感慨的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大叔您教育的太對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樊師傅很滿意的拿起茶壺喝了一口水,臉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吳小溪插話道:「成天樂,你中午是不是和朋友談崩了,所以才背著包先走了?回頭想起在我們飯店門口看見了招聘廣告,所以又來找工作?」

  成天樂又連連點頭道:「是的,你真聰明,看一眼就猜道了!」

  吳小溪的神情有些得意,也似語重心長般說道:「我在飯店做迎賓,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啊?當然有經驗!……我可告訴你,幸虧你中午先走了,你那兩個朋友根本就沒打算買單,說是請客恐怕到最後還是要你自己掏錢。」

  成天樂又感慨道:「是的呀,我沒你這麼有經驗,幸虧先走了。」

  那位曾在包間裡給他們點菜的服務員也說道:「老弟,樊師傅和小溪說的對,你確實短煉啊!我當時給你們點菜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你那個朋友很不對勁,說請客卻一點都不講究,一直自己抱著菜單讓都不讓一下,甚至都沒問你一聲想吃什麼。」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成天樂的遭遇,其中不乏各種教訓和指點、甚至還有些尖酸的逗樂與嘲笑。然而成天樂卻不生氣,也不多做辯解和反駁,還向大家表示感謝。眾人的感覺都不錯,飯店的工作單調而枯燥,難得有這樣一件事情讓大家都能開心一下,也算是平凡生活中的娛樂談資。成天樂可真是一個活寶,他的存在,彷彿就是為了讓大家刷優越感的。

  有很多人在評論別的人或事的時候,往往並不是真的為了評論,只是為了刷自己的存在感而已。這其中還包含兩種極端:一是評論天下大事與古今名人或身邊熟悉的事物,竭盡誇張貶損之能事,以獲得一種彷彿能證明自己的滿足感;另一種情況就是在成天樂這種「活寶」面前秀優越感了。

  但成天樂能聽出來,此時飯店裡的這些人不論怎麼說,至少都還是出於好心、並無惡意,而且大部分話說的都還有點道理。

  眾人說笑了半天,還是吳小溪想起了正經事,又問了一句:「成天樂,你有暫住證和健康證嗎?」

  成天樂搖頭道:「沒有啊,根本來不及去辦。」

  樊師傅提醒道:「假如在後廚幫工的話,是需要辦健康證的,按規定應該由飯店給你辦;但是暫住證需要你自己去辦,手續也不算麻煩。」

  這時就聽見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打雜的臨時工不用辦什麼健康證,檢查不到他頭上。……我看這小伙也健康的很,一點毛病沒有!」

  隨著這個聲音傳來,成天樂突然有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全身上下彷彿被都無形的目光掃過、連五臟六腑都被看透了似的。這好像是他自己的錯覺,轉瞬即逝,還沒反應過來就消失了。而餐廳裡的其他人都站了起來,就像受過訓練般齊聲道:「老闆好!」

  飯店老闆回來了,他也就是這家飯店的經理,長得人高馬大紅光滿面,往那裡一站派頭十足、感覺氣場很強,彷彿不只是一家飯店老闆,而像一位大領導幹部。

  他剛從外面進來,就把餐廳裡亂糟糟的議論聽清楚了,知道坐在那裡的陌生小伙是來幹什麼的,一開口就說打雜的幫工不需要辦健康證,還說成天樂的身體很棒。吳小溪走過去抓住老闆的胳膊搖晃道:「老闆,你知道他是來幹嘛的了?」

  老闆答道:「我在門外就聽明白了,但在我們店裡幹活,最好得招個精明點的。」言下之意就是成天樂太傻了,他不太想聘。

  吳小溪卻似撒嬌般的說道:「一個月才那麼點錢,打雜你還想招什麼樣的?人家可是學美術設計的!反正店裡也需要幫工,最近生意越來越好,大家都忙不過來嘛!」又扭頭道:「樊師傅,是不是這樣呀?」

  樊師傅點頭道:「是需要一個幫工,我看這小伙挺合適的,就讓他試試吧,不行再招唄。」

  「面試」竟如此簡單,三言兩語之間成天樂就被錄用了,想想也是,又不是大公司招主管,只是飯店找個臨時打雜的而已。老闆上上下下打量了成天樂幾眼,語氣很威嚴的說道:「小伙子,跟我來!……到後面領兩套制服,在我的飯店工作,必須穿工作服。下午先休息半天,在飯店裡觀摩觀摩,晚上再帶你去宿舍。明天就開始上班,要早起!」

  這位老闆很講排場,他一進來的時候飯店所有員工都起身喊「老闆!」,看樣子這個場面讓他很高興。老闆叫什麼名字姓什麼,成天樂還不知道,反正在這裡喊老闆就沒錯了。他跟著老闆穿過後廚的時候,又聽見大廳裡一個服務員小聲嘟囔道:「又一個傻小子!」

  那服務員本是自言自語,聲音非常小,身邊的人都聽不清,可是成天樂卻聽清了,他不太明白這位同事是什麼意思,說他是傻小子倒也罷了,可為何要說「又一個」?而老闆邊走邊開口道:「你不僅是後廚的幫工,前廳的雜活也得幫著干,試用期三個月到半年,具體多要看你的表現。試用期間每月工資一千,我們包食宿!」

  其實飯店裡的打雜無所謂什麼試用期,就算有頂多也就是一個月而已。現在有很多勞動密集型企業常年招工,分明是很簡單的工作,偏偏所謂的試用期卻很長,招聘時說轉正後的待遇比較高,但試用期的待遇卻壓的很低。等試用期一滿,除非極少數特別優秀的,其他大部分人都會被企業以種種借口不正式錄用,鑽的就是所謂試用期的空子,借此長期低價聘用勞動力,反正是長期招聘、不斷地招唄。近年南方某些地方連續出現了用工荒,原因很複雜也有很多,但其中之一,也是因為當地很多企業總這麼幹。

  這家飯店也這麼幹過,打雜的實在不要求有什麼太高的素質,但是活很忙。這種「員工」都是長期招的,試用期結束了基本上就不留下,除非願意按原先的待遇繼續干、還能幹好。

  成天樂並不清楚這些,其實就算知道了也不會介意的,他還沒想那麼長遠,只是暫時找個落腳的地方、熟悉這個城市而已。剛才老闆似乎有些不想招人,是那個吳小溪抓著他的胳膊撒嬌才搞定的。看那麼親熱的舉動,吳小溪和老闆之間的關係一定不尋常,難怪區區一個迎賓在飯店裡說話還挺管用的。

  想到那麼年輕漂亮的姑娘,在飯店裡當迎賓卻和老闆有一腿,成天樂心裡莫名有些遺憾,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挺感激吳小溪的。這姑娘心眼挺好,她是看出來自己無處容身動了同情心,就像收留一隻流浪貓一樣勸老闆聘用了自己。

  等到第二天,成天樂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吳小溪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舉動,因為她就是老闆的女兒!成天樂在飯店大廳裡看見了掛著的營業執照和衛生許可證,上面寫著老闆的名字——吳燕青,又問身邊的服務員,才知道老闆與吳小溪的關係。

  他又為自己昨天的想法感到羞愧,好端端的姑娘,他為什麼要把人家想的那麼不堪呢?而那位吳老闆也有意思,喜歡讓飯店裡所有人包括吳小溪在公開場合都叫他老闆。

  更有意思的事情還在後面呢!第三天大清早,吳燕青就帶著成天樂和另一位女服務員去「買菜」。上點檔次和規模的大飯店,後廚需要的主料一般都有專門的供應商送貨上門,甚至已做好了粗加工與切配。但是有些用量很不穩定、也可以替代的普通配菜,經常還是要去市場上自己買。吳老闆只要有時間,都會親力親為。

  這位吳老闆有個習慣,哪怕只是去買根蔥,都會開著他那輛白色的兩廂寶馬車,而且還要帶著至少一男一女兩名員工。自從成天樂來了之後,吳老闆就喜歡帶著他去,因為成天樂的個子在南方還算比較高,模樣也很端正,而且據說還是學過美術設計、搞藝術的,說起來就感覺挺有面子的。

  至於另一名女員工,自然是挑飯店裡漂亮的,但吳老闆卻從來不帶吳小溪,畢竟起大早去逛市場也怪辛苦,自家閨女還是要心疼的。吳老闆逛菜市場的時候,喜歡昂頭挺胸背著手邁步,那神情就好像若大的菜市場也有點裝不下他似的。一男一女兩名員工,穿著飯店的白色制服、胸口還印著醒目的店名字樣,在他身後落後兩步跟隨行走,而吳老闆自己卻穿便裝。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08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39、攖而後寧,定心入極靜

  吳老闆買什麼菜談好價錢,很有氣勢的把手一揮,女員工上前結賬,而成天樂則負責提兜子搬筐。吳老闆親自上菜市場買的菜都不算很多,他那輛寶馬車的後備箱都能裝下。而成天樂一度很納悶,買這些菜乾嘛還要親自開寶馬,叫個廚師蹬三輪不就解決了?況且車又開不到菜市場裡去,太亂的地方又怕刮了蹭了,只能停到較遠的停車場,然後由吳老闆帶著他們昂首走向菜市場。

  但是日子稍久,成天樂也品出來一點味道,吳老闆這麼擺譜看上去雖然很好笑,但並非完全沒用,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成天樂和那名女員工就像移動的廣告牌,而且這廣告牌不用花錢!

  第一天去買菜的時候,老闆隨口問了成天樂一句:「小伙子,你會開車嗎?」

  不料成天樂卻很乾脆的點頭道:「老闆,我會。」他在高中畢業、出國之前的那個暑假就把駕照拿到了,是他老爸讓他去學的,說是將來出了國不會開車不行。在父母理想的計劃中,兒子最好學業有成留在國外工作。後來在歐洲他也申請了駕照,也經常開同學的車,手早就練熟了。

  吳老闆微有些驚訝的問道:「什麼時候拿的照啊,是熟手嗎?」

  成天樂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道:「我拿照已經七年了,曾經有兩年經常開車。」

  吳老闆很感興趣的追問道:「駕照帶了嗎?」

  成天樂還真隨身帶著了,雖然不覺得有什麼用,但每年都沒忘了年審,沒料到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他掏出來遞給了老闆。吳老闆看了一眼,很高興的說道:「今天你開車!」於是成天樂除了打雜之外,又成了吳老闆買菜時的司機,另一位女服務員坐副駕駛的位置,而吳老闆在後座很享受的樣子。

  飯店打雜的活看上去很累,其實體力消耗並不大,只是心理上的感覺很枯燥。每天大清早起來,有時吳老闆買菜,大多數時間在後廚洗涮收拾、搬個東西、遞件傢伙、跑個腿什麼的。飯店晚上九點結單,通常要到十點之後才能關門,然後還要打掃衛生、收拾桌椅等待第二天開張。客人多的時候非常忙,如果有什麼事搞不清該由誰做,大家都會喊一聲——成天樂!而成天樂樂呵呵的就來了。

  天樂確實過得挺開心,飯店的活雖然雜亂一點,但其實也不算太重,並不需要他每天都去扛煤氣罐什麼的,就是閒不下來而已。很多時候人們之所以懶散,是因為手頭的工作並不能帶來人生的希望和意義、證明自己想要的價值。但成天樂並不這麼想,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因為他心裡琢磨的是「修煉」。

  假如換成兩個月前,他可能還沒有這麼「吃苦耐勞」,但是經過了在傳銷團伙這一個多月的「鍛煉」,飯店的生活簡直太好了!首先是伙食,不怕沒油水而是怕油水太多,做飯的誰能虧著自己的嘴?難怪如今講究情調的小資都提倡現代健康生活多吃素呢!比如有人愛吃豆腐,卻不是傳銷團伙裡那種清湯寡水素豆腐,而是各種葷菜裡配的豆腐。

  至於住宿條件,雖然很簡單,但成天樂也很滿意,至少不用和一堆人擠在一起打地鋪了。宿舍在離觀前街稍遠的地方,是幾套老式的民宅,都是三居室、廳比較小,其中有一套是吳老闆自己買的,其它的是租的。兩人一間屋,在屋子的兩個對角各擺了一張老式的上下鋪,一共四張床卻只住兩個人,上鋪是用來放各種行李雜物的。

  成天樂剛進飯店打雜這幾天,感覺就像從大牢裡放出來到了療養院,不僅好吃好住而且都開上寶馬了!唯一讓他感覺有些苦惱的,就是竟一連很多天沒時間去山塘街。飯店裡的作息時間是根據客人走的,偏偏這一個多禮拜生意都特別火。飯店不賣早餐,上午和午後大家也都能輪流休息或者出去逛逛街,但總有客人來的比較早,這點時間也不夠大老遠跑一趟的。

  至於週六週日就更不可能了,大家都放假的時間,正是飯店這種服務行業最忙的時候。成天樂被好心收留,剛來也不好意思請假。既然如此,他就在晚上睡覺前「練功」,等他回到宿舍洗漱完畢,大都十一點已過,卻恰是天地輪迴一陽生之子時。

  成天樂不懂得調身打坐,原先在傳銷課堂上端坐修煉,那是因為必須坐在石頭上聽課。俗話說「舒服不如倒著」,他自然而然的也就睡著練功了。這種狀態剛開始有點不適應,但他還是能夠凝神入境,可修煉的方式卻自作主張有了改變。

  原先在傳銷課堂裡的修煉,是延展神識並凝煉清晰、感受外界的萬物生動,但如今躺在宿舍裡感受的都是呼呼大睡的員工和亂放的雜物氣息。所以成天樂刻意不再延展神識,就是純粹的入境內守而已。反正也沒有取得下一步的修煉法訣,那麼就像開車一樣,先把目前的境界練熟了再說。

  說來也怪,當成天樂處於這種狀態中時,外界的嘈雜彷彿漸漸遠去,到了某一瞬間,世界突然間變得極其寂靜、寂靜的甚至讓人心驚肉跳!

  正常人總是處在受到各種感觀刺激的狀態中,哪怕睡著了也是一樣的,幾乎從沒有機會體會過這種「極靜」。成天樂第一次莫名進入「極靜」的狀態,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害怕,猛然間就被嚇「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身下的床還在,同屋的那位廚工也在呼呼大睡,一切都是真實而清晰的,這才「放下心來」。剛才入境的感覺實在有些恐怖,彷彿只有自己存在,而身邊的世界莫名消失了。成天樂第一次由「入境」到「入靜」,完全是自發的,反而把自己嚇了一跳。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因為那天在玄妙觀三清殿前的奇異經歷,他吃了個大虧受了教訓不敢再亂用神識,但又想入境練功,無心之間好似踏過了一層關口。他在黑暗中喘了幾口粗氣,又凝神在腦海中呼喚道:「耗子,你感覺到了嗎,剛才是怎麼回事?」

  成天樂「神功已成」之後,便覺得「耗子」的狀況比較「可憐」。「耗子」是他腦海中的一道神念心印,又是一團朦朧的靈智,無法解釋它是何種奇異的存在。它只有在成天樂每次凝神入境的時候,才能夠通過成天樂去感受外界的天地,平時就像處在一個混沌封閉沒有其它事物存在的世界中。

  「耗子」隱伏於成天樂的腦海中時,彷彿並不清楚外界的時間概念,它用聲音驚喜的喊道:「攖寧,攖寧,這就是攖寧!我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原來那第一層法訣的變化竟然如此!」

  成天樂也驚訝道:「變化?法訣還有變化?」

  「耗子」興奮的答道:「是的啊,就像走一條路,到了盡頭還通向別處的路,這就是變化。」

  成天樂有些擔憂道:「那會不會走岔呢?怪嚇人的!」

  「耗子」:「應該不會的,這境界讓我突然明白了法訣中所說的攖寧。成天樂,你真是太有悟性了!我遇到了你,真是太走運了!」

  無論從哪一方面看,「耗子」說的都不是假話,它遇到成天樂實在是走運。「耗子」本身只是石狸像中凝聚的朦朧靈智,又融合了那道包含了妖修法訣的神念心印,它並不是摸索、修證、整理、開創這套法訣的人,很多方面都是懵懂的。要是對修行一道有所瞭解的人,它教的法訣誰敢亂練啊?除非是傻子!練不成也就罷了,萬一不小心練出什麼結果來,那可真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了。

  人們總是對未知莫名的恐懼,所以成天樂圍在極靜自然感到害怕,但有一句話叫做「無知者無畏」。成天樂並不清楚這些,他偏偏就練了,而且練成了!「耗子」本身並無絲毫惡意,它僅僅是本能的受那神念心印的指引要把法訣傳給成天樂。而成天樂獲得這法訣並練出了效果,認為自己有了與眾不同的秘密,出了一點小狀況這才開口問「耗子」。

  聽了「耗子」的話,成天樂終於吃了一顆定心丸,修煉嘛當然會吃一些苦頭,前些日子那種苦練都熬過來了,何況現在這點小驚嚇呢?而且「耗子」剛才誇得他很舒服,於是收拾心神重新入境,企圖再尋找剛才那種極靜狀態,結果卻沒有成功。那種感覺彷彿只是閃瞬間的靈光一現,然後他便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起床繼續工作,成天樂在飯店表現得很好,不僅是後廚的幫工、前廳的打雜還是老闆的司機。老闆出門買菜總要帶著成天樂,因為要讓他開車嘛,至於副駕駛座上的女員工則常換,因為說不定誰有空,不能耽誤飯店的工作嘛。成天樂嘴裡不說,可是心裡暗自把飯店裡那些還算漂亮的女員工都排了個隊,評出一二三名等等,看來看去,還是吳小溪最漂亮!

  他又在那裡傻想,假如自己要在這裡找對象的話,那麼想追的人只有吳小溪。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泡人家,而且吳小溪雖只是飯店的迎賓,但勉強也算個富二代了。吳燕青老闆在蘇州城有一份不小的產業,有車有三套房,吳小溪怎會看上一個飯店裡的打雜?但這並不妨礙成天樂對吳小溪獻慇勤。

  吳小溪只要招呼一聲,成天樂就會不知從哪裡「噌」的躥出來,笑呵呵的問道:「小溪,有什麼要幫忙的?」平時就差站在後面幫她打小扇了,倒不是因為有什麼非分之想,他的確對她有感激之心。

  飯店打雜的工作自然沒什麼可圈可點,成天樂在這裡卻注意到兩個很特別的人。在這兩個人面前,那派頭十足的吳老闆總會把架子收起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09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0、返觀內照,功到自然成

  第一個人是名警官,叫李輕水,個頭和成天樂差不多高,人長得非常英俊帥氣,穿著警服往那裡一站顯得威風凜凜。一看見他,飯店裡就有女服務員眼裡冒星星呈陶醉狀。但成天樂的感覺卻不一樣,他覺得這人身上有一股無形的威壓,甚至對神識都造成一種形容不出的壓迫感,也許就是小說中形容的「殺氣很重」吧。

  成天樂有點怕這名李警官,與第一次見面的經過有關。那也是一天下午三點多鐘、飯店裡很清閒的時候,一堆服務員正呈扇面形圍在那裡聽中間的吳老闆講話,突然門外響起了一個很嚴肅的聲音:「吳燕青經理在不在!」

  吳老闆立刻就把那派頭十足的氣場給收了,站起身來分開人群迎了上去,像成天樂那樣呵呵笑道:「哎呀,李警官,你怎麼來了?快快快,到樓上包間裡說話!……成天樂,給李警官拿飲料。」

  成天樂剛想問李警官喝什麼飲料、是冰鎮酸梅湯啊還是來壺好茶啊?李警官卻一揮手道:「吳經理,不用跟我來這一套,有話就在這兒說,正好大家都在,都聽著!」

  吳老闆的笑容有點苦,剛才那一句「包間裡說話」聽起來隨意實則很有講究,假如李警官點頭了,那就說明有什麼事情找他,但可以商量。如果不進包間就在大廳裡,那就說明要當著面抓他什麼毛病而且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或者是有什麼事情要宣佈。希望是後者吧,但吳老闆十分不願意這麼沒面子,當著員工的面聽警官的訓。

  李警官習慣性的先問了一句,彷彿是日常的敲警鐘:「吳經理,你們這裡還在賣青蛙嗎?」

  吳老闆沒說話,有服務員趕緊答道:「沒有沒有,我們這裡從來不賣青蛙,都是人工養殖的牛蛙。」

  李警官一撇嘴角冷笑,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又盯著成天樂說道:「這個小伙子很面生,新來的吧,是不是從傳銷團伙出來的?」

  成天樂嚇了一跳,這是警察啊還是神算啊?吳老闆卻答道:「什麼傳銷團伙?人家是學美術設計的,剛到蘇州找工作沒幾天,現在是我的司機兼助理。暫住證也辦了,就在你們分局的派出所。」

  李警官掃視眾人道:「這裡平時流動人員很多,大家都注意點!假如發現有人是從傳銷團伙出來的都不能放過、要趕緊給我報告,我會立刻趕到的。如果當時我趕不到你們也盡量幫我把人留住,提到這些人我就來氣!我們領導最近特意交待過這件事。」

  成天樂有點懵了,更確切的說他是被嚇著了。李警官說話的神態和語氣,很容易讓人誤會他要抓成天樂這種人,而成天樂也搞不明白自己被傳銷團伙騙了究竟犯了哪條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他在飯店裡打雜就是想安安穩穩求個落腳的地方,所以也沒敢吱聲多問什麼。

  後來這位李警官又來過飯店幾次,有時候是通知什麼事,有時候是帶朋友吃飯。成天樂能感覺出來,吳老闆看見這位警官心裡有些害怕、樣子和平常完全不同。李警官並不吃霸王餐,可能是以前飯店不收錢被他罵過,所以誰也不敢主動給他免單,但是打折相當厲害,幾乎就是收個菜料的成本,連人工都不算。李警官每次吃完飯也不多問,照常結賬走人。而成天樂一見到他,雖然自己沒犯過法卻莫名就像犯了什麼錯誤似的,盡量躲的遠遠的。

  在成天樂的印象中,吳老闆最害怕的有兩個人,李警官吃飯至少還會結賬,而另一個人吃飯就從來沒給過錢。這人形容不清有多大年紀,說是三十歲到六十歲皆可,帶著老式圓框眼鏡,眼睛很小但眼神很犀利,被他掃一眼就莫名感覺心裡跳。此人鬍鬚不多卻很粗很硬,額上的皺紋很深、下巴很尖,模樣有點像電影裡的國民黨特務。

  成天樂不知這人叫什麼名字,只聽吳老闆稱呼他為「花總」。這位花總一來就進二樓包間,點的都是好酒好菜,吳老闆還在一旁陪著很客氣的樣子。每次吃完飯,也不見花總掏錢,只說一句簽單,但成天樂從來沒見花總把單簽在哪裡,連賬都沒記過。看來花總可能是個很厲害的大人物,開飯店嘛什麼樣的人都能遇到,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有一次成天樂往包間裡送酒,花總看著他問了一句:「小伙子,你練過功夫嗎?」

  成天樂愣了愣,趕忙搖頭道:「沒,從來沒有!以前一直在學校讀書,沒去過少林寺那種地方。」功夫他是真沒練過,而「耗子」教他修煉法決的事情,他本能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吳老闆在旁邊也笑了笑說道:「年輕人氣盛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成天樂出門的時候,無意間在走廊上又聽見屋裡的話,花總道:「這個小伙,神氣很足啊!」

  吳老闆:「那又怎麼樣?他不過是在飯店打工的,而且是一個人。」

  吳老闆說成天樂是「一個人」倒沒錯,他就是一個人來蘇州的,不過吳老闆說話的語氣重點卻在於那個「人」字,多少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難道他們不是人嗎?成天樂看花總多少有點不太順眼,因為吳小溪不喜歡這個人,經常在吳老闆面前說:「老闆你看,那個白吃白喝的又來了!」

  每當這種時候,吳老闆都會板著臉道:「不要多管閒事,你這小丫頭懂什麼呀?他是爸爸的朋友、很特別的朋友。」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飯店裡的食客形形色色,與平常在大街上碰見的倒也沒什麼兩樣。成天樂繼續干他的活、練他的功,終於在一個多星期以後的一個夜裡,入境中突然又進入了那種「極靜」的狀態,那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感再度襲上心頭。

  這個過程是自然發生的,成天樂刻意收斂神識不去感應外界,就等於在斷絕外緣不受其擾,更不去觸動周圍任何氣息。當入境中這種狀態到達極致,就好似突破了某一個屏障、穿過了一扇門,世界彷彿突然消失了、自己成了孤零零的存在。人們在黑暗中行走為什麼會莫名害怕、總擔心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就是因為感覺沒底!更何況是這樣一種狀態,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了。

  成天樂記住了「耗子」的話,而且修煉也算有根基,這一次並沒有被嚇醒,而是盡量克服這種恐懼,體會這種奇異狀態中的感覺。從入境到入靜,就這樣一連好幾夜,漸漸的又有了變化,而這種變化也是莫名間突然出現的,就似功到自然成。

  有人可能聽見過自己心跳的聲音,不是用聽診器,而是在極安靜或極興奮的情況下。但你聽過自己全身血液流動、甚至腑臟運行的聲音嗎?這種還不僅僅是聽覺所察知的,而是好似配合體位神經感應,又融合了五官整體感受的一種奇異感知。彷彿能看透自己的身體、清晰的知道每一處的狀況和動態,包括每一塊骨骼和肌肉。

  在入靜中,這感覺是越來越清晰的,神識不再向外而是向內,彷彿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是自己的身心!成天樂根本分不清自己是用哪一隻眼睛在看、哪一雙耳朵在聽?因為意識好像已經抽像出來,處在身心之內的世界中,而那有形的眼睛、耳朵還長在身上呢。

  在這種狀態下,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思考者,而是一個純粹的觀察者,觀察著他本應熟悉無比卻又是第一次見證的新奇世界。「耗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元神,成天樂,元神出現了!」

  成天樂下意識的問道:「元神,什麼元神?」

  在腦海中這麼一開口說話,剛才那種狀態就消失了,但仍處於極靜之中。現在的成天樂終於有了清晰的感悟,原來入境練功之時雖然看上去同樣都是坐著或躺著,但進入的狀態卻有很大的差別,入境也是有層次深入的。比如他一開始就是簡單的入境、能感受萬物紛呈;後來又入了極靜,什麼外緣都斷絕了;在這種狀態下再入一層境界,又是另一種萬物紛呈,感受的卻是自己!

  有人說過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之類的話,成天樂目前是總結不出來的,但他自然有類似的感受。

  「耗子」答道:「什麼是元神,我形容不出來,但是我在你的神識中自有感應,朦朦朧朧就覺,那是元神初現的徵兆,法訣中好像有這樣的內容,可我卻想不起來。成天樂,你應該去取第二步法訣了,那裡面肯定會有的。」

  已經修煉到這個地步,成天樂確實不想再拖延了,因為他遇到的狀況連「耗子」已經搞不明白,接下來必須要取得後一步法訣,否則不知道該怎麼修煉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0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1、對鏡知形,生來焉識我

   與他住在同一間宿舍的是飯店的一名廚工,名叫宋春來,比成天樂小兩歲,他的理想是將來成為樊師傅那樣的大廚,還能在蘇州買套房子結婚。宋春來每天在廚房裏切墩、掂勺,彷彿感覺特別累,一回到宿舍就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成天樂問了一句:「宋春來,你在飯店幹的時間比我長多了,知道這裏可以請假嗎?我想出門辦點事,需要半天時間。」

  宋春來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成天樂,你來的時候沒問過老闆啊?有事當然可以請假,否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誰願意啊?」

  成天樂這才清楚,原來飯店的服務員和廚師也是有假的,不是按國家規定,而是按飯店的內部規定。每個星期有一天的休息日,可以請假上街辦點自己的事,但是最好不要在週六週日,而且也不要好幾個人同時請假,最好是輪流休息。但是大家吃住都在飯店裏,平時沒什麼事也不用出去,所以一般都不請假。假如不請假的話,老闆每個月還會多給錢呢!

  原來如此,成天樂呵呵笑了,算算日子他也幹了快半個月了,請半天假應該沒什麼不可以吧?中午吃完飯出門還能趕回來吃晚飯呢,挑老闆不在的時候,和樊師傅或者吳小溪說一聲就行。

  第二天吳老闆一大早買完菜就有事出門了,飯店員工聚在一起休息聊天的時候,成天樂問樊師傅道:「我有點事情,想請一個下午的假出門辦一下,不知道哪天可以?」

  吳小溪插話道:「今天就可以啊,反正也沒有別人請假。」

  樊師傅說道:「吃完午飯再走,快去快回,別耽誤吃晚飯,你有什麼事啊?」

  成天樂:「就是買點東西。我剛到蘇州,什麼都沒來的及置辦呢。」

  吳小溪又提醒道:「我們飯店員工每個星期都有一天假,但要提前打招呼,防止大家都在同一天休假忙不過來。蘇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飯店不忙了你也領了工資,可以好好逛逛。」

  樊師傅也說道:「是啊,年輕人不能一天到晚只顧著工作,也得娛樂娛樂,要不然幹活也沒精神頭啊!來到蘇州這麼長時間也沒出去好好看看,確實可惜。」

  這位大廚對成天樂的印象很好,甚至有想把這位打雜培養成廚工、再教他手藝的意思,一方面是因為成天樂不僅手腳勤快而且聽話不頂嘴,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竟是成天樂吃飯香!成天樂吃飯可不是一般的香,看他吃東西的樣子,簡直可以激發一桌人的食慾。也難怪,成天樂這陣子確實吃什麼都好吃、食慾非常旺盛、還消化的特別好。但凡做廚師的,誰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做的飯菜好呢?飯店員工吃的飯菜很多都是樊師傅做的,成天樂不需要多說什麼,他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誇讚,樊師傅是越看越開心。

  中午吃完飯成天樂去了山塘街,有了工作心裏也就有了著落,大熱天沒有再擠公交車而是直接打車去的。沒料到蘇州老城還真不大,從觀前街打車到閶門也就十來塊。

  一走過山塘橋,成天樂很自然的就凝神入境,這種狀態並不是深夜行功時的極靜,更不是返觀內照之功,而就是保持一種隨時感應外界萬物紛擾、卻又不刻意以神識觸動的清晰狀態。因為故地生遊的不僅是他還有「耗子」,他對「耗子」有惻隱之心,想讓它也能感受到這熱熱鬧鬧的山塘街。

  成天樂並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打坐行功,就像絕大多數山野妖類也都不可能。他是坐著也入境,躺著也入境,在大街上走路也入境,只是層次深淺的不同。其實像他這種練法,並不適合初入門者,因為功夫尚不精熟、神識也不夠清晰,沒有必要如此。雖然這是對神識的一種磨礪,但刀也不用天天磨呀,初學者只鬚子午行功精深即可。可成天樂不以為這是練功,他不過是為了能一邊走一邊和「耗子」說話而已。

  「耗子」的聲音立刻就出現了,帶著感慨道:「山塘街真熱鬧!」

  成天樂:「你不就是從山塘街出來的嗎,幹嘛這麼大驚小怪?」

  「耗子」的聲音中包含的各種感情色彩越來越豐富了,它又嘆息道:「我原先在西山廟橋頭,那裏已經過了虎丘在很偏僻的地方,除了附近的居民很少有遊客過去,比這邊冷清多了。我又不會動,只能朦朧感應到周圍的聲色。後來被你帶走了,只有你凝神入境的時候,我才能通過你感應到外面的世界。」

  成天樂有些得意的說道:「算你走運,遇上了我,這麼快就把法訣練成,還能帶著你逛山塘街!」

  「耗子」很感激的說道:「是的,沒想到你行功精進如此神速!」

  成天樂很大方的問道:「耗子,你想看什麼?我帶你去逛!」

  「耗子」:「我想看山塘街上的七座石狸像,最想看的就是我自己原先所在的那座,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成天樂有些納悶:「你就是從那裏面出來的,連自己都不知道?」

  「耗子」反問道:「你不照鏡子,知道自己長啥樣嗎?」

  成天樂一拍腦門道:「還真是這麼回事,眼睛是朝外看的!」說話間忽有所悟,自己昨天夜裏在極靜中進入了另一層境界,彷彿見證身心所在的世界,這就是一種修行嗎?那麼「耗子」被自己帶出來,再走回山塘街能看見原先的石狸像,對它而言也應是一種修行,這就是所謂的緣法吧?

  其實就算「耗子」不說,成天樂今天也要一座一座觀摩所有的石狸像,上次他一共看見了六座,還有一座沒找著呢!這回逛街沒省錢,他花四十塊買了一張沿途景點的門票,隨票還附送了一冊山塘街各處人文介紹以及景點分佈圖。

  像這種歷史淵源和文化積澱很深厚的地方,如果不瞭解其背景、本人又沒有發現各種痕跡的眼力,逛起來就等於瞎逛,但有了這份介紹之後感覺就不一樣了。成天樂買票的時候不覺得自己是花四十塊錢,而是多佔了四十塊錢的便宜,因為他是和「耗子」兩個「人」在逛。

  成天樂一邊逛一邊看介紹,指著沿途各個地方念給「耗子」聽,顯得很有學問的樣子。而「耗子」聽得很入神,還不時讚嘆著成天樂。成天樂是在腦海中和「耗子」交流的,雖然不用出聲,可是下意識的嘴唇微動像是唸唸有詞,一邊走還一邊指指點點像是在和誰交流,樣子就像一個精神病。

  他一邊看介紹一邊看景點,腳下卻慢慢悠悠走個不停,也不注意看路。眼見他就要一頭撞在路燈桿上,卻莫名其妙的一閃身繞過去了,有時候明明就要被前面的一塊石頭絆倒了,他一邊看地圖順勢一抬腳,自然就邁過去了。

  成天樂先從第一座石狸像、山塘橋旁邊的美仁狸開始觀摩,每到一個地方仍像當初那樣摸摸狸貓的腦袋,企圖能提前獲得其中的法訣。但那些石像傻乎乎的毫無反應,就是冰冷的石頭而已。成天樂延伸神識去觸動它們的時候,又能感覺到一種很強勁的吸扯之力,彷彿石像下是一個看不見的漩渦,他又趕緊將神識收了回來。

  他依次又找到了通貴橋旁邊的通貴狸、星橋旁的文星狸、彩雲橋旁邊的彩雲狸,把那些貓頭都給摸遍了。漸漸已經走出經過了商業開發的旅遊步行街,來到山塘街東段的老居民區街巷。看地圖標示,第五座石狸像白公狸應該在普濟橋頭,但上次成天樂沒發現,今天仍然看不見。

  來到這裏他就笑了,原來的街邊人家開了一個雜貨鋪,貨物不僅堆放在門口,還有一部分也放在了石板路對面。橋頭有一大堆東西,上面還蓋了一塊防雨的塑料布。成天樂走過去把塑料布掀了起來,在一堆木柄笤帚下面,果然發現了一座憨態可掬的石狸像。

  他笑呵呵的說道:「貓咪,原來你藏在這裏呀?誰這麼坑爹!讓我一頓好找,不知道的還以為山塘街上只有六座石狸像呢!」

  路對面有個女人喊道:「小夥子,你要買什麼呀?這邊都有,不要亂動東西。」

  成天樂一指塑料布下面問道:「我想買這個石像,你家能賣嗎?」

  那女人答道:「石狸像是政府立的,不是我們家的。」

  成天樂問道:「那你把它蓋起來幹什麼?我來兩趟才找到!」

  女人有些不高興的嘟囔道:「真不懂你們這些外地人,一塊石頭有什麼好看的?原先都有幾百年了,這個是新的。」

  找到了就行,成天樂也不想和雜貨鋪裏的女人拌嘴,繼續往前走又路過了他曾經請于飛和劉書君吃飯的榮陽樓,不由得暗中搖了搖頭。今天下午來不及逛虎丘了,成天樂又一次過其門而不入,逕直走向瞭望山橋旁的海湧狸所在,他所需要的第二步法訣就在此處。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0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2、玄機暗藏,當初是何名

  站在望山橋橋頭,成天樂伸出手在石像的腦袋上摸了半天仍然毫無反應,奇怪的問道:「耗子,怎麼取出修煉法訣啊?」

  「耗子」反問道:「你上次是怎麼辦到的?」

  成天樂:「不知道啊,就是伸手隨便摸了幾下。」

  「耗子」沉吟道:「既然是修成第一層法訣,才能取得第二層法訣,你練成了什麼都試試。」

  成天樂聞言便展開了神識去觸動這石像,那漩渦般的吸扯力陡然變強,一瞬間就似五官感應全被捲到一片混沌中,成天樂身子一晃差點沒迷糊。「耗子」好似也很不好受,弱聲慘叫道:「不是這樣的!」

  成天樂也感覺不能是這樣,否則法訣還沒拿到,自己就先得一頭栽倒暈過去。他趕緊收攝神識斷絕外緣,但是手還按在石狸像的頭上。世界彷彿消失了,成天樂進入了極靜的狀態,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他對石狸像的感覺還在,極靜中只剩下了他和面前的石狸像,周圍全是一片混沌和未知。

  又不知過了多久,成天樂才回過神來,這樣他仍然沒有取得法訣。於是心念一轉,又進入到返觀內照之境。元神初現,所見的世界成了自己的身心,而那石狸像卻奇異的彷彿與身心一體,其中有一道無法形容的意念直接印入了成天樂的元神中。

  這是一種信息、也是一道神念心印,包括很多複雜的含義,卻瞬間就進來了。感覺像在讀一本書、看一部電影、聽一段講解介紹,但在極短的時間內一次性灌輸,假如成天樂不是處於元神出現的狀態下,根本接受不了、也記不住。

  他聽見了「耗子」的一聲低鳴,似是有些痛楚又帶著驚喜,然後便無聲無息了,成天樂也在這一瞬間退出了定境。他的腦袋裏嗡嗡作響,一時無法思考,彷彿連指揮身體做出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很困難。河邊有位大叔正在洗拖布,一邊扭頭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成天樂,拖布上的水把自己的褲腳都打濕了也沒注意。

  成天樂喘了口氣略略恢復平靜,聽見水聲音看了一眼喊道:「大叔,你褲子濕了!」

  那大叔反倒被他嚇了一跳,也喊道:「小夥子,我就住對面。你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個小時了,搞什麼研究啊?」

  一個小時?成天樂的感覺明明只有幾分鐘啊,再掏出手機看一眼,果然已經快下午四點了,那一恍惚的入境,竟然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在剛才的感應中,那第二步修煉法訣分明已經拿到了,可成天樂卻想不起來裏面究竟說了些什麼?——這有點類似於電腦存盤,他現在還無法讀取。

  既然那法訣是在元神出現時印入的,那麼可能要在入境練功、元神出現時才能獲知吧?成天樂現在感到很虛弱,這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運轉神識艱難,就連進入返觀內照之境也顯得力不從心。他向那大叔笑了笑說道:「我就是覺得這石狸像挺好玩的,多摸了一會兒。」

  離開瞭望山橋,成天樂又向西山廟橋走去,最後一座分水狸就在那裏。雖然成天樂早已取得那裏面的法訣,但「耗子」卻想回去看看。故地重遊,當成天樂再度伸手撫摸著那石狸像圓乎乎的腦袋時,心中感慨萬千,勉強凝神入境對「耗子」道:「看清楚了嗎,就是這座你最想看的石狸像!」

  「耗子」的聲音也顯得有些虛弱:「看見了,終於看見了,原來我長這個樣子!」

  成天樂皺了皺眉頭道:「那也許不是你的樣子,就是這石狸像的樣子。」

  「耗子」卻委屈的說道:「可我總得有個樣子呀,你也有你的樣子!」

  成天樂不禁愣住了,在心中暗想——是啊,「耗子」應該是什麼樣子呢?它只是一團融合了神念心印的靈智,並沒有實質的形體。看這世上生靈都有自己的樣子,它也想有自己面目,可它的本來面目又是什麼呢?

  成天樂想了半天才說道:「耗子,你為什麼不挑個漂亮點的樣子呢?比如一個大美女啥的,反正都是自己想的唄。」

  「耗子」似乎也有點動心,卻遺憾的說道:「我不能。」

  成天樂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耗子」答道:「誰都有本來面目,它不需要熟悉、不需要刻意去思考、不需要時刻去想,就是與生俱來。我的本來面目便是如此,我不可能一邊想著自己該是什麼樣子一邊還能入境修行。成天樂,你是不是也不能?」

  成天樂想了想答道:「好像是不能,沒這些雜念。」

  「耗子」又說道:「這套法訣本就是指點超脫族類的修行,後面有內容可以變化形體,到最高深處,甚至可以脫胎換骨凝煉人身。」

  成天樂:「你已經讀到第二步的法訣了?我怎麼沒想起來?」

  「耗子」答道:「它是直接印入元神的,元神清明時自然能呈現,我剛才一直在體會,還沒有領悟透呢。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直接入境自己去修煉,也可以讓我來教你。」

  成天樂對變化形體的內容感興趣,聽起來有點像西遊記裏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啊,隨口說道:「還是我們一起琢磨吧,你也是新學的。我先練著,有什麼琢磨不明白的地方再找你商量。你剛才說的變化形體,第二步法訣裏就提到了嗎?」

  「耗子」又答道:「第二步法訣哪有那麼高深的內容,只是提到了繼續修煉下去的神通,你只要一步步練下去,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成天樂卻沒聽出來「耗子」有事瞞著他。獲得第二步修煉法訣之後,「耗子」彷彿從懵懂中清醒了不少,以前很多想不清楚的東西都似突然明白了。最重要的一點,「耗子」知道了這套法訣是妖修之法,它並不是給人練的!法訣的總綱就在第一道神念心印中,但被「耗子」融合之後卻有些模糊不清,因為「耗子」只是石狸像的自感之靈,有些概念當初的它還無法理解。

  成天樂修煉了這麼多天,也等於給「耗子」打開了一扇感悟天地之門,「耗子」也跟隨他在修煉,靈智越來越生動清晰。得到這第二步妖修法訣之後,它就似頓悟般的突然明白了,它同時也明白了成天樂為什麼能把第一步法訣修煉的那麼快?除了機緣巧合之外,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妖類出身,這世上哪怕是最聰明的狗也很難去和一個普通人去比靈智,人的靈智本已開啟清晰。

  成天樂最難得之處並非他是一個人,滿大街都是人啊!而是他的心性竟能恰好得到這妖修法訣,並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有機緣將之練成!這樣的人「耗子」上哪兒去找啊?「耗子」得到第二步妖修法訣,發現後面還有變化形體、甚至凝煉人身的內容,它當然迫切的希望自己也能有練成的一天。

  其實「耗子」也不是妖,但這套妖修之法卻更適合它,而且它也沒別的選擇。這算是它的私心吧,同時也是修行中最熱切的願心,它現在只有在成天樂的幫助下才能修煉,所以它不想也不敢告訴成天樂實話,只希望成天樂能夠繼續修煉下去。而且「耗子」這種想法也並非出於壞心眼,它見證了成天樂將妖修法訣練成,便自然的認為他完全可以繼續修煉下去,先不說出來,也是怕動搖成天樂的信念。

  成天樂現在是什麼狀況,或者說他與「耗子」是什麼關係?恐怕讓世上最高明的高人也說不清楚。這種情況原本最常見的就是妖祟附體,可成天樂絕對不是被「耗子」附體控制了,他的自我意識很清醒。「耗子」當初並無法力,且對附體、托捨一類的事情毫無概念,它也不可能更不知道要去控制成天樂。

  「耗子」後來也在修煉,但它必須通過成天樂的修煉才能修煉,這種狀況一天不改變,它就等於永久受制於成天樂。這種情況下,它又很類似於是被成天樂封印禁錮的一道元神。理論上講,成天樂若是修為到了一定地步,便可以驅使、消滅甚至煉化它。

  但成天樂在這方面更是個二貨,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估計也不會做的。好端端的「耗子」,他幹嘛要欺負人家?他已經習慣了「耗子」的存在,沒有「耗子」的日子會寂寞許多,能在靈魂中與你交流的,難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嗎?而且「耗子」給他帶來了此生最幸運的奇遇!

  聽見「耗子」的話,成天樂美滋滋的在那裏憧憬未來,設想著自己會成為什麼樣的高人?「耗子」感覺到他在沉思,同時又覺得自己隱瞞了一個秘密有點過意不去,用帶著歉意的聲音問道:「成天樂,你當初為什麼給我起名叫耗子?」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1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3、生機流轉,練氣即練形

  直到今天它才問出了這個問題,也到了該思考的火候了。成天樂很不好意思的答道:「我當時只是順嘴說的,你是從狸貓像裏出來的,貓抓的就不是耗子嗎?」

  「耗子」追問道:「可我就是狸貓像的靈智啊,你為什麼不叫我狸貓?」

  成天樂:「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咱們可以換個好聽的。」

  「耗子」答道:「沒有喜歡不喜歡,我只是好奇問一聲,耗子已經是我的名字了,那就叫耗子吧。等我修煉有成、能夠變化形體自己在世間行走,我們再商量一個好聽的名字,行不?」

  成天樂:「那當然好啦,到時候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耗子,你什麼時候能夠變出來呀?我還沒見過你呢!」

  「耗子」竟有些害羞的答道:「我現在雖然無形,但有形的話也就是石狸像的樣子,將來的第一步的變化便是如此。再等到修為高深之時,還可以變化成人形,而到了極高境界,甚至還可以從人形直接修成人身。」

  成天樂很感興趣的追問道:「你要是變成人形,會是什麼樣子呀?」

  「耗子」思索著答道:「我現在也不清楚,心境和誓願使然,也與來歷根基有關,恐怕到時候才能知道。」

  成天樂:「哦?那你就趕緊修煉吧,我很想看你!」

  「耗子」提醒道:「你修煉,就是幫助我在修煉。」

  成天樂一拍胸脯:「這沒問題,我天天都練功,一天不練就難受。你沒感覺嗎?自從修煉之後,我是吃得香也睡得好,天天倍有精神!」

  眼看天色已不早,成天樂想回去了,可是「耗子」卻央求他多在這裏呆一會兒,成天樂也就陪它在石狸像前傻傻的站了很久,神情彷彿在瞻仰又似在緬懷什麼,總之看上去挺怪的,引起了來往居民的好奇。有一位大嬸過橋的時候總扭頭看成天樂,不小心把自己的腳都給扭了。

  回飯店的時間有些遲了,正是客人最多最忙碌的時候,成天樂一進門二話不說就換上衣服開始忙,直到十點多才歇下來。迎賓八點半就下班了,吳小溪已經回家,樊師傅特意對成天樂道:「我在廚房裏給你留了一份宵夜,吃完了再回去睡覺吧。」

  當天夜裏,成天樂又一次進入反觀內照之境,元神自然出現。「耗子」已經告訴他,就要在這種狀態下守元神清明不失,然後達到恆常之態,才可以看到那第二步的修煉法訣。

  這第二步的修煉法訣與第一步不一樣。第一步的法訣其實就是「耗子」,需要「耗子」教成天樂,成天樂才能學到,而第二步法訣等於是「耗子」和成天樂同時得到的。巧合的事情就發生在這裏,因為整套法訣的總綱在第一步中,成天樂就算依次拿到以後所有的法訣,也不會清楚這是妖修之法。這是「耗子」唯一隱瞞他的地方。

  「耗子」絕對不算一位合格的修行上師,假如沒有成天樂這段時間在飯店中的修煉、能夠在反觀內照中元神出現,就算他去了山塘街也是拿不到第二步法訣的。這些東西,如果有一個明白的老師在,等修為到了地步是一點即透,可是「耗子」到最後才反應過來。既然它也不太靠譜,乾脆就讓成天樂自己先練第二步法訣了。

  法訣的第二步是一套「練氣術」,它並不是完整的一次性呈現的,而是每當成天樂修煉到一定境界時,便有相應的內容自然的出現在元神中。它是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信息,既不是通常的聲音或圖像,但又包含了這些內容,彷彿是某種被喚醒的回憶,總之所謂的神念心印只可意會。

  當成天樂進入返觀內照之境、元神出現之時,該如何修煉自然就明白了。從現在起成天樂應該幹什麼?答案竟然是——什麼都不幹!那法訣「告訴」他,就是靜守元神之內景。要守到什麼程度為止呢,法訣卻沒有說,要追求的境界也是功到自然成。

  既然如此,成天樂就老老實實練功吧。看似什麼都沒做,但變化還是有的,他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有精神,並不是亢奮,而是不知不覺中的容光煥發。他很少再感到困或者累,倦怠感彷彿從日常生活中遠離。人的心情是受身體影響的,在這樣一種身體狀態下心情也會舒暢愉悅,哪怕做最枯燥單調的事情感覺也會比平常舒暢。

  這一點效果已經非常難得了,哪怕只是日常生活中身心狀態的改變,這樣的修煉也是值得的,更何況還有後面難以想像的種種境界呢?每天夜裏,成天樂躺在那裏只要練功兩個小時,一整天都精神,在飯店裏打雜都打出樂趣來了。他的表現當然很討人喜歡,從老闆到廚師、服務員對他的印象都相當不錯,有什麼事情都能招呼他幫忙,當然也會看見他就開心。

  吳老闆說試用期工資每月一千,時間三個月到半年,具體多長要看表現云云,其實只是想讓成天樂安安心心多幹一陣子,到時候不願幹就走,反正打雜的可以再招。但是到後來,吳老闆卻想把他留下了,飯店裏有成天樂相當於有一個活寶啊,上哪再找這樣的打雜兼司機?

  第一個月領完工資,第二個月成天樂沒請假,老闆月末發了一千二,說是有兩百塊錢的獎勵、下個月還要給他漲工資,直接漲到一千五,三個月試用期滿就轉為正式員工云云。這是很簡單的小手段,希望成天樂總能看見點亮,自己願意繼續在飯店幹下去。

  這第二步法訣的修煉時間顯然比第一步長得多,成天樂在傳銷團夥裏呆了三十六天,而如今在飯店裏已經呆了兩個月了,除了平常工作中不知不覺的身心變化,他在修煉中的情境彷彿並沒有改變,仍是靜守元神之內景。

  日復一日做同樣一樣事情,或停留在看似完全不變的情境中,人們難免會覺得枯燥單調,但對於修煉而言,這是一種奇異的、不同於常人的體驗。其實人們在看似枯燥單調的事情中投入真正的心神之後,也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不僅是得心應手的熟練也可能是心態境界的昇華。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比如練書法臨貼。

  靜守元神之內景,就是為了讓初現的元神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就算成天樂不在夜間練功的時候,只要稍一凝神,就能體會到身體中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修煉至此只是打下一個根基,其實各門各派都差不多,然後會有很多種變化。比如有人就可以在此基礎上去控制自己的骨骼肌肉甚至心跳呼吸與血液流動,去玩什麼苦行瑜伽等等,比現代社會健身房裏玩的可高明多了,也有很多神奇之處。

  當成天樂不用再去刻意觀守內景、而「內景」在一念之間也能自然呈現的時候,他終於體會到了「元氣」流轉。這麼長時間以來,「耗子」第一次在他修煉時主動說話了,它驚喜的叫道:「元氣!你能運轉元氣了!」

  其實不用「耗子」開口,成天樂也自然知道了新的法訣內容,因為境界終於到了。什麼是元氣,或者成天樂體會到的元氣是什麼?彷彿是一種流動的能量、也是一種煥發的生機。這能量並不是人們通常所理解的力量,而是生機之力。它就在四肢形骸之中,隨著靜守元神之內景達到極致恆常,漸漸體會到的,處於一種受滋養的狀態開始煥發與運行。成天樂還能感應到它循行的路線,宛如自成一個天地。

  第二步法訣之所以也稱一套練氣術,主旨就是在元神內景中去滋養元氣運行,它是妖修之法,從感悟天地、開啟靈智、元神出現入手,與道家修煉中煉精化氣的步驟不太一樣,但同樣是在運轉生機。這時候成天樂終於開口找「耗子」商量了,因為法訣中出現了他不太理解的內容,他問道:「耗子,什麼叫練氣即練形?」

  「耗子」答道:「修為至此,已經真正的超脫了族類。靜守元神之內景,元氣運轉於形骸之中,觀其循行變化,尋求與天地感應相合,這也是將來變化形體的基礎。」

  「耗子」的這番話回答得很玄妙但其實只有半截,它在解釋一個概念——為什麼妖類修煉到一定境界,只要它見過人,往往都會變化成人形呢?因為從元氣運行開始,與天地感應相合最融洽的路線就是人的經脈。身心的天地與身外的天地相呼應、滋養生機元氣運轉,從而改造原有的形體,這是練形的第一步。

  對於成天樂而言卻沒有這些講究,他本身就是個人,所以多少做的是無用功,就當是滋養元氣好了,所以耗子語焉不詳。

  成天樂又問道:「練氣即練形,為何又說是滋養壽元之道?」

  「耗子」想了一會兒才答道:「這很簡單啊,就是要讓你身體健康、神氣完足,才好繼續練功啊!後面的法訣還有那麼多,修煉的歲月還有那麼長,假如總是有病有災,你怎麼能練成呢?」這是大實話,卻隱瞞了最重要的內容。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2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4、小橋流水,粉牆掩花窗

  妖修練形同時也是改變壽元之道,這才是真正的超脫族類。山野禽獸有很多壽命並不長,而修煉歲月長久,假如沒有感悟天地、元神出現、運轉生機這一步去改變壽元,還沒來得及練什麼,恐怕壽元就到盡頭了。所以對於妖修而言,練氣即練形、元氣化生機,這是必須的一步。

  妖修比人類修士要艱難的多,但萬弊總有一利,那就是練形成妖之後壽元往往很長久,而在其長久的生命中,也一直在持續的修煉壽元。但成天樂就算將這第二套法訣中的練氣術修煉到極致,如果沒有後面更高境界的修為,哪怕練一輩子也不能像妖怪那樣活幾百上千年,不過是五氣朝元、天年不減而已。

  練了也白練,白練他也練,但這樣也能讓一個人生機旺盛,只是以一個「人」的身份在走不必要的彎路而已,其中卻另有機緣。

  感覺到元氣運轉之後,法決所指引的,首先竟不是如何滋養元氣而是如何去收斂元神、元氣。成天樂雖不明白究竟,但也覺得這種練法不利於元神壯大、元氣充足,於是又很納悶的問「耗子」為什麼?而「耗子」則反問道:「成天樂,你在世上活了這麼久,發現誰有這樣的功夫了嗎,如果他們不施展出來的話?」

  成天樂答道:「我還真沒發現過。」

  「耗子」鄭重的說道:「修煉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功夫未成之時,難免有妖魔窺伺,首先就是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的秘密。不僅對誰也不能說,而且還要注意不能被人察覺,所以當修為到了元氣運轉之時,就要收斂起神氣,別人才不會發現啊。」

  成天樂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

  在人間各派法訣中,也有「慧而不用」、「含神勿吐」等各種講究,但主要都是從利於修行的角度來說的,與成天樂這種練法完全不同。哪有元氣生機剛剛運轉,不以滋養為第一,反而先要去練習收斂?把它說穿了其實就三個字——斂妖氣!

  妖修混跡人間,通常不願意被發現,否則會引來很大的麻煩,所以在尚未變化之前就著重習練收斂妖氣。就像一個小偷還沒學怎麼偷東西,就先學怎麼跑路,有備無患嘛。那留下這套法訣的「前輩」,看來也是一位混跡人間多年的妖修高手,他考慮的很周全。

  成天樂渾身上下當然沒有半點妖氣,但如此習練也有一個很大的用處,就是只要他不當面施展手段,別人很難發現他在修煉妖訣。「耗子」刻意的提醒顯然也帶著私心,只要成天樂不暴露,別人也就發現不了,那麼成天樂也不會知道自己練的是妖修之法。

  元神在內守中壯大,元氣在收斂中滋養,這種身心的改變不知不覺中也由內而外。成天樂不僅精神煥發,而且說話辦事無形中也比以前自信得多,彷彿莫名就有了什麼底氣。這一天他在飯店幹活,那位總是白吃的花總又來吃飯了。吳小溪很不高興的撅著嘴嘟囔,暗地裏卻讓吳老闆訓了幾句,站在門角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成天樂也覺得有點不服氣,這花總憑什麼總是白吃白喝?更不應該惹吳小溪不高興!也許是為了幫小溪出氣,也許是最近旺盛的精力無處發洩,給包間裏送酒的時候,他竟然愣頭愣腦的問了一句:「花總,我見過你來很多次了,什麼時候吃飯能結一次賬啊?」

  旁邊的吳老闆臉色一變呵斥道:「成天樂,花總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禮尚往來有什麼不可以的?傻小子不要亂說話!」

  成天樂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居然反駁道:「朋友之間禮尚往來是不錯啊,我也知道花總是老闆的朋友。但是老闆請了花總這麼多頓,我卻從來沒見過花總請老闆吃過一頓飯。」

  吳老闆做生氣狀,提高音調道:「你小子知道什麼?又怎麼知道花總沒請過我?」

  這時花總放下了酒杯,饒有興致的看了成天樂幾眼,朝吳老闆擺手道:「老弟啊,你也別生氣!這小夥子說的對啊,禮尚往來嗎,我在這裏吃了你這麼多頓,早就該回請你了,而且該好好的回請!……這樣吧,明天晚上在平江路混堂巷會所,我把整個會所都包下來專門請你。還有你這位小夥計,叫成天樂是吧,他也一定要去!」

  吳老闆連連擺手道:「花總何必這麼客氣呢,又何必和一個傻小子計較?」

  花總卻堅決說道:「這不是計較,而是理應如此。你這裏的飯菜,我都吃了這麼多頓了,難道我請你一次就不可以嗎?」

  吳老闆笑了:「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既然這麼說,那就多謝花總的盛情了。」

  花總又一指成天樂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晚上平江路混堂巷會所見,別忘了帶上他!」

  成天樂也沒想到自己一句氣話能說出這個結果,吳老闆方才看上去好像很生氣,但等到花總走後,他看著成天樂彷彿很開心又好似有點擔憂。成天樂有些不安的解釋了一句:「老闆,您剛才生氣了?但我說的都是實話啊,而且也是因為小溪她……」

  吳老闆此時又恢復了派頭十足的樣子,很瀟灑的一擺手道:「我怎麼會和你一般見識?再說了,你也是為我的面子才開的口,我幹嘛生氣呢?既然花總要請客,那就讓他請吧,我給他這個面子!……但是你明天跟我去,凡事得小心點。」

  成天樂又問道:「小心什麼呀?」

  吳老闆欲言又止道:「私人會所那種高檔場所,你別給我惹笑話。……其實有我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用擔心,到時候都聽我的就是了。」

  第二天下午五點鐘,飯店裏漸漸開始上客了,員工們忙碌起來。吳老闆穿了一身休閒服夾著個名牌手包,招呼成天樂道:「走,跟我赴宴去!」

  成天樂放下抹布就要跟他走,吳老闆卻搖頭道:「你去換套便裝,先把手洗乾淨,頭也好好梳梳,總得像個樣子!」

  成天樂有點納悶,以前老闆帶著他出門,總是要求他穿飯店制服,今天怎麼轉性子了?成天樂跟著老闆出門的時候,吳小溪問了一句:「老闆,馬上就吃飯了,你要去哪兒啊?」

  吳老闆用洪亮的嗓音大聲答道:「帶人去赴宴,花總包下一個會所專門請我!」這聲音讓整個大廳甚至包括二樓走廊上的人都聽見了。

  出了大門,成天樂問道:「老闆,開車嗎?」

  吳老闆搖了搖頭:「不用,走過去就行。」然後邁開大步前行。

  成天樂跟在後面又說了一句:「老闆,我幫你拿包!」吳老闆很滿意的把自己的包遞給了成天樂。成天樂沒有像吳老闆那樣用一隻胳膊夾著,而是用兩隻手在身前端著,一看就知道他是替前面的吳老闆拿包的。

  他們從觀前街顏家巷出發,穿過一條大街靈頓路,再經過大儒巷來到平江路。成天樂這才明白吳老闆為什麼不讓他開車?因為他們走過的是兩片相鄰的旅遊步行街區,無論怎麼開車路都有點蹩腳,還不如走過去更方便。看似不遠,但是步行的距離也不短,兩人走了近二十分鐘。

  平江路也是一條沿河而建的古街,在宋代蘇州城區地圖上就有這條街道,八百多年後的今天,現代的平江路與宋代地圖上格局相比基本沒有太大的改變。它的某些特點與山塘街是一樣的,主幹道水陸並行,沿途小橋流水環繞、粉牆格窗掩映,這一帶還有很多口古井。

  平江路兩側的橫巷也很有意思,很多也是石板路與小河並行的水巷,河道中的水波輕蕩,而腳下的各色石板散發著不同年代的氣息。但它與山塘街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山塘街是閶門外商賈繁榮之地,平江路就是融合於蘇州城中的一個街區,在靜謐歷史中無聲無息沉澱的味道更濃,卻又更不易察覺。走在這裏就好像走在一首淺淺吟唱的詩詞中,走入意境彷彿又忘了意境,因為它就是平常的人煙所在。

  如今水鄉古鎮遊很熱門,比如周莊、烏鎮、同裏、木瀆,都是離市區很遠的所謂古鎮,相對獨立的分佈,有很多還被圍牆或柵欄圈起來賣票,去那裏看一看小橋流水人家,感覺確實與現代都市中的鋼筋水泥叢林大不一樣。但在蘇州卻用不著特意跑那麼遠,那些水鄉古鎮的風景精粹與文化元素隨處可見。平江路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而且它就在城裏,吃完晚飯散散步很隨意就逛到了。

  有人可能只聽說過蘇州的園林,會奇怪城中怎麼還有那麼多沒聽說過的地方,而且總能逛出花樣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沒辦法,這就是蘇州嘛!

  從大儒巷左轉進入平江路,前走不遠經過一口就在街道中間的古井,再右轉進入一條小巷,便是花總請客的會所地點。成天樂逛街的時候自然凝神入境,讓「耗子」也見見世面,路上還暗中告訴「耗子」今天是去赴宴的。剛剛拐進巷口,就聽「耗子」的聲音在腦海中悄然道:「不太對勁,這裏有法力變化!」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2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5、宮燈美人,夢幻幾恍惚

  成天樂納悶道:「什麼法力變化?」

  「耗子」提醒道:「這可說不準,可能是地方特殊,可能是有什麼陣法,也可能是有高人在施法。外面的世界什麼稀奇沒有?還記得你上次在玄妙觀的事情嗎,差點連我都跟著你暈了。」

  成天樂有點擔憂起來,趕緊問道:「還是你懂得比我多,那我該怎麼辦呢?」

  「耗子」說道:「街上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不也都沒事嗎?你不要去查探,注意好收斂神氣,只要不觸動什麼,自然也就沒事。哪怕真的是有高人施法,只要不被你撞破,人家也不會管你的。」

  成天樂:「如果真有高人施法的話,我倒是很感興趣啊,想見識見識。」

  「耗子」很鄭重的叮囑道:「有什麼可好奇的?等將來你也成了高人,這些就沒什麼了。忘了我說過的話嗎?你現在修煉未成,首先要學會在人群中隱藏形跡,不能讓人發現你的秘密。既然此地不對勁,我也得小心了,暫時不能再跟你說話了。」

  經過「耗子」這一番連蒙帶嚇,成天樂也小心翼翼斂藏神氣,不敢有任何疏忽,再配合他端包的樣子,真像是一個跟隨老闆出來赴宴的小夥計。在外人看來,他的確是個毫無異狀的普通人,但成天樂畢竟不是「一般人」,元神自然的感應還是有的。

  經過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大門口,成天樂莫名有一種恍惚感,就似穿過了什麼無形的屏障、踏入到另外一個世界裏。但是再看看兩邊,仍然是那條老巷子,回頭還是熱熱鬧鬧的平江路,並無任何異常。繼續往前大概又走了一百多米,成天樂微微一怔,他在道旁又看見了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大門。

  成天樂有點驚訝,因為這戶人家的大門與剛才看見的那座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門楣上的花磚、門坊上的瓦當,還有建築的形制都是相同的。雖然相同年代、差不多規模的老宅子,建造格局都有類似的地方,大門差不多都這樣,但幾乎完全相同的情況多少也有些奇怪。

  這戶人家的大門是敞開著的,門前站了兩男兩女。男的穿著筆挺的黑西裝,長的英俊帥氣都是二十出頭,女的卻穿著很古典的旗袍,大約都是十七八歲的樣子,臉蛋和身材都是一流,站在那裏窈窕婀娜。他們離老遠就行禮招呼道:「吳老闆、成先生,花總恭候多時,快請進!」他們行禮的方式也很有意思,男的抱拳鞠躬,女的居然是側身萬福,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總之雖有點不倫不類卻感覺十分有排場。

  進了大門,成天樂的感覺有點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就算他不是考古學家,也能看出這是一座地道的古宅,至少也有好幾百年的歷史。很多人對所謂的古建有一個誤解,比如說宋代的廟宇,就認為建築上的東西都是宋朝的,其實完全不是這樣。

  除了那些被發掘出來的歷史遺跡,真正在使用中的歷史建築都是經過不斷維修的,特別是中國傳統的磚木結構建築。比如屋頂上的瓦片每年都要換幾片,瓦片下的椽子每過十幾年也要換幾根新的,牆上的粉壁要定期重新塗抹,那經受風吹雨打的窗格,每過一些年就要更換若干扇。這樣經過了幾百年之後,可能這個建築中有些結構已經完全不是當初的材料,否則它也沒法始終住人。

  但有一點,在這個過程中建築保持著原貌,就算那些更換了很多次的瓦片和窗櫺,也會帶著古老的氣息,哪怕它是新的。這樣的古跡彷彿是「活」的、生動的,就像一個人在成長,不斷生長出新的頭髮和指甲,就連骨骼肌肉也在新陳代謝中,但人還是那個人、有他的年紀。

  成天樂一踏進這裏,就有這樣的感覺,他彷彿覺得這個院落是「活」的、有它的生機運轉,在元神中的感應又有些恍惚如幻。

  這座宅子一共有六進,第一進天井正中有假山屏障、左側的賬房與右側的門房現在改造成了接待廳與門衛室。能將這樣一座古宅建成一座私人會所,其手筆令人驚嘆,因為這不僅是把宅子買下來的事情,還要經過文物管理部門的批准,任何修繕和改造,既不能破壞古宅的格局和原貌,但又要達到會所功能的要求,其費用高的驚人。

  那麼這裏的消費當然也是貴的驚人,花總今天將整個會所都包下來只招待吳老闆,就這一頓飯,恐怕也抵得上他在吳老闆那裏白吃好幾年了。

  在前廳的接待員和一字排開的保安的躬身問候中,他們走進了第二重院落,四面窗櫺上的雕花是世間的各種山水、動物、歷史典故,奇趣各異,就連屋簷下廊柱上的彩繪木雕也是精美無比。眼光向四周掃上一圈,彷彿就是在參觀一個小型的藝術展覽館。

  進入第三重院落,兩側放置著精美的石雕荷花池,池中種著盛開的睡蓮,荷花池畔一左一右各站著四位身著宮裝的姑娘。天雖然還沒黑,她們已點上了八角宮燈,每人手提一盞。宮燈的罩紗上是手繪的古代美人圖,圖上還有題詞,標示了這些美人的身份與典故。

  八盞宮燈六十四面、罩紗上總共六十四幅美人圖,玉環、飛燕、西施、貂蟬自不必說,還有很多人成天樂都沒聽說過,他掃了幾眼,大約看到的是綠珠、玄機、小婉、香君、褒姒、師師、夏姬、妲己等……。

  在六十四幅宮燈美人圖的簇擁下走進第四重院落,正面是一個穿堂、古典式的帽翅廳,原是主人會見客人、談書論藝的地方,現在被改造成了一間很大的會客休息室。只有這家會所的至尊VIP會員,才能穿過這裏進入後面的消費場所。對於外界來說,會所最後面是一個完全私密的享受空間,也許就是曹雪芹所寫的「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只不過它是當代的。

  進入第五重院落,正房和廂房都是兩層樓,轉圈的樑柱上雕著十二隻形態各異的綵鳳,在古代這裏應該是內眷居住的後宅。正面的二樓就是內宅的主廳,花總設的宴席就在那裏,而他自己正站在院落的中間抱拳道:「吳老闆,你真是守信,果然帶著小夥計來了!我剛才正準備到大門外迎接呢,結果你倒是先進來了,失禮啊失禮!」

  吳老闆笑了:「能吃這樣一頓宴席,吳某也是大開眼界,終於見識了花總的手段!是我自己來早了,簡直有些迫不及待啊。」

  說話間花總將兩位客人迎上了二樓,偌大的廳堂竟然沒有柱子,抬頭再看房梁,原來這是一種古典花籃廳的結構,樑上有四根假柱短垂,末端雕成懸籃的形狀。兩側通往偏房的地方放著花梨木雕屏風,一面四扇,合起來正好是一幅八仙過海圖。廳中只放了一張圓桌,桌面是一整塊天然山水紋雲石。

  三個人吃飯,桌邊卻放了十二個座位,三張靠背椅和九個花鼓形圓凳,圓凳圍繞著每張椅子左右和後面各一個。還沒有上菜,桌上放的是茶點。客到即開席,幾人坐下之後,花總輕輕一擊掌,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絲竹之聲。成天樂扭頭向外看去,又吃了一驚,二樓後面的雕花排窗是開著的,這座宅子的第六進院落是個小巧精緻的後花園。

  蘇州的很多園林其實都是故宅庭園,在不大的空間內設計出幽深多變的景致,與園外那些水鄉小巷的韻味是一致的。這個後花園已是宅子的最後一重院落,外面就是另一條巷子邊的河道,也是過去行船的水巷。院內開了一條人工的小河道引水進來,從而佈置出小橋迴廊、假山亭台、水榭蓮池。

  池塘邊停著一艘畫舫,這舫船是開不走的,就是園中的一處裝飾。現在畫舫上的窗戶全部打開了,可以看見裏面坐著一隊樂師,男男女女皆著古裝,身前懷中琴瑟琵琶俱全,正在那裏吹拉撥彈。這頓飯好大的排場,還有這樣一支樂隊在窗外樓下的園林中演奏,場面如此其實吃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隨著絲竹之音,首先上來的不是「菜」而是「人」。只見九位姑娘從兩側樓梯魚貫而上,姿容各異皆極豔妍,先向眾人行禮問候,再於花鼓圓凳上落座,正好每人身邊三位——人再多就坐不下了!

  坐在吳老闆身邊的三位姑娘裝束很有意思,並不完全的是古典式的,左邊那位穿的是緊身背心、超短裙,肌膚是眩目的嫩白;右邊那位裝著低胸晚禮服,乳溝是誘人的深奧;後面那位穿的是宮裝長裙,秀髮披散卻沒有挽起宮簪。這樣幾位姑娘同時出現,看上去有極強的違和衝突感,就像是從不同的地方穿越而來,但在此享受鶯聲軟語的客人卻是不會介意的。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4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6、八仙水席,沾唇洗尚香

   成天樂身邊的三個姑娘打扮也差不多,但他坐下之後已經傻眼了,只是愣愣的看著吳老闆那邊,雖然出過國、遊歷過歐洲各地,但也沒見過這種世面啊。花總說了一句:「開席之前,先請品茶。吳老闆,請!」

  左邊的姑娘提壺斟茶,右邊的姑娘把盞接住,纖纖素手已將一杯溫熱的清茶送到了嘴邊,後面那位姑娘正在柔柔的給吳老闆掐肩捶背。成天樂還在那裏傻看著,卻沒注意到一杯帶著清幽香氣的綠茶也送到了自己嘴邊,吳老闆咳嗽一聲、瞪了他一眼道:「成天樂,發什麼愣啊?喝茶!」

  成天樂這才反應過來,這被人伺候的感覺雖然有點不適應,但也挺舒服的,下意識的開口飲茶,只覺一股清香潤開唇齒、沁入心脾,而後面那雙小手在他的肩上連捏帶摸,也是無比的受用。

  品茶只是為了餐前清口,緊接著茶點撤去,上來了八盤涼碟,是蘇州傳統的「素水八仙」——茭白、蓮藕、水芹、芡實、慈菇、荸薺、蓴菜、菱角,雖然全是素菜但卻不是素做,澆的淡汁、浸的湯鹵各異,盡皆美味。成天樂可以自己吃,更可以讓別人餵著吃,只要用筷子點一下,自會有人起身給他夾好,或者換一種喂法也可以。

  成天樂剛開始表現的挺老實,或者說在這種場合有點木訥。他本來就不是主客,只不過是陪同吳老闆來做個見證的跟班,當然也有點不好放開。不過吳老闆倒是放的很開,各種溫柔享受來者不拒,成天樂則老老實實的自己吃菜。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麼呢?恐怕誰猜不到,他第一念想到的竟然是吳小溪!

  不要誤會,他不是把身邊的姑娘想成了吳小溪,而是看著吳老闆的樣子,忍不住在那裏琢磨——「假如小溪看見他老爹在外面這麼『花天酒地』,會不會生氣啊?」緊接著又想到那家飯店只有吳燕青這個老闆,卻沒聽說過有老闆娘,據說小溪她娘很早就去世了。然後他又在想——「男人出來應酬嘛,這些也沒什麼。」

  也真難為成天樂,坐在這桌上還在想那些。上完素水八仙之後,就是熱的主菜了。通常的酒席上都有魚,可是成天樂卻從來卻沒見過哪一桌席面會同時上八盤魚,每一種魚都不一樣、做法也各不相同,分別是花鱖、江刀、石首、白條、鱗鰣、斑鱸、河豚、銀絲。

  今天這一席是「蘇州水席」,所謂「水席」不是流水席的意思,就像做篇文章總有一個主題,這一桌酒席的主題就是「水」,所以上的全是水產。三個人哪吃得下這麼多魚?但在這種宴席上也不可能把菜吃完,每盤魚只是動幾筷子嘗幾口而已,品的就是那種滋味。只要用筷子指一下,就會有人把每種魚最值得吃的肉剔好,放到盤裏或喂到嘴邊。

  有菜怎可無酒?這裏的酒沒有商標,裝在精雅的粉彩瓷壺中,只要說一聲「酒」,自有姑娘給斟上或含酒渡到唇邊。左右兩位姑娘一人斟酒一人夾菜,斟酒的姑娘一口菜都不吃,而夾菜的姑娘也是一口酒都不喝,這樣才叫「原汁原味」嘛。

  成天樂一開始沒喝酒,因為他只顧著吃菜了。這麼多好吃的菜啊,可不能浪費了,他吃得那個香啊!上這種席面只顧埋頭大吃,一邊吃一邊還在琢磨別的心思,在這家會所的客人中恐怕也只見過成天樂一個。

  見此情景,花總咳嗽一聲道:「吳老闆,你的夥計好像不滿意這裏的酒,我們要再換一種酒嗎?」

  正在吃魚的成天樂怔了怔才意識到花總是在說自己,吳老闆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道:「成天樂,不要光顧著吃!在我的飯店裏難道沒吃過好東西嗎?……喝酒,這麼好的酒,你替我多敬花總幾杯!」

  哦,喝酒也是工作,跟吳老闆來就是要替老闆多敬花總幾杯酒,那成天樂就開喝了。這酒不是白酒,呈琥珀金色,入口極佳。成天樂終於明白為什麼古人要用「瓊漿玉液」來形容酒,他的感覺只有一個字——香,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

  幾杯酒下肚,身上漸漸發熱,好似腦袋也變清醒、思維也開始活躍起來了,他不再像剛才那麼拘謹,在酒桌上的話也多了,彷彿膽子也變大了。就算沒有人問他什麼,他也會主動開口了。這時又上菜了,成天樂瞪大眼睛道:「哇,烏龜也能殺出蛋來,太不容易了!……花總啊,我替老闆再敬你一杯,謝謝你這麼好的宴席!」

  剛上來的這道菜是巴掌大小的烏龜,把腹甲去掉只留背殼,翻過來熏炙調汁做熟,連殼一起端上來,就像一隻只小碗盛好的烏龜肉。烏龜肉倒也沒什麼太稀奇,難得的是每隻烏龜裏都帶著一串大小不等的金黃色圓形蛋花!這場面成天樂好似只在趙本山演的某個小品裏見過,但那個「扯蛋」的小品裏殺出的是甲魚蛋,而這烏龜可比甲魚好吃多了。

  成天樂喝著酒就聊起自己看過的那個小品,他是真心的在讚嘆這道菜,但聽起來多少卻有點像在諷刺。身邊的姑娘掩口微笑,而花總也笑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將進酒,杯莫停……」

  成天樂漸漸喝的有點亢奮了,覺得窗外畫舫上的樂曲越來越動聽,又問道:「花總,有演出嗎?」

  在他的印象中,很多上檔次的大飯店在客人用餐時都會有才藝表演,何況是這樣的高檔會所呢,有絲竹怎可無歌舞?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提要求的意思,花總呵呵笑出了聲,擊掌道:「洞蕭聲中無長袖善卷,怎可盡興?」

  成天樂已經有點喝多了,沒太聽明白花總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那是讓歌舞演出開始。果然窗外的樂曲聲一變,洞蕭聲起輕揚婉轉,有一對穿著半透明貼身絲衣的姑娘竟然腳踏水面走到了池塘的中間。洞蕭聲中響板又起,那兩名女子翩翩起舞,長袖亂拂香霧四散,腰肢柳轉美不勝收。

  吃飯時花總的座位正對著後窗,吳老闆和成天樂則是一左一右,樓上的聯排雕花長窗都是敞開的,只要一扭頭就能看見後花園裏的情形,居高臨下觀賞的特別清楚。成天樂揉了揉眼睛有點不敢置信,隨即想到那池塘水面下一定搭了一個反光的舞臺,正好可以貼著水面,在上面行走還能濺起水花,但是從樓上卻不太容易看清,恍惚以為舞女就走在水面上

  就算沒喝酒,成天樂也感覺有點醉了。一邊吃菜一邊看歌舞,酒不知不覺中喝得越來越多,他也放開了,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坐好,懶得自己夾菜端杯,手腳也開始不老實起來。滿臂軟玉溫香、又品噓暖呵柔,他在心裏想的還挺好——花總已經花了錢包下會所請這頓飯,如果不好好享受,也未免辜負人家的一番心意。

  陽澄湖就在蘇州,而且時令也近中秋,既然是「蘇州水席」怎能少得了大閘蟹?歌舞聲中又上了一盤蟹膏,這盤菜還有個名字,取自《紅樓夢》中賈寶玉的一句詩——「橫行公子卻無腸」。上來一看果然無腸,連肉都沒有,它是把蟹腿蟹腹全部去掉,將公蟹膏和母蟹黃一起做好,在蟹殼裏端上來。

  成天樂也學會享受了,自己不動手,讓身邊的姑娘用小勺舀好,含在唇邊餵著吃,也不知道他吃的是蟹膏還是軟香唇膏。這場面真是應了《紅樓夢》裏的那首詩——

  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薑興欲狂。

  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

  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窗外天色已暗,成天樂也是醉眼迷離,酒意上來了人卻覺得很興奮。只見後花園的池塘邊有幾棵枇杷樹,樹上掛起了八盞八角宮燈,正是來的路上看見的那八位姑娘手中提的。此刻微風吹拂燈上的罩紗,畫中的美人彷彿是活了,就像要從燈紗上飛出來似的。看見這些宮燈,成天樂的心神彷彿也跟著飄動。

  這時席上已經開始撤盤子,又上果品茶點了,菜吃得差不多了,酒還在繼續喝。花總突然問道:「小夥子,你可知道那八盞宮燈的講究?待會兒你可以讓姑娘端著酒,到花園裏逛逛,如果有興致的話,就摘走一盞燈。」

  成天樂好奇的問道:「吃完飯我還真想進花園逛逛,那宮燈有什麼講究?」

  花總笑得有些神秘、有些曖昧、有些得意道:「每盞燈上都畫了八位著名的古代美人,各具風情特色,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不喜歡的!你只要摘下一盞燈,自會有人帶你去客房休息。然後把那盞燈掛好仔細看,你看中哪幅畫中的美人,那位美人就會從燈上下來陪你喝酒,想怎麼喝就怎麼喝……」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5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7、黃粱一瓠, 徒笑此生忙

  花總說的已經是醉話了,吳老闆卻有些畫蛇添足的解釋了一句:「這家會所後園的八盞宮燈,上面畫的古代美人,都有氣質容貌神似的姑娘做同樣的打扮陪酒,就看你喜歡什麼樣的。」

  成天樂又追問道:「宮燈只有八盞,假如不夠客人挑的怎麼辦?」

  花總哈哈笑道:「這家會所的後宅,每次招待的客人從未超過八個,今天只有我們三人。小夥子,你就感謝吳老闆吧,要不是你說那番話,讓你來見證一下我是怎麼請的吳老闆?否則你在飯店打一輩子工,也沒機會見識這些!」

  這話有點寒磣成天樂的意思了,但說的也是實話,讓人不服氣都不行。別說飯店裏的打雜,大多數人一輩子也沒見識過這樣一頓酒席。成天樂倒也不生氣,只是在心裏直嘆氣,他原先在某些方面還是挺得意的,自詡連歐洲的紅燈區都逛過,可如今這麼一對比,他在歐洲逛過的紅燈區簡直就是蠻荒不毛之地嘛、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成天樂帶著酒意,原本的厚臉皮此刻更厚,又問道:「每盞燈上都有八幅美人圖,我要是都點了呢?」

  花總的笑聲顯得更為爽朗:「那這八位美人都會來陪你的,小夥子,就看你自己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了!」

  成天樂這人想事情本來就直接,腦袋不愛帶拐彎的,現在又喝多了,自然更加乾脆。他當即把筷子一放道:「姑娘們,端上酒!走,逛窯子去!」

  他身後那位宮裝姑娘柔聲提醒了一句:「成先生,是逛園子!」

  成天樂倒並非是好色之徒,此刻也不是色心大發。在取得第二步修煉法訣、得到練氣之術後,他已經瞭解一件事。前陣子在傳銷團夥中那段本能欲望勃發的難熬經歷,實際上也是修煉中的一種考驗,被稱為「色欲劫」。所謂色欲不僅指男女之欲,這世間萬物能令人動心之衝動,皆稱為色欲,比如成天樂那段時間也感覺特別饞。但其中最重要、最強烈、最本能的衝動還是男女之欲。

  他在傳銷團夥那段日子,已經不知不覺度過「色欲劫」的考驗了。有意思的是,度過此劫並非意味著就從此無慾,假如原先是個好色之徒,可能同樣還是個好色之徒,所區別的就是他在修煉時的心神不會隨欲望衝擊而散失,總能保持清晰的心智。但真正的好色之徒想度過這種考驗是非常難的,假如不改變心性的話幾乎是不可能。更有意思的是,看似無慾之人也未必能度過,比如一個太監在修煉中同樣很難過得了色欲劫,有很多障礙是心理上的或者心境上的。

  成天樂是色欲劫已渡的「妖修高人」,照說應該不會為這場面而神魂顛倒、迷失心智,但他畢竟喝多了,而且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麼酒,要去逛園子也很正常。既然到了這個場合,誰不想見識一下花總所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呢,否則不是白來一趟嗎?

  成天樂在姑娘的摻扶中下樓,吳老闆也沒阻止,只是咳嗽一聲道:「成天樂,花總盛情難卻,你該享受就享受,但注意點,別鬧笑話!」

  成天樂答應一聲便下了樓,進了園子晃悠悠的從迴廊上逛過去,來到池塘邊一株枇杷樹下,順手摘了一盞宮燈。燈立刻就被那位宮裝姑娘接了過去,另外兩位姑娘一人捧酒,一人扶著成天樂,將他又領上了二樓。卻不是進主廳用餐,而是從屏風後走到側面,進了一間佈置的非常精雅的客房。

  螺細大床、煙羅錦帳、繡榻軟被,一切都是古色古香,然而房內卻有裝修得非常現代豪華的衛生間,浴缸也非常大。成天樂自己上了個洗手間,沒讓姑娘扶著進去,用冷水洗了把臉走出來,只見宮燈已在房內掛好。那三位姑娘都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著他,彷彿是在無聲的詢問他要點宮燈上的哪一位古代美人?

  嗯?姑娘們的眼神似乎還有一點點幽怨。想想也對啊,三位美女就在眼前,成天樂還要在燈上點美人嗎?不過說句實話,只要客人來到這裏,恐怕都會點的,不僅是因為好奇而且感覺也不一樣,大不了連這三位姑娘一起留下便是,反正屋裏的地方足夠大。

  姑娘們在房中又斟上了酒,成天樂滿飲一杯,順手一指宮燈上的某幅畫。他並沒真的把八幅畫上的美人都點出來,只是點其中一幅驗證一下花總所說的話。醉眼朦朧中,他依稀看見自己點的是妲己……然後「妲已」就進來了,門也關上了、帳子也放下了,再然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

  不是成天樂不好意思說才事後故意不提,也不是想隱瞞自己做過什麼荒唐事,他真的是不記得了。那天晚上最後的、朦朧的記憶,好像是在床上抱著「妲已」,但又不是那麼真切,等到再一睜眼,他已經躺在宿舍裏自己那張床上,懷裏抱著一根細長光嫩的瓠子。

  「瓠」這個字念「護」,瓠子又叫瓠瓜、細葫蘆,是一種南方菜,北方比較少見。它形狀細長,表面還有很柔的一層絨毛,看上去很是嫩潤。成天樂醒來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他明明在會所客房抱著妲已呢,怎麼一睜眼就回到了宿舍,妲已還變成了瓠子?

  再一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了。他皺著眉頭努力去回憶,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宿舍的?看來昨天晚上是喝醉了,醉得都不省人事了,他到底幹了什麼呢?朦朦朧朧又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沒幹!趕緊凝神入境去呼喚「耗子」。

  可他卻突然覺得一陣暈眩,就像要再度醉倒的樣子。還好成天樂畢竟有修為,立刻行功入極靜,再由極靜入內景而守,元氣流轉,漸漸將神識中那昏沉的感覺驅散,過了好久才恢復了「正常」。所謂的正常指的也僅是普通人的正常,沒有宿醉後的頭痛暈眩或身體無力,意識很清醒,全身也沒什麼不適。但這並非是成天樂正常的狀態,他平時都是充滿活力毫不倦怠的,現在卻有些元神恍惚。

  終於能夠喚出「耗子」,成天樂迫不及待的問道:「耗子,昨天晚上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從哪兒又抱了根瓠子回來?」

  「耗子」的聲音也有些迷迷糊糊,它很委屈的說道:「什麼瓠子啊?你一喝酒就把我給忘了,也沒有再凝神入境,後來就好像我都跟著你喝醉了,到現在才剛被你叫醒。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連神識都迷糊了,要不是剛才運轉元氣煉形,我都醒不過來。」

  看來在內景中運轉元氣、洗煉形神,居然對醒酒也很有效果,但再耗下去時間就太晚了。他上班已經遲到了,眼看又要到中午飯店忙的時候,趕緊爬起來去工作。走在路上,成天樂心裏還惴惴不安,不知道會挨老闆怎樣的批評?——跟著老闆出去吃頓飯,竟然喝成這個醉樣,實在太丟人了!

  到了飯店,吳老闆卻不在。一見成天樂進廚房,大家都圍過來很好奇的問道:「昨天怎麼樣?花總請老闆究竟是什麼場面啊?私人會所裏面都有什麼講究啊?有小姐嗎?……」

  成天樂卻一把抓住同屋的宋春來問道:「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宋春來皺眉道:「你還好意思問!十一點多鐘的時候老闆打電話,叫了三個人把你從平江路給架回來的。你就跟個醉貓似的,走路腳都拖地了,費了我們好大的勁!」

  成天樂驚訝道:「十一點多鐘?我回來的那麼早!還沒到後半夜?」

  宋春來:「五點鐘出門,十一點多鐘才回來,一頓飯吃這麼長時間還不夠啊?」

  成天樂:「那根瓠子是怎麼回事?」

  宋春來有些生氣的說道:「你還好意思問?都醉成那樣了,還抱著一根瓠子不撒手!怎麼勸都不聽啊,就像是什麼寶貝生怕被別人偷了似的!」

  樊師傅也湊過來,掂著炒勺敲了成天樂的腦袋一下,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你是去吃飯啊、還是去做飯啊?是不是職業習慣發作,到了餐廳就想進廚房,把人家廚房還沒做的菜給抱回來了?這頓飯究竟是怎麼回事,老闆今天沒來,一大早我們都在這好奇呢,就想等你來說說。」

  這話說得成天樂又迷糊了,他明明記得最後進的是客房啊,難道後來還進了廚房?那樣的話丟人可丟大了!只得紅著臉解釋道:「真不好意思,昨天喝太多了,我就記得吃完飯逛花園,卻怎麼也想不起後來的事。」

  宋春來又說道:「是啊,醉鬼見過,可我還真沒見過你那種醉鬼,差點就想送醫院。但老闆說你沒關係,要我們把你弄回來休息就好。還說你累了,可能不能來上班,就算給你放假。沒想到你中午就來了,我看你現在這樣子挺精神的呀,酒醒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6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8、風吹酒醒,瑟瑟猶未知

  這時吳小溪聽見動靜也溜進廚房,一見成天樂就抓住他問道:「你們昨天到底吃的什麼飯啊?花總包的私人會所究竟怎麼樣?快給大家講講!」

  成天樂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確實令人嘆為觀止啊,換誰都會有吹牛的心思。況且他也用不著吹牛,只要如實說出來,就足夠令飯店裏這些員工目瞪口呆。但有些事情在吳小溪面前卻不好說出來,而且三言兩語也講不完。他眨了眨眼睛道:「太氣派了,我們老闆太有面子了,反正我是從來沒吃過那樣的飯。」

  樊師傅問道:「你這小子說話真讓人著急,做的到底都是什麼菜啊?」

  成天樂:「是蘇州水席,重點還不是菜,反正三言兩語是說不完的,等下午再慢慢講吧。」

  樊師傅一揮炒勺道:「都散了、散了,大家先幹活去。等下午休息的時候再聽成天樂慢慢講,我也想知道那會所裏的蘇州水席是怎麼做的?」

  等到下午三點多鐘,飯店裏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閑下來的眾人都圍坐在散客大廳裏,聽成天樂講昨天赴宴的經過。成天樂講故事的口才很不錯,曾在傳銷團夥天天聽臺上的講師忽悠,也不是沒有收穫,時間長了,他似乎也變得能說會道了。而且他也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老老實實的講出來,就能引發眾人一陣又一陣的驚嘆。

  看見眾人的表情,成天樂也很來勁,說得是眉飛色舞。不過他還是在吳小溪面前打了點埋伏,比如在酒桌上身邊三位姑娘是怎麼「服務」的,還有掛在園子裏的宮燈是什麼涵義、後來他又摘了一盞宮燈做了什麼?這些都沒有說出來。饒是如此,這頓飯也是太誇張了,有點超出眾人的想像力,花總竟然能包下那樣一座會所專門請吳老闆!

  宋春來嘆著氣說道:「我要是也能吃那麼一頓宴席,一輩子也就值了啊!」

  樊師傅敲了他的腦袋一下:「瞧你這點出息!不就是一頓飯嗎?小樂昨天不是跟老闆去吃了嗎?吃了就吃了,還能管一輩子?你在飯店好好幹,下次老闆帶你去不就是了?年輕人,來日方長,不要只有這麼點眼光!」說完又嘆了口氣道,「不知道那家會所的大廚是什麼人?我看他們主要是捨得用料,只要把料都備齊了,在這裏我也能做那一頓蘇州水席,未必比那什麼高檔會所差。」

  吳小溪一直瞪大眼睛聽著,也是一臉驚嘆的表情,這時才插話道:「樊師傅,你的手藝當然不會比人家差,但那一頓飯,吃得可不是飯啊!……宋春來,真要講出息的話,以後可不是被別人請,而是一高興就請別人!」

  眾廚師和服務員都愣住了,但又不得不承認吳小溪的話很有道理。這頓飯再怎麼誇張,它也是別人請的。既然花總能這樣請吳老闆,等將來自己出息了,怎麼就不能同樣去請客呢?想到這裏,成天樂也在傻傻的憧憬,將來說不定有一天自己也能包下那樣一家會所,請客人好好的享受。假如客人是宋春來的話,那就先灌醉了,也給他一根瓠子抱著回去。

  別人也許只是想想而已,但成天樂卻想得很認真,因為他有自己心底的秘密,假如將來修煉了所有的法決,成了世上真正的高人,未嘗不可實現這樣的願望啊?

  花總請吳老闆的這頓飯,被這些員工們議論了好幾天,哪怕過去很久之後再想起來,服務員和廚師們也是羨慕不已,成了一個津津樂道的話題,彷彿他們都是成天樂。有的服務員和朋友吹牛時,乾脆就說成了是自己的經歷,那感覺彷彿也十分有面子。

  吳老闆第二天來飯店了,他早上又去買菜了,但這次卻沒帶成天樂而是叫了另外一個服務員,是他自己開的車。成天樂一見到吳老闆就問道:「老闆,今天怎麼不讓我給您開車了?」他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前天醉成那樣還抱了根瓠子回來,未免太丟人了,老闆出門前可是一再叮囑他不要鬧笑話啊。

  不料吳老闆看見成天樂卻很驚訝,瞪著眼睛盯著他道:「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我還聽小溪說,你昨天上午就來上班了。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可以給你放兩天假好好休息,身體不舒服的話就不用這麼拚命,傳出去還以為我們飯店虐待員工呢!」

  成天樂趕忙解釋道:「老闆,我不累,一點都不累!不就是喝頓酒嘛,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來,今天還請假的話,那多不好意思?」

  吳老闆眼中有疑惑之色閃過,仍然勸道:「你這個傻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傻!我是老闆,要你休息你就休息,不扣你工資、獎金也照發。我都這麼說了,你難道真的不累嗎?」

  這時樊師傅湊過來道:「年輕人火力壯、身體棒,偶爾喝多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老闆你要注意保重身體。」又朝成天樂道,「小夥子,這是老闆對你的關心,酒色傷身啊,以後一定要注意!累的話就趕緊回去休息,老闆都說了不扣你獎金。」

  成天樂卻道:「我昨天上午有些暈,但後來就好了,昨天晚上睡了一大覺,今天真的是一點不累了。假如喝頓酒就歇兩天,下次也不好意思再讓老闆帶我出去了。」

  吳老闆看著成天樂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道:「成天樂,跟我到辦公室來,我有話要問你。」

  在廚房通往後門的旁邊,吳老闆有一間不大的辦公室,但他平常根本不在這裏「辦公」,這裏有兩張桌子,另一張桌子是給財會用的。來到辦公室把門關上,吳老闆坐在自己的板台後面,讓成天樂也坐好,就這麼看了他半天。成天樂被老闆看的心裏有點發毛,終於忍不住問道:「老闆,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問我啊?」

  吳燕青不動聲色的問道:「成天樂,我對你怎麼樣?」

  成天樂有些不解的答道:「老闆對我當然好了,很好很好!主動給我漲工資,還帶我出去長見識。不說別的,就是前天那頓飯,我就是攢幾年的工資自己也吃不起啊!都是沾老闆您的光。」

  吳老闆的表情本來很嚴肅,此刻也被成天樂逗笑了,他笑了笑說道:「你說前天晚上?那可不僅是花錢的事!……你為了我的面子開口擠兌花總,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然後又面容一肅道,「既然如此,你有事情是不是不該瞞著我?假如你有什麼秘密就告訴我,我不會責怪你的,也可以就當做不知道。」

  成天樂愣了愣,心念一瞬間轉的飛快,難道吳老闆察覺了什麼不對勁、還是自己那天喝多了之後亂說了什麼話?他只有兩個「秘密」,一是被騙進傳銷團夥裏的經歷,來的時候就隱瞞了,後來又被那個李警官一嚇,更是再也不敢說了。而且當時吳老闆還無意中給他圓了謊,現在再說出來,不是連老闆也賣了嗎?

  第二個秘密當然就是修煉法訣的事情,「耗子」一再叮囑他修煉未成之時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也要小心別被人發現。所謂「修煉未成」,就是指成天樂還沒練成所有的七步法訣。但這兩件事都是成天樂的私人隱秘,而吳燕青只是他打工飯店的老闆,就算對他很好,於情於理他都沒有必要一定告訴他。

  但成天樂也不記得自己那天喝醉後的情況,只能試探著反問道:「沒有啊,我沒有什麼不應該的秘密瞞著老闆,難道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胡說了什麼嗎?」

  吳老闆欲言又止道:「那倒沒有!……成天樂,你抱回來的那根瓠子哪去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天樂這兩天一直為這事鬧心呢,原來老闆果然是嫌他鬧了笑話,只得紅著臉解釋道:「對不起,我真的喝多了,不記得後來是怎麼回事。……至於那根瓠子嘛,也不能浪費,今天中午拿廚房讓樊師傅做湯喝了。花總既然連那樣的酒席都請了,不會在乎我帶走的一根瓠子吧?」

  吳老闆的神情一時變得有些古怪道:「你吃了?好吧,吃了也好!……我沒事了,你出去忙吧。」

  成天樂推門出去,吳燕青還坐在那裏看著他的背影。邁步出門的這一瞬間,成天樂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應,彷彿似曾相識。第一天到這家飯店應聘時,眾人說話間吳老闆突然進門,成天樂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甚都彷彿被某種目光掃過,當時就像是閃瞬即逝的錯覺,如今的感應仍然像是錯覺。——這吳老闆的眼神好犀利啊,只是他平常不這麼看人。

  成天樂所修的練氣術還可以醒酒,而且能讓身輕體健、精神煥發,就沖這一點,也值得他每日堅持不懈的習練下去。元神在內守中壯大、元氣在收斂中滋養,假如他是妖修的話,此刻已超脫族類、形神正在不知不覺的轉變中。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6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49、行功無跡,窗外夜行人

  妖修可能化為人形、也可能不化為人形,但是化為人形對修煉最為有利。只有極少數天生的瑞獸,化為人形之後還保留了特異的原身,其他絕大部分妖類都會在幻化人形之後追求直接修煉人身,脫胎換骨達到形神的第二次蛻變。就算那些保留了特異原身的瑞獸,往往也會修煉人身。

  然而世間萬物千姿百態也千奇百怪,不能一概而論。比如很多深潭巨澤中的水族修煉有成,往往會化蛟成龍,這對於它們而言,也是利於修行的一種方式。而且並非所有的妖類都曾見過人,就算偶爾見過人也並不一定都能悟出來,這樣的妖類也可以繼續修煉,隨著修煉的方式和心境的變化,原身會發生變異,至於變成什麼樣子那就誰也不清楚了,也許會成為世間強大的異獸。

  更有意思的是,就算化蛟成龍的強大水族,也可能會化為人形修煉。很多妖類都是自發感悟到這一步的,在此之前可能已修煉了漫長的時間。而成天樂得到的這套法訣是妖修傳承指引,可以讓世間妖物修煉少走彎路。法訣第二步的練氣術就是在改造形體,向著幻化人形努力,但對於成天樂而言倒沒這個必要了。

  當他終於能夠感到守元神內景元氣自然運轉,只要入境行功便能滋養壯大時,元神中又出現了新的法訣內容,把他給嚇了一跳,趕緊招喚「耗子」問道:「練形須度『身受劫』,五臟六腑諸病齊發,元氣流轉而消,難道我要生病了嗎?」

  「耗子」邊想邊答道:「元氣運轉而練形,就是你的身受考驗。成天樂,你有病嗎?」

  成天樂有些不太自信的回答道:「我沒病,身體健康的很。」

  「耗子」又含含糊糊的說道:「其實這套法訣,色欲劫與身受劫同至,色欲劫要先度,身受劫最猛烈的考驗卻在後面。但若你的身體本來就很健康,倒也沒必要擔憂什麼。如果繼續修煉有什麼不舒服,也要堅持住,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無論是人是妖,修煉入門時必須先面對兩種考驗,用通俗的話講就是精神上的和肉體上的,而且它們還互為關聯,首先是色欲劫,其次是身受劫。而大部分妖修與人間各派修士所不同的是,這兩種考驗幾乎是同時到來的,而且要猛烈的多!因為相比有理智的人而言,禽獸的本能衝動更強烈直接,而且在練形的過程中,對肉身的要求也相當高。

  先要度過色欲劫使靈智清明、元神初現,才能度過接下來更猛烈的身受劫,便是這套法訣中的指引。「耗子」沒法解釋這是妖修的講究,只能出言安慰成天樂,讓他安心修煉便是了。其實一個人若先天血脈筋骨完足,也沒有什麼隱疾,身受劫並不難度過,但往往也會出現別的異狀。

  比如成天樂,在傳銷團夥裏經歷色欲劫、本能欲望衝動難抑時,每天練功還會出一身難聞的臭汗、黏黏糊糊粘在身上,把周圍一圈人都熏走,等收功之後幾乎能把自己也給熏暈了。假如不知道這個過程會有多長、又為什麼會發生,誰能日復一日的忍受下去?它取決於血脈淨化的程度,功夫到了自然也就過去了。

  當成天樂不再出那種臭汗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度過了身受劫,他本身就是人,不需要追求元氣運行的改變,所以這一步不練自然成,但他在懵懂中仍然修煉。這妖修煉形術此刻給他帶來了兩種後果:好的一方面,他的元神元氣不斷的清晰壯大,否則的話就算他不練自然成,功力也是遠遠不足的,屆時無法修煉第三步法訣;壞的一方面,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敏感,幾乎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而且這種反應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敏感」和「敏銳」是有區別的,成天樂似乎變得特別嬌貴或者有點神經質,哪怕讓一根針紮一下,他的感覺也和被捅了一刀那麼誇張!有一次在廚房幹活,鍋裏翻滾的一滴湯濺到了他的胳膊上。這點「小事故」在後廚再常見不過,頂多是燙個小泡而已,幹活忙的時候甚至注意不到。可成天樂當時卻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那劇烈的灼傷疼痛感就似他自己掉到了鍋裏。

  這一聲慘叫把廚房裏的人都嚇了一大跳,正在掂勺的宋春來手一抖,把一鍋炒菜扣在了灶臺上。外面路過的吳小溪也聞聲跑了進來,還以為成天樂不小心受了多重的傷。搞清楚狀況之後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吳小溪皺著鼻子嘲笑道:「一個大男人,怎麼比小姑娘還嬌氣?」

  成天樂喘著粗氣解釋道:「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這一下燙的特別疼,把大家給嚇著了。」說話的時候手臂上的燙傷處仍然鑽心的疼痛,難以形容的痛楚感以放射狀蔓延到全身,成天樂強忍著不再哼出來,並嘗試著運轉元氣。

  他驚訝的發現,元氣運轉使生機煥發,雖不能壓制痛楚,卻能調治傷勢——等傷好了自然也不可能再疼了。燙一個小泡雖然不是多嚴重的傷,但通常情況下也要兩、三天才能好,可是成天樂到晚上回宿舍的時候,手臂上的燙傷就已經好了,甚至那一小塊結痂都已經脫落,只留下一點淡淡的痕跡。

  在這種情況下,成天樂當然諸事多多小心,哪怕一點小意外都要防止。暗自琢磨身體變得這麼嬌嫩,恐怕就是法訣中所說的「身受劫」吧?既然如此,那就得堅持練功早點度過才是正經。成天樂這人心思簡單的很,就像當初出臭汗一樣,出了也就出了吧。幸虧有「法訣」和「耗子」的指點,他想通了是怎麼回事,否則遇到這種狀況還真不容易堅持下去。

  他雖然變得十分敏感,但在第一步法訣練成之後,他的知覺就變得特別敏銳,能在不知不覺中迴避很多傷害。有一滴熱水能燙著他也不容易,但當時是實在沒辦法,他正蹲在那裏收拾東西,左右都有人根本閃不開,況且也沒想到會那麼疼。

  接下來的這幾天,成天樂雖不能說「如臨深淵」,但和「如履薄冰」的感覺也差不多了,好在有「修為」在身,也沒有再出過什麼差錯。這天夜裏他躺在床上練功,而同屋的宋春來仍然在那裏呼呼大睡。成天樂靜守元神內景、運轉元氣時是斷絕外緣的,不僅外緣無擾,而且神氣也收斂於無形。

  若與世上妖修相比,這一分「斂妖氣」的功夫,比他高得多的高人也趕不上,因為他根本就沒「妖氣」,而且在修煉之初就把神氣波動收斂的近乎完美。這套法訣的特點就是先收斂再滋養,收斂一分才能壯大一分。此刻的成天樂卻不知道,有人悄然上了陽臺,一雙犀利的眼睛如夜色中的寒星,隔著窗戶正靜靜的盯著他,一看就是一個多時辰,此人才悄然離去。假如成天樂能察覺的話,會發現他的身影很熟悉,這個神秘的夜行人就是飯店老闆吳燕青。

  成天樂做夢也想不到,吳老闆會在半夜窺探自己,而且能在無聲無息中上了六樓的陽臺。傳銷團夥裏的大小領導雲少閑和劉書君曾討論過,成天樂是真傻還是假傻?在很多方面,他確實是真的傻!那天那頓飯不簡單,他喝的酒更不簡單,吳燕青不好說破什麼,只是給他放兩天假休息。正常人都得歇兩天,而成天樂的表現顯然不正常。

  他是運轉元氣解的酒,否則那天根本沒法去上班,第二天仍然會感到暈乎。可是他醒酒之後立刻就去飯店了,自己還沒反應過來露了什麼破綻,刻意隱藏的秘密多少還是顯出了一點端倪,所以才會讓吳燕青起疑。而這位飯店的吳老闆,顯然也不是一般人。

  成天樂一時多嘴擠兌了花總,跟隨吳老闆赴了一次超出想像力的宴席。喝多了鬧出笑話倒沒什麼,但他在飯店裏的「積極工作表現」,卻給自己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而本人還蒙在鼓裏呢。

  ……

  這一天,花總又來了。

  吳小溪見到花總,沒有再像上次那樣故意裝作沒看見,以迎賓式的微笑招呼道:「花總好,歡迎光臨!」看來那頓飯確實有作用,既然為吳老闆賺回了面子,吳小溪也犯不著生氣了。就像成天樂說的那樣,朋友之間禮尚往來嘛,那一頓能頂吳老闆請花總好幾年了。

  花總上樓的時候,服務員都微笑點頭問候,這本是他們的職業習慣,對客人一般都這樣,但是對花總倒是挺新鮮。花總進了包間點菜,服務員就是那天給劉書君和于飛他們點菜的那位,名叫時強。花總今天的興致不錯,坐在那裏還和服務員聊了幾句,時強順嘴說道:「花總好大的手筆,竟然包下一整座會所請我們老闆吃一頓飯!」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7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0、迷仙美酒,品風情萬種

  聽見服務員的話,花總呵呵笑道:「這點小事你們也都聽說了?是吳老闆回來吹牛了吧?」

  時強趕緊搖頭道:「不是,老闆啥也沒說。成天樂那天不是也去了嗎?這小子還喝多了,抱了根瓠子回來,是我和另外兩個人大半夜去平江路接的他。他第二天睡到中午才來上班,和我們說了晚上赴宴的經過,大家聽得那個羨慕啊!」

  花總微微一怔,抬頭問道:「成天樂!那個小夥計?他都醉成那樣了,第二天還能來上班?」

  時強解釋道:「當時確實醉的人事不醒,但是傻小子火力壯啊,睡到中午就緩過來了.年輕人喝酒嘛,拼的就是身體!老闆還說給他放兩天假,但那小子卻說不必……」

  正在說話間,吳老闆也來了。等上完菜服務員出門後,花總瞇著眼睛問道:「老弟啊,你那個夥計是怎麼回事?我第一眼看他時就有點不太對勁,剛才又聽說了,哪天晚上他根本沒醉,第二天中午就來上班了!

  吳老闆皺眉道:「他怎麼可能沒醉?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後來抱著那根瓠子不撒手,是我叫人給架回去的,並無任何破綻。」

  花總搖頭道:「酒席上沒破綻,可酒後卻有問題。我那酒裏有迷仙散,除了你我這樣有修為在身的,普通人怎麼可能醒的那麼快?我用酒化幻境,雖然不傷人身體,但昏沉數日難免。但那成天樂只睡了一夜就完全恢復正常了——你說這情況正常嗎?」

  吳老闆終於鬆口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對勁啊,昨天夜裏曾暗中窺探他,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也看不出有修為在身。」

  花總追問道:「很多修士行走市井、不露行藏,但夜半都會行功打坐、吐納修煉,你半夜也盯著他是不是被他發現了,所以沒有露出破綻讓你察覺?」

  吳老闆也搖頭道:「那傻小子真是個傻小子,他絕對沒發現我,若是有疑心的話,那天喝完酒也不會那麼快就醒,完全不像有心機。他夜裏在宿舍睡覺,沒有毫在練功的樣子,只是……」

  花總:「只是什麼?」

  吳老闆:「只是他睡的太沉、神氣異常之安定,連做夢的特徵都沒有出現過。身姿雖不像在練功,但一連幾個時辰沒有動、也沒有翻身囈語,睡的未免太好了!……可是僅僅如此,也不能斷定他有什麼異常啊?」

  花總又問道:「假如,我是說假如,若他也是妖類出身,可能是何來歷?」

  吳老闆又搖頭道:「不可能,此人絕無半點妖修氣息,以你我的眼力都沒看出任何痕跡來,他就是一個人。」

  花總的臉色卻變得凝重起來,緩緩問道:「難道不存在另一種可能?——他的修為之高,連你我都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吳老闆吃了一驚道:「這不可能吧,那麼年輕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高的修為?」

  花總:「未必啊,世上真正的高人足以超出你我的想像。若他真是那樣的人,你怎能看透他的年紀?若他也是妖修的話,你連痕跡都發現不了,其他的就更不好說了。」

  吳老闆滿腹疑慮道:「這也說不通啊,他如果真有那麼大的本事,怎會被朋友涮了,跑到蘇州在飯店打雜?」

  花總沉吟道:「假如真是到了那種境界,行事也非你我所能理解。」

  吳老闆想了半天,這才說道:「你說得太誇張了,成天樂這個小夥子,我怎麼看怎麼都不像!」

  花總也苦笑道:「我也是怎麼看都不像,可是偏偏又有些事情說不通。他也有可能是人間的修士,修為未必很高,卻有神妙之處能讓我們看不透。像這種年輕人學了幾手本事就自以為了不起,往往以所謂的降妖除魔為己任,如果發現世上有妖修,弄不好會多管閒事。想想人類自己寫的故事吧,比如許仙和白娘子,都算怎麼回事啊?」

  花總在那裏飲酒嘆息發感慨,而成天樂的話題彷彿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吳老闆也嘆息半天才問道:「假如他真有修為,為何偏偏到我這飯店來,這麼長時間又表現的這麼正常?」

  花總想了想才說道:「也許只是巧合,也許是發現了你的異常卻又不敢確定,但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而已。」

  吳燕青:「其實我直截了當的問過他,試探他是否也是妖修?可這小子看上去不是在裝傻,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而且那天晚上他是真喝醉了,最後還把瓠子也抱回去了。」

  花總突然想到了什麼,微微變色道:「那雖然只是一根瓠子,上面卻留有我施法的痕跡,真正的高人還是能察覺到的,難道他是某門派的師長派來的,要拿證據回去做線索?」

  吳老闆的神情有有些古怪:「這你倒不用擔心,那根瓠子他已經吃了,就算是線索也沒了,完全不像是有心的樣子。……如今唯一異常之處,就是他酒醒的太快,但人的天賦各異,我們也不能據此就斷定什麼。」

  花總:「是不能斷定什麼,但小心點總歸沒錯。如果他萬一真是我們所未知的高人,那天晚上去赴宴,故意不露出破綻,事後卻醒的那麼快,未嘗不是一種暗示或警告。但我們畢竟好意招待,不明白他在暗示什麼?」

  吳老闆突然沉聲道:「你可是在人家的酒裏下了迷仙散,這種丹藥很多時候是犯忌諱的!」

  花總卻一撇嘴道:「我只是勸你小心些,這個人不太對勁而已。假如他真有問題,我也未必會怕了他!況且我用迷仙散不屬於犯忌諱的情況,只是以藥力為引施法助酒興而已,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世間難遇的享受,難道誰還要過問這種無聊的事嗎?」

  吳老闆點頭道:「說的倒也是,用迷仙散入酒為施法之引,花兄真是好大的手筆!……你的修為已經近破妄,離玄牝真丹大成只有一步之遙了吧?如此之高的修為,當然不會害怕一個傻小子了。」

  花總面露得意之色,口中卻謙虛的說道:「玄牝真丹畢竟未成,不入妄又怎能破妄?所以我以迷仙散為引,化種種幻境、迷境、觀境、魔境以引發妄境,這也是一種修煉的嘗試啊。」

  吳老闆有些討好的說道:「能將迷仙散用的如此神妙,花兄也足稱當世高人了!……那酒確實非同凡響,我昨天還在想,下次能不能品到花兄以黃芽丹入酒呢?」

  本來氣氛有些緊張的談話變輕鬆了,花總瞪了一眼吳老闆道:「你想的倒美!有迷仙散就不錯了,我如果真有黃芽丹,也不會用來泡酒喝啊!……再說了,就算以黃芽丹入酒也不過使酒味更美,哪裡比得上我的迷仙美酒,能喝出世間各種風情滋味?」

  吳老闆連連點頭道:「是是是,不在於東西怎樣,只在於手段妙用如何,老弟萬分之佩服!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飲花兄驚世駭俗的迷仙酒,我們可以再試探那小子一次嘛。」

  花總好氣又好笑道:「是你自己想喝吧?境界未至,飲也無用,無非貪圖幻境流連,我可沒有那麼多迷仙散讓你享受啊!至於那個小子嘛,不論有沒有問題都不能掉以輕心,我看還是找機會處理了吧。」

  吳老闆回憶起成天樂的所作所為,確實也沒有任何危險的感覺,而像他這種人,對威脅的直覺感應是相當敏銳的,神色已經比剛開始輕鬆了不少,邊喝酒邊說道:「怎麼處理?我看用不著多事,不過是虛驚一場,一個飯店打雜的傻小子而已!就算有問題,有花兄您在,不是也用不著怕什麼嗎?」

  花總剛才說話口氣挺大,此刻又有點不放心起來,很鄭重的提醒道:「我看還是謹慎些好,你再仔細觀察觀察,如果真發現有什可疑,一定要告訴我。本來不關我的事,可那天我在他的酒裏放了迷仙散,總是有點不妥當。……老弟,你就放心吧,我混跡人間百年豈是白活的,知道該怎麼做。」

  吳老闆追問道:「有這個必要嗎,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花總笑的有些神秘:「假如真有這個必要,我自有安排。不會施展任何手段,也用不著法力修為,人間事就以人間法,誰也找不到毛病。」

  ……

  近來耳聰目明經常能聽見人隔牆談話的成天樂,卻沒有聽見花總與吳老闆的這番談話。他還在飯店裏老老實實的打雜,小心翼翼不出意外狀況,而吳老闆最近也好像轉了性子。

  在成天樂的印象裏,這位飯店老闆就像閑雲野鶴,除了愛「買菜」之外,平時很少在飯店裏呆著,也不知跑哪兒幹啥去了?但最近幾天吳老闆卻非常「敬業」,總是出現在飯店,親自過問平常根本不管的事情,比如員工生活啊、年輕人搞對象啊、廚房的抹布用什麼牌子啊、包間的椅子是不是換個樣式啊?搞的大家都有點不適應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8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1、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乎

   吳老闆本不太相信成天樂會有什麼問題,但被花總那麼一說,也忍不住繼續留心觀察。照說成天樂就算那天酒醒的太快,超出了常人的能力,吳老闆也不必如此緊張吧?成天樂在飯店打雜真的就是老老實實的打雜,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尤其是針對吳老闆,他連半點窺視或試探的意思都沒有。就算他有什麼修為,吳老闆又幹嘛要這樣呢?

  其實花總和吳老闆都不是「人」,而是混跡於世間的兩位妖修。成天樂現在那兩把刷子也只能讓「耗子」誇兩句,實在算不得有什麼本事,他看不出他們的行跡也很正常。就算等到他將來修為高了,若沒有經驗的話,也是照樣看不出來的。沒人告訴他妖修在世間會有什麼樣的特徵,即使他發現這些特徵,也很難明白是怎麼回事。

  但對於花總和吳老闆而言,隱藏身份混跡人間,想法是普通人難以理解的。此類妖修一般都有兩種心態,一種是自鳴得意,有一身修為引以為傲,往往也自命不凡。他們的確有得意的資本,化成人形的妖修無一不是超脫了族類,是無數同類中極其難得的幸運兒,有難以想像的機緣,也具備常人所沒有的各種神奇。

  它們化為人形混跡人間,不僅是為了繼續修煉,更多的妖類是為了享受大好紅塵。人間種種,怎是山野所能比?對於靈智已開的禽獸而言,那簡直是進了仙境啊!普通人對人間事物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但站在禽獸的角度想一想,也能明白不同。當它們靈智已開,以人的身份回想自己的百年禽獸經歷時,往往有太多的事情感到憋屈啊!

  所以它們很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於世間放縱、盡情的享受與宣洩,假如不自知約束的話,往往會造成各種禍患。而另一方面,妖類畢竟是妖類,就算修成了人形,它們也不可能與正常人一樣。就算超脫了族類、能克服或改變本能的習性,但那出身習性的微妙影響始終是存在的,仍然會在無意間影響到它們的思維與行為方式,再加上有神奇的法力,它們有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普通人是想不到的。

  凡事有因就有果,自古以來世間就有人出手降妖除魔,被妖類們稱為「捉妖師」。這類人並不一定是觀裏的道士或廟裏的和尚,也未必是鄉間的巫婆或神漢。實際上世間並不存在「捉妖師」這個行業或職業,絕大多數「捉妖師」都不是專職的、也不可能以此為生。他們基本上都是修煉各種法訣的人間修士,其中真正厲害的,大多是一些傳承已久的修行大派弟子。

  但是山野裏或初入人間的妖修,對世間的一切還在熟悉中,並不瞭解這些,所以把這類人都稱為「捉妖師」。對那些有修為法力、可能威脅到它們的人,妖類們本能的就想躲避,內心深處有一種先天的畏懼感。只有混跡人間多年的妖修,比如花總和吳老闆,才會漸漸瞭解到實際的情況,知道那些所謂的捉妖師大概都是什麼來歷,但仍有本能的忌憚心態。

  其實人間傳承修行大派弟子,雖然常常有降妖除魔之舉,但他們大多只是遇上了順手為之,或者聽說了哪裡有妖物作亂才會特意去鎮壓,平時並不會沒事找事、刻意在人間搜羅什麼妖修。自古就有妖類混跡人間,這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秘密,好端端的找人家麻煩幹什麼?況且各種妖修往往都有一身怪異的神通法力,真動手拚命的話,降妖者付出的代價可能也非常大。

  妖類混跡人間,偷雞摸狗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幹過。但是憑他們在人間多年的閱歷、又有一身神奇的本領,想混個體面的身份過舒適的生活並不難,也用不著使用那些作奸犯科的手段。比如吳老闆化為人形在鬧市中已經有三十年之久,它們的壽元可比普通人長的多,也極少受到普通人的威脅,就算老老實實的也能混出個名堂來。

  通常情況下,妖修只要所作所為不過分,沒有鬧出什麼禍亂,正經的大派修士是不會特意去找麻煩的,除非正好遇上了教訓幾句、假如運氣特別好說不定還會指點幾句。世間事自有世間法,古代有捕快當代有警察,他們自然會去管的。世間法度都管不了的時候,人間修士才會出手。

  國外新聞界的有一句俗話「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世間高人通常並不特意理會那些混跡紅塵的妖修,或者順理成章的降妖除魔,並沒有太多故事可說。那麼流傳下來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故事便成了《白蛇傳》一類,讓世間的妖修聽了,對自己的處境也很是憤憤不平啊,所以花總剛才提道白娘子和許仙的故事才會有那樣的感慨。

  有一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時並無特定的褒義或貶義,它在描述一種客觀情況,指的就是思維與行為方式的不同。這是在出生的根基中就決定的,很難完全消除,除非所處的環境和周圍指引他的人有強大的包容性,最終能達到和光同塵之妙。但是這樣的環境和這樣的人很難得,大多數妖類也很難有這種幸遇。

  對於妖類來說,其實最麻煩的是兩種人。一種是學了幾手法術的半吊子散修,他們能發現一些妖類的蹤跡,炫耀手段或以此謀利,以所謂的降妖師自詡。這種人對於修為淺薄的妖類來說是極大的威脅,就算是那些修為高深的大妖也很頭疼,想出手對付他們並不難,但那樣很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行跡,無法以原來的身份繼續呆下去,這才是最大的麻煩。

  另一種人是各派剛出山的弟子,年輕氣盛,自負修為不知天高地厚,有揚名立萬之心總想找點事情做,可是有門規戒律在又不能隨意亂來,那麼找幾個妖怪試試手段倒也順理成章。更有甚者,有人發現有妖類潛伏,或利用、或要挾,使之受其驅使而謀利。利用或要挾妖類謀利者,也不僅是人間修士,也可能是其他修為更高深的大妖。

  所以混跡人間的妖修,通常具備的第二種心態就是謹慎,對那些可能有修為在身的人、不論是人還是其他妖類,都保持著一種本能的警惕。它們害怕被發現,更害怕被周圍熟悉的人獲知自己是異類。

  最容易發現妖類的「人」是誰?其實還不是人間修士,而是那些同樣混跡於人間的妖修,因為它們最容易發現自己熟悉的痕跡。妖和妖大多不是同類,有些妖類之間還有相生相剋的天性,所以妖修在遇到世間其他的妖修時,一般也不會輕易打交道,更不願意首先暴露自己,就像很多禽獸有各自的地盤一樣。

  但是妖類好不容易開啟靈智、感悟天地、元神出現、洗煉生機、化為人形、混跡紅塵,這是莫大的機緣,無論是為了更高境界的解脫還是擁有更強大的神通法力,它們除了享受大好人間之外也要繼續修煉,所以彼此之間也是會打交道的。一般都要經過長時間謹慎的試探,彼此瞭解之後才會有交流,交換各種修煉心得、丹藥法器、人間閱歷等。有時候它們是偶爾撞上的、互相揭穿了身份,於是擁有了彼此的秘密,比如花總與吳老闆。

  ……

  成天樂這幾天諸事小心,幾乎到了落葉不沾身的程度,恰恰是這種小心,反而使他在有心人面前露出了破綻。某天下午,他正彎著腰在拖地,服務員時強端著一個白色塑料盆從他身後走過,盆裏從桌上撤下來的碗碟堆的有點高。剛擦過的地有些濕滑,時強走過時沒站穩晃了一下,堆在最上方的兩個碟子突然落了下來砸向成天樂的屁股。

  這種意外誰能提前防備?但成天樂的反應卻很驚人!他就好似有預感一般,放開拖布原地一轉身,看都沒看就一手一個淩空接住了盤子。目瞪口呆的時強聽見「啪」的一聲,那是拖布的木頭把落地的響動,只見成天樂已經將碟子放回塑料盆中道:「不好意思,拖布的水弄多了,地板有點濕。」

  這只是忙碌中的一個小插曲,時強雖然驚訝但也沒有多想別的。可是另一個人就不一樣了,遠處廚房門口的吳老闆看見這一幕,震驚之色深藏眼底,轉身就走出了後門,他去找花總了。

  時強當時在成天樂身後,盤子突然落下的時候成天樂不可能看得見,卻好似立刻感覺到了。這一手功夫對於有修為的人來說倒也不算什麼,比如吳老闆幾十年前就能辦到,但也足以證明成天樂絕非普通人——看來花總的猜測沒錯!

  ……

  從這天下午開始,吳老闆對飯店工作的熱情彷彿又突然過去了,一連好幾天沒露面,早上連菜都不買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事。三天之後的中午,花總又來吃飯了,吳老闆這才在飯店露面。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8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2、量身打造,請君入甕來

  花總在包間裏坐下的時候,還在看一份剛買的報紙,彷彿對上面的新聞很感興趣。吳老闆照例陪花總喝酒,他特意招呼成天樂到辦公室把他珍藏的一瓶好酒拿來。等成天樂走進包間,花總放下報紙突然問道:「小夥子,聽說你在歐洲留過學?」

  一個人的公開經歷是很難成為秘密的,和飯店裏的同事們混熟了,聊天的時候都會談到自己的一些事,成天樂也偶爾提到過自己曾在德國留學。吳老闆這個人愛講排場又極好面子,他聽說了這件事在花總面前吹牛——自己的助理兼司機在歐洲留過學云云,這很正常。

  成天樂為了老闆的面子,又不好把自己說得太沒出息,只得靦腆的答道:「我確實在德國留過兩年學,然後又回國上的大學。」

  花總感慨道:「這樣的人才,在一家飯店打工實在可惜了,真是龍困淺水啊!」

  成天樂更加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我自己不成器,其實這家飯店也挺好啊,老闆對我很照顧,只要好好幹,哪行哪業不是一樣的?」

  吳老闆卻說道:「這話是不錯,可我也覺得你屈才啊!」

  成天樂一怔,微有些不安的問道:「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不想聘我了嗎?我可記得清清楚楚,你說過下個月就要給我轉正,工資漲到一千八,這就剩幾天工夫了。」

  花總插話道:「小夥子,你不要誤會。你那天跟吳老闆去吃飯,那樣的場面還那麼淡定,我就看出你絕非一般人。今天我又跟吳老闆聊起你,都覺得你在飯店打工有點可惜了,應該有更好的發展機會才對。」

  吳老闆也嘆息道:「是啊,花總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能耽誤你的前程。」

  那天赴宴成天樂很淡定嗎?可他記得自己最後把瓠子都抱回來了!眼前兩位老闆如此說話,成天樂也來不及想太多,直截了當的問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老闆,你不想給我轉正嗎、或者想解雇我?可我覺得工作幹的挺好啊,也沒有向你要求過留學生的待遇,就連漲工資都是你自己提的!」

  吳老闆有些不自然的笑了:「成天樂,不是這麼回事,你要願意在我的飯店幹下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是花總今天恰好在報紙上看到一條招聘廣告,公司挺好職位待遇也不錯,而且特別適合你,所以才提到了這件事。你自己看看吧!」說著話他把花總手裏的一張報紙拿過來遞給了成天樂。

  花總又問道:「小夥子,你對外匯交易瞭解嗎?」

  成天樂一邊看報紙一邊答道:「瞭解一些,原先倒騰過,還靠這些掙過小錢呢。」

  他在版面下角找到了一條很醒目的「高薪誠聘」廣告,是一家投資交易公司招聘交易員和交易部經理、總經理等各個職位。成天樂首先看到的是對總經理職位的條件要求,很詳細也很特別——

  「必須有至少兩年的歐美留學或生活經歷,瞭解外匯交易;為人有藝術素養富感染力,最好學過藝術類專業;兼有國內大學學習經歷與國內從業經歷、瞭解中國狀況者最佳;擅長企業文化建設與市場營銷,勤勞肯幹,具備親和力。本職位要求能長期值夜班,常駐蘇州,年富力強,不超過三十歲。公司配有專車,本人有五年以上駕齡優先考慮。正式錄用後,起點年薪十萬以上。」

  成天樂反覆看了半天,這招聘要求很特別,彷彿就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比如兩年的歐洲生活經歷、而且還要在國內上過大學、最好是學過藝術的——這說的不就是他嘛!最有意思的是最後一條,不超過三十歲還要有五年以上的駕齡,看來公司只給交易部的總經理配車卻不配司機。

  再往下面看,是部門經理和交易員的要求,大概內容是——

  「熟悉外匯交易的原理、流程、交易方式,能熟練使用各種交易軟件,有經濟類學位與財會或投資相關的工作經歷,具備國家認可的各種相關資質者優先、有同行業工作資歷者優先。」

  更低職位的專業要求反倒比總經理更高,而且相應的條件少多了,沒有那麼多特別的花樣。成天樂一邊看一邊想,假如自己要去應聘的話,還只能應聘總經理了!交易員和部門經理的條件應該都不合格。

  該公司對交易部總經理的要求,其中只有一條「擅長企業文化建設和市場營銷」,成天樂可能達不到。但他感覺自己應該也學過,在傳銷團夥裏上了那麼多課,那些培訓內容成天樂已經能倒背如流了,如果不談扭曲人性的欺騙,其實講的東西也包含那一套。

  成天樂正在那裏琢磨呢,吳老闆笑呵呵的問道:「怎麼樣,想不想去試試?」

  成天樂有些猶豫的答道:「別的職位好像不太合適,我的條件只和總經理的要求沾點邊。但那畢竟是總經理啊,年薪十萬起呢!怎麼會請我這樣的?」

  吳老闆勸道:「成不成,先去試試看唄,對你又沒什麼損失!想當初你到我們飯店,一進門不也是要應聘經理嗎?我們飯店已經有經理了,就是我,所以就委屈你了。現在有機會,你幹嘛又不敢去了?」

  成天樂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假如他們不聘我怎麼辦?」

  吳老闆呵呵笑出了聲:「不聘就不聘唄,這都是雙向選擇的事!那樣的話就繼續委屈你在我的飯店打工,我下個月照樣給你轉正,工資也漲到一千八。」

  吳老闆的話給成天樂吃了一顆定心丸,他長出一口氣,充滿感激的說道:「老闆,你真好!如今世上像您這樣的好人,真是太少了!」

  花總也很滿意的說道:「我們都是好人啊!如果你當上了總經理,以後有出息了,說不定以後還能在生意上提攜我們呢。」

  吳老闆也附和道:「對呀,成天樂,如果你當了交易部的總經理,你們公司內部腐敗或招待客人,也可以多照顧照顧我們飯店嘛!」

  成天樂心裏已經樂開了花,笑呵呵的說道:「那是一定的,一定的!但也要等我真的當上總經理再說。……這家公司招聘的條件很特殊啊,為什麼會提這些要求呢?」

  花總解釋道:「每個公司可能都有自己的企業文化吧,看似特殊其實都出於某種考慮、有他們的道理。等你去應聘的時候,面試人也許會解釋,到時候你問問不就清楚了?……其實這家飛騰投資交易公司,我還是有點瞭解的。我也是他們的客戶,在那裏炒外匯,假如你當了總經理,平時還請多多關照啊!」

  成天樂大感興趣的追問道:「花總,原來你也是那家公司的客戶?有時間就和我說一說,真要應聘的話我也好有個準備。」

  花總一指身邊的座位道:「這家公司的情況還真有特殊的地方,它提的有些工作要求都是有原因的,我正想給你講講。成天樂,不,成總!坐下來一起喝杯酒吧,好好聊一聊,預祝你應聘成功!」

  成天樂知道花總很有錢,否則也不可能包下那樣一座會所請一頓飯,會賺錢才會有更多的錢啊,有了更多的錢自然又會去搞種種投資,比如炒股、收藏等等。花總也炒外匯,就在蘇州工業園區一家名叫「飛騰投資」的代理交易公司開戶操作,所以對該公司的內部情況多少有些瞭解。

  聽完花總的介紹,本來有些忐忑的成天樂對自己的應聘成功又增添了一份信心。為什麼?該公司是合法註冊的,但這個交易部的某些業務卻不能說是完全合規的,處於法規邊緣的灰色地帶。真正有金融投資行業經歷與相應資歷的人,恐怕是不會願意到這樣一家交易部去做什麼年薪十萬的總經理。

  人民幣目前尚不能自由兌換,個人很難通過境內的正規銀行去炒作外匯,於是國內就出現了一批半地下的代理個人外匯交易的公司。他們提供世界各地的外匯實時交易行情與交易盤面,投資者可以在這裏開戶操作,由公司設在國外的代理賬戶統一完成交易、清算與交割。過程可能稍微複雜了一點,但對於客戶來說卻沒有什麼區別,就像在營業部炒股一樣,所有的業務只面對這家代理公司。

  這個公司可能違規的交易都集中在這個交易部裏進行,其實這種情況說起來也很常見,別說是這種半地下的代理投資公司,就算是很正規的證券公司或基金公司等機構,多多少少也做過或者正在做著各種不符合規範的事情,只是知情人心照不宣罷了。很多業務不能算完全合規,但要是查處起來,法規的界定又很模糊,經常不是法律條文說了算,而是一紙文件說了算。而只要自己不出事、不暴露,一般也不會有太多問題。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19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3、福地洞天,養氣安神居

  花總把這些背景跟成天樂解釋清楚,又寬慰了一番以打消他的疑慮。成天樂要應聘的職位雖然名義上也稱為總經理,但其實只是負責這個交易部的日常事務而已。該公司所謂的交易部並不是一個獨立的法人,成天樂也不是承擔法律責任的法定代表人。嚴格說起來他只是一個打工的,管理客戶、整理資料、拿自己的報酬而已,作為總經理反而不涉及具體的代理操作環節,出了什麼問題也找不到他頭上,反正公司又不是他開的。

  歐美外匯的實盤交易都是白天,由於時差的關係,在境內交易的話時間都是午夜了,所以該公司要求交易部總經理要能長期值夜班。至於配車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上下班時間經常沒有公交車,步行既不安全也不太現實,總是打車有時也不太方便。普通員工可能幾個人合夥長租一輛車接送,但是總經理畢竟涉及到公司的形象,應該配一輛車,而且應該是好車。否則客戶來了一看,總經理都這麼寒酸,會對這個交易部產生不信任感,也不踏實把大額資金放在這裏開戶。

  聽到這裏,成天樂呵呵笑道:「待遇真不錯呀!夜裏上班也挺好,什麼時候工作不都一樣?而且還清靜。」這對於他來說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如今的成天樂只要每天練功兩個小時左右,一整天都精神煥發。只要不輕易運轉元神元氣,日常的一些事情已經很少讓他感到累或者倦了。如此一來,儘管午夜上班,但是白天做什麼事也不耽誤啊。

  時間和精力,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僅僅是通過修煉,成天樂已擁有的比常人更多。

  花總卻搖了搖頭,以教導的語氣道:「你還認為待遇不錯?要管理一個外匯交易部,客戶都不是一般人,在這個行業中有正經資質和工作資歷的,年薪十萬能請的著嗎?還要天天上夜班,做的業務也處於半地下,那點薪水相對於這個職位,簡直是太少了!他們還想請什麼樣的?小夥子,你還年輕、需要見更多的世面,其實幹這行將來可能不指這點薪水過日子,業績提成才是大頭!」

  成天樂原本還擔心這個職位競爭會很激烈,聽花總這麼一解釋,才明白正經能夠幹這一行的老手根本不屑於去,那麼就算應聘的人多,估計成天樂也很有希望矬子裏拔將軍被錄用,畢竟他有很多條件與招聘要求是那麼吻合。

  吃飯之前,他還是飯店裏的打雜,心裏對未來的美好預期只是下個禮拜正式轉為合同工,每月能拿一千八的工資。可是吃完了這頓飯,成天樂已經在憧憬自己當了交易部的總經理,每年至少十萬的年薪,還配有高檔專車,假如幹的好的話,業績提成要比薪水還多得多。

  就算花總不說那些,成天樂自己看見那個招聘廣告多少也感興趣的,再經過花總這個知情人士一剖析,成天樂已經完全動心了。想當初他到飯店應聘打雜本就是存著騎驢找馬的心思,可是在飯店的工作很忙,一直沒有時間去找別的機會,等到在這裏混熟了過得很舒服,暫時也不著急去想別的,好好修煉法決才是他心中的正經事。

  但是今天遇到這麼一出,他也想到自己該換個環境了。一方面他的練形術修煉使身體變得特別敏感,而飯店這種地方環境太雜亂了,還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才能熬過去,漸漸的感覺也有點不舒服。另一方面,法訣的後續內容已在元神中出現,經絡洗煉到一定境界之後,將不再僅是靜守元神之內景,而是將修煉內外交感之道,這需要一個很安寧的環境,不論是飯店還是宿舍都不太合適。

  到那時,成天樂的修煉彷彿是經歷了一個輪迴,他起步時就是入境感受萬物紛呈,等到如今想要再突破一層境界時,又要以元神體會內外交感、天人相合的呼應。假如是山野中的妖類修煉到這一步,儘管沒人告訴它們什麼是福地洞天,也會自然的去找一個山清水秀、靈氣充盈的地方去吐納練功。

  這對天成天樂來說,就等於要在蘇州城裏憑感覺找個好住處,這樣的話,他就必須要找一份薪水高的工作了,繼續在飯店打雜是不可能的,那薪水當然不夠租一處勉強能算修行靜室的房子。就算自己出去租了,來往上班也不方便。

  巧合的是,成天樂昨天剛剛閃過念頭,等過一段時間是不是要找個體面點的工作?不論薪水怎麼樣,至少看上去還過得去,穿得乾乾淨淨坐寫字間像個白領。因為他媽媽剛給他打了電話,聊了很多關心的問題,包括在蘇州工作怎麼樣、生活習慣是否還適應、有沒有談對像等等。

  成天樂剛到蘇州的時候就給家裏打電話報過平安,從傳銷團夥出來也特意打電話嘮了半天。但他沒有說實話,只說自己在蘇州找了份工作,前一段時間去外地出差聯繫不便云云。成天樂曾在歐洲留學,有時候一個多月沒聯繫也正常,後來到外地上大學,一般也就每年回家兩次。

  父母關心兒子,如今最關心的就是他的就業問題與婚姻大事,只要有事業可忙就是好事,還勸他剛到新公司要好好表現,國慶長假路上人太擠,就不必著急回家云云。但是媽媽昨天又給他打電話,問了工作和生活的情況,還說需不需要給他介紹對像?甚至將來在哪裡成家、怎麼買房子這些遠景目標都談到了。

  成天樂為了讓媽媽安心,把自己在蘇州的生活描繪的很好,沒說在飯店打雜,而是在一家公司上班,還當了一個大部門的主管,待遇非很高、還有專車云云。總之是延續了于飛所說的那套謊言,又編織了飯店裏的某些事情,淨揀好聽的告訴媽媽。媽媽聽得是滿心歡喜,結果一高興,就想來蘇州看看成天樂。

  媽媽說等到十月底假如手頭事情不忙了,打算請個公休假過來,聽說成天樂現在的宿舍挺大的環境又好,她就在這裏和兒子多住兩天,順便好好逛逛蘇州,以前還沒來過呢!成天樂怎能說不好呢?但是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假如媽媽真要來該怎麼對付過去?找個工作忙的藉口讓她別來,還是找一家酒店讓媽媽住著、請假陪她玩幾天?總之別讓她發現自己在飯店打雜。

  到十月底還有一個多月,媽媽也沒說一定會來,所以成天樂雖然有點為難但還沒有立刻太著急,只是當時有一閃念,假如在這個時間恰好能換一份體面的工作也不錯。沒想到今天機會就來了。他的運氣可真好啊,剛想打嗑睡就有人送枕頭。

  ……

  吳老闆真是好人吶,給了成天樂兩天假,第一天準備好簡歷,第二天就去應聘,而且很大方的讓成天樂開著自己那輛白色寶馬車去,也好充充場面增加底氣嘛!

  蘇州的規劃與很多城市拆舊城建新城的情況不太一樣,由於古跡名勝眾多,所以基本保留了古城區的格局,在老城的東西兩側分別建了兩片新城區,就是高新區和工業園區。飛騰投資交易公司的總部位於工業園區李公堤一帶,在一座很氣派的寫字樓裏租了一片面積很大的辦公室,成天樂的應聘地點就在這裏。

  成天樂開著寶馬、拿著報紙找到該公司,上樓向前臺小姐說明了來意。那操著吳儂軟語腔、說著蘇州普通話的姑娘不知給誰打了個電話,然後就把成天樂帶到了一間很漂亮的小會客室,還給他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泡茶不是用普通紙杯,而是用消毒櫃裏拿出來的白瓷杯!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看出公司的檔次很不一般啊。

  成天樂端起茶還沒喝兩口,就有人進來了,是兩男一女。當中是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戴著無框樹脂眼鏡、穿著暗條紋深色西裝、沒有打領帶,人長得非常精神,一看就是領導模樣。他見到成天樂就很大方的握手打招呼,神情語氣都透露著十分的自信,自稱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畢明俊。另外兩個人,女的年近三十,是人事部主管楊履霜小姐;男的四十多歲,是這家公司的副總,叫羅劍鋒。

  幾人落坐之後面試就算開始了,面對面在沙發上坐著聊,氣氛比預想的要輕鬆的多,並不是幾名面試人隔著長條桌,給成天樂一個凳子坐著像審犯人那麼問話。成天樂將自己的簡歷遞給了畢總,畢總翻了幾頁便面露驚喜之色——面前這個小夥條件真是太合適了!

  然後眾人又聊起成天樂的經歷,比如在德國的學習生活情況、大學裏的各種事情,美術設計專業所學的內容等等,問話的主要是楊經理。俗話說「細節是魔鬼」,就算成天樂能編造出一份簡歷來,各種證明文件都能以假亂真,但談到一些很瑣碎的事情時,如果他沒有真實的經歷,三言兩語就能讓有經驗的人看出破綻來。

  可成天樂毫無破綻,他聊的就是自己的事情,這樣的面試讓他很放鬆,越聊越開心,甚至差點忘了自己是來應聘的,自我感覺十分良好。但敏感的成天樂也發現,那位總經理畢明俊話不多,卻總在用一種很特別的眼神觀察自己。有意思的是,這位畢總的眼神雖然看著他,成天樂卻感應到他其實在注意自己的身體周圍。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0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4、學以致用,揮灑侃江山

  畢總和羅總沒怎麼提問,但那位人事部的楊主管卻顯得很認真負責,從成天樂簡歷中一眼就發現了他的弱項——就是沒有具體的公司管理經驗,可能不符合那條「擅長企業文化建設和市場營銷」的要求,於是問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成先生,假如讓你主管這個交易部,要知道我們的營業時間基本都在午夜,員工們平時與外界交流的機會不多,客戶來了基本上也是各做各的操作,時間久了,如何能讓大家保持振奮的工作狀態呢?如何能讓你手下的員工忍受這種寂寞和枯燥的環境,還能更加認真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成天樂正聊得興起呢,手臂一揮隨口答道:「楊經理,你說的主要是工作中的心態問題——我們如何看待自己所從事的行業?他首先就要瞭解這個行業有沒有前景,對每個人而言是不一樣的,如果真能使未來變得更美好,就值得去努力。那麼在員工的心態疏導上,要分步驟做好十二個方面的工作。」

  楊經理微微一怔,很感興趣的追問道:「十二個方面!哪十二個方面?」

  成天樂侃侃而談道:「首先是自信的心態,它一開始並不是對自己的信任,而是對工作本身的信任,在瞭解業務的前提下,相信這樣的工作只要做的好,就能有發展,是人生的積累和財富。其次是重視的心態,最重要的就是重視自己,以一名成功人士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雖然現在還只是一名普通員工,但要時刻想到將來如果取得更大成就時,應該擁有什麼樣的素質?

  第三是平常的心態,不論以前從事過什麼職業,或者家庭背景與出身如何,要意識到每天都是從零開始的積累與收穫,改變以往的惰性和壞習慣,就從自己想到的時候做起。第四是求知的心態,這種求知並不僅僅是熟悉公司的業務、做好每天必須做的事情,還要主動瞭解更多。這並不是強迫自己去學什麼,而是不論以後是否從事這個行業、或者為了能更好的從事它,都要在工作過程中學會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第五是積極的心態,每個人的情緒是可以互相感染的。……第十一是不平常的心態,這與我剛才說的第三點『平常的心態』並不矛盾,而是一個漸進昇華的過程。要在平常中發現不平常,在看似單調枯燥的事物中投入心神發現的它的價值,瞭解到它能給你帶來什麼?而後遇到事情才能夠思考更多,卓越者與平庸者的差異往往就在這麼微小的地方。第十二是要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每天必須要做到某些事情,這也能帶來心態上的質變……

  以上這十二種心態上的疏導,有些是個人的調整,有些是員工互相之間的影響,但都可以通過企業文化建設、通過種種活動與培訓、通過工作中的激勵與暗示來逐步實現。作為這個團隊的領導者,要在細節中時刻注意這些問題,並通過種種方式有意無意間的達到目標。」

  成天樂一口氣侃了快半個小時,說的頭頭是道,每一句都不帶重樣的。右邊那位羅劍鋒副總聽的已經有點想打嗑睡了,可是人事部主管楊小姐卻越聽越好奇,甚至露出幾分驚訝與讚許的神色。就連總經理畢明俊也是目光微動,看著成天樂也不知在思索什麼。

  楊小姐隨口的一個問題,成天樂卻能發揮出這麼多來,就算是照書背下來的也不容易啊!況且他事先怎能知道面試者會問什麼,恰好背下這樣的長篇大論?而且看他說話時很揮灑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背什麼功課,反倒像是給面前的三位領導上課。此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啊,不知道實踐中能做成什麼樣,但至少理論儲備這一關是過了。

  成天樂心裏也有點感慨啊,他說的這套東西都是在傳銷課堂上聽的,而且早就在心裏滾瓜爛熟,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其實很多東西本身並無好壞,就看人怎麼用它。據說很多房地產公司還曾組織負責銷售的人員,混到安利這樣的直銷公司裏去聽課,就是要學學人家是怎麼忽悠的,好回去用類似的手法培訓自己的營銷團隊。

  這個場面頗有點古怪,其實只要成天樂的基本素質稍微沾點邊、不是癡呆腦殘一類,還能幹點實際工作的話,應聘交易部總經理就會成功的。該公司的總經理畢明俊其實也是一名藏身世間的妖修,他的出身很特異,但是修煉時日尚短、功力尚淺。前兩天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有個陌生人竟然直接說破了他的身份,畢明俊是又驚又怕!

  但那陌生人在電話裏又安慰他道:「老弟啊,我並無惡意,只是提醒你要注意行藏,你的功力尚淺閱歷也不足,留下的蛛絲馬跡太多。所以我好心給你打一個電話,同時也幫你一個忙,你那個公司不是想招交易部總經理嗎,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假如這件事辦成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多多指點你各種修煉的,妖修在人間,最缺的就是這種指點。」

  電話裏的陌生人推薦的交易部總經理就是成天樂,還一再叮囑畢明俊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更不要告訴成天樂本人,所以該公司的招聘廣告才會寫成那樣的。畢明俊這幾天一直在等成天樂,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更想通過成天樂發現究竟是誰給他打的電話?

  等成天樂來了之後,畢明俊卻很失望,他沒看出成天樂的任何破綻來,既不像是什麼妖修,更不像是傳說中的「捉妖師」,就是完全正常的應聘者。他不想錄用卻又不敢不錄用,成天樂的出現對於他來說就像一個未知的威脅,但他從成天樂本人身上卻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氣息,真正的危險只來自於電話裏的那個陌生人。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先不要得罪誰,把人聘進來再說,就算幹不了工作,再安排一個人去交易部就是了,總經理就做個樣子吧。等到摸清了底細再做計較,成天樂也是他追查那電話的線索。假如成天樂背後的是他能對付的人,而且出手能把所有痕跡都消滅乾淨,畢明俊也不介意把這些人都收拾掉!

  可是今天面試一席談話,至少這個成天樂還是可以用一用的,那種交易部的總經理其實只要有點常識、平時做事注意點,誰都能幹,就是別捅簍子出事罷了。而且畢明俊對那個交易部早有自己的打算,但其他人並不知情,那個給他打電話的陌生人也不可能知道。

  畢明俊身邊的副總羅劍鋒並不知道老闆是個妖修,他就是一個搞投資業務的,在該公司擔任要職、拿著高薪和業績提成,凡事當然要先聽老闆的意見。他已經從畢明俊那裏得知,交易部總經理已經內定好了人選,名字叫成天樂,招聘廣告就是按此人的條件寫的。畢明俊還和他打了招呼,假如自己不在公司的時候那人恰好來應聘了,一定要將人錄用。

  畢明俊沒和羅劍鋒解釋具體原因,但羅劍鋒想當然的以為,成天樂可能是老闆親戚朋友家的孩子,或者是有關部門主管領導的關係戶。所以今天這場面試只是走個過場而已,羅劍鋒在這裏只是做個樣子,連話都懶得多問。但是人事部主管楊小姐卻不清楚這些,所以她問得很認真,既然是面試總得像模像樣,必須有人充當這種角色,這反倒給了成天樂小小發揮一把的機會。

  眼看面試的結果差不多了,有點想打嗑睡的羅副總主動站起身來,與同樣也站了起來的成天樂熱情握手道:「年輕人,真不錯!你完全符合這個職位的要求,希望你能好好幹,為公司也為你自己創造更好的未來!能吸引到你這樣的人才加盟,也是本公司的幸運。」

  成天樂被順利錄用了,接下來就要談工作合同的問題,畢明俊和羅劍鋒都沒有再露面,而是讓不知情的楊經理帶成天樂去細談工作的要求和各種待遇。楊經理雖然沒有挑出成天樂什麼毛病,但也覺得領導當場就拍板未免有點太草率了,還有好幾位應聘者沒有面試呢!所以她談合同的時候,本能的從公司角度出發,有些細節比較苛刻,與招聘廣告上說的有些出入。

  首先是待遇,楊經理又提到了試用期的問題,時間是半年,想給成天樂的薪水打個八折。成天樂卻強調招聘廣告上說的「年薪十萬起」,楊經理給老闆打了個電話,也就沒有再堅持。細談合同的時候,成天樂這才瞭解到每年這十萬還不能全都拿到手裏,每個月大概八千多點,扣了稅和保險之後也就將近七千。

  公司可以提供宿舍,交易部總經理在集體宿舍有單獨的一間屋,假如他住宿舍的話,每月還要在工資裏扣六百塊錢。當然成天樂也可以自己出去租房,但這筆租金需要自己出。公司給他配一輛車,是黑色奔馳,各種保險手續公司已辦好,但每月只報銷六百塊錢油費,多出來的需要成天樂自己掏。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1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5、人生如戲,添幾多渲彩

  雖然待遇條件與預期中的稍有差距,但也大致差不離,成天樂簽合同的時候反而更放心了。這樣才顯得正規可信嘛,如果好事來的太輕鬆,反倒會讓人感覺有問題。花總曾說這個交易部總經理的待遇其實並不怎麼樣,分析也是靠譜的。業內真正有能力和資歷的人,恐怕也不願意來幹這活,他們自能找到比這待遇更好的工作。

  工作合同的細節談完之後,成天樂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把身份證交給人事部的工作人員複印備案、附在合同後面。他的身份證上姓名明明白白顯示的是「成於樂」,但他寫在合同上的名字工工整整、清晰無誤的是「成天樂」。有意思的是,那位檢查合同並存檔的人事部職員居然沒看出來。這已是成天樂一生中的「習慣性錯誤」,但這一次他是故意的。簽名的時候,成天樂甚至有種很好奇的心理,看看對方能不能發現錯誤?結果,對方真的沒發現!

  每個人從小到大曾無數次簽下過自己的名字,最先往往是在各種考卷上,這是不能寫錯的,成天樂也從來沒有寫錯過。其實成年人簽自己的名字時是不需要思考的,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畫一個熟悉的符號。每當別人問他叫什麼時,成天樂總是習慣性的回答:「我叫成天樂」,這與他習慣性的寫下「成於樂」三個字並無矛盾。

  成天樂在合同上寫下這樣的名字,連筆跡都與以前不同,可別忘了他是學美術設計的。因為他聽花總說過這個交易部有很多違規的業務,不論出不出事,先留個心眼吧。至於將錯就錯這種情況,他已經百試不爽了,儘管不清楚這麼做有沒有用。傻呵呵的成天樂想的倒挺簡單,假如被發現了,就當場道歉認個錯,當成笑話講。

  簽完了合同,人事部通知他下個月一號、也就是國慶節來上班,正值黃金周長假期間。這裏就看出這個交易部和其他企業不一樣的地方,國慶節只是中國的長假,但境外交易市場不會因此而休市,所以成天樂還得上班。這倒也沒什麼,在飯店工作恰恰也是節假日最忙。一切談定,成天樂還問了一句:「公司給我配的車,哪一天提呢?」

  人事部主管楊小姐答道:「這我不清楚,是行政部管的事情,你最好去問一下畢總。我想按照規定,應該是從你正式入職的那一天起。」

  成天樂事先也沒有想到應聘竟如此順利,簽完合同他反而沒什麼事了,人事部和財務部還有一大堆紙質與電子錶格,但都要等到他正式入職之後再填。出於禮貌,他也要去畢總那裏打聲招呼再走。來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他的右手中指節剛敲到門上,就聽見畢明俊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成先生,請進!」

  成天樂推門而入,畢明俊在寬敞的大班台後一指前面的椅子道:「請坐。手續都辦完了?歡迎加入飛騰投資!我剛想給人事部打電話請你過來一趟,成先生倒自己先來了。」

  成天樂第一次加入這麼大的公司、見到這麼大的老闆,雖然剛才在會客室裏聊得很輕鬆,但是進了老總辦公室還是有點緊張,坐在那裏微微前傾身體道:「合同簽完啦,還有一些手續需要入職後才能辦。回去之前應該和畢總來打聲招呼,謝謝貴公司還有您的重用!……畢總說要找我,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畢明俊笑了笑說道:「別的事情倒沒有,我只是有點好奇,像成先生這樣的人才,為何會屈尊到我們公司應聘呢,而且當場就簽了合同?你其實可以有更好的發展,想找比這更適合的工作其實並不難,我們飛騰公司究竟是什麼吸引了你?」

  屈尊?成天樂簡直想偷著笑,但還是很謹慎的答道:「我是在報紙上看到了公司的招聘廣告,覺得條件非常適合,簡直就像是一種緣分,所以就來了。」

  畢明俊:「哦?還真是緣分吶!成先生是自己看到招聘廣告來的,而不是有人向你推薦的我們公司的職位嗎?看你的簡歷,來蘇州之前是在上海,那麼在蘇州當地又從事過什麼職業呢?」

  成天樂又一次撒謊了:「我覺得上海的環境太嘈雜,而蘇州是我非常喜歡的地方,我本來是到蘇州觀光的,之後就決定了留在這裏。我很喜歡蘇州的特產和各種小吃,前一段時間正在研究餐飲行業,剛好看到了公司的招聘廣告,覺得這裏的職位更適合我。來的時候還很忐忑,不知道我能否達到公司的要求?既然公司錄用了我,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成天樂不想告訴畢明俊,來這裏應聘之前自己只是一家飯店的打雜,而且吳燕青也叮囑過他別說。讓一個飯店的打雜當交易部的總經理,這簡直是個笑話,假如說實話的話,不僅對成天樂沒好處,更會影響這家飛騰公司的形象。

  畢明俊沒問出什麼結果來,又試探著說道:「成先生,你既然來到我們公司,以後就是一個團隊裏合作的同事了。如果你有什麼事情,不妨現在就直接說出來,假如我能幫上忙,一定會盡力的。」

  成天樂眨了眨眼睛道:「畢總,我正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剛才面試的時候沒有說。」

  畢明俊心中微微一動,雙手扶著桌子道:「成先生,你究竟有什麼問題?」

  成天樂:「我不太明白,公司的招聘條件中為什麼要求交易部總經理這個職位,最好學過藝術類專業呢?我覺得這與外匯投資沒太大關係啊!」

  畢明俊微微一怔,表情不由得有些古怪,心中暗道這個要求又不是他提的,而是電話裏那個陌生人說的,針對的就是成天樂本人的情況。而面前的成天樂卻像個傻小子般,原來自己也毫不知情,居然還當面問了出來!

  但畢明俊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妖修,隨即很瀟灑的解釋道:「這就是我們公司企業文化獨特的魅力所在!成先生,你看看這世上,其實每個人都在表演、演著屬於他們自己的那個角色。我認為一個成功的人,一定是人類中一位出色的表演家。」

  成天樂有些詫異的說道:「畢總,可我是學『美術設計』的,不是學『群眾文藝』的。」

  畢明俊意味深長的又說道:「僅僅是表演好角色未必能取得成功,因為每個人都擁有著自己的身份、每一天都在表演著自己。更有境界的生活,還要學會去渲染,給自己的角色增添種種他人所沒有的色彩。……成先生,你的專業很合適啊!」

  ……

  畢明俊沒有在成天樂這裏試探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還親自把他送到公司大門口,看著成天樂走向電梯的時候,強行壓下了想潛行跟蹤他的念頭,心中暗道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表面上越看不出成天樂有什麼問題,那麼這個成天樂就越發有問題。

  當成天樂開著那輛寶馬車離開大廈時,畢明俊就站在九樓辦公室的窗前望著。成天樂大概也沒有想到,離得那麼遠還有玻璃的反光,那位飛騰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竟然能清晰的看見他的車牌號。

  傻乎乎的成天樂並不清楚他剛剛離開,畢明俊就開始追查他的車牌號碼。一看時間還早,他沒有回飯店,而是驅車去了玲瓏灣一帶打算找處合適的房子。公司的交易部與總部並不在一個地方,他將來的工作地點就在玲瓏灣。一個月只報銷六百塊錢油費,假如開奔馳的話,路稍微遠一點還不夠上下班踩油門的。中午吃飯的時候,看見路邊有一家網吧,他進去上網查了一圈信息,記了好幾個聯繫電話,下午看了好幾個地方,終於選中了一處。

  它位於水閣路,是一家酒店式公寓所管理的物業,設施很齊全,冰箱、電視、微波爐、電磁爐灶台、洗衣機都有,提供24小時熱水和免費寬帶上網。房子是一室一廳的結構,客廳裏有寬敞的沙發,臥室裏有柔軟舒適的大床,甚至進門的鞋櫃也是配好的。該短租公寓的網上會員價是一天二百零八元,而成天樂和他們談的是長期包租,所以有大幅度的優惠,以每季度一萬元租了下來。約定的入住日期從九月三十號起,付了相當於一個月的租金三千三百元的押金,簽好了長租協議。

  成天樂進飯店之前本來銀行卡裏有兩千塊,取了一千塊現金放在身上,這兩個多月雖然吃住不花錢,但是添置幾件衣物也把現金用的差不多了,兜裏只剩下兩百多塊。他在飯店第一個月工資是一千,第二個月工資加獎金是一千二,領到手之後都存在了卡裏。第三個月的工資應該是一千五,但是過幾天才能發,所以目前卡裏只有三千二百塊。

  付了這三千三百塊的押金,不僅把卡刷光了,還從兜裏掏了一百,身上幾乎沒有剩下整票了,幸虧來的時候車的油箱是滿的,否則連回去的加油錢都夠嗆。他可真敢花錢,畢竟馬上就要當外匯交易部總經理了嘛,這就叫家中有糧、心裏不慌。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1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6、換身一變,問變者何人

   給他辦手續的酒店公寓前台小姑娘很納悶,長租這種公寓的人大多是直接開張支票,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很大方的租好房子,付押金的時候居然刷卡錢不夠,還從兜裡掏零錢補齊!雖出於禮貌沒有多問也沒有笑出來,但她也忍不住用好奇和詢問的目光看著成天樂。而成天樂臉皮厚,笑呵呵的就當做沒看見。

  成天樂的年薪說是十萬,但每個月扣除稅費、保險拿到手的也就不到七千。他一個人住,完全可以租便宜點的房子,為何要這麼奢侈呢?這其實是「耗子」的主意。成天樂挑房子的時候凝神入境,一直在和「耗子」商量究竟哪裡才是最合適的修行居所?

  「耗子」選中的兩個地方居然都是最貴的,而成天樂租下了其中相對較便宜的那處。此處是十六樓,拉開窗簾就能看見清波蕩漾的金雞湖,風景與視野都非常好。左邊不遠是湖中的桃花島,而右邊不遠是玲瓏島,湖中的兩個島嶼與成天樂住所的位置恰好呈一個等邊三角形。

  「耗子」喜歡這個地方自有道理,作為靈體一類的存在,它對環境的感應遠比一般人清晰得多。成天樂在這裡入境調息時,果然覺得元神安定、元氣運轉也比平時舒暢。更難得這樣的酒店式公寓不僅能自己做飯,還可以定期叫免費的客房服務,比如打掃衛生、換床單等,成天樂這樣一個單身漢又是「總經理」,住在這裡才符合身份嘛。

  忙完這一切,成天樂才驅車趕回觀前街的「夢湖美蛙」飯店,恰好趕上晚飯時間。雖然下個月就要當總經理了,但他現在的身份還是飯店打雜,趁最忙的時候趕緊去工作吧。他心中非常感激吳老闆,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只能在離開飯店前的最後幾天,好好的替吳老闆幹活。

  成天樂剛進飯店,吳小溪就跳出來抓住他的胳膊道:「今天應聘的結果怎麼樣?我們大家都在等你的消息呢!……樊師傅說了,面試的時候聊的時間越長,就說明單位對你越感興趣,被錄用的可能性就越大。你去了這麼長時間,那一定是沒問題了!」

  成天樂笑呵呵的反問道:「是嗎,還有這個講究?那我到你們家飯店應聘的時候,怎麼時間那麼短?」

  吳小溪給了他一拳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耍貧嘴了?一進門就覺得你的樣子有點怪,難道是真的當上總經理了?」

  成天樂躊躇滿志的答道:「是的,很僥倖的被錄用了,下個月一號上班。」

  吳小溪突然給了他一個擁抱,發出了一聲驚叫似的歡呼,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雲雀。大堂裡用餐的客人們都嚇了一跳,紛紛扭頭看了過來。而餐廳裡所有的服務員,不論是端盤子的還是拿菜單的,聽到吳小溪的歡呼,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平時呼來喝去打雜的成天樂,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總經理!

  成天樂對吳小溪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很有點不適應,能看出來小溪是無心的,只是為他高興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但他的臉都紅了。這時樊師傅也拎著炒勺從廚房裡出來問道:「成天樂,不,成總,你回來啦?」緊接著後廚的宋春來、樓上的服務員時強也都跑到了大廳裡,帶著興奮而又將信將疑的神色道:「成天樂,你真的當上總經理了?」

  眾人的神色有驚喜、有驚訝、有羨慕,甚至還有人帶著淡淡的失落,打雜的臨時工成天樂應聘成功歸來,被吳小溪的一聲歡呼宣佈了這個消息,整個飯店都有點亂了。老闆吳燕青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揮手道:「工作時間,你們起什麼哄啊?都老實幹活去!……成天樂,不,成總,到樓上包間坐吧,我給你慶祝一下!」

  樊師傅也揮著炒勺道:「你們怎麼搞的?工作時間亂糟糟的,快回去幹活!……宋春來,你不是在煲湯嗎?怎麼連火都不看?」宋春來撅著嘴小聲嘟囔道:「是你自己第一個從廚房裡衝出來的,還說我?」

  成天樂跟著吳老闆上樓,進了間有一張六人座小圓桌的包間,酒菜已經擺好,正中間當然是該飯店的招牌菜——熱氣騰騰的美味干鍋蛙,但桌邊只放了兩副碗碟。

  成天樂一進屋就有些納悶的問道:「老闆,難道你早就知道我應聘的結果?把這些都已經準備好了?」

  吳老闆拍著他的肩膀爽朗的笑道:「我瞭解你,只要去了還能不成功嗎?所以早就把慶功酒擺好了。」

  成天樂也笑道:「就算不成功,老闆也算是安慰我吧?」

  兩人都哈哈一笑坐了下來。人的心態就是這麼奇妙,假如換成上午,成天樂還不敢跟吳老闆這麼隨便,但是出門一趟再回來,彷彿就有了更多的底氣,畢竟身份不同了嘛,大小也算個總。吳老闆很熱情,主動給成天樂倒酒,成天樂趕緊欠身離座奪過酒瓶道:「老闆,怎能要你給我倒酒呢?我來給您斟酒!」

  喝酒的時候,毫無心機的成天樂如實講述了今天去應聘的經過,包括飛騰公司的待遇以及下午找房子的事情等等。吳老闆心中如釋重負,暗讚花總真是手段了得,表面上卻一副大感欣慰的神情,不時稱讚與勉勵幾句,很大方的說道:「你去租房子了?其實住在我們的宿舍裡也可以嘛,就是有點遠、也不符合你現在的身份。下個月就要去上班啦,你在蘇州人生地不熟的,還有什麼困難嗎?千萬別跟我客氣,儘管開口!」

  成天樂這人還真敢開口,他厚著臉皮很不好意思的說道:「老闆,我還真有點困難,如果有可能的話想和您借點錢。」

  吳老闆:「你想借多少?」

  成天樂:「我租的公寓是按照季度交租金,每季度一萬,我只交了押金,還沒交一季度的租金呢,身上已經沒錢了。雖然過幾天還有上個月的工資一千五,但還是不夠的。所以想跟老闆您先借點,一萬就行,年底前一定還上。」

  吳老闆一拍桌子道:「一萬怎麼夠?我借你兩萬吧!也不著急還,等手頭寬裕了再說。你就要當總經理啦,怎麼也得置辦幾件像樣的衣服啊,吃完飯就去商場買兩身。」

  成天樂激動得手裡的酒都灑了,又趕緊給吳老闆斟酒,連聲說著感謝的話。他自己倒也沒覺得自己怎麼樣,但吳老闆的語氣已經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假如他還是飯店的打雜,開口向老闆借錢可能沒那麼容易,更別提借一萬給兩萬了。他卻不清楚,吳燕青是有趕緊送神出門的意思。

  今天這頓飯成天樂和吳燕青吃的都很開心,尤其是成天樂,甚至比上次赴花總那頓宴席還高興,酒喝的很多卻一點沒醉,飯後吳老闆就要人給成天樂拿來了兩萬現金。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左右,飯店就在蘇州最熱鬧的商業區觀前街一帶,附近有好幾個大商場和不少服裝專賣店,成天樂揣上錢就準備出門買衣服。

  吳小溪又溜過來問道:「成天樂,你幹嘛去啊?」

  成天樂答道:「去商場看看,買兩身上班穿的衣服,最好是休閒西服。」

  在人事部簽合同的時候,楊經理也簡單說了幾句外匯交易部的著裝要求,既要正式不能太隨意,但又不能過於拘謹。因為他們都是半夜工作,假如穿著深色正裝西服打領帶,就太像香港黑幫片裡的打手了。女人都是愛逛街的,吳小溪一聽這事就來了精神,抓著成天樂的胳膊道:「你一個大男人,會挑什麼衣服啊?我陪你去,幫著參謀參謀。」

  有美女陪著逛商場還能幫忙挑衣服,成天樂當然高興啦,滿心歡喜的正準備答應,不料吳老闆剛好下樓走過來道:「小溪,你湊什麼熱鬧啊?老實在飯店呆著,下了班早點回家!」又轉身沖成天樂笑道:「成總啊,要不我找幾個服務員陪你逛街?……算了吧,她們也不行,還是我親自陪你去吧。」

  成天樂趕緊擺手道:「不不不,我自己去就行,衣服我會買。」和吳老闆喝酒還可以,要他陪著逛街買衣服就太彆扭了。

  成天樂有點感觸,吳老闆願意把寶馬車借給他開,也很大方的借他兩萬塊錢,但卻不願意看見吳小溪陪他去逛街,這種態度,並不因為他的職位和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接下來的這幾天,成天樂仍然在飯店打雜,只要眼裡能看到的雜活他都搶著幹,卻比以前清閒了不少,因為飯店裡沒人好意思再使喚他了。比如在大堂裡拖地的時候,總會有服務員趕緊過來道:「成總啊,這是我的活,怎麼好意思勞您幫忙呢?」

  有人的語氣是開玩笑,有人的語氣是真不好意思,而有人的語氣則是酸溜溜的。這讓成天樂的感覺挺複雜、總有點怪怪的,就像一個演員演錯了自己的角色般,有時會莫名其妙想起飛騰投資的老總畢明俊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2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7、面壁枯坐,動魄細無聲

  有意思的是,成天樂下一步的修煉就是在元神內景中再度外感天地,他的法訣還沒有修煉到那一步,首先感受到的卻是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隨著身份的改變而改變著。這也是一種「天地」,而且是塵世中最重要的「天地」。某一部講地氣風水的小說中說過,所謂風水的精髓就是與你相處的環境,而這個環境中最重要的因素往往是身邊的人。

  假如是妖修在世間睜開雙眼、元神外感天地,感到最新奇的也是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

  這短短幾天,飯店裡還有兩個人私下來找過成天樂,請求這位未來的成總提攜或幫忙。一個是後廚的幫工宋春來,另一個是二樓的包間服務員時強。

  宋春來覺得廚房的工作實在太累太沒意思了,想當上大廚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就算當上大廚又怎麼樣,還不是每天在後廚掂勺?成天樂的經歷改變了他的理想,他央求成天樂將來能否想辦法也把他招到外匯交易去做一個交易員。雖然是半夜上班,但工作至少比現在體面多了,而且發展的前景也很大啊,怎麼說也是進入金融行業了!

  對於這個要求,成天樂不好斷然回絕但也無法答應。他自己還沒上班呢,公司的招聘又不歸他管,而且宋春來確實半點外匯交易都不懂啊。所以不論宋春來怎麼表忠心,並暗示將來上了班就會給成天樂怎樣的好處,他也只能含糊應付過去。

  時強找成天樂商量的是另一件事,這位飯店服務員也想學點對將來發展有用的東西,平時沒時間也沒機會。可半夜總有空吧,如今也有了一個現成的機會,就是成天樂當了外匯交易部的總經理,所以他想去學外匯交易與操作。

  對於這個要求,成天樂倒是很痛快的答應了。身為總經理這點事情還辦不了,那豈不是太沒面子啦?等把交易部的情況都熟悉了,安排一下就是了,讓時強有空去他那裡,老老實實的跟著學、跟著看而已。他同時還勸時強也不要去的太頻繁,否則會影響休息和身體的。

  ……

  日子終於到了,成天樂領了最後一個月的工資,離開了這家打工三個月的飯店,儘管未來很美好,他卻很有幾分不捨,尤其是對樊師傅和吳小溪。臨走時樊師傅送了他很多東西,幾乎都是吃的。因為聽說成天樂新租的房子裡有冰箱和電磁爐灶台,所以樊師傅送的都是半加工好的食材,可以放冰箱裡存著,吃的時候拿出來稍微再加工一下就可以。

  成天樂接過這些東西的時候,眼眶甚至都有點濕了。像樊師傅這樣的,是世上最平凡的好人,他們可能並沒有什麼可描述的事跡,就融化在日常生活的平凡感受裡。走的時候行李比來的時候多了不少,除了那個大旅行包裝得滿滿的,手裡還提著一個很大的、印著「路易-威登」商標的彩色塑料編織袋。

  新的生活開始了,成天樂搬進新居、正式入職,成了飛騰投資公司下屬外匯交易部的總經理。穿上西裝的成天樂還是成天樂,只是在別人眼中有所不同。他租的房子離工作地點不到兩公里,每天半夜開著一輛黑色奔馳上下班。

  該交易部位於萬科開發的玲瓏灣小區之內,在一棟商住兩用的高層公寓的一樓公建裡,與公寓樓並不走一個出入口,它有兩個通道。側門與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相連,而所謂的大門也不大,直接開在室外停車場的旁邊,從外面幾乎看不出來這是一家外匯交易部,但裡面的面積卻不小。

  交易部的營業時間都在午夜,卻不擾民。客戶有男有女形形色色,一律都是後半夜剛過開車來的,把車停在停車場,就像一個個夜色中的影子般飄進交易部的大門,除了偶爾幾聲汽車電子門鎖的「滴」叫,幾乎不發出其他的聲音。

  交易部裡顯得寬敞明亮,它並沒有什麼散戶大廳,也沒有顯示行情的電子大屏幕。穿過走廊到達前台,再進入一間佈置的很舒適的休息室。這個休息室的左右兩面都是交易區,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隔成一個個單間,裡面放著電腦桌椅和休息的沙發。電腦屏幕上一道道紅紅藍藍的圖表不時切換閃爍著,顯示著各種外匯行情的實時報價,在這裡可以做現貨拋吸,也可以做期貨交易。

  沒有幹過這些的人也許很難理解,很多人一旦坐到盤面前是什麼感覺?就好似被屏幕裡的數字變化與圖表變動完全吸引進去了,反覆刷新著不同的圖表數據,哪怕沒有任何實際操作,只是重複著如此單調的事情,卻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吸引心神的不是這些圖表和曲線,而是它後面代表的滾滾而來或滾滾而去的金錢。這比賭桌上打麻將可要刺激得多,看上去卻是無聲無息的。

  但對於局外人來說,比如成天樂等工作人員,深夜裡這樣的環境很是寂寞與單調。

  在各種投資之外還有大筆閒錢炒外匯,而且有時間半夜遊蕩於城市中,這些客戶顯然各有來頭。他們坐在那裡不出聲招呼的話,工作人員當然不能隨意打擾,只有等著提供各種服務,比如什麼空調溫度不合適了、電腦好像有故障啊、飲水機該換水啦……等等等等。

  有些人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酒氣或脂粉氣,顯然是從剛某處歡場散席而來,但樣子卻好像沒喝醉,或者往盤面前一坐酒就醒了。成天樂本以為這種交易很神秘,需要具備的知識很高深,是這世界上最聰明、智商最高、擁有高學歷專業知識的人才能玩的。

  結果才來了兩天他就發現不是那回事,也許外匯交易背後的金融原理很複雜,推動外匯市場風雲變幻的各種因素恐怕連上帝都不能完全解釋清楚,但它的買賣操作卻是簡單至極,甚至是傻瓜式的。只要會看圖、用軟件,知道漲跌和怎麼買賣就行,小學文化知識就可以搞定。

  饒是如此,成天樂還真見過搞不定的客戶,比如對電腦操作和軟件功能不太熟悉,或者對分析盤面中的各種所謂的模型指標看不太懂,總是叫交易員過來解釋,甚至手把手的教,一次兩次三次,甚至每次都有問題。

  成天樂看著都納悶,這樣還來炒什麼外匯啊,是拿錢不當錢嗎?這種客戶不多,但每天總有幾個,大多是神色輕佻的年輕人或花枝招展的女人。有時候交易員還得從電腦開機給他們講解起,總之要麼很枯燥要麼很煩躁。

  有時候成天樂走過休息室,看著那些雙層磨花玻璃後朦朧的身影,他們正在炒作著世界各地的外匯,大多是靜悄悄的心無旁騖,也不禁感到有些恍惚。這些人當然是來掙錢的,有個別客戶是出於對外匯炒作的好奇,想來試試手;也有的暴發戶是覺得炒這個感覺很拽很有身份,他們除了做本行生意之外也不太會搞別的,而外匯交易很直觀也很簡單;還有的人是來趕時髦的,覺得在新世紀幹這個很新潮。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想坐在這裡敲幾下鍵盤、不用幹別的就能掙錢,而且是掙大錢,獲得常人難以想像的千財萬富。

  這些人憑什麼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向世界索取他們想要的,憑著自己比別人更聰明或者更幸運嗎?假如他們真的得到了在世間想要的一切,他們又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麼、留下了什麼呢?就這麼坐在盤面前,觀察著不斷刷新的圖表和數據,偶爾敲鍵盤下幾個簡單的指令,就能成為所謂的成功者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是出於某種需要而持有或買賣外匯,也對匯率變化背後所反映的一個國家或民族的命運或生活改變毫不關心,只是不斷的在尋找套利空間。

  如今的成天樂還無法把這種問題思考的更深更透,他只是結合自己的經歷去感慨,又想到了那個傳銷團伙。

  傳銷團伙裡的那些人也是日復一日做著單調的事情,並沒有為這個世界創造任何現實的價值,卻認為那就是通往成功的道路、在創造敢想敢夢的人生。其中有聰明能幹的,比如劉書君;也有蠢才不成器的,比如于飛。不能說他們運用的理論或者手段沒有學問,從心理學或營銷學的角度都可以有很深的研究,但並不會因此改變他們做事的性質。

  成天樂還沒有更多、更高深的體會,在這一行也沒有見過太多的人。他還不清楚有些人自以為掌控著很多人的命運,哪怕他們再成功,諸如喬治-索羅斯之流,但其實也只是這個世界向前運轉時帶著污垢、泛起泡沫的潤滑劑而已。

  他只是有點感觸,這裡的投機客所做的事,和他在傳銷團伙所看到的隱約有類似之處。雖然炒外匯聽上去比搞傳銷可有面子多了,但真想投身進去想弄個明白,需要去研究的經濟學、投資學、金融學原理則更加複雜深奧,甚至是博大精深。他這個交易部總經理也只是似懂非懂,瞭解最簡單的一些操作原理罷了,但已經可以應付日常工作。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4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8、道法自然,鵲橋相會時

  如果不談這些,只把眼光局限在這個交易部的圈子裡,成天樂的觀察也有收穫。他發現真正看盤時間越多、越投入的客戶,做交易的時候反倒越謹慎;而那些連電腦軟件操作都經常搞不定的客戶,往往也並非不掙錢。有人對交易結果彷彿很瀟灑,反應也很平淡;有人卻糾結的要命,時而欣喜若狂時而垂頭喪氣,一夜之間也不知會經歷多少次海水與火焰的輪迴。

  大多數時候,成天樂並沒有去刻意觀察這些人,而是在靜守元神外感天地時自然感應到的。他的工作時間如果沒有別的事,是很適合練功的,成天樂就那麼坐在辦公室裡「發傻」。他的身體已經不再那麼敏感,但知覺與直覺卻更加敏銳,這說明修煉的境界在不知不覺中有所突破。元神由內守而外感天地萬物的運轉變化,這是這套練氣術最精華的部分。

  如果是妖修,此時重點在於「練形」,讓元氣運轉形成清晰的循行路線,法訣的後續內容要在此基礎上指引妖修如何變化人形。這對些於成天樂來說倒是毫無必要,所以他坐在辦公室裡練功的時候,由於環境的影響,重點很自然的成了「練神」,感受到的是形形色色的人包含的神氣變化。

  假如是人間修士,在正式修煉任何法訣之前,入門第一步學的都是調身、調息、調心。而成天樂可不知道這些,他是在傳銷課堂上誤打誤撞直接從調心入手,從而凝神入境的。到現在他連打坐都不會呢,因為法訣中沒有相關的內容!

  這並非是創出法訣的那位前輩疏忽,而是妖修的特點使然。在尚未變化人形之前,禽獸形態各異,又如何去五心朝天、七支趺坐?虎是蹲著的、蛙是趴著的、蛇是盤著的,順其自然而已。所以成天樂倒也痛快,坐在石頭上也能練功、躺在床上也能練功,如今在舒舒服服的靠背椅上當然照樣能練功。

  不過他倒是有一點自然而然的領悟,就是學會「搭鵲橋」了。鵲橋在神話故事裡是牛郎織女相會之處,在修煉法訣中「搭鵲橋」也是指陰陽交會。人間修士入門之初,都知道用舌尖輕抵上顎就是搭鵲橋,而成天樂原先連這個都不清楚。

  修煉中的「搭鵲橋」有多種講究,但大同小異,而且不論是獨修還是雙修,鵲橋一開始都是用舌尖搭的。成天樂元氣運轉、元神外感天地時,很自然的就舌接上顎,通任督、匯陰陽,這是元氣順經絡循行的自然反應而已。

  成天樂的辦公室在休息大廳的最裡側,有一張寬大氣派的班台,老闆椅很舒服,桌上放著兩台電腦,左手邊這台可以看各種行情盤面、監控交易部的後台數據,正面這台電腦可以玩空檔接龍、掃地雷兼處理各種電子文檔、收發文件。桌子前面還有兩張會談椅,辦公室裡還配有沙發、茶几、飲水機,兩個文件書櫃,一個盆栽。

  身為總經理,他日常處理的事務並不多,除了兩次偶然的客戶爆倉事件還有一次新開發的客戶要求很高的手續費折扣,員工搞不定鬧到他這裡來了,按公司規定和自己的權限處理了一番,其他情況下都是日常的一些工作匯報和程序性安排。只要瞭解這個交易部的操作流程,注意在後台監控一下賬戶清算狀況,也就能應付過去了。

  有事當然是下屬員工先處理,否則還怎麼當領導?這個交易部有三個下屬部門,一是客戶服務部,二是市場開發部,三是技術支持部,各有一名主管。連三名主管帶十二名員工總計十五人,是成天樂的直接下屬。公司總部還指派了一名財務人員和一名搞行政的副總,加上成天樂總共十八個人。

  副總和財務一間辦公室,就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隔壁,休息廳的另外兩側就是客戶交易區,對面則是員工的辦公區。該交易部雖然不是新成立的,卻是剛剛搬遷到這個地方,除了公司直接指派的財務與副總,其他的人員幾乎徹底換了一遍,老員工只留了原先一名客戶服務部的交易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叫畢然。

  其實畢然也是剛來不久,加入交易部還不到兩個月,緊接著交易部搬遷到玲瓏灣,其他老員工都換了。畢然滿以為自己是最受重視的、應該被提拔,至少也要當個客戶服務部的主管吧?結果他還是交易員,所以情緒很低落,再加上環境的枯燥與單調,每天夜裡都是悶悶不樂,對什麼事都有點提不起精神。

  成天樂很自然的察覺到了,作為領導關心下屬的第一步工作,就從這個畢然開始。成天樂找了個機會,把畢然約到了隔壁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裡吃宵夜,語重心長又和藹可親的聊了半天,他首先並沒有講畢然的狀況,而是介紹自己的一些經歷。

  他說的大體是實話,當然也打了不少必要的埋伏,比如他對畢然道:「想當初我到歐洲留學之前,也是滿懷抱負,以為自己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結果事實卻不如人意,很尷尬的又回來了,在國內重新學的藝術專業,到處尋找著機會。不論什麼枯燥單調的工作都很認真的去幹,卻有很多收穫,而且是意想不到的收穫!

  很偶然但是也很自然,我有了今天,成了這個交易部的領導。我們的年紀差不多,你在金融方面的專業知識卻比我紮實得多,我也聽過你對客戶講解外匯行情,分析的真是非常好啊!但你這幾天好像對工作失去了興趣,已經有客戶反應你的態度問題,又何必這樣呢?

  只要你好好幹,不論將來還在不在這個職位、是否從事這一行,對你都是有好處的啊!就拿眼前的事來說吧,只要你服務的客戶交易量上去了,你拿的提成不也更多嗎?等到年終分紅的時候,在我的權限範圍內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畢然啊,幹這行你比我強得多,將來一定會超過我的,這個小小的交易部總經理恐怕也不能放在眼裡。

  交易部剛剛搬遷,以前的員工幾乎都不留用,這說明公司是不滿意的,卻獨獨留下了剛加入公司的你,這就證明了你的潛力和素質。你也是新加入公司,好好觀察體會,如果有什麼建議的話,不妨就告訴我,我也想聽取大家的意見。」

  成天樂是從哪學會這麼一套嗑的?還真像個領導的樣子,其實這就是他剛被騙到傳銷團伙的時候,那幫「經理」給他「找平衡」用的招數,沒想到今天自己也用上了。畢然被他說得很高興,鬱悶的心情舒緩了不少。成天樂又趁機鼓勵了幾句,並談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也側面從畢然這裡瞭解外匯交易的一些講究,總之要盡量謙虛又不能露怯。

  畢然還真的做了個建議道:「成總,我覺得工作環境太沉悶了,公司能不能適當組織一些活動,調動一下大家的情緒?」

  成天樂還沒搭話呢,就聽腦海裡「耗子」的聲音喊道:「好啊,好啊!成天樂,你趕快答應吧。就讓我來組織,真是太有趣了,跟著你還有這麼多有意思的事情!」

  成天樂也不好樂出來,只有衝著畢然點頭道:「很好,我會考慮的。過幾天就制定一個計劃,假如營業部業績好的話,我會在權限範圍內拿出公司的一部分業績獎勵,作為種種活動的經費和獎勵。」

  成天樂漸漸熟悉交易部的情況之後,才搞清楚了兩件事情。其一正如花總所說,飛騰公司給交易部總經理這個職位的薪水實在太低了,正常的話應該至少年薪二十萬往上,而他現的工資還沒有隔壁的副總高呢!招聘廣告上寫的是年薪十萬起,傻乎乎的成天樂便想當然的認為這是因為他的入職時間尚短,等將來薪水自然會漲上去的,合同上也說過報酬按工作年限適當上浮。

  他卻不清楚這是畢明俊故意為之。陌生人在電話中並沒有指定薪水有多高,也許目的僅僅是安插一個人進來有所企圖。畢明俊做為試探,故意在招聘時把原本的薪水打了個對折,就是想試探那個人還會不會來?而成天樂還是來了,並當場簽了工作合同,這讓畢明俊更是暗暗心驚。但實事求是的講,畢明俊招來的是個水貨,報酬打個對折倒也理所應當。

  而另外一件事,交易部總經理確實是不能完全靠薪水過日子。公司有業績指標,完成這個指標後超出的部分,會有一定比例的提成獎勵。這筆獎勵有三個用途,一是每個月的業績提成,超額完成任務的員工都有,最低限額已經規定好了,但是總經理有權多給,只要整體獎勵總數是夠用的。

  為了穩定員工的工作,一般總經理不會提高每個月規定好的提成比例,而是留下一部分獎勵做為年終獎統一發放。這就是權,成天樂的權!他可以決定這筆年終獎在各個部門之間的分配比例,方案是由他制定,由於這是業績超額部分的獎勵,公司對此不會干涉太多。這筆獎勵的第三個作用就是組織各種活動,相當於小金庫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4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59、狐假虎威,鼠類再登壇

  成天樂假如貪心的話,在制定年終獎分配方案的時候,可以把獎金盡量分給自己最多比例,只要搞定總部指派的副總和財務就可以,發給員工們的可以很少,只是小小的意思一下。但他如果想穩定員工隊伍,讓大家都好好的服務與開發客戶、使來年業績更高,最好也要給員工更多的激勵,這樣他來年可能拿到的也會更多。

  成天樂現在還不到操心這些的時候,但操心的卻另有其「人」。

  「耗子」對成天樂當上交易部總經理這件事極為興奮,就像它自己做了總經理一樣。交易部讓普通人感到枯燥而單調的環境,對於「耗子」來說感覺卻完全不同,它就相當於初入人間的精靈,一切都讓它感到新奇。

  成天樂突然當了領導,它也跟著威風啊,居然一下子能指揮這麼多人,怎能不興奮呢?成天樂也不知「耗子」成天都在琢磨什麼,它居然在想怎麼當這個總經理,替成天樂操這份心!「耗子」操心的目的倒很單純,就為了讓自己舒服滿足。

  成天樂在傳銷課堂聽課時,「耗子」也跟他一起在接受「培訓」,這段時間成天樂修煉元神外感天地,有意無意間總是凝神入境,哪怕和人說話時也保持著一種最淺的定境狀態,「耗子」也能知道外界的事情。聽見畢然建議搞活動,它就想起了傳銷團伙裡的各種活動可是很豐富啊,「耗子」別的不會,恰恰這些是見識過的,怎能不技癢呢?

  第二天,以給畢然「找平衡」為突破口,成天樂趁熱打鐵,在交易結束後招集全體員工開了個會,也算是該交易部正式搬遷、新領導上任後的第一次工作會議。在這次會議上,「耗子」發表了為時四十五分鐘的簡短演講,主題是——「我們為什麼不能取得成功?」

  這些不是成天樂講的話,真的是「耗子」在發言。在成天樂的修為又突破一層境界、元神於內守中外感天地時,他和「耗子」之間的關係又有了新的奇妙之處。只要成天樂願意,可以凝神入境守元神清明,讓「耗子」通過自己去感應世界,甚至還可以通過自己的身體去說話。而成天樂本人對這一切是清清楚楚,他可以不理會,也可以隨時把「耗子」收回去。

  這很類似於一種被「奪舍」或被「托捨」的狀態。鄉間的巫婆請神上身,或者有些人被妖物附體控制了心神,可能也會說出不是自己所說的話來,比如男人能夠說出女人的腔調、老人能發出孩子的聲音,而且本人當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這些與成天樂的情況都全然不同,成天樂元神清明不受「耗子」的任何控制,這反而像他修煉成的一種能力,能夠讓「耗子」去做某些事情。

  但在外人看來,卻很難發現什麼端倪,「耗子」通過成天樂之口演講,發出的就是成天樂的聲音。而成天樂本人也知道自己正在對員工們說什麼,假如不願意的話,也可以隨時自己開口把「耗子」摁回去。

  「耗子」對交易部員工的講話,就取材於傳銷團伙給「新朋友」上的入門課。成天樂當初最喜歡那個大課堂,這節課他聽的最多,因此「耗子」的印象也最深。它首先講了兩個商業案例,包括「美國營銷大王麥當勞」的故事,然後介紹了事業成功者的素質、分析有什麼缺點阻止人們邁向成功、在工作中怎樣才可以做的更好,怎樣才能有更振奮的精神和更積極的態度?

  平心而論,「耗子」的發言在聯繫實際之處多少有點空洞,但總體水平還是不錯的,讓本有些不耐煩的副總和財務也感到些許佩服,心中暗道這位不知從哪裡招來的總經理可真能忽悠!而那些新招來的員工們聽得很是振奮,其中有好幾個人還深有感觸,對工作的認識態度竟有了很大轉變。

  是忽悠人也好,還是真有想法也罷,總經理這樣的表現,總比一天到晚板著臉很嚴厲苛刻的樣子要有親和力多了,員工基本上都是很高興的。

  等天亮回公寓之後,第一次過足領導癮的「耗子」開心的不得了,又興奮的和成天樂商量怎麼制定員工娛樂活動的方案,讓大家平時都精神起來。它建議的活動居然都是傳銷團伙裡那些遊戲,成天樂還不至於糊塗到由著「耗子」去胡鬧。在外匯交易部裡組織員工唱歌、講故事,玩什麼狗撒尿一類的遊戲,那不成幼兒園了?

  交易部畢竟是營業場所,營業時間內是為客戶服務的,表面上要安靜嚴肅,就算要組織那一類的活動,也只能抽別的時間,比如週末或者白天,考慮大家的休息和各自的私事,還不能經常搞。所以得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麼辦?而且搞活動也是要花錢的,就算形式上盡量節省,但獎品總得買吧,大家聚一起總得吃頓像樣的飯吧?

  成天樂剛上任,手中並無可支配的財權,公司雖然有每個月超額業績獎勵的規定,但拿到這個獎勵卻不太容易。公司制定的標準恰恰是正常情況下很難達到但又有可能達到的水平,就像懸在高處的誘惑,讓所有的員工都踮著腳去夠。

  「耗子」聽成天樂說了這些,又開始犯愁了,它在傳銷團伙裡接受過各種「培訓」,但具體的公司經營管理卻沒有學過,只是稍微涉及到一些市場營銷和客戶開發方面的內容,看樣子還得好好想想。

  其實交易部所謂的業績,就是各種外匯交易的成交量,交易部的收入就是按成交量比例提取的佣金。客戶買賣操作的數額越大、交易的越頻繁,營業部的業績就越高。成天樂上任的第一個月,成交量根本沒有達到公司制定的獎勵標準,所以這個月全體員工包括總經理只能拿基本工資。

  要想提高業績,理論上有兩種方式。一是開發增量,讓更多的人到這裡來炒外匯,或者讓客戶投入更多的資金,這就是拉客戶,一般也叫做市場營銷或開發。但該交易部是半地下的,所提供的外匯交易服務有很多是違規的,大部分客戶都是通過種種途逕自己找來的,交易部自身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去宣傳什麼。

  成天樂不想操心這些,他在蘇州人生地不熟,更不想莫名其妙拉誰來炒外匯。但是員工們若是想做好自己的業績,可以通過其他途徑留意誰有炒外匯的願望,趁機搭上線介紹到這裡來。而這種交易是什麼性質,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另一種方式就是盤活存量,指導現有的客戶打出更高的交易量,也就是更頻繁的資金換手。這需要準確的判斷、擁有更高的技巧,也帶來更大的風險。如果客戶自身水平不夠的話,是需要客服人員去輔助的,這種輔助理論上是客服人員最重要的工作,比如畢然就是幹這個的。但另一方面,外匯炒作是靠準確的判斷和差價空間套利的,而與出手的次數無關。交易部這麼做,根本的目的無非是誘導客戶進行更多的甚至不必要的操作,提高自己的佣金收入。

  所以成天樂對此並不感興趣,但假如員工能幹好的話他也樂見其成,成天樂目前最主要的事情還是修煉法訣。

  身為總經理,他的工作態度看上去雖然積極,但他真正關心的並不是業務本身,而是那些員工對待事情的態度,畢竟是第一次當領導,難得有這些下屬嘛。而且業務工作方面的很多講究,他還是在和畢然聊天時才瞭解到的。既然耗子願意操心,那就操心去吧。

  成天樂可以在上班時間練功,而且只要在極深定境中滋養元氣運轉兩個小時以上,基本上一整天都不會感到累或倦,體力與精力都很充沛。所以理論上白天完全是自由時間,他沒必要像其他員工那樣回家補覺、過顛倒黑白的生活,盡可以去遊山玩水。但實際上成天樂並沒有到處亂跑,而是日夜行功不斷。

  這是法訣的要求。妖類修煉到這一步,要想元氣運轉脈絡清晰、追求那玄妙的天人相合感應,以至於將來能夠變化成人形,這個過程是相當漫長的。它與開啟靈智之初的懵懂狀態還不一樣,妖修入門屬於一種頓悟,時間或長或短說不定;但此時的練形練氣是一種漸修,要在元神清明的狀態下用足功夫,如此才能成功改變生機與壽元。

  這第二步法訣練到什麼時候才算大成呢?理論上講,就是經絡周天循行洗煉完全清晰,而對於成天樂來說,自沒有這種理論上的限制,他本身就是人,用不著追求在將來去變化人形。「耗子」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又不好點破。這期間成天樂又去過一次山塘街,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拿不到第三步法訣,那第三座石狸像始終毫無反應。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5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0、狐媚入骨,總有多情人

  明明第二步法訣已經修煉到盡頭,那元神中留下的心印告訴成天樂,他可以去取第三步法訣了,怎麼會拿不到呢?成天樂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去問「耗子」。「耗子」則說道:「這並不是你的境界未至,而是用功不足、法力尚淺。法訣中不也說了嘛,要日夜行功、經年不怠,你這才練多長時間啊?」

  成天樂又問道:「那什麼時候才算到火候呢?」

  「耗子」答了一句經典的廢話:「等你能取出第三步法訣的時候,就算到了火候。」

  於是成天樂這段日子要麼在靜室中行功吐納,要麼在金雞湖畔緩步而行。練氣術有動功也有靜功,講究靜中感外動、動中守內靜。當他繞金雞湖行走時,身邊碧波蕩漾、遠處萬物雜呈,內心卻一片寧靜,元氣自然運轉彷彿吐納天地。他下意識的越走越快,速度簡直能追得上自行車,但看上去還是慢悠悠的散步,普通人不特別注意觀察竟發現不了。

  還是「耗子」及時提醒了他,如此容易露出行藏,有心人會發現的。後來成天樂注意了,當他每天在日出和日落時分於金雞湖畔漫步時,速度並無特異,但神情卻有些癡呆,就像一個傻小子在大白天夢遊。

  當他正午時在公寓裡靜坐行功時,看似一動不動,神識卻漫延開來,能感應到周圍的各種氣息變化,包括各種人獨特的生命律動、甚至能察覺到常人無法發現的光和色,顯示出這些人精神與生機的狀態。不僅是人,還有綠化帶中的種種小動物,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律動氣息,有的很清晰、有的很模糊,這是自然萬籟之聲。

  很多妖物修煉到這個階段,除了每天必要的獵食,其他所有時間幾乎都用在練氣吐納上,甚至會尋找專門的洞府閉關。它們此時所謂的洞府還不是修行高人鑿建的洞天福地,就是一處利於滋養元氣的天然居所;所謂的閉關往往也不是有意識的,而是修煉境界的自然驅使。

  由此可見,修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僅要有法決傳承,還要有合適的地點與足夠的時間,還不能心有旁騖。對世人而言,修煉到了這一步,可能就與俗務之間有了衝突,既要用功不輟,又要解決生計、事業等實際問題,可見是不太容易的。想要得到什麼,總要失去什麼或者有另一種追求,因此在人世中最常見到的修行者是那些出家人。但這也不是絕對,出家本身並不是修行,而是他們的生活狀態也許更利於修行。

  成天樂是幸運的,而且沒心沒肺的他一向也不為無謂的事情多煩惱,如今有時間有公寓又有工資,正是修煉的機緣。

  蘇州還有很多景點成天樂沒有遊覽過,在這種狀態下也無心到處亂跑。媽媽說過月底打算來蘇州看他,而成天樂曾經對媽媽說自己在一家大公司做重要部門的主管,待遇非常好,公寓又寬敞又舒服,如今竟然成真了。

  他打算等媽媽來的時候請幾天假,陪她好好逛逛蘇州,參觀自己也沒有去過的各處園林。雖然白天有大把的時間,但成天樂也不想媽媽知道他天天值夜班。當領導當了兩個禮拜之後,他也摸清楚狀況了,其實交易部並不需要他每天都守在現場,有事打個電話能趕過去處理就行。比如他隔壁那位副總,號稱白天要跑外勤,經常夜裡都不在的。

  而在午夜之時,坐在寂寞枯燥的交易部總經理辦公室中,只要沒有雜事成天樂便入定行功,於無意中練神。這個世界可真小,他竟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熟人。此人並不是「花總」,卻與花總多少有點關係。

  花總曾說過他也在這家交易部開戶炒外匯,但成天樂上任半個月也從來沒見過花總,他在客戶資料中只查到了一個姓花的,看身份證複印件的電子檔應該是花總無誤。他今年四十三歲,難怪吳老闆從不叫花總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幽默,居然叫花膘膘,簡直與「成天樂」有一拼!想當年花總的父母為何要給兒子起這樣一個搞笑的名字?

  成天樂注意到的是一個女孩,經常跟著另一個年輕男孩到交易部來,是他的女朋友。這個姑娘看上去二十出頭,鴨蛋臉下巴微微有些尖,大眼睛長睫毛非常漂亮。她的個子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身材並不是那種前凸後翹的誇張,但卻非常的誘人,曲線柔美而窈窕,彷彿時刻都散發著一種若有若無、動人心神的氣息。

  成天樂美女見得多了,就算生活中沒有密切交往的,大街上也有很多可以養眼的嘛。但這個姑娘卻不太一樣,不似劉書君那種欲迎還拒、一時看不透的誘惑;也不像吳小溪那樣純真爛漫、自然美麗的吸引。她給人的感覺、尤其是給男人的感覺,一眼看見就有種說不清的慾念萌動,彷彿想擁有什麼似的。

  在這裡有時間又有閒錢炒外匯的客戶大多都很有來頭,當這姑娘跟著男朋友走過休息大廳時,偶爾被其他客戶看見,往往眼中都會流露出羨慕或貪涎的神色,又帶著「名花已有主」的遺憾。成天樂的工作態度很認真,他每天都會在交易時間開始前就趕到,基本上比所有客戶來得都早。而那姑娘的男朋友,經常是第一個到交易部的客戶,大多也是最後一個走的。

  這姑娘第一次來的時候,成天樂恰好在電腦前檢查交易部各個角落的情況,他的電腦與技術支持部的各處監控鏡頭是相連的,無意中就看見了這個姑娘從休息大廳走過。雖然是監視屏幕裡,成天樂也不禁眼神一亮、心神微微一蕩。這姑娘可真夠勾人的,卻又形容不清楚她究竟是身體的哪一部分勾人?

  更意外的是,成天樂居然認出她來了!在花總請客的私人會所裡,那一晚成天樂見過她。記得當時有兩名穿著輕紗綵衣的姑娘走到水中起舞,長袖漫卷香霧四散,舞姿妙曼至極,半醉的成天樂看得都有點癡了,其中特別動人的那位姑娘就是她!

  後來成天樂點了宮燈上繪著妲已的那幅美人圖,不僅是因為對古代傳說故事的好奇、想過一把荒淫帝王的癮,也是因為那幅圖畫的特別妖媚,隱約有點像在水面上跳舞的那位姑娘。但是後來成天樂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那進屋的「妲已」與畫上是一模一樣的,然後醒來就在宿舍裡抱著那根瓠子。

  姑娘當時穿的是半透明的輕紗舞衣,妙曼的身子在燈光中時隱時現,舞到酣處頗有形骸放浪之感;而出現在交易部中時,卻穿著規規矩矩的休閒衣褲,神情姿態也完全不一樣,顯得非常乖巧恬靜。但成天樂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也許是因為印象很深,也許是因為他的眼力已超常的敏銳。

  成天樂調出客戶資料查看,那個小伙子名叫鄭朗,這個月剛滿二十四歲,很年輕,看身份證號碼並不是在蘇州出生的本地人。他的資金量不大,賬面盈虧餘額大約在七八十萬的樣子,在這樣的外匯交易部中,算是資金量最小的那一批客戶了。像

  通常情況下,他可能只是一個交易部不太愛伺候的小客戶,但成天樂對他卻印象很深,因為這個鄭朗不僅經常是來的最早、走的最晚的,而且也是交易部中看盤最認真、最投入的。只要一坐到盤面前,鄭朗幾乎就立刻進入到一種渾然忘我的狀態,彷彿是成天樂修煉時的凝神入境。但他所入的「境」卻不是天地萬物,而是眼前變幻莫測的外匯行情。

  成天樂又查了一下鄭朗的賬戶交易情況,他這位總經理所能看到的記錄都是從兩個半月前開始的,以前的資料電腦上沒有。他發現這個鄭朗雖然整夜都在看盤,但出手的次數並不多,而且對行情判斷的非常準確,兩個半月前他的賬戶盈虧總計餘額是五十來萬,此刻已經快八十萬了。

  今天是鄭朗第一次帶女朋友來新交易部「過夜」,那女孩不是這裡的客戶,成天樂當然查不到她的資料,於是打了個電話把「老員工」畢然叫來了。畢然不知道領導有何要事,聽說是在問鄭朗的情況,他有些詭秘的笑道:「成總,你也對鄭朗的女朋友感興趣?實話告訴你吧,以前不少客戶都私下打聽過,你問我就問對了!」

  原來這個鄭朗是外地到蘇州上學的一名大學生,他本應該在今年夏天畢業,但就在畢業前夕因為打架鬥毆事件被學校開除了,很可惜的沒有拿到大學畢業證。他當時在酒吧裡為了一個女孩和人打架,失手把對方給打傷了,傷者恰好是他們學校某領導的兒子。被開除之後,那個女孩成了他的女朋友,鄭朗就留在了蘇州,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6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1、得意忘形,恬風流自命

   鄭朗在大學裏一直是個問題學生,從大一開始就經常逃課不務正業,倒騰一些小買賣,還跟人合夥做過電腦生意,總之手裏攢了一些錢,在學校裏頗有些另類、性格很有些叛逆。他在學校裏違紀已經不止一次了,那次在酒吧裏打傷人之前,身上還背著一個記大過處分沒撤銷呢,所以才會被開除。

  有一句話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就這樣一個被大學開除的小夥子,卻泡到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多少令人羨慕。性格衝動而叛逆的鄭朗,坐到盤面前的時候卻完全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全神貫注好似把身邊的世界都忘了,就是成天樂在交易部看見他的樣子。

  至於那個女孩叫什麼,畢然並不清楚,因為鄭朗從來沒有說過女朋友的名字。畢然只是有幾次搭訕時誇道:「鄭朗啊,你的女朋友真漂亮!」鄭朗心情一好和他聊過幾句。那女孩是蘇州一家藝術類大學的學生,比鄭朗小一歲,今年也是剛畢業,卻幸運的留校當了助教。女孩子在大學裏工作,當然是一份非常安定並令人羨慕的職業。

  畢然最後有些婉轉的勸道:「成總啊,那姑娘雖然漂亮,但也很不好撬啊!以前交易部裏也有客戶對她感興趣,總找機會和她搭訕套近乎,那些人都是很有錢的大老闆啊。可是人家姑娘表現的很規矩,一點都不像那種招三惹四的人,就守著鄭朗乖巧得不得了。再說了,她畢竟是客戶的女朋友,假如成總您想打什麼主意,影響畢竟有點不太好吧?」

  成天樂好氣又好笑的擺手道:「你想到哪兒去了!就是問問而已,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呢?……還真有客戶在交易部和那姑娘套近乎?未免太無恥了吧,人家男朋友就在旁邊呢!想勾搭好歹也換個場合呀。」

  畢然解釋道:「鄭朗每次來都呆那麼長時間,別人總能找到空子吧?比如她出來上洗手間的機會,就可以在休息大廳搭話。……您工作時間長了就知道了,現在很多人只要有了錢,那自我感覺就良好得不得了,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以為女人都會主動貼上來呢,有看上的隨時隨地都想勾搭!我們交易部的客戶中也有這種人。」

  成天樂愕然片刻,心中暗道畢然說的還真是!他又問道:「這都是交易部沒有搬遷之前發生的事情,有人找機會勾搭那姑娘,鄭朗也應該看見啊?」

  畢然:「有幾次鄭朗上洗手間,有別的客戶進屋和那姑娘搭訕,鄭朗回來恰好看見了,眼神那個凶啊,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茬。他對這女朋友護的可緊了!而那姑娘看上去也是很聽話的。」

  成天樂又看了一眼電腦上監視器的鏡頭,輕輕搖了搖頭道:「是嗎?可是他一坐在盤面前就把什麼都忘了。女朋友一晾就是一整夜,何必要帶到這裏來?」

  畢然也苦笑道:「也是啊,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這麼好的夜晚,難道就在這裏約會嗎?如果我是他的話,肯定不會這樣的!真是浪費光陰,浪費生命啊!……我猜是那個女孩今晚有空,鄭朗不放心她去別的地方,自己又要來看盤,乾脆就帶到交易部在身邊放著了,以前應該也是這樣的。」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談工作、談生活、談理想、談人生,當然主要是圍繞著談女人。畢然出去後,成天樂竟有些無心練功,他利用總經理的權限,在電腦上切換出技術支持部的監控鏡頭,找到了鄭朗所在的那個隔間。這裏的設備挺先進的,鏡頭還可以調焦距。

  能看見鄭朗和那姑娘的監控鏡頭安裝在天花板上煙敏器的旁邊,因此是俯拍的角度。鄭朗坐在電腦盤面前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姑娘應該很無聊,在旁邊的雙人沙發上睡了。她的睡姿很誘人,蜷著身子秀髮披散到臉頰上,像一隻媚極了的小野貓,看得成天樂都有些怦然心動。而鄭朗卻只顧著盯盤面,連成天樂都不禁在心中暗惱這小子太過分了,如此秀色怎能視而不見——少看一眼盤會死啊?

  但成天樂又有另一種感覺,這姑娘的睡姿很特別又很安適,他不禁站起身來跑到自己的沙發上去模仿了一會兒,果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以完全一樣的姿勢蜷睡,神氣很安定,彷彿呼吸和心跳的節奏在無形中也變得舒緩。但成天樂卻不能長久保持這個姿勢,時間長了就會漸漸感覺到不舒服,除非他身體中某些部位的骨頭是酥軟的。

  成天樂又從沙發上起來,跑到電腦前去看那姑娘,而姑娘仍睡在客戶室的沙發上,卻顯得是那麼柔媚自然,一點都不僵硬。就在這時,姑娘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向著天花板上的鏡頭掃了一眼,彷彿無意中有所發現,緊接著又乖乖的繼續睡了。

  成天樂卻有點臉紅了,彷彿偷窺行為被別人當場發現了似的。他關掉了監控鏡頭坐在椅子上凝神入境,開始每夜習慣性的練功。也許是因為今天心有雜念,所以狀態和以前不太一樣,當他以元神外感周圍的種種氣息時,總是有意無意的將注意力放在那個姑娘身上。成天樂在總經理辦公室裏,姑娘在客戶交易室裏,根本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成天樂卻能感覺到她,這就是他的本事!

  姑娘的呼吸和心跳,就像她的身體一樣柔和,渾身散發出的波動很恬靜卻帶著一種令人暗暗心動的氣息,彷彿似睡非睡。她生機律動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有一種獨特的韻味,成天樂從來沒見過。如今的成天樂以元神外感之時,甚至能察覺到一花一葉的生動氣息,自然也察覺到這姑娘的與眾不同。

  但他並不是故意在窺探什麼,只是感到好奇而已,也沒有多想。世上本就有形形色色的人,成天樂所見過的只是極少一部分,以元神仔細感應過的則是更少,其中有什麼特別的人出現也很正常,而且這姑娘並沒有流露出很特異的地方。成天樂卻不清楚,飯店老闆吳燕青曾經在窗外窺探他午夜練功時,也有過差不多的感受。

  成天樂今夜練功,元神感應總圍著這姑娘打轉,不知是他心中有念,還是一種無意識的互相擾動?到後來姑娘的睫毛又動了,將身子又蜷了蜷,彷彿睡夢中也受到了什麼打擾。萬物紛呈的氣息有時候是相輔相成的,也有時候是相互干擾的,成天樂並不知那姑娘的來歷,所以此刻體會的也並不是很清晰,只是本能的覺得她可能有點問題,卻又說不清問題在哪裡。

  這一夜練功練的有點亂,到了第二天夜裏,那姑娘又跟著男朋友來外匯交易部了,還是同樣的情形。成天樂入境行功的時候,仍是忍不住特別關注那位姑娘,他的元神定境並沒有散亂,卻不像以往那樣很自然的在感應形形色色的氣息。

  「耗子」也注意到了這個狀況,終於忍不住提醒道:「成天樂,你練功就好好練功,總盯著一個女人看幹什麼?」

  成天樂答道:「我這就是在練功啊。」

  「耗子」:「但你的元神受擾,狀態顯然不夠純淨,與那個姑娘有關嗎?」

  成天樂:「美女誰不喜歡啊?養神又養眼,我只是用元神感應,她又沒什麼損失!這可不算佔便宜,我只是覺得她很特別,想研究研究。」

  「耗子」卻警告道:「別忘了你自己也很特別,這麼做是很容易被發現的!我提醒你的事情難道忘了嗎,功夫未成之前不能輕易暴露修為。」

  成天樂微微吃了一驚,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追問道:「你難道想說——那姑娘有可能也是和我一樣有修為的人嗎?」

  「耗子」答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如果不是的話,你也沒必要好奇,如果是的話,你反倒更加要小心,恰恰是這種人最容易發現你的秘密。」

  這話說得成天樂更加好奇了,有些憧憬的說道:「假如她和我一樣也在修煉某種法訣,有機會的話可以交流交流嘛!」

  「耗子」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人家憑什麼要與你分享?你這種心態是最危險的、最容易暴露自己!好好修煉你的法訣便是,既然要保守秘密,就要時刻注意,碰見個漂亮姑娘你就守不住啦?為了自己的安全,一定要離她遠點!」

  其實「耗子」已經察覺到那姑娘是一位妖修、真正的妖修!若論修為可能比成天樂足足高出兩個境界,雖然也算不得什麼法力深厚的高手,但至少已經練成妖丹化為人形了。不過「耗子」對妖修法訣的瞭解也僅止於此,成天樂與其他妖修在境界上來說是不好比較的,因為他不僅「化為了人形」而且「練成了人身」——本來就是人嘛。但從修煉的次第來說,成天樂剛剛度過身受劫,處於周天練形、採天地精華也就是丹道中所謂的內外二藥的階段,尚未到達凝結妖丹的地步。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7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2、穿入聊齋,美色狐狸尾

  混跡世間的妖修,都很忌諱別人識破自己的身份,如果是別的妖修還好說,但假如是世上的修士,這往往意味著掩飾的身份暴露,要麼被驅逐、要麼被利用、要麼被要挾、要麼混不下去只得改變身份去別處了。假如成天樂傻乎乎的去和那姑娘套近乎還撞破了這個秘密,的確是後果難料。

  「耗子」因為私念,不好對成天樂完全點透,只能開口警告。好在成天樂這人的想法也簡單,一直把「耗子」的警告記在心上,而且這兩天的修煉確實受到了一些干擾,於是便打消了找機會接近那姑娘的念頭。

  雖然不打算去刻意驚擾,但是姑娘自己送到眼前,成天樂多看兩眼總可以吧?他的神氣斂藏的相當好,只要不去觸動什麼,自信還不至於被誰發現。第三天的時候,那姑娘又來了,仍然是跟著鄭朗到外匯交易部過夜。成天樂看著不禁又有點來氣,這鄭朗分明是自己要來看盤炒外匯,卻又不放心把姑娘一個人留在外面,所以才把女朋友帶在身邊。但是在這裏的沙發上能睡好嗎?姑娘看上去睡得很好,可換成一般人是絕對休息不好的!

  成天樂還想多感應一會兒,卻突然察覺到姑娘週身的氣息律動有那麼一絲雜亂,就似睡夢中突然受到了什麼驚擾或驚嚇。這可不是成天樂幹的,有一名客戶走進了休息大廳,扭頭往鄭朗的隔間裏看了一眼,目光彷彿穿過玻璃就盯在那姑娘的身上。此人成天樂也認識——花總終於來了,這還是成天樂上任以來第一次見到他。

  成天樂對花總心存感激,如果不是花總那天湊巧看見了報紙上的招聘廣告又好意到飯店來告訴他,成天樂怎麼能做成這個交易部的總經理呢?他正準備起身去和花總打聲招呼,花總卻一轉身朝他的辦公室來了,在外面輕輕敲響了房門。

  成天樂趕緊開門,將他迎進來道:「花總呀,您終於來了!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盼著呢,就想當面說聲謝謝!……快請坐,今天怎麼有空了?……您來就來唄,還送我什麼東西?這叫我怎麼好意思,感謝您還來不及呢!」

  當了領導就是好,也有客戶送禮了。花總是特意來和成天樂打招呼的,還順手在辦公桌上放了兩條高檔蘇煙和一盒好茶。成天樂推說不必客氣,自己並不怎麼抽煙。花總卻說別見外,就算成天樂自己不抽,放辦公室裏招待客人總能用得著。

  談笑寒暄之間,兩人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花總突然問了一句:「鄭朗又把女朋友帶到交易部來過夜了?那小夥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大好春宵就這樣白白浪費!……成總,還記得那天在會所吃飯時看的歌舞嗎,有沒有認出那姑娘是誰?」

  就算花總不提這茬,成天樂還正想問呢!他聽畢然說過,那姑娘在一家藝術類大學留校當助教,應該也是大學教師的身份了。在交易部遇見,看上去那麼清純恬靜,可是誰又能想到她會在私人會所裏跳舞?而且穿的是那種半透明的紗衣,跳的是那麼放浪勾魂的舞姿?比所謂的豔舞更加令人遐想,能令太多的男人熱血沸騰。

  她是為了什麼呢?假如是迫於生計的話,大學助教的收入雖然不算太高但也足夠過日子了。如果是為錢的話,她的男朋友鄭朗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作為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也算有點身家了。鄭朗在外匯交易部裏的賬面餘額就有快八十萬,平時開著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自達轎車,日子還不至於過得很窘迫,至少比成天樂這個交易部總經理強多了。

  鄭朗很在意他的女友,平時看得非常緊,就連在交易部炒外匯都要把人帶在身邊,看見別人想和他女朋友搭訕,都會目露凶光很嚇人的樣子。那他知不知道女友去會所跳舞的事情,假如知道了,又會有何感想?既然是花總也是知情人,成天樂就把心裏的疑問都說了出來。

  花總聽完之後卻呵呵直笑,這笑容有些戲謔也有些嘲諷,他撇嘴道:「那鄭朗知道什麼!張瀟瀟的事情他又能瞭解多少?」

  成天樂:「張瀟瀟?」

  花總:「是啊,她就叫張瀟瀟,你還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嗎?……成總,我看你對她這麼感興趣,是不是也動了一親芳澤的心思?……假如你真有這個想法,不妨和老哥打聲招呼,我可以安排一下,找個機會讓她好好陪陪你!」

  成天樂詫異道:「這怎麼可能呢?我已經聽說了,這個交易部的不少客戶曾經都想勾搭她,但人家姑娘本分的很,從來不招三惹四。……聽你的語氣,好像有點不對勁啊?人家可是大學畢業後留校的助教!是個正經姑娘啊,而且是有男朋友的。」

  花總臉上嘲諷的神色更深,也不知是在嘲笑張瀟瀟還是在嘲笑鄭朗:「她就在那個鄭朗面前裝的乖巧而已,那傻小子啥也不知道,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在酒吧裏為她打的架、怎麼丟掉的大學畢業證!……老弟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也許清純的像張瀟瀟那樣的女孩,骨子裏嬌媚的很呢!……你沒進這個圈子,當然是見識不到的!男人嘛,嘿嘿,那張瀟瀟不要領教過太多。」

  成天樂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訥訥的問道:「花總,那些男人中,也算你一個嗎?」

  花總搖了搖頭道:「她在沒畢業之前,就趕過這些場面了。但我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的,而老弟你好像對她很感興趣。我剛才不是開玩笑,說的是真心話,想約她出來的話我可以安排。……別皺眉頭嘛,花多少錢不用操心,老哥我請客,你只管玩的開心就行。……可以讓她陪你吃飯、跳舞、唱歌、去夜店耍,吃豆腐佔便宜什麼的是你自己的事。不過要是想過夜來真的,需要你自己和她商量,這一點老哥我管不了。……成總,到時候就看你的魅力了!」

  花總的話讓成天樂深感震驚,雖然見過張瀟瀟在會所跳舞,成天樂也想過這姑娘與平時看見的情況可能不太一樣,卻沒想到會是這樣。平心而論,花總的建議其實挺有誘惑力的,張瀟瀟的這種身份很能勾起男人的慾望和別的心思,哪怕只是滿足一下好奇心和虛榮心也好,更別提色心了。假如沒有「耗子」的提醒,成天樂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答應?但此刻他卻不想與張瀟瀟套什麼近乎,有所顧忌自然有所迴避。

  成天樂笑著搖頭道:「花總,多謝您的好意了,從上次會所那頓飯就能看出來,您真是難得的大方與豪爽,假如放在古代,您的外號就是賽孟嘗啊!……假如我不知道您說的這些事情,可能還對那個張瀟瀟挺有興趣,只不過嘆息名花有主。但今天聽你這麼說了,我反而沒什麼好感了,就不必花總您破費了。」

  花總又笑了:「老弟啊,你也不必總是往下三路想嘛,男人縱慾太過也不是什麼好事。其實你可以約她陪你逛逛街、吃吃飯,遊山玩水時有個美女陪著感覺也挺不錯嘛!來蘇州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出去玩吧?等工作熟悉了,幹嘛不享受享受生活呢?」

  成天樂也笑道:「月底的時候,我媽要過來看我,正打算到時候請幾天假好好逛逛蘇州的園林,前幾天還打電話說這件事呢。至於約什麼張瀟瀟,我看就沒必要了。」

  花總眨了眨眼睛:「令堂大人要來蘇州看兒子?老弟的年紀也不算小了,你媽有沒有問過找對象的事情?你現在也算是年輕有為,該多接觸女孩子了。」

  成天樂苦笑道:「怎麼沒說過?每次電話裏都說,簡直成唸咒語了!但我現在事業正忙,暫時也沒那個時間精力,以後再說吧,好姑娘是可遇不可求啊。」

  花總突然說道:「那我倒是有個建議,可以讓你暫時應付一下。你可以約張瀟瀟出來,就讓她在媽媽面前扮你的女朋友,這樣的話大家也都開心啊,在蘇州玩的可能更好,你也算是盡了兒子的心意。……張瀟瀟幹過這個,你就放心好了,一定沒問題的,至於打招呼的事情我來安排就行。……成總啊,你就別裝了,我一來你就問了她這麼多事,顯然是感興趣嘛!就是陪著你玩玩而已,我知道你喜歡的,現在就點個頭吧!」

  成天樂仍然搖頭道:「那就更沒有必要了,我可不想帶個狐狸精給媽媽看!」

  花總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笑了,接著寒暄了幾句,還說拜託成天樂留意外匯市場行情、有好機會別忘了通知一聲云云,然後出門去自己的客戶室看行情了。

  其實成天樂剛才純粹是無心之言,在他看來,那個張瀟瀟可不就是大家形容某種女人時常說的「狐狸精」嗎?只是平時看不出真面目,她在鄭朗面前沒有露出狐狸尾巴而已。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8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3、老成精怪,百年未虛度

  花膘膘在交易部看見了張瀟瀟,就知道成天樂能認出她來,於是主動找成天樂說了這姑娘的一些事,並反覆勸說和誘導成天樂與張瀟瀟親近,很大方的要給他安排一切。這一招對男人來說是很好用的,成天樂假如沒有別的原因,弄不好真的會鑽進套裏去。

  成天樂說出「狐狸精」三個字,只是做個形容而已,沒想到無意間還真說中了,那張瀟瀟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狐妖,也就是隱藏在人間、俗稱「狐狸精」的妖修。花總發現不了成天樂的破綻,並非是成天樂修為高深,而是因為他修煉的法訣特殊且本身是人,但花總早在半年前就發現張瀟瀟這個狐狸精混跡於蘇州了。

  以張瀟瀟那兩下子,是發現不了花總破綻的,花總在她面前那是顯得相當的「藝高人膽大」,既然發現了,怎麼可能不善加利用呢?說起來花總撞見張瀟瀟並識破她的身份,還與鄭朗有關。半年前鄭朗帶張瀟瀟去外匯交易部「過夜」,恰好那一天花總也去了,連成天樂都能感覺到張瀟瀟有點特別,已在人間混跡百年的老狐狸花膘膘怎會發現不了同類?

  妖修碰見陌生的妖修,通常會有三種反應。一是發現對方是強大到自己惹不起的存在,會趕緊藏匿並小心翼翼的迴避;二是彼此之間相安無事,暗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機會則會試探交流;三是一眼能看穿對方的底細,而且自信對方看不透自己、能夠完全控制住,可能就會加以利用,比如花總發現了張瀟瀟。

  花總做了一番調查,瞭解到這個張瀟瀟的底細。她不知道怎麼混到了人間的戶籍,還跑到蘇州成了大學生,這倒是非常好的藏身手段,也利於在人間修煉並學習一切。張瀟瀟並不是很「規矩」的大學生,經常光顧酒吧夜店一類的場合,不僅自己喜歡玩,還帶著同班的女生一起出去釣帥哥,可以說這一隻狐狸精引導了她們班三個女生宿舍的風氣。

  張瀟瀟這樣的女孩,在外面當然很是招蜂引蝶,但她卻樂此不疲引以為得意,並對同班的女生說——對男人嘛,就要大範圍撒網,小範圍釣魚,才能釣到精華中的精華!而女人自己嘛,一定要有見識,不能眼光短淺耳根子軟,一點甜言蜜語就被打動、一點小恩小惠就被人騙到手了,那樣吃虧的自己!

  她倒是挺有見識的,有時候冷若冰霜,有時候笑容媚的都能滴出水來,讓很多男人為她神魂顛倒。但她做事也有自己的規矩,本校的男生一律不碰,怎麼追求她都不會理會,到外面鬼混的時候也很少總去同一個地方,總之是一個神秘的美人。

  她與很多男人約會,這些男人往往都很出色,不僅僅有錢而且自命風流,更重要的是先天神氣完足、生機旺盛。在很多恐怖故事或民間傳說中,據說狐妖吸人精血甚至腦髓修煉、還動不動就吃人,這在人煙繁華的現代社會中幾乎是不可能的,否則她們呆不了幾天就會被發現。但是張瀟瀟的修煉,確實有收攝他人生機元氣的手段,那些都是送上門來的男人。

  人的生機並非是一次性消耗品,偶爾衰弱但只要注意調養,還是可以恢復的,就似人們通常受了什麼傷病還能康復。而有時候人們感到精神不濟、身體虛弱,卻根本說不清是什麼原因。所以張瀟瀟這麼做也是很難被發現的,但如此採補之法並不能任意施為,必須有對方的「配合」,那麼神魂顛倒、生機外洩之時便是最好的時機。

  說到這裏有人恐怕又要誤會了,以為張瀟瀟是在勾引男人上床、趁交歡之時吸取所謂的陽氣,就像很多志怪小說中描寫的那樣。其實並非如此,她也是通過類似元神外感的手段,並以收攝生機的方式來凝煉自己的玄牝妖丹。嬌媚是她的天性,魅惑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剛開始的時候,為了達到目的她也曾與能看上的男人顛鸞倒鳳,然後再去採取生機。

  但是到後來,張瀟瀟已經沒必要這麼做了,而且有些男人雖然生機旺盛,可是張瀟瀟也看不上,自然不會願意親熱。以她的魅惑之術,只需施展一個妖法就能讓男人神魂顛倒,自以為在那裏雲雨銷魂呢。而張瀟瀟其實只是在盤坐行功、旁觀醜態而已。

  類似的妖法其實成天樂也領教過,比如他曾經抱著根瓠子當成妲已,而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那花總借迷仙散施展的手段自比張瀟瀟更高明。至於採取生機元氣,其實成天樂也是這麼修煉的,但他是在天地萬物中滋養,而並非像張瀟瀟那麼幹。張瀟瀟這種手段看似「方便」其實壞處挺多,成天樂所學的法訣裏根本就沒有。

  留下那套法訣的大妖,參照人間各派法門走的是中規中矩的正路,只是為了指引妖類修行而已。那套妖修法訣從元氣運轉開始,首先注重的就是收斂遮藏,可見其小心謹慎,自然不會再傳下容易暴露身份的所謂「秘術」。自古以來很多妖修被「管閒事者」剷除,往往都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

  花總在蘇州,也算是一位隱藏極深、很有想法與手段的大妖了。比如飛騰投資的老闆畢明俊也是一位妖修,花總識破了他,他卻不知道花總。畢明俊的修為尚淺,功力也不如花總深厚,但他畢竟是《山海經》中有名的瑞獸,花總也有所忌憚,所以只在暗中試探。

  畢明俊不知道給他打電話的陌生人是誰,但成天樂還是當上了交易部的總經理,這就是花總的老奸巨滑之處。他把成天樂介紹到這家外匯交易部,不僅是禍水旁引,而且也想借畢明俊之手試探成天樂,同時也在這個過程中試探畢明俊到底有多高明的手段?

  假如他花膘膘發現不了成天樂的問題,而畢明俊能發現,那麼此人需要繼續小心,不能輕易開罪。如果畢明俊把成天樂給收拾了,那也是免了他和吳燕青的麻煩。還存在另一種情況,若成天樂真是隱藏極深的高人,把畢明俊給收拾了,那麼他和吳燕青只能暗叫慶倖了。假如鬥個兩敗俱傷,那也意味著所有的底細都被摸清。

  其實花總對成天樂的態度是複雜的,因為他能夠看破畢明俊、卻看不破成天樂,就連成天樂究竟是妖修還是捉妖師都沒搞清楚,因此心裏存了各種打算。迄今為止,花總並沒有得罪成天樂,請他去會所赴宴,還給他介紹了這麼一份好工作,某種意義上是有恩惠於他的。

  就算將來成天樂發現了什麼,某些事情恐怕也不好意思做的太過分,或者說沒有必要與花總為敵,說不定還能結交互利呢!

  照說成天樂與畢明俊已經見過面了,卻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上任半個月以來就是老老實實的做交易部總經理。在外人看來成天樂幹得還不錯,假如不是花總知道內情,幾乎都要以為這就是一次正常招聘了。沒有試探出任何結果,他也有點鬱悶,忍不住跑來看一眼,恰好發現張瀟瀟也來了,於是又順水推舟想另做安排。

  吳燕青已經認定成天樂有修為在身,再結合其他的情況,老妖精花膘膘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這個成天樂確實修煉過法術,但是法訣傳承很高明,平時也很小心不暴露修為,所以看不出來破綻。但成天樂這人有點傻,可能是偶爾得到了傳承而已,也不知是哪門哪派的弟子?他根本沒有發現畢明俊和吳燕青的身份,更別花總了,那頓酒喝的也是糊塗酒。

  在人間的百年經歷真不是白混的,花膘膘基本上完全猜對了!

  既然如此,花膘膘就有了另外的想法——能不能結交、利用甚至控制這個人?如果成天樂對張瀟瀟感「興趣」,那就安排張瀟瀟陪他玩樂。如果成天樂足夠高明,不懼張瀟瀟的魅惑之術,這也是一種享受嘛。如果成天樂修為尚淺,被張瀟瀟的美色所迷,花膘膘正好可以藉機結交或控制成天樂、探出這個年輕人的秘密,甚至通過張瀟瀟得到他的法訣傳承。成天樂有享受、花膘膘有收穫,豈不是兩全其美?

  花膘膘對瑞獸出身的畢明俊尚有所忌憚,但張瀟瀟這隻小狐狸一經識破就被他這隻老狐狸控制了。花總暗中警告過張瀟瀟要注意行藏,並且提醒了她不少妖修在人間需要注意的事情,偶爾也會指點她一些修煉上的事情。他曾經對張瀟瀟說過:「想勾引男人是不是?採取生機元氣也不是你這種練法。這樣下去,就算你不暴露身份,遲早也會惹出別的事來。既然你在世間有很好的身份掩飾,表面上就不要隨意魅惑人。……從今往後,有事你得聽我的召喚。」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28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4、不速之客,無事不登門

  張瀟瀟是既驚喜又畏懼,卻不得不聽命於花膘膘,恰好又做了鄭朗的「女朋友」,於是便收斂起平時的放浪,成了如今這般清純乖巧的樣子。畢明俊不清楚給他打電話的陌生人是誰,張瀟瀟也不清楚暗中指點與驅使她的人就是花膘膘。就連那天晚上在會所裏獻舞,她也只當花總等三人都是客人,可能對暗中驅使她的人有用處,所以才會被請到那裏去享受。

  花總想的倒挺好,希望借助張瀟瀟試探與結交成天樂。結果成天樂因為「耗子」的提醒,這一次又沒有上套,頗有點滾刀肉不好下手的意思。

  ……

  成天樂雖然拒絕了花總提議,但心中也是頗為震撼,忍不住又打開電腦調出監控鏡頭看著張瀟瀟蜷睡的媚姿,越看越是感慨啊。雖然並沒打算和這姑娘真的怎麼樣,但也不妨礙他在內心中浮想聯翩。如果說在會所中看見張瀟瀟獻舞,還算是在搞藝術的話,那麼陪男人出去娛樂,有很多話可就不好說了。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是這種女人,但是話又說回來,很多男人不是正希望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到了第四天夜裏,成天樂上班時首先就打開了電腦,他還想等著看張瀟瀟養眼呢,可是人家一直沒來。看來鄭朗今天不會來交易部了,他要來的話一般都在開市時間,而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成天樂收拾心情正打算入境練功,鄭朗恰在這時來了,居然是一個人來的,臉色陰沉目露凶光,就像要殺人似的。

  這小夥今天有點不對勁啊?畢然在交易大廳裏笑著沖鄭朗打招呼,鄭朗卻好似完全沒聽見一般,怒氣衝衝的進了自己的交易室。這天夜裏鄭朗很有些心神不定,完全不是平時看盤的狀態,不斷向外發著短信,後來還低聲接了一個電話。成天樂的耳力再好,也不可能隔著兩道門在總經理辦公室裏聽得那麼清楚,更何況客戶交易室的玻璃是雙層隔音的。

  成天樂只朦朧聽見鄭朗在電話裏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行,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現在該散場了吧,我這就過去接她!」掛完電話他就匆匆離開了交易部,在夜色中驅車不知去往何處。

  成天樂有些擔心,同時也挺同情這個小夥的,心中暗道張瀟瀟是不是今天又出去陪哪位「客戶」娛樂了,卻恰好被鄭朗發現了?鄭朗自己發現了也好,總這樣被蒙在鼓裏也不是什麼好事情,成天樂也曾想過是不是暗中提醒鄭朗一下,但是這種話實在不好開口。他現在最擔憂的倒是另一件事,以鄭朗衝動的性格會不會惹出什麼禍事來、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當初鄭朗就是為了張瀟瀟打架丟掉了大學畢業證,假如現在又為她捅了什麼簍子傷了人或者被別人傷了,那就實在不值得了!成天樂瞎操心也沒用,那畢竟是鄭朗的事情,就算現在想做什麼也晚了。成天樂又想到很多人都在羨慕鄭朗的豔福不淺,假如他們知道真相的話,還會不會羨慕呢?

  ……

  成天樂很想知道鄭朗離開交易部之後發生了什麼事,甚至忍不住想打個電話問問,鄭朗留給交易部的資料中有聯繫方式。但他還是忍住了,作為這樣一家半地下的外匯交易部的工作人員,最好不要去過問客戶的個人隱私。

  成總經理一直在擔心會出什麼事,第二天晚上很早就來到了交易部等著,結果等到後半夜也沒有看到鄭朗再來——難道他真的出事了?就在這時,守門的前臺工作人員打來電話道:「成總,這裏有個人自稱是xx大學的領導,跑到我們這裏找一個叫鄭朗的客戶。我問了客戶服務部,鄭朗今天沒來,我們不能接待他。但是他又要求找我們這裏的領導,說是有事要談。……領導,見不見這個人?」

  xx大學?不就是張瀟瀟的工作單位嘛!學校領導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一定是昨天晚上鄭朗鬧出了什麼事。成天樂想了想在電話裏答道:「你讓他進來吧,可能與我們的客戶有關,我問問究竟是什麼事情。」

  這位特殊的客人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戴著眼鏡,臉頰消瘦、額頭上的皺紋很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都有很深的煙熏痕跡,神情氣質看上去很和善,目光和語氣都顯示出很精明的樣子。他自稱是xx大學的校辦主任,名叫葉知諦。

  別看成天樂只當了半個月的總經理,但架子已經有點像模像樣了,他接過這位葉主任的名片很客氣的寒暄幾句,請他在沙發坐下,並泡了一杯好茶點上煙,用的就是花總送的茶葉和蘇煙。成天樂沒有主動問他的來意,只等著對方開口。

  這位葉主任原先是大學裏講藝術史的老師,副教授職稱,後來得到領導的賞識提拔為校辦副主任、主任,目前每週還兼著幾節課。畢竟在學校也是要混教育資歷課時的,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轉正為教授了。大學老師素質就是不一樣,雖然後半夜登門肯定心裏有事很著急,可說話仍然溫文爾雅很能沉得住氣。

  葉主任居然也不是空手來的!坐下的時候掏出一個印著xx大學圖案的紙袋,紙袋裏是一個精巧的包裝盒,盒子裏是一台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口中說道:「大半夜來打擾成總工作,真的不好意思!我們學校正在招待一個上級考察團,並組織了一個學術研討交流會,這是會議的紀念品。既然今天恰好來拜訪,成總就留下做個紀念,不要嫌太寒酸。」

  成天樂一看這陣勢,就知道這位葉主任有事想求他。假如是鄭朗闖了什麼禍的話,這位大學校辦副主任能有什麼事求到他這位外匯交易部的總經理頭上?心裏有疑問,表面上則打著官腔道:「葉主任啊,你太客氣了!我又不是參加會議的嘉賓,怎麼好意思拿學校的紀念品?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也是藝術類院校畢業的,見到老師就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

  葉主任解釋道道:「這次會議後勤是我組織的,紀念品數量只多不少,多出來的也是被後勤人員拿回家自己分了,我就是順手借花獻佛而已,成總自己用不著,哪怕當做娛樂活動的小獎勵送給員工也行啊!……原來您也是藝術院校畢業的,那我們就更有共同語言啦,您是學什麼專業的?」

  這手機成天樂還真能用得上,比他現在的好,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就收下了,很誠實的答道:「我是學美術設計的,但只是大專學歷。」

  葉主任輕輕一拍沙發扶手道:「不簡單啊,成總真的是多才多藝,跨行業、跨專業的人才!……其實學歷既重要又不重要,工作能力才是首位的,不過成總以後想向更高的職位發展的話,學歷畢竟是一道門檻。……我們學校的自修本科學位並不難拿,您如果感興趣的話我會親自打招呼的。等學完了本科,接下來讀在職研究生也不是什麼難事嘛。……我本人明年就是碩士生導師了,成總往後還想在職讀研的話,盡可以來找我。」

  這番話說的成天樂很開心也有一點動心,學歷確實是他的一個弱點。他高中畢業之後,先出國留學、再回國補習參加高考,花了六年多的時間才拿到一張大專畢業證,而他們班好幾個同學已經是碩士了。就算他自己不在乎,父母也是在乎的,而且學歷在很多場合確實很有用。錢鐘書寫的《圍城》中,方鴻漸在海外混了好幾年,最後不也是拿了一張興登堡大學的博士文憑回來交差?對方是藝術類院校,和他專業對口,校領導打招呼拿個自修的本科文憑確實很容易。而且這個葉主任將來就是碩士生導師,說不定真可以找他混個研究生文憑呢!

  但這些都是客套話,還是眼前看不到影子的事兒呢,成天樂笑道:「那我要謝謝校領導給我這樣一個受教育的機會!葉教授這麼肯幫忙,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感謝,又能幫您什麼呢?」

  葉主任還在那兒打太極呢:「成總能幫我的事情當然很多啦,我以後也想炒外匯,就來你們這兒開戶,如果有什麼行情的內部消息,別忘了關照一聲,跟著成總一起發財啊。」

  成天樂一拍大腿道:「歡迎之至!葉教授想開戶隨時來,我給您留一個最好的單間,讓我們最出色的外匯專家單獨指導你操作。……您今天來就是為這件事嗎?但我剛才聽說您是來找我們這兒一個叫鄭朗的客戶,這個小夥子炒外匯很厲害的,是他介紹你來的嗎?」

  成天樂終於忍不住先提到了鄭朗。葉主任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放下茶杯伸手扶了扶眼鏡道:「成總啊,我今天還有件事求您!就和你們這兒那個叫鄭朗的客戶有關。」

  成天樂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表面上卻很驚訝的問道:「和我們這裏的客戶有關?我們只提供交易服務,並不涉及客戶在外面的其他事情啊,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地方嗎?」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0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5、嬌容誰悅,一怒為紅顏

  葉主任又嘆了口氣道:「老弟啊,既然我們一見投緣,又都是學藝術出身的,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想知道鄭朗的聯繫方式和住址,他平時都有什麼興趣愛好、有哪些社會關係、什麼人對他說話有用等等?總之至少要能先找到他!

  而我們現在對這個人的情況是一無所知,只聽說他在您這兒開戶炒外匯,所以只能求到您這兒來了。他的客戶資料中一定有聯繫方式和住址吧,是什麼人介紹他來的,你們也有可能清楚吧?」

  成天樂愣了愣,皺起眉頭道:「葉教授啊,按照規定,我們是不能隨意透露客戶信息的,除非有必要的理由。」

  葉主任有些尷尬的說道:「這些我也是清楚的,所以找不到鄭朗,我就想到請成總您幫我個忙。我們所掌握的情況,只知道他在您這兒開戶炒外匯,並沒有別的職業。我想這裏就應該是他最重要的社會關係了,假如有可能的話,還希望成總能夠幫忙勸勸他,我代表學校表示感謝!

  至於客戶資料不能隨便透露,我也瞭解規定,開一張公安機關的介紹信怎麼樣?我們學校的保衛處也算是公安機關吧。」

  公安機關的介紹信?開給這個外匯交易部?還是算了吧,雖說飛騰公司畢總那邊肯定有方方面面的後臺關係,但也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把公安給招來啊!成天樂沉吟道:「葉教授,您不妨介紹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先看看有沒有這個必要,假如能幫忙的話我一定會幫,但您總得先把話說清楚啊!」

  葉主任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介紹了從前天晚上到昨天白天發生的一起風波。

  他沒對成天樂撤謊,xx大學這幾天確實組織了一次國際學術研討會,研討的主要方向是「中國傳統文化藝術與國際最新藝術表現手法」。與會者包括國外來的藝術教育工作者、相關專業的專家以及有關部門的領導與一批媒體人士。

  在蘇州辦這樣的會議,兼有旅遊的性質、又選在非常好的季節,因此很受被邀請的嘉賓歡迎,研討的氣氛很熱烈。舉行這次會議,也是為了配合上級多個部門組織的一個聯合考查評審團的到來。這個考評團將對以大學進行一次綜合評審,最終的結果非常重要!

  舉幾個細節方面的例子,它涉及到若干二本專業升為一本、一批三本專業升為二本,並考察以大學新合併的幾個分院,涉及到學校整體的評級、重點學科和博士點的增加,還有各種經費的劃撥等等。從學生的角度,這也會影響到他們將來取得文憑的檔次,甚至關係到畢業後找工作的競爭力。

  因此全校師生相當重視,從幾個月前就開始進行各項準備工作,甚至每個學生都要準備好假如在食堂裏或自習室被評審團成員隨機抽問有關問題,應該如何回答等等。而與這項評審工作有關的教職員工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好好休息了,大家都熬紅了眼就像在進行一場戰役,把歷年的教案翻出來重新修改審定以備抽查,甚至存檔的陳年考卷也都檢查了一遍,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為了迎接考評團,學校還特意安排了一次規格很高的國際學術研討會,這裏面的講究就多了。

  既要接待好考評團,但很多事又要做的低調不能超過規定,有些費用必須要做處理,打到國際研討會的會務經費裏是最方便不過的。同時借研討會的機會,邀請一些與評審團主要領導關係不錯、能說上話的其他領導為嘉賓,屆時有問題也好幫忙。而這次研討會本身在宣傳上也花了很大氣力,很能提高學校的影響力、給評審團成員留下好印象。

  總之,學校在方方面面做足了準備、傷透了腦筋、下足了功夫。

  評審團成員受到了與國際研討會特邀嘉賓一樣的接待,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但就是昨天晚上出了一點意外。其實這樣的接待工作是很頭痛的,既要盡可能的盡地主之誼,又不能讓人抓住什麼把柄。因為兄弟院校都盯著呢,這次評審結果不是xx大學一家的事,因為名額有限,假如他們評上去了就意味著有別的學校評不上,所以很多事情既像在做賊又像在防賊。

  正因為這種情況,很多「社會娛樂活動」就不方便安排了,夜總會一類的地方是萬萬不能去的,就算個別人私下邀請,評審團成員出於影響角度考慮也是不會點頭的。於是就在研討會下榻的那家酒店,同樣包下了另一處會場,安排評審團成員用餐以及飯後娛樂、組織歌舞聯誼。有人提議組織學校裏漂亮的女生參加聯誼活動,車研討會的嘉賓與評審團的成員一起唱歌跳舞、聯絡感情。

  這個提議頗有道理啊,藝術大學女生多美女也多,很多人都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藝,不少人性格開朗在外面的世界也沒少混。而且研討會的嘉賓以及評審團的成員,要麼在本專業很有地位,要麼所在的職位很有影響,肯定有不少小狐狸精樂意抓住這樣的機會去接近的。

  但這個提議卻被書記否決了,一把手考慮問題很全面,如今網上以及媒體上有過不少這方面事情的負面報導,遭受了很多人的批判和抨擊。校領導可不想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授人以柄。

  況且假如真的這麼安排了,萬一有女生鬧出什麼緋聞來,校方則會很被動。

  結果校辦主任葉知諦副教授提了另一個建議,那就不組織學生吧,在教職員工中挑選一批骨幹,清一色的清雅帥哥與知性美女,去參加聯誼活動。既然是本校職工,那就可以私下裏把很多話都交待清楚,舉止要有分寸,既不能太過分但也要做好接待工作,至少能勸領導多喝幾杯酒、多跳幾支舞、多唱幾首歌,說一些對學校有利的話等等。

  經過為期三天的考察,終於迎來了歡送晚宴,就是昨天晚上的事,飯後還有聯誼舞會。張瀟瀟連續三天都參加了校方組織的聯誼,但都是未等到散場就提前離去,被男朋友鄭朗帶到外匯交易部過夜了。

  這最後一天,她終於對鄭朗道:「學校有集體活動,要求教職員工必須參加,我晚上住宿舍,你就不要來接我了。」鄭朗對女朋友看得非常緊,就像一個寶貝生怕被人多看了兩眼似的,於是很不放心。他在大學裏居然也有內線,就是他原先的同學,如今在這所學校讀研,於是就托這個同學暗中關注張瀟瀟晚上究竟參加什麼活動?

  張瀟瀟這天晚上表現的很好,玩的很嗨酒喝的也不少、舞跳的更是漂亮,無論是在酒會上還是在舞會上,她都豔光四射,讓很多男士頗有神魂顛倒之感。她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被眾多豔羨目光包圍的場面了,很喜歡這種感覺。她那長袖善舞、裙裾飄飛的驚豔姿容,讓身邊的男士們都感覺自己彷彿年輕了十多歲!她還主動邀請了評審團的領導喝了交杯酒,引起滿堂喝彩,校領導看在眼裏也是微笑著連連點頭。

  鄭朗通過手機短信接到了同學通報的消息,還看到了張瀟瀟與人喝交杯酒的手機照片,肺都快氣炸了!眼看已經是後半夜了,他終於忍不住驅車趕到了以大學旁邊的那家大酒店。其時聯誼舞會剛剛散場,評審團的領導、一位著名的形體表演藝術家送書記等人下樓,在酒店大堂裏還緊握著張瀟瀟柔嫩的小手一個勁的誇讚,鄭朗恰好大踏步衝了進來。

  旁人不知道這個怒氣衝衝的小夥子是怎麼回事,那位評審團領導被他撞了個趔趄,旁邊想伸手勸阻的校書記也被他推了個屁墩。鄭朗一把抓住張瀟瀟的胳膊拽著她大踏步離開,塞進車裏就走了。

  這最後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評審的大局,聯合考察團第二天就離開了。據內部反饋回來的消息,一切結果都向著有利的方向發展,全體教職員工這段時間以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鄭朗捅了個小簍子,但畢竟沒有壞了大事,本以為這個誤會當時就過去了,不料張瀟瀟第二天沒來學校上班,鄭朗反而給校辦打了個電話。這小夥在電話裏非常氣憤,斥責校方傷風敗俗,為社會不良風氣推波助瀾。竟敢讓他的女朋友去陪陌生的男人唱歌跳舞,就像賣笑的小姐一樣去哄那些評審團的領導開心,他一定要討個說法,絕對不能輕饒了以大學!

  鄭朗在學校裏有「內線」,通風報信的事情,校領導與葉主任並不知情,他那位同學事後也不敢站出來承認。葉主任只介紹了自己所知的情況一鄭朗如何怒氣衝衝出現在酒店大堂,第二天又給校方打了怎樣的電話?

  聽到這裏,成天樂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在他看來,從鄭朗的角度當然也有發怒的理由。但他已從花總那裏瞭解到張瀟瀟的另一面,心裏感覺很有些怪怪的,開口問道:「那鄭朗想討什麼說法呢,他要去告學校嗎?」!。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1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066、惹火上身,兩面難做人

   葉主任苦笑著搖頭道:「當然不是了,他要是真的去法院告我們學校,反倒沒什麼可擔心的。只是單位組織了一次正常的活動而已,聯誼舞會嘛!假如非跳舞時有人摟了張瀟瀟的腰,握手時有人摸了張瀟瀟的手,也完全可以用正常的眼光看待嘛。沒人又任何不良的猝為,校方也不可能讓那樣的事情出現。沒人逼迫張瀟瀟做什麼,至於喝交杯酒什麼的,都是她個人的表現嘛!」

  成天樂又問道:「既然如此,葉教授您又緊張什麼呢?」

  葉教授苦著臉道:「成總,您不清楚具體情況!那鄭朗在電話裡了,他有個朋友在《南都日報》當記者,聽了這件事也很氣憤,打算寫一篇專題報導,聯繫以前社會上類似的新聞,著重揭露此類社會醜惡現象。他還自己在天涯論壇當某個板塊的版主,也會發貼控訴這件事,總之不會讓校方有好日子過。…人嘴兩張皮,本來挺正常的一件事情,假如他惡意發揮甚至信口造謠,引起了輿論風波,我們校方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

  成天樂也皺起了眉頭:「葉教授,看樣子們學校真可能遇上麻煩。這樣的事件很吸引眼球,原先我上的時候就最愛翻這種新聞,報紙上也願意轉載。我只是不太明白,鄭朗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如果知道他的目的,們可以溝通,盡量答應他提出的要求便是了!這種事情傳出去,的確有點好不好聽。」

  葉主任悵然道:「誰不是呢!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假如真有什麼負面新聞被社會炒熱了,對學校、對評審團的領導們都是不利的影響。我們上萬師生這麼長時間的努力,都有可能白白付諸東流。誰能想到會出這種事呢,那個鄭朗也太霸道了,也完全不顧他的女朋友的前途和名譽,張瀟瀟怎麼找了這麼個人?他分明是想借助輿論要挾學校,這是最惡劣的,偏偏又是我們現在最忌諱的。」

  成天樂一攤雙手:「葉教授,稱和我這些沒用,應該找鄭朗本人去談談。」

  葉主任抬起頭道:「的不就是嘛,我們得聯繫上他、知道他想要什麼才行!他完那番話就把電話給掛了,除了威脅之外什麼要求都沒提,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成天樂:「既然認定他是要挾,那們校方究竟是什麼意見?」

  葉主任無可奈何的道:「校長指示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切按正常途徑處理:但是書記卻指示一定要把事情辦妥當、負面影響減少到最,盡量和鄭朗溝通,具體由我來負責。」

  看來這學校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意見還有點不一致,但這個問題不歸成天樂操心,他似笑非笑的問道:「組織年輕教職工參加聯誼,就是出的主意吧?」

  葉主任低下頭道:「當初的確是我的建議,可我都是從好意出發的,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安排。如今我只想解決問題,不要讓所有人的努力都因為這件事而泡湯,否則對全體師生都是一種傷害。

  「…成總,您也是當領導的,假如們單位和總公司上級部門組織聯誼活動,大家一起吃個飯、唱唱歌、跳跳舞什麼的,不是很正常嗎?將心比心,您也能理解的。」

  成天樂岔開這個話題,沉吟著道:「我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不好評價什麼。我只能提供鄭朗的聯繫方式,但不能透露有關賬戶交易的其他私人信息。而且……」

  葉主任趕緊截住話頭道:「我保證不會透露是您提供的消息,知道他聯繫方式的也絕對不止您一個人。成總還瞭解他什麼情況?如果有可能的話,請幫忙介紹一下,我也好知道該怎麼和他打交道。」

  葉主任走了,成天樂還坐在沙發上琢磨著這件事,越想越不是滋味。這裡面的關係有點複雜,誰對誰錯三言兩語都不清。學校組織教職員工參加聯誼活動,表面上倒也挑不出大毛病,但鄭朗身為張瀟瀟的男友,反感這樣的事也很正常。

  但成天樂有點納悶,鄭朗分明是想把事鬧大,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假如想敲詐學校的話,至少應該提要求並留個聯繫方式!聯想到這個伙子以前的一些經歷,明顯帶著衝動而叛逆的性格,可能只是為了出一口惡氣。

  但假如他真把學校評審的事情給攪黃了,又把女朋友的事炒了社會醜聞,對張瀟瀟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看上去他是那麼的在意女友,這麼做究竟是真的在意嗎?成天樂既反感校方的行為,又有點同情學校的處境想到最後連自只都有些糊塗了。其實他心裡最同情的還是鄭朗本人,鄭朗為了張瀟瀟如此衝動卻不瞭解女友的真實面目。

  他傻坐了半天,終於使勁甩了甩頭,不再瞎琢磨耽誤正經事,又再度入境練功。他第二天和「耗子」提起了這件事,沒想到不諳世事的「耗子」這次卻一語點破了關鍵。「耗子」沒有分析這件事也分析不明白,只是對成天樂道:「這沒什麼麻煩,想解決的話很簡單………」

  聽了「耗子」的話,成天樂也恍然大悟,解決這件事確實很簡單,就看那位葉主任知不知道張瀟瀟的底細了。整個一白天,成天樂也忍不住惦記著,不知道葉主任聯繫上鄭朗沒有、假如聯繫上又談得如何?

  到了晚上成天樂上班了,這已經是本周連續第五個交易日,明天就該週末放假了。一直到後半夜,鄭朗還是沒有來,成天樂正準備練功,桌上的辦公電話突然響了。成天樂的這部座機基本上就是個擺設,一個禮拜也難得響幾次,員工找他有事,除了前台人員之外都會直接敲門:總公司找他有事,基本上都打手機。

  誰會大半夜打這個號碼呢?成天樂接起電話就是一愣,那邊居然是鄭朗的聲音!

  鄭朗在電話裡語氣生硬的道:「成總,我很少給不熟的人留下聯繫方式,張瀟瀟的學校只知道我在稱那裡炒匯,一定是找去了吧?我的聯繫方式也是提供的嘍?不要不承認,不是也是!既然好管閒事,那就管到底吧。我已經告訴那個葉主任了,委託和他們談,看看怎麼擺平!」

  鄭朗如此,成天樂聽著不禁有些來氣。雖按規定他是不應該透露鄭朗的私人信息,但畢竟事出有因。鄭朗在外面惹事,不論出於什麼目的,人家卻找到外匯交易部來了,那麼成天樂告訴對方鄭朗的聯繫方式,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不論換誰做交易部的領導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又沒有洩露與外匯操作和賬號資料有關的信息!更何況,既然鄭朗打電話威脅學校,敢作就敢當,連個手機號都不留,讓人找到成天樂這兒算怎麼回事?而且成天樂也沒有惡意,只是希望鄭朗能把事情給解決了。

  想到這裡,化在電話裡解釋道:「鄭朗,昨天大學的校辦主任找到我這裡來了,既然為了女朋友的事打電話給學校,又為何不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呢?想找學校什麼麻煩我管不著,從個人的角度也支持和同情。但既然這麼做了,總得讓人有溝通的機會?張瀟瀟畢竟是學校的職工,你還不是她老公,把人帶走了第二天還不見她去上班,按照正常的道理,單位報個失蹤都可以!人家只是不想把事鬧大,也很有誠意想找好好談談。」

  鄭朗在電話裡冷笑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張瀟瀟的事情更不用你操心。那個學校的破工作,不要了又能怎麼樣,我的女人我自然能養活她!」

  成天樂忍不住多勸了一句:「就靠炒外匯嗎?萬一有什麼市場風險,也是很難的。

  再說了,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總歸不錯,有沒有問過人家的意見?」鄭朗在電話裡冷笑之意更濃:「成總,還真愛瞎操心管閒事。

  我剛才已經了,既然管了閒事就管到底吧,學校再來人就去找。給他們提供了我的聯繫方式,我就繼續要應付他們,否則的話我會向你們總公司投訴的!」

  成天樂無奈道:「鄭朗,投訴我倒不要緊,我自會向公司解釋,該接受什麼處罰就接受什麼處罰,但你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是想要學校道歉還是做整改、或者保證今後不再出這樣的事、要麼賠償什麼損失?有想法就儘管出來唄,直接告訴對方不就得了。」鄭朗:「我就是想出口氣,讓他們都倒霉,沒別的要求!」完就掛了電話。

  成天樂拿著話筒愣了半天,他終於也領教到鄭朗的個性了。鄭朗不僅要報復學校,順便連成天樂都一起報復了,他的衝動之中還包含著善於分析外匯行情所具有的縝密思路。這讓成天樂很是難受,卻又有苦不出。恰在這時,又有客人來訪,還是昨天的葉主任,但這回又多了兩個人,分別是學校的宣傳部長和保衛部長。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2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067、明察秋毫,耳隔牆幾雙

  葉主任坐下之後就連聲道歉:「成總啊,真是不好意思,又來麻煩您了!我們昨天聯繫上鄭朗了,鄭朗說他在蘇州沒什麼朋友,平時除了炒外匯之外也沒別的事情,所以和成總您最熟、也最信任您。……他對我們說了,有事找您談就行,反正您也知道怎麼聯繫他。」

  成天樂心裡那個鬱悶啊,暗道這鄭朗還真不是個好惹的善茬,這分明是故意給他找麻煩嘛!其實站在鄭朗的角度,找學校的茬也未嘗沒有道理,但是讓整座大學上萬師生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全部泡湯,好像也過分了一點。而且聽鄭朗的語氣,似乎也把張瀟瀟視作他的某種私產了。

  成天樂只能苦笑著問道:「你們既然聯繫上了鄭朗,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嗎?是要你們學校的領導道歉啊還是寫保證書啊?或者是賠償什麼損失、做出什麼承諾?」

  學校的保衛部長也算是幹公安的,他緊鎖眉頭道:「我看這個人的性格太偏激,他就是想報復學校而已,其他的都不在乎,這種情況是最頭疼的!……不過他也說了,我們可以找您協商,不知道成總又會為他提出什麼條件?……您這個外匯交易部,我看業務也不算很正規吧?」

  成天樂的臉已經快成苦瓜了,看著保衛部長道:「這事和我們沒關係啊!我只是奇怪你們學校究竟在害怕什麼?就事論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嘛!……鄭朗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一些,你們可知道他是什麼脾氣?上大學的時候就為那個女孩在酒吧和人打架,連大學畢業證都沒拿到。」

  宣傳部長說道:「看來成總比我們更瞭解他,難怪他會委託您來和我們談。

  其實今天我們已經見過他那位記者朋友,進行了一些溝通,我們校方沒有什麼過失,就是怕他利用輿論瞎炒作。現在這個社會,造謠太容易了而闢謠太難了!」說著話又在茶几上放了一件東西,竟然是一台帶包裝的蘋果筆記本電腦,小心翼翼的補充道:「這是我們這次國際會議給特邀嘉賓準備的紀念品,有幾位嘉賓因故沒有來所以多了幾台。後勤部門又不好私分處理,既然成總幫了學校的忙,請千萬留下做個紀念吧。」

  成天樂還真需要這東西,他租的公寓裡還沒有電腦呢,正想找技術部幫他組裝一台,有了這台蘋果筆記本當然更好。但這次他卻沒收,指著桌上的東西反問道:「原來這也是會議紀念品啊你們不是見過鄭朗那位記者朋友了嗎?我覺得這個紀念品送給他會更有效果。」

  葉主任打了個哈哈道:「那個南都報社的記者問題已經解決了,我們該安排的也都安排了,溝通的結果很愉快。……但是鄭朗那邊還存在障礙,他自稱是天涯論壇某個板塊的版主,就想要把我們學校的事炒成社會醜聞,您看——這又何必呢?」

  成天樂正準備答話,辦公桌上的座機又響了,今天晚上可真夠熱鬧的!他想當然的以為是鄭朗打來的——問他與幾位學校領導談的怎麼樣了?抓起電話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子還有完沒完?我正在和人談呢有種你就自己過來一趟!」

  電話那邊的聲音卻訓斥道:「成天樂,你架子不小啊,要我過去一趟?」

  成天樂一聽這聲音趕忙換了語氣道:「畢總!怎麼是您啊?真不好意思,我剛才以為是一個找麻煩的客戶。」

  飛騰公司董事長畢明俊在電話裡又教訓他道:「對客戶就更不能用這種態度了!我們是提供服務的,就算客戶有什麼問題,也要有足夠的耐心去解釋、盡量幫他們解決!」

  成天樂連連點頭道:「是是是,畢總您說的對。」

  畢明俊突然問道:「你說的那個客戶叫做鄭朗吧?他的女朋友名字叫張瀟瀟?」

  領導就是領導啊,面都沒露過,居然連什麼情況都掌握了!成天樂忍不住向隔壁瞄了一眼,目光彷彿能穿透牆壁。那邊是副總和財務的辦公室,剛才和葉主任等人說話的時候,成天樂就隱約聽見隔壁的副總在給誰打電話說的是交易部裡發生的事,原來他是打給了畢老闆。成天樂在心中朝那位副總暗道:「就你那小樣,還跟我玩這個花樣?不知道本總經理有神功在身、能明察秋毫嗎!」口中卻對畢明俊說道:「是的,就是鄭朗,畢總您真是明察秋毫啊!對我們交易部的一線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

  畢明俊哼了一聲道:「先別拍我的馬屁,鄭朗的聯繫方式是不是你提供給學校的?」

  鄭朗說要向飛騰公司投訴成天樂他還沒投訴,交易部的副總倒先告狀了。成天樂趕緊解釋道畢總,確實是我把鄭朗的聯繫方式告訴了校辦主任。但人說了,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開張公安機關的介紹信過來查資料,又何必那樣呢?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他們自己把事情解決了,不要把麻煩帶到交易部來。我並沒有洩露交易資料和賬戶信息,也不算違反規定啊。領導如果想批評我的話,就儘管批評,我一定虛心接受,以後注意。」

  畢明俊也沒再訓他,只是不緊不慢接著說道:「你想沒麻煩就沒麻煩了嗎?人家今天是不是又去啦?還帶著宣傳部長和保衛部長?」

  成天樂:「是的,原來畢總什麼清楚,您有什麼指示呢?」

  畢明俊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兒,這才以一種令人琢磨不透的語氣道:「我剛才已經說了,作為交易部的領導,就要有一種全心全意為客戶服務的心態,假如有什麼問題的話,要耐心的解釋、盡量幫他們解決,這才能在圈子裡形成口碑,對我們的業務拓展是非常重要的。鄭朗這個人我瞭解,年紀輕輕很是憤世嫉俗,這種性格的形成也與他的經歷有關。他自以為是個炒匯高手,平時與人交往談論的都是炒匯,對於我們來說也是很好的社會資源。這種客戶雖然自己的資金量不大,但交易量不算小、影響更大!所以你應該重點關注,盡量去幫他。」

  成天樂沒太搞明白畢明俊想說什麼,摸了摸後腦勺又問道:「畢總,您想要我怎麼幫他?他把學校的人像踢皮球一樣又踢回交易部了,顯然是遷怒我,存心要找麻煩啊,您的意思是想讓我怎麼處理?」

  畢明俊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是在幫你分析鄭朗這個人,他炒外匯其實也是逃避社會的一種方式,把自己封閉在另外一個世界裡得到滿足。……解決這件事情很簡單,就是讓他睜開眼看清楚現實百態,這並不是在打擊一個年輕人純真的心靈,而是幫助他走向成熟。……成天樂,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成天樂已經隱約猜到些什麼,追問道:「我不是很明白,您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畢明俊又沉默了幾秒鐘,這才繼續說道:「三天之後,蘇州的托尼洛=蘭博基尼書苑酒店有一場涉外的娛樂酒會,有邀請函才能參加。張瀟瀟也會出現在那裡,身份是一位跨國集團駐中國公司總裁的女友。……我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成總經理,你自己去處理吧。」說完這些,這位董事長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的成天樂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原來不僅花總知道張瀟瀟的「私事」,就連飛騰公司的董事長畢明俊也是清楚的。花總曾說過,成天樂如果想約張瀟瀟出去玩,他可以安排。在成天樂看來,畢明俊和花膘膘都足夠有錢,能接觸到有相當財富地位的人才能涉足的圈子,而在這個圈子裡就有張瀟瀟這種女孩陪人「娛樂」,只是外人不知。成天樂這個小小的交易部總經理,如果不是碰巧見識過,也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憐的鄭朗當然是一直被蒙在鼓裡了。

  成天樂的思維很發散,還有更多的聯想,他曾看過台灣有各種牽線人安排飯局的報道,能介紹大大小小各路明星陪客,而且都有明碼標價的「出場費」。原來來蘇州也有這些事啊,在成天樂看來,張瀟瀟可比大多數影視明星都勾人多了。

  胡思亂想中還沒忘記正事,他又回到茶几邊坐下,苦笑著說道:「幾位領導,你們剛才也聽見了吧?我們公司的董事長打電話來過問這件事情了,並批評我擅自幫你們聯繫了鄭朗,指示我一定要妥善處理好。葉主任啊,我這可都是為了幫你們啊!」

  宣傳部長趕緊賠笑道:「成總,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解決問題。解決我們的麻煩,不是也等於解決成總您的麻煩嗎?」

  保衛部長也說道:「成總,我們並沒有對任何人提到過是您提供了鄭朗的聯繫方式。而鄭朗用的是神州行號碼,並沒有實名登記過。」

  成天樂剛想說話,他的手機又響了,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這個號碼從來沒接過卻有點眼熟,接通之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在客戶資料中看到過。電話是花總打來的,花膘膘在電話裡笑呵呵的問道:「成總啊,聽說你在交易部裡遇到一些麻煩?這才剛剛上任不到一個月啊,不處理好的話,影響可是不太好啊。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3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068、三國演義,誰得利居中

  成天樂微微一怔,轉念一想又釋然了,既然花總知道張瀟瀟的事情,鄭朗鬧了這麼一出,他也完全有可能聽到風聲,只得苦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啊,居然連您都聽說了!大學的三位領導正坐在這裡呢,剛才我們董事長也打電話了,要我把這件事處理妥當,我正在頭疼呢。」花膘膘在電話裡微微驚訝道:「哦?畢明俊也要你去處理這件事?

  看樣子各有各的想法啊!老弟,需不需要老哥我幫你一個忙?」成天樂驚喜道:「花總,如果您肯幫我的話,那真是太好啦!這件事情您有什麼辦法嗎?」

  花總不緊不慢的笑道:「貧賤時相交、富貴時相助,我不幫你誰幫你呢?這次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三天之後,蘇州的托尼各蘭博基尼書苑酒店有一場涉外的娛樂酒會,張瀟瀟會以一位跨國集團駐中國公司總裁女友的身份出現。」他居然和畢明俊說了一樣的消息,都是暗地裡給成天樂通風報信。

  傻乎乎的成天樂在電話裡嘆氣道:「剛才畢總也告訴我這件事了,看來你們都是同一個圈子的,消息很靈通啊!可我聽說過,那裡是蘇州最高檔的酒店,那種晚宴需要邀請函才能進得去,我上哪兒去弄啊?」花總突然提高聲調道:「畢明俊也告訴了你這件事!卻沒幫你搞一張請柬?」這就是他的不對啦,真把你當下屬啦?說一個消息就要你自己想辦法去解決問題,好大的老闆架子!」

  成天樂小聲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他本來就是我的領導嘛!告訴我這個消息,要我去想辦法,已經不錯了。」

  花膘膘:「這就叫不錯嗎?那你就看看老哥我是怎麼幫人幫到底吧,待會兒就要人把一張請柬送到你那裡。你可以自己去參加酒會,也可以把請柬轉送給別人,就看成總自己想怎麼辦了。」

  成天樂趕忙道:「太謝謝您啦!您已經幫過我這麼多忙,再加上這件事,叫我怎麼感激才好?」花總哈哈笑道:「助人為快樂之本嘛,成總何必掛在心上?這只是一點小事而已。

  葉主任等人雖然聽不見電話裡的花總在說什麼,卻聽到了成天樂的話,既提到了鄭朗又提到了他們三個。等電話掛斷之後,葉主任有些不安的問道:「成總,剛才又有人在和你說鄭朗的事情嗎?您的交遊廣闊、能量不小啊,我們學校的一件事,卻讓您驚動了這麼多人!您若是有什麼要求,就儘管提出來。本著解決問題的態度,我們可以盡量協商。」這個場面已經讓他有點誤會了,以為有什麼人在背後指使鄭朗、

  企圖找學校的麻煩,假如是有競爭關係的兄弟院校幹的,那就真不好辦了。不過仔細想想這種可能性也不大,真是競爭單位指使的話,只可能是幕後運作,不會跑出來和他們談什麼。

  保安部長也微微沉著臉說道:「成總,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但是作為國家正規大學,我們也不怕什麼亂七八糟的麻煩!」

  宣傳部長趕緊笑著打岔道:「成總的社交很廣啊,一定是很有辦法的人,這點小問題好解決。」成天樂此時已經心中有數,知道可以怎麼辦了,但他還在猶豫,不清楚該不該那麼做?畢明俊和花膘膘暗示的都是同一種建議,與「耗子」先前指出的辦法是一樣的。

  既然心中有數,他也能沉得住氣了,坐在那裡慢條斯理的說道:「三位領導,希望你們能夠理解,運件事和我們外匯交易部毫無關係鄭朗僅僅是在我們這裡開戶炒匯而已,我是出於好意幫忙才提供了他的聯繫方式,沒想會變成這樣啊。

  既然你們來了,從私人的角度,

  我也希望協助貴校妥善解決這個問題,私下裡說句實話,鄭朗這個人做事確實太過分了,但你們學校也未必做的妥善,否則的話,你們何必怕他呢?這樣吧,給我點時間好好想想,爭取與鄭朗溝通一下,會盡快把結果告訴你們的。」葉主任也算是見多識廣,看見成天樂打了兩個電話,再說話的時候彷彿已經很有底氣,他心中暗道事情有門,趕緊賠笑說:「那就拜託成總啦!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學校幫忙的,您儘管開口。

  我代表校領導私下表個態,學生處正好缺一個副科長,待遇不錯工作也清閒,可以考慮提拔張瀟瀟。而且這樣的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這可不是向鄭朗表態,而是學校對教職員工的態度。宣傳部長和保衛部長也在這裡,可以做個證明,也麻煩你轉告一聲」正在說話間,又有客人來訪,成天樂今天夜裡可真夠忙的!

  來者是一位穿著黑西服的小伙子,模樣很俊、人也很精神,自稱是花總的下屬,來給成總送一樣東西。花總辦事可真夠利索的,大半夜的這麼快就把人派到了。成天樂打開那個牛皮紙信封,裡面是是一份非常精美帶著淺浮雕燙金花紋的請柬,封底居然還有掃瞄條碼,看來入門時是要檢驗的。

  那小伙子放下東西就很客氣的要告辭,成天樂卻熱情的叫住他道:「別著急,這裡有一點小心意,感謝你後半夜還特意跑這麼一趟,實在是辛苦啦!」他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了一部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遞到那小伙的手上。

  花總這位手下當然連聲推辭,可是成天樂用既大方又堅決的語氣說道:「你是替花總辦事的,後半夜都沒休息:而我也不能不講究、讓你白跑腿,這東西是一個研討會的紀念品,我留著也是準備送人的。而你送來的這張請柬,可比它有用多了。」

  葉主任看見了這一幕,神情不禁有些古怪,成天樂隨手送出去的,正是他昨天送來的手機,連包裝都沒拆呢!

  成天樂昨天收下了葉主任的禮,沒想到今天就惹來這樣的麻煩,心裡很是有點懊惱。他不想讓人認為,自己是因為收了好處才透露了鄭朗的聯繫方式,假如傳出去也不好聽啊。但東西已經收了,也不好再退回去。剛才他突然靈機一動,就當著葉主任的面將它送人,表示自己根本沒貪人家的財物,而是用來幫忙辦事了。

  成天樂這個人其實很大方,花錢也不太計較。

  想當初剛到蘇州,兜裡只揣了一千塊,他還主動請劉書君和于飛吃飯,然後又買了那麼貴的一幅畫。剛剛應聘交易部總經理成功,就在「耗子」的慫恿下租了那麼貴的公寓,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良好的修煉居所。花總幫了他這麼多忙,他很感激,找不到機會謝花總本人,那麼感謝一下替花總辦事的下屬,也算是表達心意。

  這部新手機,是他現在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禮物了,反正自己還有舊手機,這東西多了也用不著。況且當著葉主任等人的面這麼做,

  是一舉兩得,他甚至為這個臨時舉動有些自鳴得意,並沒有多想自己損失了什麼東西。

  成天樂到底傻不傻?僅就事論事,很難說啊!假如真是一個笨蛋,最要命的地方往往不是人有多笨,而是很多事看不明白,偏偏還要去算計這個、琢磨那個。成天樂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遇事想法很簡單、做法很直接,就算他自作聰明的時候,其實也很簡單。

  但是看在葉主任等人的眼裡,卻難免有別的聯想成天樂是不是看不上這部手機,嫌他們送的禮物太輕啦?他們不禁都在心中暗道一這個小…伙子不簡單啊,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這樣一家交易部的總經理,不知道有什麼來頭?

  又客套了幾句,成天樂終於把這三位客人打發走了,眼看天都快亮啦,他坐在那裡有些來氣,卻又不知道該和誰生氣?有點麻煩事也就算了,居然讓他兩天晚上沒有好好練功,這才是最讓成天樂厭煩的。他坐在自己的轉椅上琢磨了半天,抓起電話叫進來兩個人,是客戶部的交易員畢然還有夢湖美蛙飯店的服務員時強。

  成天樂早就答應過時強,會找機會讓他來學習外匯交易與操作,上任一個禮拜之後,就安排了這件事。時強這個小伙子很有眼色,到了交易部,給大家倒茶、擦桌子一類的事情沒少幹,這些就是服務員的本行嘛,所以員工們對他的印象也挺好。成天樂重點安排畢然沒事就帶著時強,也不用特地關照什麼,就讓時強跟著他一邊看一邊學。畢然也很高興,這相當於領導給他安排了一個幫忙打雜的助手,他也有了當上小領導的感覺。成天樂有事想找人商量的時候,首先想到的還是他們倆。

  時強一進屋就說道:「咦,成總,你買新電腦啦?」

  葉主任他們走的時候,還是把那台帶包裝的蘋果筆記本留下了,就放在茶几旁邊成天樂視線被遮住的地方。成天樂心裡知道卻沒說什麼,此刻見時強提起,很隨意的一揮手道:「別管那些了,我有事找你們商量,關上門進來說話。」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4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69、為官之道,走投有門爾

   聽成天樂的語氣,分明是領導在對最器重的心腹說話,兩都很興奮,關上門端端正正坐到了桌前。反正這件事隔壁的副總已經匯報給畢總了,成天樂也就沒太隱瞞,將大概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只是沒有提到有關張瀟瀟的隱秘私事。然後他問道:「你們兩個也幫忙分析分析,都怎麼看?」

  畢然皺著眉一臉深思的模樣,邊想邊說道:「這個鄭朗做事情真夠偏激的,他明顯有一種洩憤的心理,好像看什麼都不順眼。但是這件事本身,倒未嘗沒有好處,至少他這麼鬧了一回之後,那個學校恐怕就不敢輕易再安排這樣的事情了。……這種人雖然很嫌,但社會上有這種人的存在,也是很有必要的。——這就是現實嘛,什麼樣的人都有!」

  時強則搖了搖頭道:「那又怎麼樣?學校也是個大機關啊,哪個機關沒有社會活動?任何一個單位組織員工一起吃個飯、請一下客戶,難道都要這麼折騰嗎?那誰受得了啊!學校確實應該接受教訓,作為領導首先要搞清楚大家都是什麼人、可能會出什麼狀況?這才是最重要的。」

  成天樂擺了擺手道:「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我不是要你們來辯論的,而是幫我想想該怎麼辦?事情已經出了,就接受教訓多長個心眼,知道社會上有這種事、世界上有這種人,但先得把眼前的問題給解決了。」

  畢然抬起頭道:「成總,這其實不關您的事啊!鄭朗頂多是投訴您透露了他的聯繫方式,但現在公司領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投訴不投訴已經無所謂了,您又何必莫名其妙受他的擺佈呢?就算您想幫他,也得他讓您幫才行啊。……他既然自稱委託您和學校談,您就問他想對學校轉達什麼意見?如果他沒什麼意見轉達,就是純粹是在耍您,那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他該報復誰就報復誰‧但別把整個學校上萬師生都拖下水,而且還把您也捲到麻煩裡。憑什麼讓這麼多人被他牽著鼻子走?您為了道歉答應他的委託,這已經夠意思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這點破事他還想怎麼樣?」

  時強也點頭道:「畢然說的對啊,成總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唄,已經陪學校的人聊了兩天,還不是為他鄭朗嗎?無非因為他是我們這裡的客戶,他委託您和校方談,您就和校方談,這已經是在幫忙了!假如根本就沒得談——那還談個屁啊?」

  成天樂點頭道:「謝謝你們啊‧還真是旁觀者清。我明白了,對我而言就是這麼點事,何必搞得那麼複雜呢?其實我這個人吧,做事簡單得很,弄複雜了反而扯不清。」

  畢然趁機讚道:「成總真是好領導,為一個客戶的事情都操這麼多心!有您在,也是我們交易部的運氣啊。您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裡呢,在背後告狀的才是小人。」他顯然是看隔壁的副總不順眼‧語氣中頗有些不忿。

  成天樂搖了搖手道:「出了這門就別說這話了,影響團結,我好像聽總公司人事部的楊經理提過一句‧本來是要安排他做交易部總經理,結果又聘用了我,換成誰都會有想法的。咱們不管這些,幹好自己的工作就成。」

  時強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成總,您還真是第一次當領導!其實我覺得吧,您還太認真了,有些事不應該由您來做,而在這個職位上,需要做好的是另一些事情……」

  這位飯店的服務員時強,反而給成天樂講了一番「該如何做領導」的道理。他倒沒有絲毫的惡意‧也不是用教訓的口吻,因為時強瞭解成天樂的過去,知道他當上總經理之前是飯店的打雜。現在看見成天樂遇到的一些事情,他也跟著著急,希望這位成總能幹得更好、更有發展。

  在交易部總經理這個不上不下的職位,從私人角度‧成天樂應該操心什麼事呢?最重要的不是交易部裡日常的雜事,否則還要那些員工幹什麼?就沒見過哪個公司的總經理成天坐在辦公室裡的,很多單位的員工都有這樣的經驗,一個月下來,見不到一把手幾面。

  成天樂想在事業前途方面有更好的發展,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要利用好交易部這個平台,搞好方方面面的客戶關係,並以此為基礎,去拓展、積累各種社會資源。很多單位的員工很少看見大領導上班,卻天天在外面吃喝應酬,其實絕大多數情況都在忙乎這些呢。外匯交易部總經理雖然只是一個小職位,但這裡能接觸到很多客戶與關係,成天樂應該趁此機會多結識、結交。就算以後不在這裡,這些也是他的資源啊!

  如果有這種意識,就知道該怎麼做事了。比如這次的事件看似麻煩,其實也是一種積累社會資源與人脈的機會。舉個簡單的例子,假如成天樂自己或者親朋好友以後要和教育系統打什麼交道、辦什麼事情,也知道該找誰去問、清楚走什麼門路?有很多人辦事的時候,最苦惱的就是想找人卻不知道能找誰,這就是平時社會資源的積累啊。

  時強雖然只是一個服務員,但這人是很愛琢磨、心眼很活,只是沒太多機會去顯山露水。他說的都是自己的切身體驗,比如夢湖美蛙的老闆吳燕青,一個月有幾天呆在飯店?不都是在外面不知道忙什麼事嗎?至於時強本人,也趁著成天樂在交易部當總經理的機會,跑這裡學習外匯交易,不僅認識了畢然這樣的「老師」,而且也認識了一批交易部的客戶,不能說現在對他有什麼用處,但將來總歸沒有壞處。

  聽完這番話,成天樂呵呵笑道:「時強啊,你說的是為官之道啊!看來你比我更適合當領導。」

  時強也嘿嘿一笑:「成總,我也在等機會啊,希望有陽光能讓我燦爛,當然也希望成總您能發展的更好。」

  畢然和時強走後,已經過了交易部的下班時間了。

  初生的太陽照耀著玲瓏灣,不遠處的金雞湖上波光粼粼,星星點點的倒映著燦爛朝霞。往常這個時候,成天樂應該正在湖邊行走練功、以元神外感天地間種種氣息律動。但此刻他卻坐在辦公室裡,左手拿著那張精美的請柬,右手拿起了座機,撥通了那個給他帶來麻煩的號碼。

  電話一連響了五聲,才聽見鄭朗帶著不耐煩的語氣怒氣沖沖的道:「成總,你有沒有禮貌,哪有這個時間打電話擾人好夢的?」

  成天樂也不生氣,只是自顧自的說道:「鄭朗,你告訴葉主任他們——委託我代表你談判,口頭契約也是一種契約。為了表達歉意,我就接受你的委託幫你這個忙,已經和他們談了兩次,溝通的結果很好。……校方有態度,為了表彰有貢獻又受了委屈的教職員工,正在考慮提拔張瀟瀟為學生處的副科長,並承諾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鄭朗,我很佩服你啊,你這麼做不論目的是什麼,至少也是在制止一種可能有不良傾向的行為。你還有什麼要求,現在就提出來,我都替你轉告。」

  鄭朗喝斥道:「你還真愛管閒事啊,張瀟瀟也不稀罕那個副科長!」

  成天樂仍然不緊不慢的說道:「她稀罕不稀罕是她的事,你不能替她做決定。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她通電話、轉告她本人一聲。」

  鄭朗沒好氣的反問道:「你憑什麼?她是我的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

  成天樂和顏悅色的答道:「就憑你的委託啊!是你委託我和學校談張瀟瀟的事。……對了,你也不必投訴我了,因為交易部已經有員工向上級領導反映了這件事情,我已經接受了批評。」

  鄭朗在電話裡居然笑了:「成總,你傻啊?還真以為你能代表我和學校談!那就請你轉告學校,我什麼要求都沒有,就是告訴他們—我要做什麼。」

  成天樂暗自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想再糾纏下去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沒必要去想太多,於是在電話裡緩緩說道:「鄭朗,你不是要在網上炒新聞嗎?私人角度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其實你想教訓學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真那麼幹的話,非常有可能把自己變成大眾的笑柄,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鄭朗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成天樂:「凡事眼見為實,我也不想解釋。這裡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也許對你也很重要。我把它留在交易部的前台,你三天內自己來取。……對了,這幾天你不要再聯繫我、也不要再找我。我請假了,想好好逛一逛蘇州。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拜拜!」

  掛斷電話,成天樂從桌上拿了一張白紙,在上面寫道:「如你拿到請柬想去酒會的話,就不要讓張瀟瀟知道,否則會錯過好戲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你應該看見的、還是你不想看見的。」然後將這一紙留言和請柬都封在了信封裡,把前台值班人員叫進來吩咐了幾句,說這是留給鄭朗的,其他人不能擅自打開,等著鄭朗本人來取。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4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0、幸福煩惱,唯其所見之

  成成天樂真的要「請假」了,天亮之後是週末,這兩天放假而下周他媽媽就要到蘇州來看兒子了。成天樂早就打算白天陪媽媽好好逛逛,晚上沒事的話也不用總在交易部呆著,他又不是守前台的門衛。

  至於鄭朗會不會來拿那份請柬,成天樂有七成把握他會來,因為他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東西,而這個人的性格就好惹事。成天樂也不清楚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但正如畢明俊所說,現實百態本就如此,鄭朗既然那麼在意,那就讓他自己想清楚究竟在在意什麼?

  週末這兩天,成天樂不再想煩心的事,收拾心情練功不輟,終於又找回了那種元神安寧、與天地萬物相呼應的狀態。有趣的是,經歷了這一場風波,兩天沒有好好練功,他的「功力」悄然間竟有增長。這「功力」是什麼?看不見摸不著也說不出來,只是成天樂自己有感覺而已。星期天的下午,他接到了交易部前台值班保安的電話,說是鄭朗已經把東西取走了。

  到了星期二,也就是托尼洛=蘭博基尼書苑酒店舉辦那場晚宴的日子,成天樂開著他那輛黑色的奔馳車高高興興去高鐵北站接媽媽。媽媽下午到的蘇州,當然要先吃晚飯,成天樂做事很乾脆,直接去了觀前街的夢湖美蛙飯店,照顧吳老闆的生意。

  成天樂原本不想讓他媽媽知道他在飯店打雜,但如今已經不太在意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嘛,他已經當上了總經理,以前的事就算奮鬥史啦!可時強知道這個消息,早就在飯店裡打了招呼,說是成總的母親要來蘇州玩,晚上到飯店來吃飯,大家不要提成天樂在飯店當打雜的經歷,就算給個面子嘛。

  成天樂剛走到飯店門口吳小溪就跳出來笑道:「成總啊,好久不見啦!這位就是伯母吧?看著真年輕啊,要不是事先知道,我都不敢叫呢!」

  這話說得他媽媽很高興同時也有點吃驚,這位飯店的迎賓好像和成天樂特別熟的樣子,看來成天樂經常到這裡吃飯,還和這姑娘關係很近乎。她在心裡暗自嘀咕道:「人長的很漂亮,嘴也挺甜的!就是職業嘛稍微差了點,不知道和我家樂樂是什麼關係?」

  進了飯店,服務員們也紛紛問候道:「成總您來啦!」坐下吃飯的時候,大廚樊師傅還特意到桌邊問飯菜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建議?這可不是一般客人的待遇,他媽媽感覺特有面子。

  飯店裡的「老同事」基本都在,只是沒看見吳老闆和時強。吳老闆不知道又去外面忙啥了,而時強今天休假。成天樂從這裡離開走前曾說過,將來有機會一定多照顧飯店的生意,可是上任大半個月他還沒有組織過什麼員工聚餐或者請過什麼客戶吃飯,今天還是第一次來,所以心裡有一點小歉疚。

  但他並不清楚吳老闆當時說什麼照顧生意,完全只是客套話。吳燕青根本不希望也不認為成天樂會再來。成天樂自己吃飯還好說,假如是和客戶或者員工在一起,誰願意讓人知道他當總經理之前是飯店的打雜?萬一有哪個服務員說漏嘴了,多沒面子啊!吳燕青卻沒想到,成天樂還真回來了。

  吃飯的時候,成天樂接到了時強的短信,說鄭朗去了托尼洛=蘭博基尼書苑酒店。時強今天請假,也是因為成天樂托他辦一件事,就是守在酒店門外看鄭朗究竟會不會去?時強看見鄭朗那輛藍色的馬自達轎車停在酒店門前,人下車走進大堂的時候,就給成天樂發來了短信。

  成天樂莫名有一絲悵然,坐在那裡愣神了。他清楚鄭朗會在酒會上看見什麼,這件事的結果,是會讓那個憤世嫉俗的小伙子變得更加偏激、甚至仇視整個社會呢?還是變得清醒一些既不失去性格中直率的一面,而遇事又能學會冷靜呢?這些成天樂也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是自己的事情。

  媽媽忍不住問了一句:「樂樂,你在看什麼呢?飯都不好好吃!」

  成天樂收起手機答道:「有個客戶遇到一點麻煩,關心一下情況。」

  媽媽有些心疼的說道:「你這幾天不是已經請假了嗎?再說了,現在早就是下班時間了,當個領導還真不容易啊,操心的事情挺多!」

  吃完晚飯回公寓的路上,他又收到一條短信。時強辦事還挺負責,一直守在酒店外面沒離開,看見鄭朗被保安架了出來,衣服領口都被扯破了,然後被塞進一輛剛剛趕到的警車裡、帶進局子了。鄭朗當初就在酒吧裡為張瀟瀟打過架、還傷了人,以他那樣的性格,在酒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衝動之下可能又動手了。但是在那種場合,當然會把保安和警察招來。對此成天樂只能暗暗嘆氣,就讓派出所的同志去安慰鄭朗吧,他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接下來的幾天,成天樂過的很開心,陪媽媽去遊玩了蘇州各處著名的園林,終於進了幾次過其門而不入的虎丘。從虎丘出來,又逛了山塘街,並且從每一座石狸像開始講起,介紹了這裡的風景人文掌故,侃侃而談顯得是非常有學識修養。

  他媽媽都有點驚訝了,大半年不見,兒子確實不一樣了,那是要身份有身份、要派頭有派頭、要學問有學問。她並不太清楚成天樂具體的待遇,更不知道他現在還欠著吳老闆兩萬塊錢呢。

  只看見他每天開著奔馳出入,住著環境很好的公寓,出去吃頓飯都那麼有面子,自然認為兒子是有大出息了,也很自然的想到——就樂樂現在這條件,肯定不難找對象。

  臨走的前一天,媽媽幫成天樂收拾了公寓裡的衣櫃,覺得他該添置幾件衣物了,於是又拉著兒子去觀前街逛商場。媽媽走在商場裡問道:「樂樂啊,待會兒去哪裡吃飯?」

  觀前街一帶有很多老字號的大飯店,成天樂卻隨口答道:「上次那家夢湖美蛙怎麼樣?感覺不錯的話還去那家唄,那裡還有不少特色菜你還沒嘗呢。」

  這一句話,就引起了媽媽的聯想,她追問道:「哦?你對那家飯店挺有感情的嘛!那個迎賓小姐長的挺漂亮,你和她的關係究竟怎麼樣?」

  成天樂一聽就知道有誤會了,趕緊解釋道:「媽,你想多了,我和她只是普通關係,我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呢!」

  媽媽卻說道:「其實只要人不錯,條件差點倒也沒什麼。你也不能成天光忙事業啊,個人問題也該考慮了。我有不少親戚朋友都提過給你介紹對象的事,如果真的沒女朋友,今年過年回家不妨都去見一見,你的條件也不差啦。」

  成天樂只得應付道:「什麼條件不條件的?那吳小溪是飯店老闆的女兒,家裡有錢著呢!……對象的事不著急,我現在剛剛進入公司當個中層領導,還是先把工作幹好。好女孩嘛,是可遇不可求的!」

  說到這裡,成天樂不禁又在為張瀟瀟的事情感慨,忍不住想起了鄭朗,顧左右而言他之際,卻突然停下腳步愣住了。媽媽好奇的問道:「樂樂,你怎麼對護膚品感興趣了?想買了送給誰嗎?」

  他們正穿過商場的一樓走向自動扶梯,兩邊分別是賣珠寶和化妝品的櫃檯。成天樂不經意間突然看見了兩套護膚品非常眼熟,就是他曾經呆過的傳銷團伙所謂的「公司產品」,女士用的叫「千姿美」,男士用的叫「百態驕」,兩套合起來總共售價三千八百元。沒想到今天在商場的櫃檯裡也看到了這兩套護膚品,每套售價三百三十元,加起來只有六百六。

  原來這種產品商場有售,而且賣得這麼便宜,而傳銷團伙裡卻賣得那麼貴!如此看來,那個傳銷組織只是拿了某家公司的產品來當幌子,東西根本不是他們自己生產的,而是直接從廠家批發來的。真正生產這套護膚品的公司了不瞭解這件事、他們和傳銷團伙之間有沒有默契和勾結?這些成天樂並不清楚,但他至少清楚了一件事——生產這種護膚品的公司是能找著的。

  正在琢磨呢,媽媽又推了他一下:「樂樂,你發什麼愣?真的想買化妝品?」

  成天樂回過神來,扭頭笑道:「是啊,想給媽買一套好的。這個櫃檯不行,再換個櫃檯看看。」

  媽媽笑得很開心:「今天是來給你買衣服的,有錢也別亂花,我們先上樓看衣服。」

  第二天,媽媽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蘇州,上車時她在心裡想一件事,就是回家後怎麼張羅著給成天樂介紹對像?以前她都不好意思在親戚朋友面前提這茬,因為成天樂確實條件差了點,這已經成了她的一塊心病。如今到蘇州玩一趟,竟發現兒子變得這麼有出息了,她也終於到了該揚眉吐氣的時候啦!心病沒有了,卻成了幸福的煩惱。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5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1、言出有諾,實意報微情

   送走了媽媽,成天樂開車直接回交易部,雖然天還沒黑、營業時間還早,但他已經好幾天沒上班了,想早點過去看看情況。走在路上接到一個電話,是那位校辦主任葉知諦打來的。成天樂前兩天已經告訴過焦急等待消息的葉主任,重點說了兩條:一是吸取教訓,以後安排類似的活動一定要注意有不良傾向的影響;二是不必擔心,只要學校吸取了這次教訓,那麼問題就已經解決了。

  這話也是他想說的,卻不是出自本人之口,而是轉述花總所言。花總也來過電話問成天樂麻煩是否處理了?成天樂表示了感謝,然後說了經過,花總則告訴他假如學校再來問,便可如此回答。

  葉主任此刻在電話裡又說了另一件事,張瀟瀟兩天前就回來上班了,自稱已經和鄭朗分手了,校領導們都鬆了一口氣,知道問題解決了,不禁暗暗佩服成天樂真的很有辦法。而今天鄭朗又去學校了,直接衝進了張瀟瀟所在的辦公室。幾位男同志以為他又要動手,都挺身而出攔在張瀟瀟前面,還把校衛隊給叫來了。

  不料前幾天剛進過局子的鄭朗這次卻比以前冷靜多了,估計他衝進辦公室的舉動已經考慮了好幾天,沒有動手打人只是遙指張瀟瀟而罵,罵的那些話非常難聽,讓周圍的人都目瞪口呆。鄭朗罵完之後就走了,留下一屋子發傻的人,而張瀟瀟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趴在桌子上好像是哭了。

  葉主任給成天樂打這個電話並沒有別的目的,就是好奇成天樂是怎麼解決的這件事、鄭朗和張瀟瀟又是因為什麼分的手?還想從成天樂這裡印證一下鄭朗那天罵的話。成天樂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在電話裡問道:「葉主任,我不知道鄭朗在辦公室都說了什麼,但你相信他的那些話嗎?」

  葉主任連忙答道:「當然不信了!就那小子的脾氣,一點破事都要鬧出這麼大的麻煩。如今張瀟瀟和他分手了,還有什麼惡毒的話說不出來?這是好事張瀟瀟根本就不該交這種男朋友!張瀟瀟留校做助教的事情,我也曾關照過,當然也要關心她的情況。……不說這些了,成總啊校領導說了一定要好好謝謝您,並指示我請您出來坐坐表達一下心意。明天晚上怎麼樣?假如您有空的話,地方也由您來選,就看怎麼方便了。」

  成天樂想也沒想就答道:「哦,請我吃飯?那就觀前街的夢湖美蛙飯店,地方很好找!」

  葉主任:「夢湖美蛙?嗯,名字很有詩意!成總真不愧是搞藝術的同行出身點的飯店都這麼好聽。……那就明天晚上六點半,觀前街夢湖美蛙,不見不散!」

  成天樂昨天剛在夢湖美蛙陪媽媽吃的飯,明天晚上又要去,他就吃不膩嗎?嘿嘿,還真是不膩!別忘了他曾經在那裡連吃了三個月呢,飯菜竟會那麼香!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不僅是因為他那時剛剛從傳銷團伙出來,也因為他修煉正經歷特殊的階段更因為他感激飯店的吳老闆與大廚樊師傅。

  很多人都有關於童年美好的回憶,比如曾經吃過什麼零食感覺特別的美味,幾十年後回憶起來都想流口水!而對於成天樂來說他的人生經歷中對於美味最深的印象就是夢湖美蛙飯店,甚至超過了那次在平江路私人會所吃的蘇州水席。

  有人要請客、地方讓他選,假如選平江路那家會所簡直就是敲詐了,所以他第一念就想到了夢湖美蛙,對觀前街那麼多大飯店視而不見。人的口味也是有感情的,樊師傅做的菜,在成天樂的心目中當然比別處好吃!而且他還有一種報答心理,就是想盡量照顧吳老闆的生意,當初隨口一句客套話,成天樂卻記住不忘。

  到了交易部簡單問了幾句情況這幾天並沒有大事發生,一切都顯得很平靜。

  這個交易部在很多人看來顯得有些孤獨與神秘,它雖然歸總公司管轄,但員工平常極少見到飛騰公司的有關人員,除了財務之外,大部分人甚至沒有和總公司打過什麼交道。原因很簡單他們的上班時間都在午夜,而總公司飛騰投資的其他員工當然都是白天工作,有明顯的時差,彷彿生活在兩個世界。成天樂身為總經理幾天沒在交易部露過面,飛騰總公司的其他人卻好像不知道。

  成天樂坐在辦公室裡習慣性的打開電腦,檢查了一下總體賬戶交清算情況,又打開監視器屏幕掃了一眼交易部的各個角落,發現畢然來上班了、時強也來了。由於營業時間尚未開始,時強找了一張沙發正半躺在那裡補覺。他把畢然叫進來問了幾句,看來這幾天的確太平無事,只是鄭朗沒有再來過。

  成天樂坐在那裡,通過電腦屏幕看著鄭朗的交易室還有那張瀟瀟曾睡過的沙發,在暗暗歎息。他的心神已經寧靜不再雜亂,就算那交易室是空蕩蕩的,元神彷彿也能察覺到曾留下的某種氣息。就在這時,鄭朗居然來了,此刻天還沒完全黑,離交易時間早的很呢!他沒進自己的交易室,而是直奔總經理辦公室。

  這位面色有點憔悴、神情有些陰鬱的「炒匯高手」正準備敲門,成天樂卻主動把門打開了,輕輕點頭道:「鄭朗,你來了?請進!」

  鄭朗在桌前坐下,卻好半天都不說話,成天樂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得陪他一起沉默,心中暗道這個人的確有所改變,至少比以前顯得冷靜多了。不論是誰遇到這樣的事情,心或多或少都會有所轉變的,就不知道是好是壞了。最終還是鄭朗首先開口,他抬起頭以一種略帶挑釁的目光看著成天樂,問道:「成總,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特可笑?」

  成天樂一本正經的搖頭道:「不,難道你認為我在笑嗎?是其他客戶反映的情況,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應不應該告訴你?本來沒想多管閒事,可是你逼得我實在沒辦法了。」

  鄭朗語氣有些生硬:「我應該說聲對不起,但也很慶幸我把你逼得沒辦法,否則我也不可能知道!」然後又很突兀的問道,「那張請柬,成總花了多少錢?」

  成天樂一愣,不由得在心中苦笑,這個善於炒匯又喜歡報復的鄭朗,的確對數字很敏感而且又習慣把賬算清楚。他搖頭道:「通過關係搞到的,沒花錢!我真有點佩服你,現在還能想起這茬?」

  鄭朗突然一拍桌子道:「成總,我要請你喝酒,就是今天!」

  成天樂又是一愣:「現在嗎?」

  鄭朗:「現在不正是晚飯點嗎?成總來的可真夠早的,也沒吃晚飯吧?……我一定要請你,你選地方。」

  成天樂看著他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陪你去喝頓酒,觀前街有一家夢湖美蛙飯店,我經常去的。……既然是喝酒,就都不要開車了,我們打車去。」

  成天樂照顧吳老闆的生意真是慇勤啊,昨天剛去、今天又去、明天還要去,這心眼可太實在了!兩人在飯店到二樓要了個小包間,剛開始幾乎都沒怎麼說話,喝的是悶酒。等酒漸漸多了,話也就多了。主要是成天樂在聽鄭朗說,話題不經意間聊到了女人身上。男人在一起聊天說女人很正常,但今天的重點是聽鄭朗罵女人。

  成天樂也知道這個人需要發洩一下,也就由著他罵了。罵了半天女人之後,鄭朗已經有些醉了,又開始聊起了炒匯的話題,成天樂只是簡單的附和兩句。酒喝多了難免露破綻,聊來聊去,鄭朗突然說道:「成天樂,你這個總經理在專業上可是差勁的很吶!」

  成天樂只得暗自苦笑,這個鄭朗至少還有一點脾氣沒變,那就是說話很直很沖、不給人留情面,也許是喝多了酒的關係吧。鄭朗是真喝多了,從飯店裡出去後抱著路燈桿子吐,一邊吐還一邊嚎啕大哭,成天樂只在旁邊默默的看著。

  最終將鄭朗塞進了一輛出租車,成天樂又帶醉趕回交易部繼續上班。當他於午夜再度入境練功時,很快出了一身非常粘稠的汗,酒也醒了。成天樂這一夜都坐在轉椅上行功,元神感應這小小的交易部以及周圍世界的種種氣息、形形色色的人們,彷彿漸漸從混沌走向清明。

  凌晨快下班的時候,成天樂突然主動收功了,因為他的元神中察覺到一絲微弱的擾動,緊接著就發現又有客人來了,居然是鄭朗的前女友張瀟瀟!

  張瀟瀟不是這裡的客戶,按照規定,如果鄭朗不在,前台門衛是不能直接放她進來的。可是成天樂並沒有接到前台的請示,而張瀟瀟就這麼直接走進交易部,敲響了他的辦公室房門。!。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7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2、請狐入室,軟語謝何端

  不知為什麼,成天樂突然有點緊張。他因為偶然的機會知道了張瀟瀟的隱私,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穩私,他卻將她的隱私告訴了鄭朗。從鄭朗的角度,他也許應該這麼做,但從張瀟瀟的角度,這又是多管閒事了。他坐在那裡清了清嗓子,盡量平靜的說道:「請進一!」

  張瀟瀟推門進來,又順手把門給關上,走到成天樂的班台前坐下,帶著一襲欲人的香風。她的秀髮披散在肩上,末稍還微微有些濕潤,好像是剛剛洗過澡才吹乾的。她的神情中絲毫看不出下午剛剛在學校被鄭朗痛罵了一頓、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還是那麼的柔媚,但一雙大眼睛倒是水汪汪的,彷彿隨時會垂淚。

  成天樂咳嗽一聲主動開口道:「張瀟瀟,你怎麼會來找我?」

  這傻小子還是沒經驗,一個照面、一句話就露了所有的底。張瀟瀟抬起一雙媚眼幽幽問道:「成總,你知道我的名字?那應該也認出我了,我們曾經見過面的!」

  成天樂頗有些尷尬的答道:「你們學校的幾位領導來找過我,因為鄭朗的事。我的確認出你來了,你好像也認出我來了。」

  張瀟瀟輕輕點了點頭:「我曾在一次晚宴上見過你,你當時是客人。看來成總的身份很神秘啊,還能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今天是兩個人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成天樂曾在會所晚宴上見過張瀟瀟一次,但那時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沒說過一句話。後來張瀟瀟跟著鄭朗到交易部來過幾次,成天樂在監視屏幕上看見她了,她卻一直沒有親眼見到過成天樂。而此刻打了個照面,她直接就把成天樂給認了出來。

  成天樂避開她的目光解釋道:「當時有一位朋友赴宴,我只是陪客而已。沒想到會這麼巧,這世界真小!」

  張瀟瀟直視著成天樂問道:「交易部的前台都告訴我了,我們學校的葉主任來找過你。後來你又在前台給鄭朗留下了一份東西,就是那張請柬吧?一切都是你做的,對嗎?我很好奇,成總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又出於什麼目的要插手這件事?」

  成天樂有些納悶,同時也有些佩服這個張瀟瀟,公司前台門衛怎麼擅自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她了呢,難道是一見美女就腿荻、問什麼就交待什麼?他可不想出賣頂頭上司畢明俊和好意幫忙的花總,下意識的一推桌沿,將身體向後靠了靠答道:「只是碰巧瞭解到情況,我沒什麼目的,就是解決麻煩。鄭朗鬧了那麼一出,讓你們的學校很難辦,又把麻煩推到了我這裡,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了,至少我沒有欺騙任何人!張瀟瀟,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張瀟瀟突然站了起來,纖纖素指擦著桌沿滑過,走到班台的一側,秀髮從額前垂落,側低著頭看著成天樂說道:「成總,其實我是來表示感謝的!」

  成天樂下意識的又往旁邊仰了仰身子,詫異的問道:「謝我什麼?」

  張瀟瀟的聲音媚得就像能滴出水來,柔聲道:「當然是謝謝你幫我擺脫了鄭朗的控制,不再受他的擺佈了。你既然這麼關心我的情況、打聽出那麼多事情,就應該知道鄭朗曾經為我打過架,在大四最後一個學期丟了畢業證。我為此很歉疚,而他也一直認為我應該歉疚,理所當然認為我什麼都應該聽他的。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把我當做了外匯賬戶中的那些數字。」

  成天樂嚥了。吐沫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好評價。」

  張瀟瀟已經繞過了桌側,站在了成天樂的椅子旁邊,能清晰的聞見她身上的幽香氣息,仍然柔聲細語道:「可是你插手了,不僅解決了學校的麻煩,而且讓我這樣的女孩在單位裡以後沒有類似的後顧之憂,還有可能被提拔為學生處的副科長,這是我該謝你的第一個理由。

  …鄭朗對學校的報復,表面上是因為我,實際上只是為了他自己出氣而已,並沒有考慮我的處境。而你做的事情,使我終於能夠脫離他的掌控,這半年陪伴他的時光也算是對當初的事做了報答,終於可以了斷。是你幫我做到的,這是我要謝你的第二個理由。」

  這女孩還真會說話,她要謝成天樂這件事本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話說出來了,卻讓人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隨著張瀟瀟的接近,成天樂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心跳得時快時慢,只能盡量平靜的說道:「真沒想到你不是來怪我的,但你也不必謝婁。事情的解決,只不過是讓鄭朗發現了你的隱私。我很抱歉,讓他知道了!」

  張瀟瀟已經扶著椅背輕輕俯下了身,髮絲觸到成天樂的臉頰,用類似撤嬌的語氣意味深長道:「成總,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會出現在那樣的場合?也一定想過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其實事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隱秘,不為他人所知。我覺得成總你和我很像,彷彿是同一類人。你也一定有自己的隱秘,不願意輕易與人分享。我們都像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裡,一個是身邊的世界,一個是我們自己的世界。」

  成天樂的臉頰被她的髮絲撩撥的癢癢的,麻觫觫的感覺漫延到全身,身體裡彷彿也有形容不出的慾望在蠢蠢欲動、伴隨著元氣的衝擊,元神竟有些恍惚。

  他微微喘著氣問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張瀟瀟的聲音本已柔媚至極,竟然還能越來越柔媚:「我想告訴你,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女人。也想告訴你,我們可能才是真正的同類。至於這一切是為什麼,也許只有成總你這種人才能夠理解,相信你也應該有同樣的隱秘。

  打開那個世界與我共同分享,我也將與你分享一切。」不要欺騙自己,其實你很渴望找到我可以與你共享隱秘世界的人。」

  成天樂的內心中莫名在掙扎,腦海裡彷彿有個聲音在說道:「答應她吧,她一定是和你一樣有修為的人,多難得遇見?你一定有所誤會了,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孩,一定是因為修煉的關係才會出現在那種場合。說出你的秘密,便能擁有她的秘密說不定也能擁有她,難道有什麼不好嗎?」成天樂當初就懷疑過張瀟瀟可能也是有修為的人,很想找機會「交流」一番,後來卻發現她是有另一種隱秘生活的女人,也就沒有再去多想了。現在他又冒出了這種念頭,因為張瀟瀟的話語中給足了暗示與誘惑。

  但腦海中莫名聽見一種聲音,成天樂對此是很有經驗的,因為他經常就聽見「耗子」說話。此刻出現了類似的狀況,卻恰恰使他警醒過來一想起了「耗子」的警告。

  成天樂趕緊運轉元氣一周天,身體中那莫名的萌動平復下去,恍惚的元神也漸漸恢復清醒,這才暗中叫了一聲慶幸。他學的練形術很高明,而且功夫下的很足,曾經在無意中解了花總下在酒裡的速仙散,今天也是剛剛解過酒。

  成天樂並不清楚張瀟瀟施展的就是狐妖最擅長的媚惑之術,此種法術也是利用元神外感挑動人的身心,讓身體的慾望萌動和神識中的恍惚同時出現,從而被她所逆。

  但成天樂畢竟不是一般人,有所警醒便運轉元氣,驅散了媚惑之術對身心的影響。他已經反應過來,剛才的狀態彷彿是喝醉了一般,但並不是因為自己,影響是來自於張瀟瀟身上散發出的某種氣息,就包含在她的生機律動之中,似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他坐直身體凝神入境,一邊運轉元氣繼續驅散這種影響,一邊在腦海中呼喚「耗子」

  成天樂做事就是這麼乾脆,想凝神入境的時候就凝神入境,也沒管張瀟瀟還在旁邊站著呢。他突然一坐直,腦袋撞在了張瀟瀟的肩膀上,反倒把她嚇了一跳。「耗子」的聲音又在腦海中出現:「好險啊,你差點中了人家速惑心神的法術!我告訴過你不要輕易接近她,怎麼讓她跑這麼近,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成天樂也在腦海中說道:「我啥也不想幹,是她自己過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使的是什麼法術、我怎麼不會呢?現在怎麼辦,有沒有危險啊,跳過桌子逃跑來不來得及?,…

  「耗子」的反應也有點慌亂,卻盡量鎖定的說道:「你慌什麼呀?

  人家只是在試探你,你一跑不是全部露底了?而且她的法術沒有起到效果,心裡說不定比你還慌呢!先沉住氣,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據我所知,這種人比你更害怕暴露秘密呢。有我在,沒關係。這是什麼地方啊?是你的總經理辦公室!不就是和人談話嘛,接著談唄!」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8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3、隔空對弈,養兵恨用時

  以成天樂現在的修為,他和「耗子」的關係又有點新變化如果不願意讓「耗子」出現,「耗子」就彷彿被封印一般出不了聲。但他一般都會讓「耗子」通過自己的元神外感世界,這已經是一種習慣了。可是今天不同,他一開始和鄭朗一起喝多了酒,然後又在辦公室裡差點中了張瀟瀟的媚惑之術,「耗子」渾渾噩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等到被突然喚醒,「耗子」發覺成天樂好像在與人無聲無息的鬥法,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慌亂,但等它搞清楚形勢之後,卻比成天樂沉得住氣。因為「耗子」知道張瀟瀟是隱藏世間的妖修,在這樣的場合只是試探,如果試探不成功的話,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成天樂正在和「耗子」在聊呢,耳邊又聽見張瀟瀟軟綿綿的聲音道:「成總,你答應我了嗎?只要你點點頭,我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也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成天樂做了個深呼吸,扭頭有些靦腆的問道:「張瀟瀟,你想怎麼謝我?」已經確定對方是個有修.為的人,剛才使用了某種法術,成天樂心裡不免有些打鼓,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不是那麼生硬。

  但扭頭看著張瀟瀟的時候,他又覺得沒必要那麼害怕,她是個多麼嬌媚的姑娘啊,看上去,她的目的好像僅僅是為了勾引自己。像成天樂這樣的男人,就算不被誘惑,但是有張瀟瀟這種美女主動來勾引自己,那感覺其實也挺不錯的。可成天樂心裡也清楚她是個麻煩,最近所遇的風波,學校的事和鄭朗的事都不是大問題,沒想到眼前的張瀟瀟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張瀟瀟眼神深處也有一絲慌亂,疑惑之色一閃而過,仍然嬌滴滴的說道:「我想向你解釋清楚一切、也想與你分享一切。……你看‧外面的天亮了,朝霞多美啊!我能不能請你喝一杯,找一個幽靜的、沒有人能打擾我們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看這架勢‧她是要約成天樂出去談理想、談人生啊,順便談出點別的花樣來。如此誘人的姑娘,假如換一種情況,成天樂倒不介意和她出去談談社會、談談生活,反正也不會吃虧嘛。但此時此刻,他卻不想答應也不敢答應,只得裝傻搖頭道:「這又何必呢‧有話就在這兒談不行嗎?請你回去坐好,我們可以慢慢聊。

  張瀟瀟仍然站在旁邊,一隻玉手輕輕撫摸著成天樂的椅背,發出輕微的娑娑聲,那感覺就像在撫摸成天樂的身體,接著誘惑道:「怎麼可以在這裡呢?外面來來往往那麼多人,隨時會有人進來打攪,不適合談你我之間私密的事情。……成總‧你已經下班了,難道讓我請你喝一杯都不可以嗎?一個大男人,我又不能吃了你!」

  說實話‧假如成天樂知道她是狐妖的話,說不定還真怕她把自己給吃了!而此刻張瀟瀟的語氣含嗔帶俏,聽著無比的動人。成天樂也在心裡感慨啊,這麼長時間他過得都挺「樸素」,上次有人請吃飯還是在平江路那家私人會所,自己只是陪客而已。但這幾天是怎麼了?昨天晚上鄭朗剛剛請他喝過酒,今天晚上葉主任又要請他,而此刻天剛剛亮,張瀟瀟也要請他出去喝酒。——他什麼時候突然變得這麼受歡迎了?

  成天樂收攝心神,暗中運轉元氣答道:「張瀟瀟‧你想解釋什麼的話,其實沒必要和我聊啊。……真正關心這件事情的人不是我,我對你有沒有誤會,其實沒有關係。」

  張瀟瀟終於微微變色道:「成總,我知道你昨天晚上陪鄭朗去喝酒了。你既然能去陪他,為何就不能陪我呢?」

  成天樂的神色終於完全恢復了正常‧扭頭仰視著張瀟瀟嬌媚的容顏,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麼,你也應該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好像是劉德華唱過一首歌,裡面有一句歌詞是『要剖開傷口總是很殘忍,,那個殘忍的人就是我啊,雖然事情與我無關。」

  張瀟瀟的語氣微微有所改變,從嬌媚變成了幽怨:「成總,你認為自己傷害了他?」

  成天樂實話實說道:「真正傷害他的人不是我。」

  張瀟瀟:「你認為他受到了傷害,雖然傷害他的人不是你,你卻願意去安慰他。可是成總,你有沒有想到這件事也是在傷害另一個人,你親手傷害的那個人其實是我!……你心中一定在猜測我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卻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就是想告訴你,事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難道這樣的一個機會也不給我?」

  剛才成天樂提到了劉德華的歌,張瀟瀟現在就差說出那英那句歌詞「你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這些歌詞可都夠老的!

  成天樂仍然搖頭道:「張瀟瀟,要麼你就在這裡解釋,要麼你不必與我解釋什麼。我只是送給了鄭朗一張請柬,什麼話都沒有說過。」

  張瀟瀟收回了手,緩緩向後退步,不經意間又回到了桌子對面,目光直視著成天樂的眼睛,兩人誰都沒有避開對方的視線,她緩緩的問道:「成總,你拒絕了我,拒絕撫慰被你傷害的我,是嗎?」

  成天樂被她看的心裡直發毛,但在「耗子」的指使下,仍然硬著頭皮說道:「張瀟瀟,如果是我傷害了你,很抱歉!……但你說的話有問題,剛才不是說來感謝我的嗎?也不必謝我。」

  張瀟瀟終於走了,出門前回頭深深看了成天樂一眼。成天樂坐在椅子上,不經意間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昨天晚上喝完酒行功,就出了一身粘稠的汗,天亮時又出了一身,感覺很不舒服、身上的氣味也很難聞。自打從傳銷團伙出來之後,他還沒這麼不自在過,只想著趕緊回家洗澡。

  剛才與張瀟瀟在屋裡談話的時候,成天樂很希望有員工敲門進來找他有事,可是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員工們一個個都離開了交易部,就沒有一個人進來和好幾天沒上班的總經理打聲招呼的。真是養兵千日、用兵時一個都沒有啊!

  成天樂走出辦公室,發現畢然還沒走,趕緊叫過來問道:「我都好幾天沒上班了,今天第一次來,你們怎麼一點工作都不進來匯報呢?」

  畢然有些尷尬、還有些鬼祟的眨眼解釋道:「我們都看見鄭朗的女朋友進你屋了,打扮的漂漂亮亮,連頭髮都是半幹不濕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也不敢貿然進去打擾領導的工作啊!」

  成天樂沒好氣的說道:「記住了,交給你一個任務。以後張瀟瀟再來找我,你就組織員工輪流到我辦公室來匯報工作,找點什麼事都行!」

  他沒追究前台門衛的責任,經歷了剛才的一幕,他心裡也清楚一般人根本攔不住張瀟瀟。張瀟瀟只要一個媚笑、施展法術說兩句話,門衛心神一恍惚恐怕就會問什麼答什麼,自然也就把她放進來了。

  鄭朗這件事,飛騰公司的老闆畢明俊以及交易部的客戶花膘膘都暗中插手了。看起來他們都是在幫助成天樂解決麻煩,但以他們的手段和本事,要收拾一個鄭朗太容易了,可兩位大妖都沒有親自出手甚至沒有出頭,卻讓蒙在鼓裡的傻小子成天樂去「處理」。這自然也是一種試探,而且各有各的目的。

  花膘膘越看成天樂越納悶,畢明俊何嘗不也是如此?有人暗中點破畢明俊的身份,語帶要挾之意,塞了一個成天樂來做交易部的總經理。而對於這個交易部,畢明俊正有一場不可告人的大計劃要進行。成天樂上任以來,就是中規中矩的做這個總經理,無論怎麼窺探都發現不了他有什麼別的企圖,就好似毫不知情。

  混跡人間多年的大妖,哪一個是簡單角色?畢明俊已然猜測到自己遇到的對手是另一位大妖,只是搞不清對方的目的。妖入人間,不僅可能禍患一方、也有報恩之說,這不但是本性使然、也包含在修行之中。那麼很可能是成天樂對某位大妖有恩,或者某位大妖欠成天樂什麼情,卻選擇這種方式相還,同時也在利用和試探畢明俊。

  以畢明俊的修為,雖然識破不了花膘膘的行藏,但張瀟瀟這隻小狐狸卻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早在幾個月前,他就知道交易部中有個客戶的女朋友是狐妖,還經常來過夜。但畢明俊和花膘膘的處世風格不同,他是一隻山海經中有名的瑞獸出身,心氣傲然自恃甚高,並不屑於和這些普通的妖類多打交道。既已化為人形、身入人間,那就在人間做自己的事情、享受大好紅塵,何必再與那些妖類糾纏在一起呢?

  可是出了鄭朗的事,畢明俊也是靈機一動,這正好是個機會啊!可以試探出成天樂的底細,說不定還能追查出幕後那位大妖。以他的社會資源和神通手段,想調查一個張瀟瀟並不難,所以給成天樂通風報信了,以領導敲打下屬的方式。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39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4、火候文武,心意用功夫

  這一試就試出問題來了,成天樂居然另有辦法把麻煩給搞定,畢明俊現在正追查鄭朗那張請柬的來歷呢!而對於花膘膘來說,此事是對成天樂最重要的一次試探。成天樂真正需要搞定的不是鄭朗或者學校,而是小狐狸精張瀟瀟。

  張瀟瀟對鄭朗有報恩之心,這倒是真的。況且鄭朗女朋友這個身份,對她藏身市井也是一種很好的掩飾,所以花總並不干涉什麼,那是她自己的事。但是凡人一生區區數十年,很難瞭解這些妖魅的想法。在張瀟瀟看來,既然鄭朗喜歡自己,那就陪著他、做他的女朋友,也算是一種償還。而自己的另一面與鄭朗無關,那是她的隱秘、是屬於妖修的世界。

  但鄭朗這個人卻有點問題,他揚言要報復學校的做法令花膘膘起了本能的反感,那是一位妖修最忌諱的事情。藏身世間的妖修,誰願意被人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成為醜聞事件的主角?這意味著一種危險,可能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暴露了身份!張瀟瀟畢竟是花膘膘控制和培養的小妖,所以也不能讓鄭朗這幹。給成天樂送那張請帖,既是在收拾鄭朗,也是把張瀟瀟從麻煩裡摘出來。

  解決了鄭朗的事,花膘膘還命人打電話教訓了張瀟瀟一頓,大概的意思是——連個凡人男友都搞不定,你是怎麼當狐狸精的?然後又命張瀟瀟去完全另一個任務,無論如何要探出成天樂的底細來,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花膘膘已經確定成天樂有修為在身,就是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是人間修士還是妖類、對待世間的妖類或其他修士是什麼態度?

  畢明俊和花膘膘彷彿是在隔空下一盤棋,成天樂這個人是棋盤,而張瀟瀟相當於過河的卒子。反正花膘膘也清楚,在畢明俊的眼中張瀟瀟的身份不是什麼秘密。

  張瀟瀟來找成天樂,使出了她最擅長的媚惑之術,卻沒有起到效果成天樂根本沒有被迷惑。但這一次試探至少證明了一件事,成天樂果然有門道,能在不動聲色間破了張瀟瀟的媚惑之術。

  花膘膘的性格,有時候像一個謹慎的佈局者有時候又像一個好奇的探險者,這便是他這位狐妖在人世間的複雜心態。他琢磨了成天樂這麼久,再不搞個明白的話,自己都有些和自己過不去了,於是又安排了第二步計劃,還是讓張瀟瀟去實行——逼成天樂主動出手!

  張瀟瀟並不知道花總的身份,所以讓她去做比較安全。而且另一方面花膘膘這等大妖忌憚的並不是成天樂本人,而是成天樂背後的身份來歷——但這又恰恰是他最感興趣的。

  成天樂沒有陪張瀟瀟去喝酒,臨走的時候,卻帶上了那台葉主任「不小心」留下的蘋果筆記回家之後打開包裝、接好電源和網線,留下自己用了,然後又舒舒服服洗了個澡。他沒有睡覺也沒必要睡覺,接著下樓去金雞湖邊漫步,仍然堅持著每天的修煉。

  張瀟瀟的出現意味著成天樂終於遇到了世上同樣有修為在身的人了,而且對他施展了媚惑法術,這使成天樂更加意識到修煉的重要。如果說以前的修煉只是對神奇世界和美好未來的嚮往那麼如今練功就有很迫切的現實意義。假如不是自己有點本事,今天不就讓張瀟瀟給拐跑了?美女他雖然喜歡,但也不願意是這種方式。

  閒話少敘。用功勤苦、工作認真的成天樂這天晚上又去赴宴了。地方是他自己選的夢湖美蛙飯店,點的都是最貴的菜、喝的也是飯店裡最高檔的酒,反正是葉主任請客。這頓飯吃的很開心,但成天樂沒有喝多,結賬後走出飯店時,他的酒差不多就已經醒了。反倒是酒量很不錯的葉主任有些步履闌珊,拍著成天樂的肩膀不停的說著稱兄道弟的話。

  這頓酒沒白喝,成天樂和葉主任根本就沒再提蘋果筆記本的事臨出門之前成天樂兜裡還多了兩張沃爾瑪的購物卡,每張額度五千元。這只是一點很不好意思的小意思,葉主任遞給成天樂的時候,自己的臉都紅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的關係。他解釋了好幾回大學是教育單位、日子過得比較清貧,而且財務方面的規定也比較死板希望成總不要嫌寒酸,假如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云云。

  成天樂上任一個月了,雖然本月交易部的業績沒有達到總公司的獎勵標準,他只有基本工資並沒有提成可拿,但已體會到做領導的好處了。

  吃完飯,成天樂又回到交易部上班,仍然是入境練功,元神外感天地間種種氣息,攝外景入內境滋養元氣運轉。他今日的定境很深沉,元氣運轉也格外順暢,閉上眼睛,元神所感應的世界也彷彿在輕微的震顫,那無形的呼應都化為了經絡中奔流的力量,暢快中還帶著一絲躁動。

  「耗子」突然在神識中開口道:「成天樂,這感覺不對,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練過功。……錯啦,法訣中不是這樣說的!」

  成天樂暫定元神,在腦海中問道:「我練的有什麼不對嗎?功法就是如此,而我今天特別用心、下的功夫最足,感覺也很好,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

  「耗子」卻固執的說道:「反正法訣中不是這麼說的,你自以為在勤修苦練,可是用意太重了!身不動氣定為抽、心不動神定為添,這是採取天地萬物精華之法,是下一步凝結玄丹的根基。而你行功之時偏離了本意,好像在著急辦什麼事一樣?火候完全不對啦!……成天樂,你到底在想什麼?失去了順其自然之心。」

  「耗子」雖不是一位高明的修行上師,但它也知道成天樂更不靠譜,所以就嚴格按照法訣所述來體會成天樂的修行。修煉的過程往往因人而異,有些境界「耗子」分辨不清也就無法多說,可一旦出現與法訣描述不符的地方,「耗子」就會提醒成天樂,生怕出了什麼意外的偏差。

  聽見「耗子」的話,成天樂也突然回過神來。今天練功的感覺確實與平常不同,心念太重太執著了,這不像是在修煉道法,反而像上學時臨近考試、跑到自習室突擊做功課一般。究其原因,還是那個張瀟瀟給他帶來的壓力,無形中使他修煉時的心態發生了變化,就像要趕緊練出什麼功夫去對付她似的。

  法訣修煉到這一步,最關鍵處就是「火候」二字,「耗子」提醒的非常及時。

  以元神外感萬物、元氣運轉經絡周天,也就是妖修所謂采天地精華之法,要自然而然。修煉火候有「文火」與「武火」講究,意不散是武火、念不起是文火。

  成天樂此刻用「武火」行功倒是對的,但他的用意卻太重了,隱約總在想著練功去對付張瀟瀟,那滋養的「文火」就等於滅了。想通了這一點,成天樂長嘆一聲道:「是啊,我自己糾結了,練功就是練功,我又不是為了張瀟瀟在練功。」

  「耗子」附和道:「想明白就好,你雖然能破她的法術,但還是差一點動了心神啊!我早就告訴你要離這樣的人遠點,現在知道教訓了吧?」

  成天樂收功靜坐了一會兒,才重新入境行功。到了元神外感的境界,修煉中就會有各種心魔外擾,這種心魔並不是指某種特定的東西,而是環境中可能打擾修煉的各種因素、以及伴隨境界變化產生的心態變化。就算是閉關不問人世,它都是難以避免的。

  假如成天樂真是一個心思很重、好糾結的人,就算「耗子」提醒了他、他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也不一定能立刻抽離,心意功夫可能就會出偏差,俗稱「走火」。這就是修煉中所遇到的第三重劫數「丹火劫」。成天樂已經把第二步法訣修煉到盡頭,但第三步法訣還沒有拿到,所以他和「耗子」都還不清楚「丹火劫」的說法,但成天樂已經隱約遇到了。

  好在成天樂的習慣就是不愛多琢磨,遇事從來不願意多想,今天的狀況算是很特殊的例外了。既然「耗子」這麼說了,他也就不想了,繼續像以往那樣練功,直到交易部下班前有員工敲門進來匯報一些工作。

  成天樂今天是正常時間下班的,不像昨天走的那麼晚。十一月的蘇州天還沒有亮,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看不到行人,就連車都沒有幾輛。他驅車離開玲瓏灣,駛過一家還亮著霓虹燈的夜店門前,向右一轉是僻靜的橫街。一拐進這條街,他就聽見被綠化帶擋住的街邊小巷裡傳來微弱的呼救聲。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好像被人摀住了口鼻,因此音調很怪也不真切,隱隱約約是——「不要……救命!」還伴隨著衣物的摩擦與撕扯聲、鞋底在地面上蹭來蹭去的噪音。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0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5、無師自通,隨手化神奇

  聲音發出的地方很偏僻,離大街也比較遠,如果換一個人是根本聽不清的。成天樂開車從主幹道拐彎進入一條很黑的街,當然會習慣性的減速,恰好聽見了。他聽見了也就等於「耗子」聽見了,「耗子」在腦海中叫道:「外面有情況,去看看啊?前面有石頭,你的車過不去,反正非停不可了!」

  「耗子」也感應的很清楚,前面的路上不知道被誰放了幾塊石頭,灰乎乎的顏色幾乎看不清。假如成天樂繼續往前開的話,石頭就會蹭到車的底盤上,他不停車也得停車。

  成天樂剎車熄火,開門下了車,黑色的奔馳恰巧就停在那幾塊石頭前面,也不知道他是想見義勇為去救人、還是想去搬開路上的石頭?就在這時,意外的狀況陡然發生!成天樂突然把打開的車門狠狠往回一關,又用力向外一開,手扶車門的身體閃了兩下,伴隨著兩聲慘叫——有兩個突然從綠化帶中躥出來的傢伙倒在了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呢?成天樂剛剛站定,手還沒有離開車門,旁邊的灌木叢中就蹦出來一個人,揮起一件傢伙直擊他的後背。與此同時,前面也有一個人跳出來,舞著一根棒子帶著風聲沖腦門就打。

  「耗子」剛才說「外面有情況」,指的不僅是小巷裡的呼救聲,也包括前面的石頭和綠化帶裡的人。

  成天樂是個好孩子,以前雖然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人也沒太大出息,但很少打架鬧事,他也不會打架,至於十八般武藝更是一般都不會,想抄傢伙的時候該抄什麼都不知道。若是以前遇到這種狀況。肯定是當場被打倒、連個反應都沒有。可如今的成總,已遠非當初的樂樂。一個人正在拖地時能轉身接住身後落下的盤子。他的反應得有多快?

  他雖然看不見身後的情況,卻早已清晰的感應到,那個人撲過來的時候,他只是微微往旁邊一閃身。歹徒手裡的傢伙就掄空了。成天樂能抓著什麼算什麼,閃開身子把車門狠狠往回一扣。沉重的車門邊緣正砸在襲擊者的胸腹間,襲擊者反而成了遇襲者,根本沒反應過來。

  胸腹一帶是格鬥中的空門。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被打中。會有一種內臟移位、全身都要抽筋的感覺。那人當時就口味白沫倒在了車上,後腦還在車門框上砸了一下當場暈了過去。

  狀況還沒完,前面那名歹徒也蹦出來了,手上的棒子正凌空打來。成天樂稍一偏頭就讓過去了,手掀車門又向前猛的一開。車門的上沿正頂在那人的腋下,只聽一聲輕響。他的肩膀脫臼了、手中的短棒哐當落地。整個車門正面砸在歹徒的軟肋上,下沿還把他的小腿迎面骨給磕傷了。那人慘叫一聲也是仰面倒地抽搐不起。

  整個過程不過是一眨眼,成天樂連想都來不及多想,純粹是根據反應的下意識動作。這段時間的修煉雖然不是在健身房拉器、材舉槓鈴,但不知不覺中他的爆發力變得很強,力氣也比以前大的多,更重要的是身體動作極為協調。

  甩車門打倒兩人,成天樂沒有停留在原地,隨即衝進了綠化帶,身形在冬青樹叢和香樟樹影中穿過,也是閃了兩閃、頓了兩頓,伴隨著兩聲慘叫,他就跳出數叢衝進了街邊的巷口。

  樹叢裡也有兩個傢伙,一個人已經站起來,在一棵香樟樹的陰影下;另一個人還在灌木叢後面貓著身子,右手拿著一根棍子。假如成天樂從樹叢中走過來,他蹲在那裡一棍子掃在腿上,當場就能把成天樂放倒,可惜他也沒撈著機會。成天樂就像早知道他在那裡,一腳邁過灌木叢,正踏在他的右小臂上。卡嚓一聲小臂骨折了,此人發出一聲慘叫。

  成天樂右腳踩人、左腳站穩,身子順勢向前一栽,腦袋一低躲開了樹下那人揮起的短棒,肩頭正撞在對方的心窩裡。這一下撞得很實,這個部位就算不用太大力氣,藉著體重前衝、肩膀頂一下也能讓人五臟六腑翻騰。那人「嗷」的一聲當場翻了白眼,被撞得靠在了樹上,手按胸口滑坐於地,也是半天爬不起來。

  四個人四根棒子,根本就沒攔住成天樂,這時巷口處又蹦出來兩個人,黑暗中閃著霜雪般的反光,那是他們手中的兩把西瓜刀。

  除了街邊慘叫之後的呻吟,夜色仍然很安靜,樹影婆娑連風聲都沒有。成天樂卻在腦海中聽見「耗子」興奮的大喊:「打倒他們!」

  看見刀光閃爍,他也不禁害怕了,但此時有一把刀已經劈到了!成天樂還能聽見「耗子」的聲音,就說明他的心神未亂。在這種淺入境的狀態下,他的心態之穩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一側身讓過刀鋒,伸手就抓住了刀背,順著刀勢往下狠狠的一摁,算是給那名歹徒加了一把勁。就聽撲哧一下,刀是砍出去了,而且加力順勢向下砍中了歹徒自己的大腿,又是一聲痛楚的慘叫,歹徒跪地靠在了牆根。

  另一名持刀的歹徒因為視線被阻擋,刀還沒揮起來呢。不可能人人都能在黑暗中感應的這麼清晰,他根本沒看清成天樂,也是被解決的最快的一個。成天樂衝進了巷子和他擦肩而過,揮手斬在了他的喉結上。那人沒有發出慘叫,只是手捂咽喉發出古怪的咯咯聲,仰面倒地、身體還在抽筋似的抖動。

  喉結上挨了一下,會引起氣管痙攣,嚴重的話可能窒息身亡。成天樂打的不重,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但也會引起短暫的缺氧、一時暈眩無力,嗓子眼就像被火鉗燙了似的。此時六名先後出手的歹徒已經全部被打倒,成天樂衝進了黑暗的巷子,遠處只有一個女人靠在牆上瑟瑟發抖。她穿著一件暗色的長風衣,低著頭雙手緊緊掩著衣襟,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成天樂有大約兩秒鐘的恍惚與停頓,危機過去了這才回過神來,在腦海中向著「耗子」暗叫道:「我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了!」

  「耗子」反問道:「真正的大神通法術,能移山填海,你不過是打倒了幾個小流氓,又有什麼好奇怪的?」話雖這麼說,但語氣中也很有得意之意,想來它也是第一次看見成天樂與人動手,場面是乾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確實是厲害的很啊!「耗子」並沒有見識過世上其他的修士或妖類出手,見到這個場景,自然是對成天樂信心大增、不禁感覺威風非常。

  成天樂根本沒學過怎麼打架,但早在「返觀內照」修煉中,他就對人的身體構造瞭解的異常透徹,肌肉筋骨包括內臟的細微反應都能感覺到,自然也就清楚什麼部位遭受怎樣的衝擊會有什麼反應?這是無師自通的。提前做出判斷、能有快人一步的反應、閃避開自己的要害、準確擊打在對方的要害上,提高自己的抗擊打能力、增強出手的攻擊力與爆發力,自古以來各種技擊之術,其原理無非如此。真正打架的時候不可能想著一招一式,做出的其實都是條件反射式的動作。

  幾個歹徒想在黑暗中對付成天樂,還有樹影的遮擋,自以為很隱蔽突然,豈不知在這種情況下就等於是上門送菜一般。他們自己也看不太清楚,然而成天樂卻不用看,就對他們藏身的地方以及身形動作感應的一清二楚,隨手就能做出反應。

  這些歹徒顯然是有備而來,假如成天樂沒有聽見呼救聲、也沒有發現石頭,會繼續開車,他的車底盤就會被石頭頂起來停下,下車查看時就會遭到突然襲擊。如果他聽見了呼救聲下車想管閒事,一進綠化帶也會中了埋伏。但成天樂卻是老老實實的靠邊停車,下車時就知道灌木叢裡有人,順勢打倒了所有的歹徒。他動手的時候來不及細想,事後又驚訝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厲害?卻把「耗子」高興的要命!

  「耗子」也相當於初入人世的精靈,它借助成天樂的神識感應與觀察著這個世界,心思其實很單純直接。它唯一害怕的就是暴露了法訣的秘密、動搖了成天樂修煉的信心,那麼它自己也不可能有成就之日。除此之外,它對世上的一切都是好奇的、膽子也大的很,而且沒什麼惹亂子的概念。

  成天樂邁步走進黑暗的小巷,一邊走一邊說道:「姑娘,不用害怕,歹徒已經被我打倒了,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身後和腦海中同時響起了聲音。只聽一名歹徒在樹叢中叫道:「快走——他不是人!」而「耗子」也在腦海裡叫道:「小心——她不是人!」

  歹徒說的當然是成天樂,他怎麼就不是人了?一個人在黑暗中遭遇突然襲擊,卻跟玩似的放倒六名手持刀棍的大漢,甚至連看都不用看,就像渾身上下都長了眼睛似的。這已經超出一般人的認知了,簡直是見到鬼了!隨著叫聲,六名歹徒不管受傷輕重,都紛紛連滾帶爬、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跑了,就連暈倒的歹徒也被同伴拍醒了逃走,連傢伙都顧不上揀。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1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6、拍案驚門,侃笑談鬼狐

  而「耗子」說的是前面那個女人,它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來不及想別的就衝口而出。「耗子」是通過成天樂的感應察覺到的,那麼成天樂自己當然也清楚,他突然停下腳步沉聲問道:「張瀟瀟,怎麼會是你?」

  那女人在黑暗中垂著頭,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臉,成天樂不可能看清她的樣子。但他走入巷子時也散開神識警惕著周圍的一切,自然就感應到了張瀟瀟身上獨特的氣息,在他所遇到過的人當中,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感覺,於是就開口叫了出來。

  這一開口,突然就有一種危險的感應。這似是一種沒有任何道理的直覺,成天樂向後一蹦雙手往胸前一合,就如福至心靈一般,揮手間竟似扯動了周圍萬物的氣息,經絡中元氣運轉外放而出,與這氣息互動呼應,身前的空氣都變得光影模糊,彷彿凝成了粘稠的流體。

  幸虧他有這種突如其來的直覺,那張瀟瀟被道破了身份,突然抬頭一扭臉,張口吐出一道白光—朗著成天樂劈面打來!白光打在成天樂前方模糊的光影屏障上,發出嗡的一聲鳴響,空氣中似乎有無數條暗淡的電蛇亂躥。

  成天樂雖然沒有被直接打中,卻隔空感覺到一股力量衝擊,把他的身形捲起向後飛了好幾步才落地。但張瀟瀟卻不是想和成天樂動手拚命,她的樣子很驚慌,那道白光吐出受到「法力」阻隔,她隨即張口吸回、轉身便跑,彷彿就是為了晃成天樂一下好逃走似的。

  成天樂受到的震撼更大!他剛才揮手運轉元氣與周圍萬物的氣息相呼應,竟然無意間凝聚成了一團空氣光影。這就像是腦海中的靈光一現,彷彿捕捉到了什麼?白光打來激散出一團亂影,也把他的視線給晃花了,但仍然能感應到張瀟瀟想跑。

  既然張瀟瀟要跑,他反倒不必怕了,趕緊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意識的順手向前一揮,那團光影化為一道無形的旋風、帶著難以形容的奇異力量,穿過巷子直追張瀟瀟而去。

  成天樂不會法術,因為他從來沒學過‧更確切的說是他不太會使用法力。能打倒那些歹徒,憑的是自身的判斷和反應驚人,而使出這一手,純粹是緊急情況下自然的動作。法術以修為為根基,成天樂的法力並不強,但外感萬物這一步的修煉境界,用的功夫卻很足、很精純。只要功夫根基到了‧有些手段其實是一點即透的,甚至是無師自通。否則山野中的禽獸成妖本無師承,又怎能施展種種法術呢?那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

  那光影旋風襲去,如果打中了張瀟瀟,連成天樂自己都不清楚會有什麼結果?張瀟瀟發出一聲驚呼,身形突然化作一道白光從巷子的另一端激射而出,留下一片東西撒落地面!外面穿的風衣、風衣裡貼身的襯衣、襯衣裡面的內衣,還有她的手機、錢包、鑰匙串等一堆零碎‧帶著各種聲音落地。

  「耗子」在腦海中焦急的大喊道:「快追,快追上她!」

  成天樂卻呆立當場一動不動,彷彿看見了有生以來最不可思議的事‧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連神識感應都有些不敢相信了!熟悉的世界瞬間有恍然崩潰之感——怎麼能發生這樣的事呢?

  他莫名發出的那一記攻擊,堪堪碰到了張瀟瀟背後的風衣,卻好似把這個人給打「沒」了!令他震驚的還不僅僅如此,張瀟瀟化為一道白光而去,成天樂的眼力超常,看見白光中包裹的不是人的身形,而是一隻似貓又似狗的東西,分明就是在動物園中見過的狐狸!不僅眼見如此,神識感應到的也是一隻狐狸身形。

  「耗子」還在腦海中大喊:「成天樂‧你傻啦?她已經跑了,還不追上去抓住,要不然麻煩就大了!……哎,現在追已經來不及了,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發現了你的手段‧該怎麼呢?」

  成天樂真的傻了,是被嚇傻的,並不是因為張瀟瀟有多麼可怕,而是發生的事情使他呆立當場。一個嬌滴滴的美女、大學裡的助教、標準的都市潮女,突然口吐白光發出那麼詭異的攻擊,然後竟變成一隻狐狸的形狀從眼前溜走,這是做夢呢還是醒著呢?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在花總面前形容張瀟瀟是狐狸精,《聊齋》啊!《聊齋》當小說看也就罷了,可沒想到自己會穿越進去了。

  「耗子」的呼喚使他回過神來,又在腦海中驚呼道:「看見沒有耗子,你看見沒有!她是不是狐狸精?」

  「耗子」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答道:「是的,她就是狐狸精。」

  成天樂仍在驚叫:「妖怪啊!我怎麼看見妖怪啦!這世上真有妖怪啊!……耗子,你告訴我,這是哪一出啊?我是不是在做夢?《西遊記》還是《白蛇傳》?」

  「耗子」終於不耐煩的喝到:「你叫什麼叫啊?不就是看見個妖怪嗎?多大點事!……你說的《西遊記》、《白蛇傳》,我都沒看過,但是妖精我見過——就是剛才跑掉的那個!……我就不明白了,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連我都見識了,還修煉了這麼久的法訣,這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嗎?」

  它說的也對啊,以成天樂的經歷,早應該想到這世上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存在。比如「耗子」就是石狸像之靈,它是遠比妖修更罕見的東西。成天樂已然修煉了法訣神通,又和「耗子」在一起混了這麼久,看到個把狐狸精實在不該如此驚訝的。

  可成天樂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已經習慣了「耗子」的存在,卻沒有多做聯想,也不清楚自己習練的是妖修之法。「耗子」雖然奇異,但終究只是無形的一道神念心印而已,就如常人所理解的某種幻覺。而張瀟瀟可是實實在在的「人」啊,有戶口有工作,以平常人的身份還和成天樂打過交道。今夜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成天樂也懵了。

  世人讀《聊齋》、言鬼狐,侃談說笑。有人還自稱要找荒墳破廟去讀書過夜,想見識見識妖媚狐狸精和美艷女鬼啥的,一副色膽包天滿不在乎的樣子。這大多只是葉公好龍之談,成天樂以前在宿舍看鬼片時也和同學開過這種玩笑。但假如在現實中突然遇見了,不嚇暈過去或者尿褲子才怪。成天樂今天的反應已經算很鎮定了,畢竟「藝」高人膽大嘛。

  「耗子」見他確實是被驚到了,又開始慢慢對他解釋——這世上確實有妖修,就是人們俗稱的妖怪。山野禽獸機緣巧合、開啟靈智感悟天地,也是可以修煉的,自古以來的民間傳說並非沒有影子。見到了就是見到啦,沒有必要太驚訝,以後在世上行走要多長個心眼、注意分辨。要想守住自己的秘密、修煉未成時不出意外,就要離這些妖怪遠點,他曾經提醒過成天樂不要接近張瀟瀟,就是這個原因。

  成天樂終於平靜下來,卻反問了一句:「耗子,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耗子」有些心虛的解釋道:「你連我都見怪不怪了,我以為你肯定知道呢!……至於那個張瀟瀟,我看出來她有問題,但也不知道她是狐狸精啊?我和你一樣的,剛剛才清楚。」

  成天樂一皺眉,接著追問道:「這麼說,你也是妖怪嘍?」

  假如「耗子」有形體的話,現在一定會把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矢口否認道:「不不不,我可不是妖怪!我怎麼能是妖怪呢?……我是天地造化靈機所孕育,因那道法訣之力引聚,受數百年來眾人對那石狸像的心願念力而成形,我是天地造化之靈啊!」

  成天樂:「成形?你分明沒有形啊?哦,我明白了!這世上有『妖』還有『靈』,她是妖怪你是精靈。」「耗子」又連忙糾正道:「不不不,我就是『靈』不是『精』草木之屬化形而出,那才叫精呢。但是對人們來說,那也是一種妖怪,只是它們自己去談區別罷了。」

  成天樂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說你是『靈』,不是『妖』或『精』?」

  「耗子」:「對啊,我不是妖精。」

  成天樂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難怪人們常說什麼妖怪精靈。」說話時彷彿眼前打開了一扇驚奇之門,他又問道,「那麼鬼呢?世上有沒有鬼?……耗子,你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我覺得你也挺像一個鬼。」

  「耗子」已經被問得詞窮了,只得說道:「我也沒見過鬼,你說有那就可能有吧。假如以後真見到了,可別像今天這麼發愣。……要你追你不追,把那狐狸精給放跑了,這下有麻煩了!」

  成天樂就像有問不完的問題,仍然皺著眉頭道:「是你提醒我不能輕易和這種人接觸、不要暴露自己的秘密嗎,為什麼還要我去追她?」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1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7、玄丹吞吐,蟾光入黃庭

  「耗子」簡直想嘆氣求饒了,不由自主又高聲叫道:「你啊還是傻啊?像她這種狐狸精在人間更不敢輕易暴露自己,說不定還害怕你會揭穿她的秘密,相安無事也就算啦。……但現在人家已經找上門了,發現你有修為在身,明顯不懷好意想來試探你,還安排了六個人對你動手。假如你沒有一身神通,今天不就栽在她手裡了?這時候你要麼永遠躲著她,要麼就得收服她。……她想威脅你,可是你的本事比她大,剛才她鬥法已敗,不是你的對手當場跑掉了。你還不趕緊解決了麻煩?至少不能讓她再搗亂、不要跟別人亂說!」

  這時天色已經朦朦亮,成天樂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巷口,地上還落著兩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他從震驚和疑惑中徹底恢復了正常的思維,開始琢磨剛才的事。張瀟瀟是個狐狸精,可能是出於試探的目的,或者以為成天樂發現了她的秘密、或者是為了報復成天樂,今天在這裡設陷阱埋伏來對付他。假如成天樂沒本事的話,後果是不堪設想,開門下車的那一瞬間恐怕就倒地不起了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能輕易放過她呢?

  但成天樂就是被嚇傻了,根本沒顧得上追。可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很瀟灑的一擊驚退了張瀟瀟,然後面無表情的回頭望了望巷子口,根本沒理會那小狐狸精逃往何方,很有一代高手風範啊!

  這位「高手」可不願意在「耗子」面前丟了面子,找了個借口反問道:「你懂什麼,怎知道她逃的地方再沒有埋伏?是你告訴我要謹慎行事,怎麼一遇到事情發生,就忘記了謹慎呢?」

  「耗子」愣了愣,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埋伏?你沒看她逃走的時候什麼東西都丟下了,連原形都暴露了!這裡可是蘇州城,又不是深山老林,她這樣只能溜回自己家•還想去哪打什麼埋伏?」

  成天樂走過去撿起了張瀟瀟落在地上的東西,看來她真是什麼都沒帶走,又問「耗子」道:「為什麼她連衣服和手機都不要了呢?咦,鑰匙也丟在這裡•看來這裡面一定有辦公室和宿舍的。嗯,這是錢包,連信用卡和身份證都在!」

  「耗子」猜測著解釋道:「她剛才對你吐出的那道白光,應該就是妖物修煉出來的玄丹,否則她也不可能化為人形。妖修若不會自己煉器,又沒有機緣得到法寶的話,就以玄丹為法寶。但玄丹是修為的根基•一旦被毀則前功盡棄,她連玄丹都吐出來了,那就是最後的手段了。能把你打倒最好,不能成功的話,她也不敢讓你傷了她的玄丹,只是為了掩護自己逃走。

  成天樂:「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可你答非所問,我是問她為什麼把東西留下?」

  「耗子」沒好氣的說道:「這些又不是她的妖身所化,逃命的時候哪還顧得上。你沒看剛才動手的那幾個傢伙•把刀和棒子也扔了嗎?」

  成天樂:「哦,原來人是變的,但衣服不是變的•那她為什麼不變出一身衣服來?」

  「耗子」以研究的口吻道:「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變,但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應該是能變的,不過是種障眼法而已。假如真的幻化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就等於時時刻刻在施展法術,累不累啊?一收法術就變成裸奔了,你們人都是要穿衣服的,你願意那樣啊?商場裡又不是買不到!」

  成天樂將張瀟瀟留下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轉身走回到街邊,連地上掉的兩把西瓜刀和四根棍子都拿走了。現代人多少有點常識,成天樂也知道這上面可能留著歹徒的指紋•不論想不想追究那些人,總之先留個證據說不定會有用。

  「耗子」又說道:「那狐狸精肯定逃回窩裡去了,她既然和鄭朗分了手,肯定住在學校的宿舍裡。她化為原形沒有別的地方跑,只能先回那裡,至少得換套衣服吧!她得罪了你又暴露了身份•可能會從此消失又換一個身份的,說不定以後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你應該現在就去找她。反正有鑰匙嘛,直接開她的門就行!」

  成天樂卻搖頭道:「哪有你這麼幹的?我就這麼去人家大學,往女教工宿舍裡面闖,告訴別人我來抓狐狸精?別狐狸精沒抓著,我被當成流氓抓走了!……再說天已經亮了,等我過去的時候,她可能已經上班了。要我到大學辦公室裡去抓狐狸精?說出來你信,可是別人能信嗎?」

  「耗子」畢竟只是石狸像之靈,初入間未久,而成天樂對世情可比「耗子」瞭解得多。「耗子」聽也有道理,發愁的問道:「那怎麼辦,假如她要是放棄這個身份跑掉了,以後就再難找了。」

  成天樂:「很容易跑嗎?假如想跑的是我,又會怎麼樣?」

  「耗子」:「那你就不能當交易部的總經理了,甚至現在這個身份都不能用了,隱姓埋名遠遠的躲起來。」

  成天樂:「你不是人,也沒有人的身份,不太清楚做到這一點是多不容易。她好不容易混進人間,有身份有戶口還有工作掩護,想跑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只要有可能的話,未嘗不可以談談。」

  「耗子」:「我們現在就去找她談嗎?」

  成天樂搖了搖頭道:「不,我自有辦法安排,找人約她出來。白天就算了,等夜裡再和她談。」

  說著話他已經開車上路了,車門有點變形,昨天他隨手揮了兩下用的力氣還真大。費了好大勁才把門關上,開車的時候還叮咣亂響。「耗子」又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啊,怎麼不回家?」

  成天樂:「當然是去修車了!」

  找到了飛騰公司定點的汽修廠,車門要做鈑金,漆也得補一下,當天沒法提回來。成天樂打車離開,手裡提著一個兜子,兜子裡裝著張瀟瀟的那些東西,又來到市區的一家大型沃爾瑪超市。他沒有進去,超市入口處外面有一家商舖,修手機等各種電子產品,旁邊還立著個牌子——「高價回收各種購物卡」。

  他兜裡有兩張額度五千的沃爾瑪購物卡,這位「成總」跑去和人討價還價半天,從九三折講到了九六點五折,以九千六百五十塊把購物卡給賣了,換成了現金。因為那奔馳車修起來很貴,成天樂自己先墊付了維修費,也不知道保險能不能賠、公司能不能報?暫時還需要弄點錢花。假如葉主任知道他這麼用購物卡,估計會哭笑不得。

  賣了購物卡直奔山塘街,這回「耗子」知道他要幹什麼了,興奮的說道:「我們要去取第三步法訣嗎,你準備好了嗎?」

  成天樂答道:「無論準沒準備好,今天總要試一試!」

  凌晨遇到了妖怪,對方張口吐出所修煉的玄丹,而成天樂也突然發現自己變得那麼厲害,還無意間使出了一手法術。他雖然使出來了,卻有些不明所以,想來種種玄妙-都應該在那第三步法訣中。這次來到山塘街沒有看什麼風景,直奔普濟橋頭的白公狸。

  這只白公狸,遊人平常是看不見的,因為街對面有一個雜貨鋪,在石狸像旁邊放了一大堆笤帚等雜物,平時用一張塑料布蓋著。成天樂剛把塑料布揭開,就聽店裡有一位大嬸喊道:「小伙子,別動我們家東西!」

  成天樂要入境行功,不想受什麼意外的打擾,把蓋在石狸像頭上那一大把木柄笤帚抱了起來,走進雜貨鋪道:「這些我都買了,給個批發價,算算多少錢?」

  那大嬸做生意的眼力真不錯,只是打眼一掃便說道:「一共十二把,十塊錢一把,一百二十塊錢,買這麼多算你便宜點,一百塊錢吧。老闆,你買這麼多笤帚幹什麼?」

  成天樂:「給單位買的,每個屋放一把,打掃衛生!……你幫我捆一下,我去看看那石狸像。」說完話給了大嬸一百塊,然後轉身去看白公狸,那大嬸便沒再理會他。

  成天樂將手摁在石狸的腦門上,凝神入境,以元神外感天地萬物。上次他也這麼做過,趁雜貨鋪收攤的時候來摸這白公狸,卻無功而返。而此時感覺卻不相同,他的功力的確有所增長,瞬間就覺得身前一前方流淌的山塘河、身後的雜貨鋪、雜貨鋪裡正在整理笤帚的大嬸、街上來來往往的遊客、吹過樹梢的微風、船兒在水中激起的浪花,一切一切都感應的那麼清晰,唯獨沒有了身前的白公狸。手明明還能摸得到,元神感應中它卻彷彿是沒了。

  怎麼形容呢,就像成天樂不久前施展出法術打中張瀟瀟背後的風衣,張瀟瀟這個人突然就「沒」了,衣服裡面的身體消失、所有雜物落地,她卻化為一道白光包裹著狐狸的身形遁去。這時成天樂閉著眼睛,卻分明「看」到白公狸在元神感應中消失,化為一道白光打入他的眉心。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2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8、歪打正著,全無用心機

  那道白光入體,從眉心到小腹,有一道熱流運轉不息,胸口也像有一團火焰在升騰。成天樂卻沒有出一滴汗,元氣在急速的運轉,元神彷彿也在恍動。這一道法訣不僅僅包含著神念心印,還包含著一股法力指引,數百年來竟然一直沒有消散,不知那留下法訣之人施展的是何種法術?成天樂的元神元氣,此刻竟然有抱結相合的徵兆,但只是瞬間的靈光一閃,然後這股法力便衝擊入形骸百脈之中,竟有一股膨脹爆發的感覺。

  雜貨鋪裡大嬸用一根尼龍繩把十二把笤帚捆好,抬頭剛想招呼成天樂,卻發現那小伙已經不見了。她追出門向兩邊看了看,山塘街上已不見成天樂的身影。她站在那裡百思不得其解,這客人可真夠怪的或者記性也太差了,付錢買好了東西,怎麼忘了拿就匆匆走了呢?

  成天樂卻是不得不走,取第二步法訣時他在石狸像前定定的站了一個多小時,取第三步法訣卻只是拍了一掌而已,而練成這一掌的功夫卻如此艱難。他也沒想到伴隨著法訣還有一股澎湃的法力衝擊入身體,立刻轉身便走,以所學的「動中守靜」之法來化解這法力的衝擊。只有這樣,他才能讓四處亂竄的法力漸漸融合在元氣之中,看上去走得是虎虎生風,其實成天樂本人一絲力氣都沒用,完全是借助這股力量的推動。

  假如換一個有修為的人,肯定是運功相抗企圖當場化解,但成天樂學的就是這套法訣,彷彿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感受這法力在體內運轉,彷彿是進入了垂簾逆聽、返觀內照之境;緊接著萬物氣息紛擾而來,種種欲念雜呈衝擊著身心;收攝心神而定,元神內守而外感萬物,元氣周天循環洗煉經絡。這便是他取得法訣以來的修煉過程,最終這股法力散入經絡之中仿化為了自身的元氣。

  這一幕彷彿是一種驗證或檢查只有修煉了前兩步法決的傳人,才能真正的得到第三步的法訣。否則就算有別人拿到了,也是得不到的。不按照法訣修煉的步驟去消融這股法力的衝擊,就算能夠運功化解那麼包含其中的法訣內容也等於被抹掉了。

  那位在石狸像中留下法訣的大妖心機很深,他這麼做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確保得到法訣的人、便是真正修煉這套法訣的人。

  成天樂在法力衝擊中跨步而行,竟然從山塘街一直步行到了金雞湖,省了二十塊的打車錢呢!他並沒有思考該往哪裡走,但很自然的就回到自己所住的公寓,連電梯都沒坐從樓梯一直走上了十二樓。到了門前,恰好將這股法力完全化入了元氣之中。

  一進屋,成天樂就趕緊拉過一把椅子,閉目端坐,開始習練「靜中感動」之法。因為此時那第三步法訣已經出現在元神之中,與第二步法訣修煉一層境界、便出現一層內容的情況不一樣,它是將所有的內容一次性呈現的,成天樂沉浸入一個奇異元神世界裡。

  第三步法訣的核心講的是凝結「玄丹」之法,告訴妖修如何將元神元氣相合,從而形成本命的法寶。以此為根基便可以施展種種法術。最重要的一點,凝結玄丹之後便可變化形體,並非憑空變化,而是在上一步練形術與練氣術的基礎上,比如變化為人形。

  法訣中還重點講解了兩道重要的「劫數」,修煉這第三步法訣一開始就要面對「丹火劫」,注意採取天地日月精華時的種種火候,心意功夫不能用錯。假如火候崇正,則元氣相抱元神,再修黃庭內景此刻又有一重「魔境劫」。歷魔境劫之後,方可凝結玄丹,那麼這第三步法訣也就修煉到盡頭了。

  法訣的內容非常複雜,三言兩語是根本無法說清的,成天樂入境守元神,才能接受如此繁複的內容。凌晨見到張瀟瀟時所發生的一系列難解之事這套法訣竟然都解釋清楚了,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彷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成天樂剛有疑問、便得到法訣有了解答,這可比「耗子」的解釋明白多了。

  「耗子」也得到了第三步修煉法訣,它本就是與神念心印相融合的無形之靈,因此接受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瞬間的。有人可能會奇怪,法訣出現在元神中是什麼感覺?就是印入在記憶裡,像很多往事突然被喚醒了一般。

  這第三步法訣的核心,講的是妖類如何修煉「玄丹」。妖修練形與人是不一樣的,世間禽獸形態各異,不可能有人為一蟲一鳥都創出專門的練形之法,所以這套妖修法訣是以一法總攝萬法,以人的經絡循行為參照去感應天地,最終凝結玄丹可以變化為人形。不論是什麼禽獸去修,最終走的都是這條路子。

  諸如道家說「金丹」,並不是說在體內真有那麼一粒玄丹,而是元神元氣相合自在之身心。但這些妖修只是化成了人形,並沒有真正的修成人身,不可能修煉出同樣的結果來,所以有另一種替代之法,便是將神氣精華凝結成一枚妖丹。

  這枚妖丹平時就散入形骸百脈之中,似無形無質與元神元氣一體,但可以召喚而出彷彿成形,包含著修為法力、可以當做法寶使用。山野禽獸並無師承門派,很難得到真正意義上適合它們使用的法器,那麼與身心一體的妖丹就是它們最倚重的法寶。

  得到法訣的「耗子」既興奮又失望還有點擔憂,因為它本身是無法按照這套法訣修煉成妖丹的,它是靈非妖、本無形。除非成天樂願意幫忙,「耗子」倒可以把自己練成類似於玄丹的靈體可以現形而出,樣子就像那座石狸活過來似的。

  「耗子」擔憂的是成天樂發覺不對,因為成天樂也是練不成此種玄丹的。他根本就沒什麼妖身變化,也用不著走這樣一條彎路,自古以來就從沒見過人間修士鬥法還口吐玄丹的,那只能是妖修!

  它正在這麼想著,成天樂果然開口問了:「耗子,我覺得這第三步法訣很奇怪啊!提到丹火劫,我前幾天就已經有體會。但是修成玄丹變化人形,這不在說妖怪嗎?我變化什麼人形啊!」

  「耗子」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這套法訣是以一法攝萬法,博大精深,講的是世間各種族類的修行,狐狸精可以練,人也可以練,你不是已經練成前兩步了嗎?你本來就是人,這多好啊,就不必那麼麻煩再變化人形了。」

  成天樂點了點頭:「那倒也是!但這凝結玄丹之法,我總覺得有點彆扭。」

  「耗子」趕緊又解釋道:「你既然無需變化人形,也就不必按照那種方法凝結玄丹,按法訣修煉元神元氣相合身心便是。……但那種法訣也並非無用,你可以幫我修煉啊。假如我練成類似的玄丹之體,以後你再和人打架,就可以把我放出來幫忙了,那感覺多威風啊!」

  成天樂一愣,隨即仔細回味起法訣中所說的內容,感覺「耗子」的話也很有道理。假如將這第三步法訣完全修成的話,他自己倒無所謂凝結玄丹變化人形。但可以把「耗子」凝練成類似玄丹一類的東西,「耗子」只是神念心印,需要他以元氣輔助才可以成功。真是那樣的話,上哪裡找這麼得心應手的屬下呢?簡直是太妙-了!

  想到這裡,成天樂很高興的點頭道:「耗子,只要你好好表現,我可以幫你修煉。到時候有什麼事,就可以召喚你出來幫忙啦,肯定能嚇人一跳!不過你也要注意、不能輕易暴露,否則別人會把我當妖怪的。」

  「耗子」大喜過望,沒想到成天樂對它毫無心眼,就這樣簡單的答應了對它而言至關重要的事情,不免又有些擔憂的說道:「你修煉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點,別一招不慎把我給煉化了,那我可就慘了!」

  成天樂反而安慰它道:「你不用擔心,我有數的,自然會小心謹慎!把你給煉化了,我有事找誰商量、找誰幫忙啊?法訣中說了,要先過丹火劫再過魔境劫,等我有把握了才動手,你千萬別著急。

  —今天先辦好眼前的事再說,還得對付那隻小狐狸精呢。」

  成天樂不是妖修,他是人;而「耗子」也不是妖修,誰也搞不清它是什麼東西,實際上它最接近鬼修。世間有陰物附於泥塑木胎等神像之上,借助世人的香火願力修行;也有妖物潛伏,以神識附於種種神壇偶像之上修行,這些都近似於鬼修之法。而「耗子」的情況更特殊,它是依附於成天樂這個活生生的人間修士神識中修煉,而成天樂又完全不受它的控制。

  當成天樂坐在椅子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元神元氣所受的衝擊終於平定。他今天拿到的可不是簡單的法訣,相當於有施法者的「道種」指引。若是別的妖修得到,簡直是世間莫大的機緣,但對成天樂而言卻可有可無,倒是讓「耗子」有機會佔個大便宜。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3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79、敲山震狐,夜會俏佳人

  此時的成天樂,相比凌晨時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心中已有數則更不怕那個張瀟瀟了。成天樂給花總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剛響立刻就被接通了,花總的聲音有些驚訝:「成總,您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成天樂帶著歉意說道:「花總啊,真不好意思,我有一件事想麻煩您幫忙!」

  花總的語氣有些驚疑不定:「什麼事,您說、您說!」

  成天樂:「您和我說話,這麼客氣幹嘛?就是上次說的那件事,您說如果我想約張瀟瀟出來,您可以幫忙安排。我現在想約她出來吃頓宵夜,至於費用嘛,讓她說個數我自己付。」

  花總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鐘,這才追問道:「你想約張瀟瀟?你也知道前幾天出了那檔子事,要不,我再給你介紹個好姑娘?……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盯著一個不放呢?」

  成天樂是真心把花總當做幫忙的朋友,又解釋道:「不,我就找張瀟瀟,她前天到交易部來找過我,我和她之間有些事要談。」

  花總:「哦,是這樣啊!既然你們已經搭上線了,那我就把她的手機號給你,你直接給『她打電話好了。」

  成天樂苦笑道:「花總,她的手機就落在我這裡了,我正打算找機會還給她呢。」

  花總在電話那邊又沉吟了片刻,終於鬼鬼祟祟的笑道:「原來你和她之間有故事啊,那老哥我就不多過問了。你想要我幫你約她出來,什麼時間地點呢?」

  成天樂:「我怕她白天沒空,就約到明天凌晨一點。」

  花總微微一怔,隨即又笑道:「成總可真浪漫,正是春宵時刻啊!地點呢?我知道不少好地方,要不要給你推薦一處先安排好,算是老哥請客吧。」

  成天樂:「謝謝,可是不用了地方我早就想好了。知道我們外匯交易部旁邊有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嗎?從側門出去就是。就約在那裡,我請她吃頓宵夜。」

  花總又愣住了,有些不解的問道:「去那裡和美人兒約會?檔次是不是有點低、環境是不是有點差啊?老弟千萬別捨不得花錢,可以都讓老哥來安排我請客嘛!」

  成天樂搖頭道:「檔次?那餐廳和我們交易部是配套的,我就是那個檔次的人啊!……再說了,約她去那裡是圖個方便,別的地方我怕她不敢去。花總,就拜託你安排一下,我欠你的這個人情,以後一定找機會還!」

  花膘膘已經知道凌晨發生的事情了此刻正驚疑不定呢,成天樂突然打來電話,反而把他嚇了一跳。根據張瀟瀟反饋回來的消息,大概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成天樂確實是人間的修士,而且修為深不可測!目前的問題就是,此人行走世間好像並不太愛管閒事,還不清楚他對妖修的態度如何?這是花總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既然張瀟瀟已經暴露身份得罪了成天樂因此他也很想知道成天樂把張瀟瀟約過去,會怎麼「處理」?

  成天樂是標標準准的修行菜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練的是妖修法訣怎會變成「深不可測的一代高人」呢?是因為他今天凌晨的表現實在太威風了!想探一個人的底細,至少要看出他在什麼情況下盡了全力?可是成天樂的動作太快、太利索,完全就是輕描淡寫。對付六個歹徒也就罷了,最後張瀟瀟偷襲他的那一下,成天樂很隨意的一揮手就從容化解,彷彿對這種情況見得多了、早就見怪不怪。

  既然他這麼大本事,又為何會放任張瀟瀟逃走,連一步都沒追呢,就那麼很瀟灑的轉身離去?花膘膘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只有一種情況就是成天樂根本沒把小狐狸精放在眼裡,就像隨手揮走一隻蒼蠅,接著去辦自己的事,等有空再回頭處理一下,於是打電話讓花總去約張瀟瀟。

  這樣的電話也透露著無聲的威嚴,成天樂懶得去找張瀟瀟只是通過人間的方式,讓心裡有數的張瀟瀟自己去認罰。這往往是那些深藏不露的高手做事的習慣。

  花膘膘還在疑惑一件事,成天樂是不是也發現自己的身份了,懷疑他和張瀟瀟的事情有關,借這個電話來敲打他?總之這個電話一來,張瀟瀟就算不想去、不敢去,今天夜裡也不得不去見成天樂了。

  成天樂可不清楚這些,但他對張瀟瀟能來也有很大把握。獲得第三步法訣之後,也瞭解到很多法術手段。那張瀟瀟最擅長的應該是迷惑心神之術,但顯然對他無用。凌晨的遭遇,張瀟瀟連玄丹都吐出來了,化成原身逃走,這已經是妖修最後的保命手段了,說明這隻小狐狸精在他面前確實沒有太大的本事。

  這也說明妖修之艱難啊,若無師門傳承,獨自感悟的話每進一步都是莫大的機緣,需要漫長的歲月積累。每一名孤獨的妖修都是在從頭感悟修行之道,因此只要有可能,它們都願意化為人形來到人間,不僅能享受大好紅塵,而且還有機會學習種種文明傳承。

  說實話,妖修之法到凝結玄丹這一步,花膘膘掌握的也遠沒有成天樂這麼系統完善,他知道只是自己修煉經歷所印證的那些。花膘膘指點張瀟瀟,並不是要把張瀟瀟培養成打手,在人世間很多事不可能都通過暴力去解決。像張瀟瀟這等狐媚女子,最重要的用處就是媚術,真要動手打架的話也根本用不著她。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隻小狐狸精也很「可憐」,雖然從妖修的境界上來看,她已經凝結玄丹成功,比成天樂要高明,但最擅長的媚惑之術對成天樂無效之後,再動手的話居然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吐出玄丹逃命,居然連件像樣的法寶都沒有。

  張瀟瀟混入人間有這樣的身份,肯定不願意輕易放棄,只要有一線可能的話,她還是會盡量談一談的,前提是成天樂不會殺她。成天樂知道她是狐狸精,而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大學裡的助教張瀟瀟,成天樂也不可能輕易犯殺人罪的,約她去,倒是很可能有別的企圖。

  蘇州城中現在有兩個地方,成天樂是最不願意有人搗亂惹事的,他自己也當然不會,一是夢湖美蛙飯店,二是外匯交易部。所以他約張瀟瀟到交易部旁邊的餐廳裡吃宵夜,也算是一種不會當場動手的暗示了。

  交易部旁邊的那家餐廳,原先在夜間是不營業的,但自從交易部開業之後,它也就改了營業時間,增加了一名值班的廚師和兩名服務員。商人做生意,主要就看是否有利可圖。交易部對員工的福利,會在上班前管一頓宵夜、下班後管一頓早餐,這兩頓飯都在那家餐廳解決。有些員工乾脆就不吃晚飯了,等到工作前來吃免費的宵夜。

  餐廳在夜間主要供應的是簡餐與套餐還有各種飲品,花樣不多但是方便乾淨。老闆是個四川人,名叫艾頌揚,身材很高很結實,但人卻長的白白淨淨,說話是個大嗓門,打招呼的時候很是熱情。

  他在交易部開業後不僅改了餐廳的營業時間,而且自己也開戶來炒外匯,但投入的數目不大只是偶爾玩兩手。

  餐廳在夜間不僅提供交易部員工的兩頓工作餐,有客戶也會過來坐坐,吃點宵夜或喝點東西,互相之間聊聊天、談談外匯行情。附近居民夜裡想吃東西的話也會過來,所以大部分時間顧客雖然看似不多,但生意還過得去。這家餐廳最重要的主顧當然還是成天樂,每個月需要成天樂先簽字,財務才能開一張支票和艾老闆結賬。

  這天夜裡,交易部挺「熱鬧」的,雖然看上去還是靜悄悄的,但客戶來的明顯比以往多。大概是行情震盪比較大吧,很多人都來看盤了,花總也來了。

  花總還特意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和成天樂打了聲招呼。他表現的很自然,笑容也很是曖昧,彷彿兩人之間有什麼秘密心照不宣,站在桌旁小聲道:「成總啊,我都安排好了,張瀟瀟夜裡會過來陪你喝酒。在這裡見面確實很方便的,等下了班再去別的地方嘛,還不耽誤工作,成總考慮的很周到啊!……這個你先拿著,畢竟是會美女嘛,別手頭不方便,就算老哥先借給你的。」

  花膘膘說著話,把一個白色的信封悄悄的放在桌上,目測一下輪廓和厚度,裡面應該是兩萬現金。成天樂趕緊推辭道:「花總,您這算怎麼回事?我又不是沒錢,約人吃飯就是吃飯,幹嘛要拿您的?」

  花總卻拍著他的肩膀勸道:「成總,你就先揣著吧,算是老哥借你的還不行嗎?就是怕你吃完飯還有什麼事情,手頭寬裕點也好!……再說了,你我之間用得著這麼客氣嗎?上次叫人給你送張請柬,你還給辦事的人一部蘋果手機,這叫我怎麼好意思?」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3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80、丹火成劫,難持之以恆

  成天樂苦笑道:「不是我客氣,而是您太客氣了!……好吧我先留著,等辦完事再說。」

  他並沒打算無緣無故要花總這筆錢,但現在也不想多說,花總出去之後,便把這個信封鎖進了辦公室的鐵櫃裡,打算等辦完事再還他。成天樂的修煉正到了「火候崇正」的階段,需要面對丹火劫的考驗,法訣中有提示,此時周圍的各種事情都能干擾到修煉中微妙-的心態與意抽填以及文武火候的口訣都有,就看能否做到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講究,就是不能輕易被日常的事情打斷修煉,否則這丹火劫的考驗永遠沒完,就好似不是這裡偏了一點,就是那裡差了一點,總也突破不了更高的境界。這還算是輕的,嚴重時還可能前功盡棄。

  俗人總有各種俗務所擾,持之以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修煉不是那麼容易成天樂當然要按照法訣的提示去做,儘管在這樣一個夜裡,他還是入境練功,元神外感萬物之時,元氣循行周天運轉,彷彿能牽動萬物形成一種呼應的力量。這力量還很微弱,但畢竟已經出現了。

  講「火候」,其實很玄妙。成天樂在等張瀟瀟,換做一般人恐怕無心去練什麼功。成天樂也知道自己在練功的時候不該多想,意散便是武火失、念起便是文火失。可他仍然忍不住關注餐廳那邊的動靜,以入境狀態下獨特的神識感應張瀟瀟有沒有來?其實他不這麼做,張瀟瀟來了也一樣能發現,但他還是這樣做了,這便是火候尚未崇正的標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丹火劫既是一種考驗,自然就有它的過程,成天樂的火候畢竟還差點。張瀟瀟是提前半個小時來的,大約十二點半就到了•很安靜的走到餐廳的角落裡坐下。而成天樂也收功起身,離開辦公室從側門走進了餐廳,手裡還拎著一個大塑料兜。

  餐廳老闆艾頌揚今天居然也在,正在櫃檯後面不知道和服務員小聲說著什麼。一見到成天樂•他趕緊繞出來打招呼道:「哎呀,成總,親自來吃宵夜了?需要點什麼呀,我馬上做!」

  成天樂被他逗笑了:「飯不親自吃,還能怎麼吃啊?來幾盤點心,你看著辦吧,再開一瓶紅酒•要你們這兒最貴的!……我約了人,已經在那邊坐著了。」他指了指角落裡的張瀟瀟,話說的很大方。但這家餐廳最貴的紅酒也不過三百四十塊一瓶,本就不是什麼高檔消費場所,也難怪花總會說這裡的檔次差了點。

  艾頌揚微微一怔,隨即壓低聲音笑道:「佳人有約啊?我剛才還納悶呢,哪來這麼漂亮的姑娘,大半夜跑這裡等人•原來是在等成總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安排好的。

  這家餐廳沒有包間,但沿兩面牆有半隔斷的雅座•是很適合談話聊天的地方。張瀟瀟就坐在牆角最偏僻的雅座裡,她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媚態,彷彿也失去了血色顯得有些蒼白,柔媚的雙眼中似有波光閃爍,抿著嘴坐在那裡好似受到了什麼驚嚇的樣子。這美人兒此時有些楚楚可憐更有些楚楚動人,假如不明狀況的話,一眼看到就難免會生出憐惜之意。

  成天樂卻面無表情的在她對面坐下了,將手中那個塑料兜放在了桌子的一側,就那麼看著她也不說話。他的眼神並不犀利,彷彿是在思考•但在外人看來,更像在癡癡的欣賞。艾老闆親自送上了三盤點心和一瓶紅酒,在兩人面前放好高腳玻璃杯,並沒有多管閒事幫著倒酒,只是向成天樂悄悄擠了擠眼睛便離開了。

  艾老闆還真會辦事,又悄悄吩咐服務員在相鄰的兩個雅座桌子上都放了一些雜物•讓別的客人不能選在這裡坐,給成總和美女約會創造了一個盡量無人打擾的好環境。

  成天樂拿起桌上的酒,給自己先倒了半杯又給張瀟瀟倒了半杯,這才開口說道:「你的東西還給你,要不要先檢查一下,看看少了什麼?」

  他一說話,就見張瀟瀟雙肩一顫,彷彿被嚇著了似的。她低著頭不敢抬眼,弱弱的答道:「是我有眼無珠開罪了高人。您要我來、我不敢不來!不知道您怎樣才能饒了我、又想怎麼懲罰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聽您的吩咐。」

  「耗子」在成天樂的腦海中大喊道:「讓我來,讓我來對付她!」難得有「收服」一位妖修的機會,「耗子」非常興奮它也想借成天樂之口說話,好好收拾收拾這個小狐狸精。

  成天樂卻在腦海中答道:「著什麼急?待會兒再讓你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然後又摸出一張東西放到桌面上道:「張瀟瀟,有些話我就不必直接說出口了,你也清楚我發現了什麼。既然你說是來領罰的,那麼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把這筆錢給賠了!」

  成天樂有時候做出的事情,假如讓一個「聰明人」比如花總來猜,恐怕想破頭也想不到。——他遞給張瀟瀟的,竟然是早上修車的單據!在他看來,自己的車門壞了是因為張瀟瀟安排的埋伏,那這筆錢就得找她報銷。難為花總還特意給了他兩萬現金,卻想不到到成天樂根本沒打算給張瀟瀟什麼「出場費」,反而會向她要錢!

  張瀟瀟也很驚訝,終於抬起頭問道:「前輩,就是這麼一件事嗎?」

  成天樂搖了搖頭道:「首先,請不要叫我前輩,還是叫我成總,我不是你的前輩。

  其次,這只是第一件事,然後我們再說其餘的。我是個講道理的人,該你賠的就得你賠,假如你連修車錢都不賠,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張瀟瀟有些目瞪口呆,她只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搶著在她身上花錢的,卻從來沒遇到過有什麼男人半夜約她出來喝酒,卻和她要錢!但她也很乖巧的趕緊點頭道:「好的,我應該賠,我一定賠!但是今天沒帶這麼多錢出門,明天再給您送來,可以嗎?」

  成天樂很滿意的點頭道:「行,你這幾天送來就行!其實我也知道你沒帶那麼多錢,你的錢包和信用卡都在我這兒呢。修車的時候本來想刷你的卡,可惜我不知道密碼。」

  聽見這話,張瀟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成天樂既然答應讓她這幾天再來送錢,言下之意就是今天夜裡會放她離開。想到這裡,她端起酒杯道:「成總,我敬您一杯!您還有什麼要求,都儘管說出吧!」

  「耗子」也聽出點門道來了,在腦海中不滿的叫喊道:「成天樂,你也不嚇唬嚇唬她!這麼一說,她不就知道你不會殺她了?」

  成天樂在腦海中回道:「你知道什麼?我能在這個餐廳裡殺人嗎!你的腦袋也太簡單了,有些事情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你別著急也別插話,我一邊和她說話一邊聽你嗦,怪煩人的。」然後又對張瀟瀟說道:「你來之前一定害怕我會把你怎樣,不可能沒有準備吧?既然要有誠意,你就先告訴我,來之前都是怎麼安排的,實話實說不要隱瞞。」

  張瀟瀟又低下了頭答道:「我和辦公室的同事們還有葉主任他們都打過招呼,說是今天晚上你約我有事。」

  已經不需再多解釋什麼,就算成天樂除掉了這隻狐狸精,做的是乾乾淨淨不被人發現,但是人們已經知道她是被成天樂約出去的。警察可不會聽成天樂別的解釋,肯定會重點調查他的,甚至會帶到局子裡當成犯罪嫌疑人進行各種盤問,說不定還會逼供呢。假如碰巧在成天樂那裡還搜出了張瀟瀟的什麼東西,他的麻煩就大了!

  成天樂點了點頭,又問道:「現在談正經事,今天早上,你為什麼要那麼做?請你原原本本的解釋清楚!」

  張瀟瀟終於說出了一套來之前早就準備的好的話,是花總命人暗中交代的,其中大部分是實話,只有這樣才真實可信、才能讓成天樂這樣的「高人」不起別的疑心。她的聲音很柔很動聽,旁邊的人是不清的,卻恰恰能讓對面的成天樂聽清楚——

  「前輩,不,成總!您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像我這樣的小小妖修,修為平平福緣淺薄,處境是很可憐的。好不容易化為人形來到人間,歷盡千辛萬苦才能立足,還要時刻小心翼翼不能暴露自己。我是狐妖,因煉形之故生的很美,因此總有不懷好意的男人想佔我的便宜、打我的主意。還好我總算有天賦的魅惑神通,才可以勉強自保,否則早就不知道淪落於何種境地?我施展魅惑之術,絕大多數情況下並無惡意,只是遇到威脅時本能的自保反應……」

  聽到這裡,成天樂突然愣愣的插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就像……就像黃鼠狼放屁?」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4 AM

第一部:如是我名 081、如是我名,雲何住其心

  張瀟瀟居然被他得臉紅了,頭低得更深道:「您想這麼形容倒是也可以,魅惑之術就是我的天賦神通,我借它自保、也借它在人間立足、更借它修煉。否則的話,在這險惡人間,我這樣的狐妖簡直是寸步難行。」

  成天樂哼了一聲道:「別把自己的那麼可憐,若寸步難行,別人還怎麼活?在人間已經混得很不錯了,一個女孩子,藝術院校還能留校當助教,我聽葉主任過,留校的事情他還關照過,是拋媚眼搞定的?若是僅僅如此,倒也沒什麼好多的,這就是的本事。

  但鄭朗的事,實在怪不到我頭,只因為自己有另一面,並不是因為是狐妖。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做的那些事,令我都很驚訝。……我只是很奇怪,是為了什麼?一度很有些想不通!難道那也是狐妖的天性嗎?若僅僅是為了自保,我可不信。」

  張瀟瀟弱聲答道:「您是我曾出現在各種聲色場合、陪各式各樣的男人嗎?如果那樣是為了修煉,成總信不信?」

  成天樂:「別管我信不信,接著。」

  張瀟瀟:「成總是前輩高人,修煉方面的事情自然比我清楚得多,但您未必瞭解一隻狐妖的修行。以元神外感天地、滋養元氣流轉、改變生機壽元,很多妖類一生都在如此修煉,否則哪有那麼漫長的歲月去感悟天機大道?男人慾念旺盛之時,也是生機勃發之時,我只是藉機採取生氣、以助修行。」

  成天樂聞言難免有各種各樣的聯想,不僅想到了男女歡愛之事,還有很多民間傳,不禁沉聲問道:「吸人陽氣?」

  張瀟瀟趕緊解釋道:「不,成總您誤會了!不是您想的那樣,並無穢亂之行、亦無傷人之舉。那些男人都是貪圖自己送門來的•縱慾之心本就是在激發生機元氣,而我借此洗煉形骸,就算我不是妖修,他們真做了那樣的事也是一樣的結果。而我用魅惑之術•使他們自以為纏綿、得人間極樂享受,而我也得以助益修行,各取所需而已。……那天我去您的辦公室,就是想解釋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樣。那些事我和鄭朗解釋不清楚,也不可能告訴他,但是與成總您是可以分享秘密的,可惜當時您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

  也許是習慣成自然•張瀟瀟話時情不自禁緩緩抬起頭來,還伸了一下額前披散的秀髮,的臉蛋不知何時多了兩抹嫣紅之色,用柔媚的眼神看著成天樂,那神情語氣都令人怦然心動,空氣中散發著一種魅惑的氣息。

  看來她沒錯,這已經是一種自然的本能了。成天樂一時不察,忽然又有了呼吸緊張的感覺•隨即運轉元氣安定心神,板著臉一拍桌子道:「好個各取所需!總算有一句話沒錯——那些男人確實是自己找門的。這些私事我本也懶得去管,但話就話•別在這裡又對我來這手,我不吃這套!」

  張瀟瀟有些委屈的又低下頭道:「我並無惡意,此時怎會對您有惡意呢?這也是一種解釋,難道您感覺有什麼不舒服嗎?」

  成天樂怔了怔,想明白張瀟瀟的意思之後,又有些想笑。這狐狸精的對,作為一個男人他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很是飄飄然!只是他正在修煉之中,不想被擾動心神,而且元神也很清醒,所以才會開口警告。

  假如換一個人•難道更喜歡張瀟瀟冷冰冰的話嗎?

  想到這裡,成天樂沉吟著問道:「的魅惑之術倒是挺有意思,能和我講解一下法訣嗎?」

  在成天樂所得到的法訣中,並沒有狐妖的魅惑之術,所以他也挺感興趣的。他身為外匯交易部的總經理,經常在和員工談話時趁機從側面瞭解業務•現在以一名「前輩高人」的身份「審問」一個狐狸精,他忍不住又問起對方的修煉了。

  張瀟瀟可絲毫沒有懷疑成天樂是想從她這裡偷學什麼,這聽起來更像是一種考問。她心中甚至還有一絲期盼,難道這位高人還有心指點她幾句嗎,這可是莫大的福緣!趕緊老老實實的答道:「起來也簡單,只是一種外緣折射所化心像、能以之惑人。您行功之時,也一定體會過萬物生動,那對於他人而言,我也是天地萬物之一。外緣可以內擾,心有之好,便化之心像惑之,如水到渠成。我也不能憑空惑人,只是天賦擅長此道。」

  狐狸的話稍有點玄奧,但「見多識廣」的成天樂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不僅暗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有各的門道!這狐妖魅惑之術本身並不高深,但卻提醒成天樂換一個角度看天地萬物。成天樂在修煉中以元神外感形形色色的的氣息,但對於其他人來,他也是天地中形形色色的氣息之一,而且具備用神識去擾動特定對象的能力,這不就是很多法術的原理嗎?

  狐狸精的美色就是一種外緣,以此為引去擾動人的心神,便是媚術。但她有一種天生的魅惑氣息,並在修煉中越來越精純。假如成天樂也施展類似的手段,他可沒有那種天生的狐媚氣息,是不會有張瀟瀟這種效果的,而成了使人精神恍惚的一種攻擊,這在他所學的法決中也是有的。

  其原理無非是改變環境的影響,映射入人的心神。假如修煉到高深境界,可以製造種種幻像,可不僅僅是勾引幾個男人那麼簡單,簡直就是傳中的神仙手段了。人們都是根據自己的五官感受從而做出各種反應,假如能改變一個人的五官所見的世界,那這個人就會在此基礎做出種種行為。

  想明白了這些,成天樂又追問道:「早那六個人,也是用魅惑之術操控的嗎?」

  張瀟瀟搖頭道:「不,是我花錢雇的!我修為淺薄,不可能以魅惑之術做到那麼多,只是讓他們更願意聽我的話、願意接這筆生意而已。但設埋伏襲擊,對他們而言只是收錢的生意,我沒有那麼大本事,用魅惑之術控制那麼多事。」

  這回輪到成天樂苦笑了,語氣有些高深的道:「無論多高明的魅惑之術,也不能隨意操控那樣的事情。就算有法力能夠改變環境的影響,那也要人們願意去做。心神中有破綻,才會受迷惑而被驅使。」

  這番話既是一種指點,也是成天樂自己的感悟。就算用魅惑幻術改變了人們所見到的世界,人們也只會依自己的去做出反應。張瀟瀟如今修為有限,只是以狐媚動人心神而已,但就算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完全用魅惑之術隨心所欲的操縱他人的行為,前提是他人願意做那樣的事情才行。

  成天樂想明白這個道理了出來,同時也打定主意,有機會則不會放過那六個歹徒。如果他們僅僅是因為張瀟瀟的魅惑而襲擊他,倒也不值得去追究計較了,但實際他們本身就願意收錢去傷害素不相識的成天樂,這是他不能原諒的,各人的賬要分別算清楚。

  在交易部的一間客戶室裡,花膘膘正在看行情,他的樣子非常投入,目不轉睛的盯著盤面彷彿忘了身外的世界。但如果湊近了仔細觀察的話,又會發現他好像根本不在看盤,眼神彷彿穿過了電腦屏幕不知望向何方。

  成天樂與張瀟瀟的談話,一般人是聽不清的,就算坐在相鄰的雅座也不行。但花膘膘可不是一般人,成天樂坐在總經理辦公室尚能察覺張瀟瀟已經進了餐廳,他這只在人間修煉了百年的大妖坐在客戶交易室裡,也能把張瀟瀟和成天樂的談話聽得是清清楚楚。到了攏音之法,但他現在還不太會施展。實際他在和張瀟瀟話時,沒有使用任何擾動環境的法術,看起來反倒是一副坦蕩無所謂的樣子。

  這天夜裡,不僅是花膘膘坐在電腦前面出神,飛騰投資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畢明俊也在「加班」。他坐在辦公室裡對著電腦屏幕若有所思,但目光又好像穿過屏幕望著很遠的地方。打開了好幾個文件窗口,都,其中有一份文檔被放到了最大,在姓名那一欄赫然是「成於樂」三個字。

  這是向蘇州工業園區勞動人事部門和銀行報備的檔,涉及到各種保險福利以及工資發放,都是員工自己按格式填好,然後由公司經辦人員匯總發給園區主管部門。這種東西誰會寫錯呢?成天樂當然把自己的名字寫「對」了。公司經手的人沒有發現,但本不會管這些事的董事長畢明俊此刻卻特意在看這份文件。

  他手邊還放著一份合同,已經翻到了最後的附頁,正是成天樂的身份證複印件。只聽畢明俊喃喃自語道:「不用任何神通法術,卻讓所有人連是誰都不清楚。有意思有意思,原來叫成於樂!」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5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2、心魔之誓,動念即已種成

  成天樂並不清楚,此刻有兩位大妖都在以不同的手段窺測與琢磨自己,他仍坐在餐廳裡「夜審」小狐狸精。

  張瀟瀟小心翼翼的捧起酒瓶給成天樂斟酒,一邊說道:「多謝指點,我敬您一杯!我這可憐的小小妖修,難得受到高人點化,在世間修煉也極為艱難。所以有很多事情尚且懵懂,難免會做錯很多,希望您能夠原諒、更希望您能多多指教。」

  她倒挺能順桿爬的,成天樂又冷笑一聲道:「修煉的事情你不懂也算了,但你在人間好歹也是個大學裡的老師,平時還為人師表,是狐妖也好不是狐妖也罷,做人的道理不可能不知道吧?說到現在還是裝可憐,你有什麼可憐可裝的?其實我今天想搞清楚的只有一件事,你為什麼要害我?別說早上你是出於好意,!我要是沒兩下子被你給害了,你不會認為還是自己可憐吧?」

  張瀟瀟又是一哆嗦,雙手捧著酒杯沒敢喝,低頭看著杯子裡的酒答:「晚輩剛才只是解釋自己的處境,並沒有開脫自己罪責的意思。我在人間很害怕被人識破身份,也不想被人揭穿隱秘。我和鄭朗之間的事您已經瞭解,誰對誰錯也不必再多言。但查出這件事情的人是您,是您揭穿了我的隱私,我承認也有報復之心,同時也害怕您是否已經識破我的身份?

  那天去您的辦公室,我對您施展了魅惑之術。既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勸阻,假如成功的話,我想問出您究竟清楚了我的多少事情?結果您修為高深,無視我的手段。我當時說的也是實話,希望對前輩解釋清楚。可是前輩又不聽我的解釋。讓我心神驚懼,所以才一時糊塗出此下策。今天來。我把這一切都交代清楚,請求前輩的原諒和指點,同時也願意接受前輩的責罰。」

  成天樂看著眼前的小狐妖。在民間貶稱為狐狸精或褒稱為狐仙。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處置她,想了半天突然一笑,他何必費這種心思呢,讓願意逞能的傢伙去逞能吧,於是在腦海中召喚道:「耗子,交給你啦!」

  張瀟瀟正不安的看著成天樂,她還是第一次面對面接觸到這等前輩高人,人間種種捉妖師的傳言使她很害怕,但是至少有一點。成天樂已經表態不會殺她、今晚還會放她離開,就是不知道會要她去做什麼事了?害怕的同時也有一絲期待,她覺得這是難得的機緣,說不定以後能得到成天樂在修煉上的指點。

  但這種事情是不好主動開口的,只能是以後的所作所為讓成天樂滿意才行。張瀟瀟甚至還有一種想法,假如能夠得到成天樂的幫助,或許可以擺脫那陌生大妖的暗中控制。她也不清楚暗中挾制她的那位大妖和眼前這位高人誰更厲害,只是心中閃過這種念頭,但這話現在還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就在這時,忽見成天樂一笑,。笑得張瀟瀟心裡直發毛,就聽這位高人突然開口道:「小狐妖,明明告訴你不要叫我前輩,你剛才怎麼又叫了?連這種話都記不住!還想讓我怎麼原諒你?」

  這已經是「耗子」在說話了,張瀟瀟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道:「請成總原諒,我這只是發自內心的尊敬而已。要是您不喜歡,我以後一定注意!」

  「耗子」:「當然應該注意啦!你不希望被人識破身份,我也不喜歡受打擾,在紅塵中圖個清靜方便,倒不是不願意讓你叫前輩,而是要你長點記性。不管你是何方妖孽,既然化為人形到了人間,都要學會好好做人。」它這番話說的倒是有模有樣,成天樂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就由著「耗子」繼續發揮了。

  張瀟瀟趕忙端著酒杯道:「晚輩謹記成總的吩咐!」這小狐狸精也真有意思,不再稱呼成天樂為前輩,卻仍然自稱晚輩,倒是很能迎合「耗子」剛才話中的語氣。

  「耗子」又說道:「剛才說敬我酒,你怎麼捧著杯子半天沒喝啊?趕緊把酒喝了,再給我倒上。」

  張瀟瀟趕緊把酒給喝了,又拿起酒瓶給成天樂斟酒。「耗子」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嗯……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說話好不好用?」

  張瀟瀟規規矩矩的答道:「成總開口吩咐,晚輩自當遵從。」

  「耗子」:「哦?如此說來,你以後是要聽我的吩咐嘍?」

  張瀟瀟:「是的,還希望成總您能多指點。」

  「耗子」四平八穩的說道:「我自有指點你的本事,但你憑什麼讓我這麼做?就是因為你得罪了我嗎?今天你是來接受責罰的,而不是做了什麼事讓我來報答你的,先把這種妄想收起,否則對你的修行不利!……小狐妖,怎麼能讓我相信你說的話呢,誰知道你會不會口是心非?現在不是我的對手跑來裝可憐,卻暗中懷恨在心,以後有機會就出爾反爾,還想來害我?」

  張瀟瀟把身子往後縮了縮,顫聲答道:「您千萬不要懷疑,晚輩絕對不敢,!而且以您的手段也自有辦法對付我,難道不是嗎?」

  「耗子」有些得意的答道:「那是當然!今天的賬就先記上,看你以後的表現,我再決定如何懲罰。現在我要你發三個誓:第一、以後不得對我心生歹念;第二、不得隨意與人提及我的隱秘;第三、假如我有什麼事需要你幫忙,你得盡力幫忙。」

  張瀟瀟很痛快的點頭道:「沒問題,我發誓。」

  「耗子」又說道:「你答應的還真痛快,但凡人的誓言常不可信,更何況你這只剛剛謀害過我的狐妖呢?你聽清楚了,我要你發的是心魔之誓,一旦違反的話,對你的修行可是大大不利啊。」

  張瀟瀟愣住了,不解的問道:「什麼是心魔之誓?」

  「耗子」也很納悶的反問道:「小狐妖,你已凝結妖丹化為人形,在修煉中應該已經歷魔境劫的考驗,連心魔之誓都不懂嗎?」

  張瀟瀟的神色是既疑惑又佩服,小心翼翼的問道:「晚輩真不知道啊!什麼又是魔境劫?請前輩指點!」

  這不是傻子在問二百五嗎?「耗子」沒想到會是這個狀況,它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得硬著頭皮解釋道:「心意所聚引元氣運轉,至黃庭與元神相合,定境中會有種種幻像,或如墮夢中、或如臨深淵、或不可自拔、或驚怖不已。若為其所擾,則修行難進;若沉迷其中,則是世人常說的入魔。這就是魔境劫,難道你沒有經歷過嗎?」

  張瀟瀟恍然大悟,如小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道:「前輩所言極是,晚輩修煉中真的經歷過。那時我還只是山中野狐,心思單純的很,採取天地精華之時,眼前卻見幻像叢生,不知為何而現,實在是凶險,足足三年時間方才度過,現在想起來還很後怕呢!原來這叫魔境劫,若不是前輩指點,我還一直不知呢,。」

  「耗子」有點無語啊,就是讓對方發個誓,結果卻變成指點修煉了。話已開口,它只得繼續說道:「所謂心魔,並非有一種鑽入你心中的邪魔,要麼是外物所擾,要麼是內生心像,凡定境中能動心神者,皆為心魔。你或知道緣由、或不明所以,無論你願與不願,它自會出現。所謂心魔之誓,其實也是一種法術……」

  「耗子」根本沒修煉過什麼心魔之誓,它只是在背法訣中的內容而已,而這部法訣它也是今天剛剛得到的。就連那所謂魔境劫,雖然談的頭頭是道,可它和成天樂並沒有真正經歷過,反而是面前的張瀟瀟聽得是深有感觸。話說到這裡,「耗子」卻突然住口,語氣一轉道:「這心魔之誓,以後再說吧。我還要考驗考驗你,如果你連今天的諾言都不能遵守,也不值得讓我多做什麼,直接剷除你便是。」

  如果它不改口,成天樂也打算把「耗子」摁回去了,因為再不住口,就成教對方法術了。讓對方發心魔之誓,自己好歹也得過了魔境劫,能夠掌握運用心魔之法啊?否則就算告訴張瀟瀟其中的講究,張瀟瀟學會了,卻沒有照做,他和「耗子」也是不清楚的。

  其實心魔之誓本身就是一種心魔,在元神定境當中,將一種意念印入心神,平時根本不會想起,但若有違背,則會成為一種很難控制的雜念。比如今天成天樂入境行功之時,明知道不應該用意過重,卻還是忍不住特意關注餐廳的情況——看張瀟瀟有沒有來?

  這當然是對修煉的一種干擾,不是不可以克服,化解之法有很多種。最有效的是根本不動念、完全超脫於此事之外,或者洞徹其中的一切因由、已無需再起念。但這對於張瀟瀟來說,是很難做到的。

  「耗子」剛剛從法訣上瞭解到修士立誓還有這麼一種講究,就忍不住想賣弄一下。等說到最後才意識到,除非對方自覺自願,否則它和成天樂還沒有本事讓人立什麼心魔之誓呢。就算張瀟瀟自願如此,但若教她那麼做,也就意味著當場傳法了。

  **(未完待續)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6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3、活寶妖孽,與眾生無分別

  「耗子」讓張瀟瀟發「心魔之誓」,張瀟瀟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甚至連「魔境劫」都沒聽說過,。然後「耗子」又對她講解魔境劫,告訴她心魔之誓其實是一種法術,說到最關鍵的地方,卻突然收住改口了。

  在交易部的客戶室裡,一直處於出神狀態的花膘膘眉心一動,露出幾分懊喪之色。魔境劫是怎麼回事他當然知道,但「心魔之誓」這種法術他也沒學過,非常感興趣。以他的修為境界,如果「耗子」把功法和口訣都講清楚了,估計他就能立刻領悟。可惜人家偏偏不說了,花膘膘是乾著急也沒辦法。

  花膘膘已經打定主意,會暗中吩咐張瀟瀟就按照成天樂的要求去做。只有這樣,才能夠通過張瀟瀟獲得他想知道的東西。他甚至在暗暗驚喜啊,看樣子這個成天樂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想順手收服張瀟瀟這隻小狐妖,看來還有指點修行之意。而他只要謹慎處置,不讓張瀟瀟違背成天樂的意思,便等於在發掘一座送上門來的、活的寶藏。這個成天樂,簡直堪稱活寶啊!

  ……

  成天樂和張瀟瀟坐在餐廳裡最隱蔽的角落,桌上放著三盤點心、兩個高腳玻璃杯和一瓶這家餐廳最貴的紅酒,乍看上去很像男女幽會啊。但是後半夜的時間不幹點別的卻在這裡聊天,又不像情侶幽會,總之透著幾分古怪,。

  他們的位置是不引人注意的。卻偏偏有人注意到了。大約凌晨兩點左右,鄭朗進了餐廳,正打算吃點東西再從側門去交易部,扭頭卻一眼就看見了張瀟瀟和成天樂坐在幽靜的角落裡品紅酒。他的神色有點古怪,但什麼話都沒說也沒有再吃東西。徑直走進了交易部。

  「耳聰目明」的成天樂當然察覺到了這一幕,心中暗道鄭朗恐怕有誤會。眼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他把「耗子」摁了回去不讓它再開口,抬頭沖張瀟瀟道:「今天說的話,請你都記好。現在你可以走了。把東西也拿走。不論你是不是狐妖。但你叫張瀟瀟,就看你怎麼去做人了。」

  張瀟瀟還沒有忘記來意,起身之前用誠惶誠恐的看著成天樂道:「成總,晚輩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向您請教嗎?」

  成天樂一擺手:「你說吧,早點說完我還要去工作。」

  張瀟瀟:「像您這樣的高人世間罕遇,您是怎麼看待像我這樣的狐妖出現在人間?假如這世上還有其他的妖類也出現在您的身邊,您會怎麼對待它們?」這句話是花膘膘想問的,暗中吩咐張瀟瀟一定要當面請教。卻也是成天樂正在思考的問題。

  他這位「前輩高人」還是早上才知道傳說中的妖怪居然真的存在,然後又拿到了第三步法訣,瞭解的這些妖修為何會出現在人間?這一整天有意無意間總在想這個問題,面前的小狐狸精倒是給了他一種答案。

  成天樂沉吟著答道:「我有我的修行、你有你的修行,假如相安無事,我懶得管你。你前幾天跑到交易部來過夜,我問過你什麼嗎?出了鄭朗的事情,我也只是解決學校和交易部的麻煩而已。假如你不來找我,會有今天這回事嗎?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最後這一句「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顯得是高深莫測。其實是因為成天樂本人也沒太想明白,只能這麼裝模作樣的回答了。張瀟瀟拎著塑料兜子走了,客戶室裡的花膘膘鬆了一口氣,卻似又增添了另一種憂慮,顯得有些患得患失,。

  成天樂對世間妖孽的態度,從他對張瀟瀟說話的語氣來看,應該是——「與眾生無分別」。這是神通廣大的當世高人才會有的心態,因為他們早已看破紅塵中的無數存在了。僅憑這番談話,偷聽的花膘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成天樂是早上剛知道世上有妖怪的,這算是一個很絕妙的誤會。

  成天樂起身走回交易部的時候,對櫃檯裡的服務員說了一聲:「把賬記上,月底一起結。」這就是當領導的好處啊,成天樂請張瀟瀟吃宵夜,其實花的是交易部的錢。只是他這個總經理官還不夠大,也只能在這家餐廳簽單了。

  老闆艾頌揚還特意小聲提醒道:「成總,你就這麼讓美女一個人走了?大半夜的,你也不開車送送,一點都不擔心嗎?」

  成天樂答道:「我不擔心她,倒有點擔心別人。」

  ……

  成天樂回到交易部,逕直穿過休息廳,敲響了鄭朗所在那間客戶室的房門。只聽鄭朗悶聲悶氣的說道:「誰啊?進來吧。」

  成天樂推門而入,開門見山道:「鄭朗,剛才張瀟瀟來找過我,你也看見了。」

  鄭朗說話時也不看成天樂,只是望著電腦屏幕上的外匯行情陰著臉道:「我和她已經分手了,她再做任何事都與我無關,成總不必和我解釋什麼!」

  成天樂進門前還有一點心虛,彷彿做賊被人抓住似的,畢竟他是和鄭朗的前女友大半夜的在一起喝紅酒,還被鄭朗撞見了,這很容易引人誤會。就算鄭朗和張瀟瀟已經分手,但他真的當著鄭朗的面泡張瀟瀟的話,未免也太不講究了,所以才想進來解釋幾句。但鄭朗這麼說話,一向脾氣很好的成天樂不知為何有一股邪火突然冒了上來,莫名有種想把鄭朗揪起來暴揍一頓的衝動。

  也不知道這股火是從哪兒來的,成天樂盡量克制著低聲喝道:「不是我要和你解釋什麼,而是你應該對我說聲感謝和抱歉,!這點禮貌都不懂嗎?因為管你的閒事,張瀟瀟查出是我給你送的那張請柬。她是來找我麻煩的,好不容易才打發掉!……你不用這麼陰著臉和我說話,是你的事給我惹了麻煩,不是我沒事來找你麻煩。張瀟瀟自有她的錯,但你也有你的毛病,看來我也有我的毛病吧!」說完話轉身摔門而走,不再理會鄭朗有什麼反應。

  回到辦公室坐下,「耗子」在腦海中提醒道:「成天樂,你剛才的火氣很大啊?我差點擔心你會把鄭朗給揍了,還把客戶室的電腦給砸了,怪嚇人的!」

  成天樂仍然怒意未消道:「你又不是人,嚇人也嚇不著你!……放心吧,我能壓得住火,不會真的在這裡動手打客戶,不然還談什麼修行?」

  「耗子」:「你揍不揍他我才無所謂呢,但你要注意控制好情緒躁動。別忘了你正在歷丹火劫,會有各種事情影響心境,你剛才完全不像平時的脾氣,這也是丹火閃爍的一種徵兆,要多加注意。」

  成天樂想了想突然又笑了:「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發火,在傳銷團伙裡就罵過人。人要是沒點火氣,那就不是人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

  客戶室裡的鄭朗被成天樂罵得有點懵了,看盤時失去了往日的專注,那花花綠綠的曲線和數字在眼前模糊亂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根本沒有操作的心思。接下來的幾天,鄭朗每次來到交易部,成天樂根本沒搭理過他,他自己也覺得很無趣。再坐在那裡看盤的時候總覺得環境不對勁、定不下心來,好像這裡的員工都在私下嘲笑他似的。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他一直以炒匯高手自居,一坐在盤面前心神就彷彿完全融入了行情與數字的變化中,可現在卻找不著感覺了。又過了幾天,他終於受不了了,這個外匯交易部是呆不下去了,於是轉賬走人。

  ……

  成總經理罵走了一名客戶,照說這應該是影響業績的行為,。可是鄭朗這件事,已經在交易部員工中傳開了——學校的人找上門,成總不知道怎麼就給擺平了;然後張瀟瀟還和成總夜會喝酒,成總三言兩語罵走了鄭朗。這反而樹立了他在交易部員工中的威信,顯得他這位領導非常有手段和個人魅力。

  而成天樂本人最近潛心修煉,並沒有聽時強的建議利用這個平台去廣結社會資源,他也沒那個時間和精力。反倒是「耗子」很熱衷於交易部的日常工作,經常把員工召集到一起講話、搞學習培訓。它還組織了幾次員工活動,氣氛非常好,大家的工作熱情也越來越高。

  走了一個鄭朗,來開戶交易的新客戶更多,而且以前的老客戶來的也更勤了。也許是成天樂走運吧,在他上任的第二個月,交易部的業績就超過了公司規定的提成獎勵標準,從上到下大家都有獎金拿了。到了第三個月,業績竟然又有增長,員工們大老遠見到他的時候,都會笑呵呵的叫一聲成總。

  「耗子」是最高興的,雖然成天樂得的獎金也不歸它花,但它就是開心,覺得很有成就感。

  成天樂是十月一號正式上任,第三個月就是十二月,已經到了年終。這裡的員工,除了公司指派的財務和副總以及畢然之外,都是和成天樂一樣新招的,大家都只有短短三個月的工作時間,理論上試用期都沒過呢,本也沒指望什麼年終獎。

  但年底成天樂把財務叫來一算賬,不禁暗暗感嘆,開這麼一個外匯交易部可真賺錢啊!公司賺了多少錢且不說,僅僅是交易部這兩個月的超額業績提成,除了已經按月發給員工的獎金,結餘的年終獎總額居然還有二十萬!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8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4、看盡紅塵,何等氣度風範

  這筆獎金該怎麼分配?成天樂沒什麼經驗,。那位副總有幾次暗示他拿出一個方案來,成天樂卻裝作沒聽懂,也懶得操心,都交給「耗子」去辦了。「耗子」則更省事,它也沒什麼私心,直接召集員工公開討論。錢不多只有二十萬,交易部加總經理在內總共十八個人,這筆錢該怎麼分?

  結果大家還真討論出一個方案來,其中總經理成天樂一個人拿了百分之四十,也就是八萬塊錢。

  也許有人會覺得成天樂拿得太多了,但像這樣的交易部,換一個領導的話,拿百分之六十以上都不會嫌多。分配年終獎就是總經理的個人權限,員工該拿的業績提成每個月都已經發了,年終只是額外的獎勵,就看成天樂怎麼去平衡,大部分單位的實際情況便是如此。

  成天樂自己沒操心,讓員工討論出結果,所以他拿得也是心安理得,甚至也不必去多想。總之過年前發了一筆小財,將借吳老闆的那兩萬塊錢也還了,。

  說到吳老闆,成天樂近來也見過他好幾次,每次都是在夢湖美蛙飯店。搞員工活動總得聚餐吧,地點就選在夢湖美蛙飯店;平時偶爾請人或者被人請,成天樂也總愛去那裡。飯店裡所有員工都看出來了,吳燕青本人也看出來了,成天樂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照顧生意。

  吳燕青已經得到花膘膘暗中的提醒。獲悉成天樂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在他看來,成天樂一定早已察覺了自己的身份,心中非常忌憚甚至很焦慮,本不願看見成天樂再到飯店來。可是日子久了,成天樂對他的態度並無任何異常。根本看不出把他當成了什麼妖怪,就是把他當成曾經打工的飯店老闆、幫助過他的人。這讓吳燕青一度更加疑惑與驚懼。但漸漸的也就不再多想了,甚至對成天樂很是感激。

  也許常人很難理解吳燕青為何會心懷感激?成天樂這樣的「高人」,明明已經發現了吳燕青的身份。卻很自然替他保守秘密。甚至私下裡也不點破,仍然對他這麼客氣與尊敬,讓吳燕青很有些感動甚至是受寵若驚啊——這是何等之風範氣度?

  後來吳燕青也品出滋味來了,不必想太多,就把成天樂當做曾經的飯店打雜、現在的交易部總經理相處,反倒最輕鬆自在。他哪裡知道,其實成天樂根本就沒發現他是個妖怪,連懷疑都沒懷疑過!說實話,若論修為。成天樂尚在丹火劫中,離凝煉妖丹還差得遠呢。

  總之,成天樂在「收服」張瀟瀟之後的兩個多月,他的世界突然變得清靜了。花膘膘沒有再做任何小動作來試探他;畢明俊知道了他的名字,卻不知為何根本沒有提這茬。但成天樂的內心世界並不寧靜,他在飯店的那段時間經歷「身受劫」,身體變得非常敏感;而如今這段時間經歷「丹火劫」,敏感的卻是情緒。

  有時候成天樂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成了一個特別情緒化的人?一點小事都能勾起他的各種感慨,或喜或怒、或悲或憂。古人有詩云「感時花濺淚」。成天樂現在終於能體會到是什麼意思了。

  有人讀瓊瑤小說,經常能看見類似這樣的句子——「太美了,美得讓人心碎,!」成天樂以前一直有點讀不懂,怎麼能寫出這樣的莫名其妙的話,大概是在抄杜甫的詩吧?他如今卻也有了這種情緒化的體驗。

  萬事萬物,彷彿都能觸動他敏感的心靈,而他要時刻注意定住心神、去化解情緒中的種種渲染。世界變得很生動,但又過於生動了!成天樂只有盡量少出門,也不去招惹任何事端,這種修煉中的風險是無聲無息看不見的。

  把錢還給吳老闆的那天上午,他卻來了興致,沒有回家而是想出門轉轉,對「耗子」說道:「我們就在觀前街走走,這裡人多,你注意瞅著點,看看哪裡藏著妖怪?」

  自從成天樂發現張瀟瀟是狐妖之後,一直有種強烈的好奇心在衝擊他的心神,甚至看見什麼人樣子有點特別,都會不用自主在心裡想——這會不會是妖怪呢?可惜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分辨妖怪。世上每個人散發出的氣息都有其獨特的一面,究竟哪些是妖類的特徵,成天樂並沒有總結出什麼規律來,因為他也只見過一個張瀟瀟。

  這種疑神疑鬼的態度對心境很不利,可是成天樂克服不了,於是乾脆少出門。更可笑的是,他剛剛還和一位妖修吳燕青見過面,愣是瞪眼沒認出來。

  觀前街來來往往全是人,一個妖怪都沒有,世間哪有那麼多妖修出門就能碰上?但成天樂卻總在心裡嘀咕,看見個漂亮姑娘就忍不住多瞄幾眼,心中暗道:「她是不是狐狸精啊?」看來看去卻不得要領,「耗子」同樣也沒什麼發現。

  逛了半天,「耗子」終於忍不住問道:「成天樂,你是來找妖怪的、還是來看美女的?……平時你為了避免心緒躁動,不都是盡量不出門嗎?今天終於憋不住啦?」

  成天樂笑了笑道:「不是憋不住了,而是剛才把欠吳老闆的債還了之後,我突然想通了。這好奇之心不能去、總是干擾修行,並不是我在胡思亂想,而是世間確實有妖怪啊!我修煉了法訣,也瞭解到世上的神奇,如果不能印證的話,這心思總是放不下的,還不如出來找找,。」

  「耗子」嘆了口氣道:「看來不找出個把妖精來,你的心神確實不能完全安定。……要不然把張瀟瀟給叫來,找個沒人的地方,讓她變化原形再讓你看一眼?」

  成天樂卻搖頭道:「那不是一回事,張瀟瀟是主動暴露的,不是我憑本事發現的。」

  在觀前街看了半天人,終究也看不出什麼子丑寅卯來,成天樂一跺腳道:「走,我們去動物園!」

  「耗子」納悶的問道:「去動物園幹嘛?」

  成天樂自作聰明道:「妖修是禽獸出身,我們在大街上找不到妖怪,就去動物園看看禽獸,說不定能有什麼收穫嘛。」

  「耗子」又嘆氣道:「老大,成總!你也不動腦子想想,真是修行有成的妖類,還能被人關在籠子裡現眼嗎?」

  成天樂卻說道:「多見識一下總沒有壞處吧?也許妖修的氣息還帶著所出身禽獸的痕跡,我以前在這方面可沒下過什麼功夫。早怎麼就沒想到去動物園呢?如此看來,我還真挺笨的!比如去看看狐狸,再對比一下張瀟瀟的生機特徵,弄不好會發現什麼線索呢。」

  「耗子」無可奈何的說道:「你想去就去吧,反正我也得跟你走。」

  蘇州以園林著稱於世,就連動物園也頗有園林風貌,它在城東內河口的一個孤島上,園內古樹參天,各個動物展區的設計也是按照園林風格。但是外地遊客幾乎不會到這裡來,當地人平時來的也比較少,因為蘇州城內可逛的風景名勝實在太多了。

  假如不是心裡惦記著找妖怪,估計成天樂在蘇州住好幾年恐怕也想不起來逛動物園,這裡平時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玩的地方。此刻的成天樂竟也有幾分童真的心態,就像剛睜開眼睛重新打量這個世界,。

  成天樂做事很乾脆,來到動物園向工作人員打聽了一下,然後直奔養狐狸的籠子。一月的天氣,中午陽光正暖,他看見了幾隻懶洋洋曬著太陽打瞌睡的狐狸,毛茸茸的尾巴上還粘著土屑和碎草末,看起來髒兮兮的樣子,怎麼也沒法和妖媚迷人的張瀟瀟聯想到一起。

  但成天樂的目的是來搞「科研」的,他在籠子前面閉上眼睛,以神識感應這幾隻狐狸特有的生命律動氣息,確實有所發現。它們有共同的特徵,而每隻狐狸也有自己的獨特之處,就如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

  有些生機律動的特徵,他好像在張瀟瀟身上也能察覺,但區別也相當大。怎麼形容呢?動物園的一隻狐狸和他見過的張瀟瀟之間的差異,要遠遠大於張瀟瀟和世上其他人之間的差異。僅憑這些,他是發現不了狐妖的,卻總感覺有一絲玄妙的東西沒有抓住,也許是修為還不夠吧。

  在狐狸籠子前站了半天,成天樂終於嘆了口氣道:「狐狸和狐狸精,區別大得很啊!跑到動物園來研究狐狸,好像也不是什麼正確的辦法?」

  「耗子」幫他一起分析道:「你的辦法可能有道理,但你的修為確實不夠啊。與那些能化為人形的妖修相比,你甚至還沒有達到凝結妖丹的境界。禽獸成妖已超脫族類,當然有很大的不同,如果還和以前一樣,又談什麼修行呢?況且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斂藏氣息之法,你不是也練過嗎?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的!」

  成天樂點了點頭道:「有道理,非常有道理,能明白這些也是一種收穫呀。今天既然來了也不能浪費機會,在別的地方感受不到這麼多種飛禽走獸的氣息,索性就逛一逛,好好體會一下,以後說不定會有用。」說著話他離開狐狸籠子,開始逛起動物園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7:49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5、物傷其類,怎堪柔眼溫憐

  蘇州動物園佔地約有三十畝,分為好幾片展示區,想在一個下午的時間把每一種動物都看清楚不太容易,。但成天樂和其他的遊客不一樣,他根本沒有挨個籠子去看,就是以行走中習練動功之法,從各條路上晃悠悠的走過,宛如平日在金雞湖畔散步時一般。與此同時,他卻在清晰感應著各種禽獸的生命律動特徵,只是去分辨並不特意去追究,如此才能保持元神的清明與安寧。

  就這麼走了一個多小時,成天樂卻突然停下腳步,扭頭去看隔著玻璃窗的一個水池,。他感應到一股陰森與焦灼的氣息擾動了元神,心中莫名升起一種戰慄的情緒,他看見的動物也挺嚇人的,是一隻海碗粗的大蟒蛇。若是平時,隔著玻璃窗,看見一條明知道不會傷到自己的蟒蛇,成天樂也不會如此驚懼,但此刻他的情緒很敏感,而且這條蟒蛇無形中散發的氣息也特別強烈。

  這條大蟒盤在水池邊,看不清有多長,淡褐色的身體上分佈深褐色微微發紅的雲形斑紋。乍看上去挺嚇人,但仔細看又會覺得這些斑紋非常漂亮,彷彿是大自然的藝術傑作。它微微揚起腦袋,看著外面的行人,竟然有類似人一樣的眼神。

  蛇的氣息本是陰森的,而這條蟒蛇的氣息讓成天樂的感應特別強烈,所以剛才無意中被嚇了一跳。當他定睛仔細觀察這條大蟒時。不禁又產生了另一種情緒共鳴。他覺得這蟒蛇微微帶著水藍色的眼波很清澈,望著遠方竟似也包含著一絲溫柔,感覺並不是那麼兇惡可怕,只是有些莫名的哀傷。

  這種莫名的哀傷情緒,剛才在看其它動物時。成天樂就不時有所感應。也許是這些動物不願被囚禁在籠子裡,也許是成天自己覺得關在籠子裡的動物很可憐。又勾起了他最近特別情緒化的感慨。但在看到這條蟒蛇時,這種感應最為清晰。

  「耗子」詫異的問道:「一條大蛇而已,怎麼剛才把你嚇了一跳?以你的本事。還用得著怕它嗎?」

  成天樂答道:「這不是用得著用不著的問題。只是天生的自然反應。這條蛇的氣息特別強,所以我的反應也特別強。你當然不用怕啦,蛇咬人又不咬你!……耗子,你看出它是妖怪了嗎?」

  「耗子」笑道:「開什麼玩笑?只不過是生機特別旺盛、情緒強烈的一條蟒蛇而已。真要是妖怪,還會被關在這裡?反正我是沒看出什麼其它的門道。」

  正在說話間,那條蟒蛇彷彿也有所感應,把頭一低埋進了盤起的身子裡,避開了成天樂的眼神不再與之對視。「耗子」又喊道:「成大師啊,你看、你看,。你把它給嚇著了!……像它這種山野禽獸,哪受得了你的神識壓力?」

  成天樂平時一直都很小心,以元神外感天地之時,都斂藏神識不去觸動外界的氣息。但剛才仔細觀察這條大蟒時,他還是不自覺的以神識去擾動了,以便將各種變化分辨的更清晰,他自然也不怕在這條蟒蛇面前暴露自己有修為在身。禽獸也有天生的直覺,而且很多方面比人敏銳得多,那蟒蛇自然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威壓。

  成天樂覺得這條大蟒很有些特別,收回神識不再去觸動它的氣息。於腦海中饒有興致的對「耗子」說道:「我們所得到的法訣,是一法攝萬法,不僅人能練,妖修的道理也包含其中。禽獸感悟天地開啟靈智,心有疑惑、學會思考,是邁向修行的第一步。我看這條蟒蛇就很聰明嘛,假如有機會的話,說不定也能修煉成妖。」

  「耗子」卻嘆息道:「老大,你知道禽獸成妖和你的修煉有什麼不同嗎?這一步太艱難了,就算這條蟒蛇有這個可能,概率恐怕也比買彩票中大獎要小得多!此艱難不是入門後的修煉之難,而是入門前的機緣難得。就算它在天地間有一絲感悟,也不知道要經過多少歲月才能使靈智清晰、壽元夠不夠?」

  成天樂:「耗子,你連概率都懂了?」

  「耗子」:「你也忒小看我了吧,天天在外匯交易部混,幫你當總經理,多少也得懂行情、會看賬戶吧,怎麼會不瞭解概率呢?……說正經的呢,自感天地、開啟靈智這一步只能靠自己,你可以指點妖修行,但卻不可能指點尚未成妖的禽獸,就算你講法訣,人家也聽不懂啊。」

  成天樂很感慨的點了點頭:「禽獸成妖,莫不是大幸運機緣的,簡直就像人成仙一樣。」

  「耗子」附和道:「那可不是嘛,禽獸化為人形來到人間,那感覺估計和進了仙境也差不多!」

  他們一搭一唱,說話間離開了展覽大蟒的窗口,成天樂還扭頭看了一下旁邊的告示牌,只見上面寫道:亞洲巖蟒,又稱黑尾蟒,蛇亞目蟒科蟒屬,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成年黑尾蟒平均體長可達四米,體重四十至六十千克,其尾部尚有一對退化的爪形後肢。

  成天樂在心中暗道,這蛇還帶一對爪子呀?可惜大蟒是盤著的,成天樂沒有看見那對退化了的後肢。等他的背影走遠,那條蟒蛇又緩緩的從身子下面探出了腦袋,望著成天樂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腥紅的信子,彷彿在隔著玻璃感應空氣中的什麼信息,眼神中有一絲驚懼和疑惑。

  成天樂在園中小路上拐了一個彎,繼續漫無目的的散步,前面漸漸就到了猴山,遊人尤其是帶著小孩的家長們多了起來。成天樂剛才僅僅用眼神就讓一條碩大的蟒蛇感受到了威壓,不禁微微有些得意,第三步法訣中也講了很多法術手段,此刻忍不住便隨手施展一番,反正也沒誰注意他。

  不遠處的草叢中露出一小片泥土地,有一隻螞蟻正好爬過,那指甲蓋大小的土塊對它而言彷彿是一座座丘陵小山。成天樂以元神外感萬物,竟然也察覺到了。不知哪來的惡作劇心思,他突然伸手一指,暗中運轉法力嘗試法訣中所說的「御物」之法。只見草葉下面有一個小土塊順地勢滾了一圈,那只螞蟻也從土塊上掉了下來。沒有人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那只螞蟻也意識不到是怎麼回事,接著繼續往前爬。

  「耗子」在腦海中說道:「成大師,你好大的本事,居然把一隻螞蟻絆了個跟頭!」

  成天樂不滿的問道:「你啥意思啊?今天兩次叫我成大師了。」

  「耗子」反問道:「你說你無聊不無聊?對付一隻螞蟻,用得著這種手段嗎?還把自己累夠嗆!這御物之法,要在凝結妖丹境界之後才可自如運用,火候不到勉強施展,不僅沒什麼威力,對你自己也沒什麼好處,法訣中不是都說了嗎?」

  成天樂略有些尷尬的答道:「我就是試試而已,看看好不好使?也沒想怎麼樣,就是跟那只螞蟻開個玩笑。……是有點手賤了哦,不像高人的樣子,想想我自己,也是不會喜歡別人這麼開玩笑的,。」

  「耗子」感覺自己「教導」成天樂挺有面子,微帶自得的說道:「知道了就好,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所謂謹慎,是要習慣成自然,不是刻意怎樣或不怎樣。其實吧,那小狐狸精張瀟瀟用的手段,倒適合你現在施展。只不過按我們所學的法訣施展出來,並非是媚惑之術。」

  說話間前面拐彎處有個垃圾桶,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領著個小女孩從路上走過。小女孩拿著一根棒棒糖說道:「爸爸,不好吃,給你吃!」

  那男人接過孩子的棒棒糖順手一丟道:「不好吃就不吃了吧。」

  棒棒糖落在了路中央,離垃圾桶只有兩步遠。它被孩子舔過,圓圓的糖球黏糊糊、滑溜溜的,假如有人走過不小心踩到,很可能會滑一跤,尤其是其他的小孩子。小女孩聽見前面猴山附近的喧鬧,已經快步向前跑去,那男人剛剛邁步去追,卻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小女孩回頭問道:「爸爸,你怎麼啦?」

  只見那男人臉色蒼白,有些哆哆嗦嗦的轉身揀起地上的棒棒糖,小心翼翼的扔進了垃圾桶,又直起身來問道:「寶寶,你剛才看見什麼了、又聽見什麼了?」

  小女孩好奇的說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呀,只聽見爸爸叫了一聲。」

  那男子驚疑不定的往四周看了看,也瞄了身後不遠的成天樂一眼,上前挽住女兒的小手道:「沒什麼,我們去看猴吧!」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的腿還微微有些發軟,只是盡量保持著鎮定。

  成天樂在偷著樂,一轉身快速離開了這裡,就像做了什麼壞事生怕被人發現似的。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那男子一邁步的時候,不知從哪兒突然鑽出來一條帶褐色斑紋的大蟒,抬起腦袋口吐人言道:「把棒棒糖扔垃圾桶裡去!」

  **(未完待續)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24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6、衣錦還鄉,忍性洗耳恭聽

  那男人嚇得差點尿褲子,發出了一聲驚叫,緊接著蟒蛇就在眼前憑空消失了,彷彿只是莫名其妙的幻覺,可是也太嚇人了,驚疑不定的他老老實實的照做了。小女孩沒看見這一幕,就在身後不遠的成天樂好像也根本沒看見,那男人更加確定只是自己一時花了眼,但走的時候仍然驚魂未定。

  這一幕當然是成天樂搗的鬼,使用的就是以心像折射入五官感應的手段,從而恍動人的心神。但無論什麼手段都有所限制,成天樂也不能憑空製造出各種心像,必須是印入自己的元神特別清晰的事物。他剛剛見過那條大蟒蛇,並以元神仔細查探過,感應非常清晰、印象極為深刻,於是就以此為心像施展了一下手段,讓那男人產生了瞬間的幻覺。

  以成天樂目前的本事,施展這種手段也只能維持一瞬間而已,而且還不能搞的太複雜,心像越簡單越好。至於那蟒蛇口中所吐人言,是成天樂自己站在後面粗著嗓子說的,那男人驟然驚懼中也無暇去分辨聲音的來源。

  離開動物園的時候,「耗子」不說話了,只在成天樂的腦海中直嘆氣。成天樂說道:「你再嘆氣的話,我就不讓你出聲了,有什麼話就說唄!」

  「耗子」:「成大師,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成天樂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你是說剛才的事嗎?不是你提醒我的嘛——以我現在的境界適合用什麼樣的手段。我就是找個機會試試。知道了也就行了,以後不會亂用的,我不是亂開玩笑的人。」

  「耗子」又嘆氣道:「你還不是啊,那麼誰才是呢?」

  總之這天的動物園之行,成天樂雖然沒有發現什麼妖怪。也沒有找到分辨世間妖修之法,卻也是頗有收穫。從這天起。成天樂就像突然轉了性子,白天不再喜歡在公寓裡老實呆著,就愛到處亂跑。他也不是去參觀遊覽什麼風景名勝。而是哪人多往哪鑽。連菜市場都去過好幾趟。

  他又不在飯店打雜了,幹嘛還要跑菜市場,而且並不買什麼菜,就是在那裡逛,主要是觀察形形色色的人,看似散步實際上也在練功,但是元神外感的氣息卻很是紛亂。發現什麼人的長相或者生機氣息比較特別,就會在腦海中召喚道:「耗子,你看看那個人。有沒有可能是妖怪啊?」

  以前是他有時煩「耗子」多嘴,現在成了「耗子」煩他了,而且天天被煩的不得了!可是「耗子」也沒辦法啊,它受制於成天樂,成天樂不想讓它說話就可以讓它不開口,但成天樂想召喚它的時候,它不聽都不行,這簡直是一種無休止的折磨!

  還好成天樂並沒有忘記正常的修煉和工作,夜裡照常去上班,正午也會回到公寓裡打坐修煉靜功。那是「耗子」難得的清靜時刻。

  終於有一天,「耗子」用氣息奄奄的語氣道:「成總,你不找出什麼妖精來就不罷休啊?這樣簡直是走火入魔了!」

  成天樂答道:「胡說什麼,我連魔境劫尚未至,又談什麼入魔呢?」

  「耗子」:「那你終究是走火吧?別忘了正在丹火劫中。」

  成天樂卻又說道:「法訣中說了,心之五行屬火、腎之五行屬水,所謂火者,意念而已,所謂水者,生機而已。此念已動等於火起,水非滅火,而是火於爐鼎中煉生機。這就是我想出來的修煉火候之道,渡此劫恐怕要等機緣才行。」

  「耗子」:「可是我受不了啊!你得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成天樂笑道:「耗子呀,我修煉、你也修煉,你幹嘛不把這看做一種修行呢?我的心火念起,也是對你心性的一種磨礪呀。」

  「耗子」沒話說了,只得繼續忍著。不過它也沒有再忍多久,就得到了解脫的喘息之機,因為到了二月上旬,成天樂回家過年了。雖然西方很多國家不過春節,外匯交易也不會因為中國的春節長假而停市,但交易部在春節也是會放假的。

  原因很簡單,客戶都是中國人,他們也都要過年,春節期間幾乎沒什麼人半夜再來外匯交易部。而且這裡的客戶大部分也是生意人,炒著世界各地的外匯,卻有著中國當地的講究,有很多人要等到正月初八才會做某些事情,就是圖個吉利而已。況且春節也是親朋好友相聚、請客送禮的好時機,越是生意人就越有的忙。

  外匯交易部在除夕前一天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初七,只留了幾個值班人員,以防止外匯市場有什麼突發情況,偶爾有客戶要來操作,還是可以開機下單的。值班人員中就有畢然,時強也在春節期間值班。

  由於去年的業績不錯,成天樂和總公司打了聲招呼,又新招了一名客戶交易員,就是原夢湖美蛙飯店的服務員時強。這也是時強私下裡找機會央求成天樂的事,成天樂問畢然——時強能不能幹這活,畢然說沒問題,成天樂也就順勢安排了。時強很是感激,自告奮勇在春節期間值班倒不是為了加班費,而是為了剛剛入職要好好表現。

  由於二月有這麼長的假期,所以交易部的業績想超出總公司制定的獎勵標準是別指望了。但是剛剛過去的一月份,交易部的業績非常不錯,達到了成天樂上任四個月以來的歷史最高水平,員工們也都拿到了當月的獎金,加上剛剛分的年終獎,可以高高興興的回家過年了。

  得知兒子「成總」將於春節期間「衣錦還鄉」,父母當然高興。聽老爸在電話裡的意思,還想叫成天樂把奔馳車也開回去,好給他長長面子。可是成天樂算了算賬,從蘇州開車到遼東半島,要在中國地圖上拐那麼大一個彎,路上可能發生的各種費用加起來是一大筆啊,而且是沒有必要的開銷。

  雖然過年發了筆小財,但畢竟不是大富大貴,還是省著點花吧。他是從蘇州坐高鐵再換地鐵去了浦東機場,然後坐飛機回家的。

  過年嘛,親戚朋友在一起熱鬧自不必多說了。他今天到三姨家喝酒、明天到大舅家吃飯,後天又是姥爺召集大家聚會。聽著眾親戚讚揚他有出息的話,成天樂當然也買了不少像樣的禮物送出去,否則怎麼能顯得他有出息呢?但這樣的場合,幾乎所有的親戚長輩不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會問到同一個話題——樂樂啊,有沒有搞對像?

  成天樂很實在,實話實說自己還沒有女朋友,可是說完後沒幾天就後悔了。因為所有的長輩聽見這個回答,都會眼珠子一瞪道:「嗯,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急著找女朋友呢?」聽語氣彷彿成天樂有多麼大逆不道似的,接著就是沒完沒了的絮叨。

  成天樂終於明白,「耗子」前不久為什麼會煩成那樣了,他現在也是被煩的夠嗆啊,卻不得不笑呵呵的洗耳恭聽。如此場面,「耗子」倒是輕鬆了,成天樂總不可能在親戚家人中找妖怪吧,那麼他自己不也成妖怪了嗎?

  成天樂被煩的頗有些受不了,也會溜出去躲清靜。他現在也算是小有積蓄了,和同學聚會的時候會很大方的結賬請客,曾拉著大胖、李小龍等親朋好友、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唱歌,在漫步雲端、碧海藍天等處摟著小姐高歌多曲。成天樂曾經在傳銷團伙裡天天唱歌,如今再度出山頗有麥霸風範,歌唱的也是非常不錯,總能贏得陣陣喝彩。

  在他返回蘇州的前兩天,終於有一件事情沒躲過,那就是被安排相親。親戚朋友中有不少人都張羅著給他介紹對象,他大多都婉言拒絕,甚至惹得有些長輩都不高興了,假如不相一次親就回去,看這架勢他簡直就要成罪人了,只得點頭答應。

  介紹人是他的四姨姥的女兒,成天樂應該叫表姨,平時與他家來往很少,也就是過年的時候能見兩面,這次卻對成天樂找對象的事情格外熱衷。而牽線人竟然是他在補習班交情最好的同學大胖,大胖的父親和對方女孩的父親曾是戰友,所以大胖也認識表姨給成天樂介紹的對象、瞭解她家裡的一些情況。

  有時候世界真小,本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卻不經意間拐彎抹角就能和你發生各種聯繫。

  相親的地點安排在一家環境很優雅的西餐廳,作為男方的陪客以及牽線人,大胖陪著成天樂一起來了。出於禮貌,他們特意早到了十五分鐘。成天樂打扮整齊,在大胖的押送與護送下,樣子既像是上刑場又像是上考場。環境不錯,座位也很幽靜,是角落裡帶半隔斷的雅座,餐廳裡還播放著柔和的輕音樂。

  成天樂一坐下就忍不住想苦笑,因為他想起了那天半夜和張瀟瀟見面的場景,也是坐在一家餐廳裡差不多的位置。當時他對面是一隻化為人形的狐妖,就是不知今天大胖和表姨給他介紹的那位姑娘會是什麼樣的人?

  **(未完待續)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24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7、單刀直入,相見莫非有緣

  其實成天樂並沒有打算在這個場合找什麼女朋友,只是來完一個任務而已,否則在親戚朋友那裡面子上不好交待。當然了,如果真是遇上了特別合適、特別令他動心的女孩,那也不妨好好處下去,這種事情講究的就是緣份嘛!

  因為來的比較早,大胖先要了一杯咖啡,成天樂不喝咖啡點了一壺碧螺春,兩人先聊起了大胖父親的病情。大胖的父親身體恢復的非常好,三個月前就已經正常上班了,所以大胖過年才有閒心給成天樂介紹對象。但提到自己女朋友的事情,大胖卻嘆息不已,顯然有一堆難斷的家務事,成天樂也就沒有再深問。

  眼看過了約定的時間,還沒見女方的人過來,成天樂打量著西餐廳中的各色客人,有一陣子沒有找過妖怪的他,此刻老毛病又犯了。

  他在腦海中召喚道:「耗子,你快看看,這些人裡面有沒有可能藏著妖怪?我看那邊有個男的就很有意思,穿著中式唐裝很傳統的樣子,卻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吃牛排,先用刀叉切好了、再用筷子夾著吃,很有點特別耶!仔細看相貌挺年輕的,可是又有那麼多白髮,咦!我怎麼覺得他很眼熟啊?」

  那男子突然放下筷子,抽出桌上的紙巾,扭頭打了個噴嚏。「耗子」在腦海中喊道:「老大呀,你才歇了沒幾天,怎麼又來這套了?……你今天是來相親的,不好好等著看人家姑娘啥樣,還在這裡找妖怪?」

  成天樂:「我還不知道來的是人是妖呢!」

  「耗子」:「世上哪有那麼多妖修剛好能讓你碰見的?都是瞭解家庭背景,親戚同學才會給你介紹對象啊,怎麼可能是妖怪呢?人間父母所生就是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還在這裡瞎琢磨。」

  成天樂瞅著周圍道:「可我也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是誰啊,說不定哪兒就有妖修呢!假如張瀟瀟不暴露身份,誰敢相信她是狐妖啊?」

  坐在這裡繼續無聊的等待,大胖的一杯咖啡喝完了。成天樂的茶壺也續了一次水茶喝多了中途還上了一次洗手間。姑娘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半個小時才到,當然也有人陪著。陪同姑娘前來的是她的姑姑,大約四十來歲,也是成天樂表姨的同事。

  她們一進餐廳大胖就從角落裡站起來招手。等他們來到近前坐下,那位姑姑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出門前有點耽誤了、小舞打扮的時間稍微長了點,一邊說話一邊用在菜市場挑揀黃瓜的眼神打量著成天小舞就是成天樂今天相親的對象,比成天樂小一歲,外國語學院本科畢業,在一家大型外貿公司已經工作了兩年。她的父親是一家國有企業的中層主管,母親則是政府機關的公務員家庭情況不錯,本人收入雖不高但也比較穩定。家裡有兩套房,一套三室兩廳的現在正住著,還有一套是兩室一廳的老房子。——這些都是介紹人介紹過的基本情況。

  現在面對面看這位小舞姑娘,顯然出門前精心收拾了一番,衣服很漂亮、色彩搭配的非常好,圍巾和靴子也很配,化妝不是很濃卻很精緻夠得上去拍藝術照的標準了。她的皮膚很白皙,俗話說一白掩百丑,更何況這姑娘本身長的並不難看雖不是那麼令人驚艷,但是好好打扮一番也可稱賞心悅目,身高大約在一米六左右,身材還不錯、很勻稱。

  以成天樂的觀察力,想看清楚姑娘掃一眼就夠了。而這位小舞姑娘坐下後微微低著頭好似有幾分羞澀的樣子,卻始終抬起眼皮上上下下打量著成天樂週身的每一個細節。

  一般這種場合,都是介紹人先說話。大胖問對方的姑姑點些什麼喝的?而那位姑姑卻答非所問道:「這附近不太好停車啊,你們把車停哪兒了?」

  大胖笑了:「我那輛二手破麵包今天就沒開過來了,成天樂在蘇州工作,過年也沒有開車回家我們是打車來的。」

  女孩的姑姑又問道:「我聽說成先生的車是公司配的,對嗎?」

  這也太直接了吧,才是見面的第三句話呢,成天樂不得不親自答道:「是的,公司給我配了一輛奔馳320,但我平時除了上下班很少開車。」

  那姑姑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麼成先生自己暫時是不用買車了,你們單位的待遇很不錯呀?」

  大胖在一旁道:「那是當然,搞國際金融的!成天樂是交易部的總經理。

  就著這個話題,眾人聊起了成天樂的工作情況,那位姑姑彷彿對他的生活很關心的樣子,不斷的旁敲側擊,又提到了住房問題。當得知成天樂現在租了一套酒店式公寓時,那姑姑微皺眉頭以長者的語氣道:「單身一個人過日子,還是節儉一點好,實在用不著那樣的開銷,租金那麼貴,自己買房子付按揭不是更划算嗎?」

  成天樂不想解釋,自己租那套公寓是為了找一個合適的清修之所。他更不想解釋自己的收入雖然能祖得起公寓,但想買合適的房子,自己的積蓄還付不起首付,再說暫時也根本沒有買房子的計劃。他過完年二十六歲,如果不算以前一年多的打工經歷,剛剛參加工作也只有四個多月,考慮這些確實還有點早。

  他只有笑著解釋道:「住公寓只是圖個方便,環境好,既乾淨又清靜,還可以叫免費的客房服務,有人給打掃衛生、定期換床單什麼的,不用自己太操心。」

  感覺有點熟悉之後,小舞姑娘也加入了談話,此時說道:「嗯,我也覺得住酒店式公寓挺好的,確實舒服而且方便省心。我們單位那些老外,派到中國常駐,基本上都是長租酒店式公寓。要是我的話也喜歡,有人做飯就更好了。」

  姑姑扭頭對小舞道:「話不能這麼說,住的舒服是一回事,但租的公寓終究不是自己的房子。就算住在公寓裡,也要置辦房產啊?再說了,請鐘點工幹活不和叫客房服務一樣嗎?」

  說到這裡,他們又開始聊起生活瑣事來,包括日常衣食住行的細節,小舞的姑姑又問成天樂會不會做飯?成天樂笑著答道:「只要料採辦齊了,平常的一桌酒席沒問題,但也就是家常手藝。」

  這倒是實話,且不說在傳銷團伙做大鍋菜的經歷,他可是在夢湖美蛙飯店當過三個月的「全能打雜」,什麼活都干、什麼忙都幫,更兼是修煉中對環境特別敏感的時期,對周圍事物的印象非常深刻,就算看也看會了。操辦一桌家常酒席確實沒有太大問題,只要不是太誇張就行,就看他願不願意動手了。

  繼續談話氣氛就變得輕鬆了,那位姑姑又繞回到成天樂的工作話題,問起年終獎能拿多少、收入情況怎麼樣?成天樂對自己的媽媽都沒有完全說實話,自然也不會對她這個陌生人交底,大胖在一旁揀好聽的敷衍了一番。

  大約聊了一個多小時,吃了兩盤點心,小舞姑娘起身上洗手間,卻半天沒有回來。她姑姑笑著解釋道:「女孩子嘛,出門事情總是多點,看來需要補補妝。」

  大胖也笑道:「古人云—女為悅已者容,理解、理解!」

  就在這時,那姑姑的手機響了兩聲,她在桌子底下掏出來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微微點了點頭,又抬頭沖成天樂道:「成先生,不,我應該叫你樂樂。我是你姨的同事,而大胖也是你的朋友,我們把你們介紹到一起來,就是因為彼此知根知底,對人也挺放心的。說實話,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小舞對你也很滿意。」

  她的語氣變了,好像要談正經事。大胖在桌子底下輕輕捅了成天樂的腰眼一下,朝那姑姑說道:「姐姐,聽你的意思,小舞是想和成天樂繼續處下去嘍?」

  那姑姑被逗樂了,咯咯笑道:「不要叫我姐姐,雖然我人長得年輕,但是輩分不能叫亂了。……女孩家臉皮薄,有些話不好意思當面說,只有我這個做長輩的開口了。俺家小舞可不是亂來的人,做什麼事都非常認真的,既然想好好處下去,那就是真的好好處。可是樂樂在蘇州工作,小舞在東北工作,從長遠看,兩地總不是辦法。

  如果想真的好好談的話,必須側重一方,現在看來樂樂的工作更好、更有發展前途,小舞也可以適當做出犧牲。真要處對象,她可以考慮去蘇州發展。」

  成天樂吃了一驚,有些愕然道:「不用這麼著急做這個決定吧,她現在的工作不也挺好嗎?再說了……」

  姑姑卻笑著擺手打斷他的話道:「當然不著急了,樂樂,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是將來。假如你們真能成了的話,根據你這方面的情況,我們家小舞是要做出犧牲的,還是主要考慮你的事業發展。」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25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8、一語驚人,風涼欲說還休

   大胖趁勢朝成天樂擠著眼睛道:「多麼刪解人意啊,成天樂,你感動不?」

   但是那姑姑的話還沒說完,又接著開口道:「要處就認真處,小舞的爸媽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也徵求了小舞的意見。你們處下去的話,有幾個條件要說在前面……」既然小舞已經願意和成天樂繼續相處,她又提出了幾條基本要求,竟然忘了問成天樂是否也願意和小舞繼續相處?聽她的語氣,小舞這麼好的姑娘,成天樂不用問當然也會願意了。這些要求歸納起來大概有五條一第一,假如將來相處,考慮到婚後的生活,男方應有檔次尚可的住房一套,地方不能太偏遠,至少是三居室。男方付全款無按揭,房產證上加女方名字。

   第二,正式確立戀愛關係後,尤其是女方打算到男方所工作城市生活,為了出行方便,男方應給女方配一輛家用轎車。檔次不必太高,十萬元以上即可,一切手續都以女方的名字辦理。

   第三,結婚後,男方父母不能到新房長住,但是女方父母不受此限制。

   第四,由於女方是在原單位辭職去外地,這是為了照顧成天樂的事業發展,所以女方有可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如果女方不去單位上班的話,將由男方在市區為女方購買門面房一套,交由女方經營或出租。

   第五,結婚後,除非女方自願,否則男方不得要求女方生孩子。

   這番話一說完,不僅成天樂有點傻眼,就連大胖的臉色也沉了下去,不知該如何做答。出於禮貌,成天樂不想直接反詰小舞的姑姑,扭頭問牽線人大胖道:「我從來沒相過親,不知道現在的情況。

   那不能要求女方生孩子是啥意思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條件?本來就是順其自然、看具體情況的事情嘛!」

   大胖說話時沒有看小舞她姑的臉色,只是悶聲答道:「這也可以理解呀,現在的女孩誰不愛美,明明長的不胖,沒事還要天天去減肥,生孩子多影響身材啊,那自己不就不美了?

   萬一離婚了,有個孩子也是累贅,不太容易找到下家呀。」

   成天樂皺眉道:「這是認真過日子的態度嗎,還沒結婚就想著怎麼離婚?」

   那姑姑怫然不悅道:「你們這是怎麼說話呢?我剛才的話沒別的意思,就是要把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清楚,沒有後顧之憂,人家姑娘才能放心把自己交給你啊?你們男人就知道享受,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卻不清楚女人在家裏操持有多辛苦。

   至於孩子,晚點要也好,到時候你不提,她自己也會著急的。

   樂樂啊,你也別多想,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我們家小舞真要和你正式處的話,假如辭職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蘇州,不把這些事情安排好,她爹媽能放心嗎?」成天樂已經興趣索然,不想再聊下去了,只想等小舞姑娘回來,趕緊找個藉口閃人。反正他也沒想在這裏找對象,以後也別再聯繫了,只要把今天的場面應付過去就行。可是小舞姑娘躲在洗手間始終沒回來,成天樂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道:「嗯,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換誰也不放心啊!唉,現在值得託付的好男人太少了!很慚愧,我恐怕也很難達標。」

   那姑姑卻勸說道:「樂樂啊,你也不能小看自己,想找個好女孩過日子就得好好努力嘛。我們家小舞剛見面,對你的印象就很滿意、願意和你繼續處下去,你們可以先從朋友開始接觸……」

   成天樂又問道:「剛本提的那些條件,是您的意思呢,還是她父母的意思,小舞本人又是什麼意思?」

   那姑姑正色答道:「這可是終身大事,是全家人商量的結果,她父母是這個意見,小舞本人當然也是這個意見。由我這個介紹人說出來,感覺會好一點。當然了,你如果有什麼別的要求,將來也可以慢慢提出來嘛。,…

   大胖沒話說了,低頭裝著很無辜的樣子喝自己的咖啡:成天樂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也實在沒有什麼話好說,於是垂下眼睛研究起壺裏的茶葉口氣氛變得有些怪異的沉默,大家都在等小舞姑娘從洗手間回來。

   成天樂在看茶葉,當然元神又不由自主觀察著餐廳裏形形色色的人,他的心裏莫名升起一股火,在這種場合卻又不好發作。他是第一次相親,以前沒遇到這種狀況,對方說的話也不能說毫無道理,但給他的感覺卻很過分。轉念又一想,世上有妖類潛伏,他在動物園也體會過各種各樣的氣息,其實世上的人不也是一樣嘛?千姿百態,什麼人都有,今天只是遇到了其中一種。

   小舞姑娘終於從洗手間回來了,好似對剛才的事情絲毫不知情的樣子,坐下之後沖成天樂嫣然一笑道:「不好意思,補了個妝,時間久了點。你們剛才都談什麼了,談的怎樣了?」她笑的樣子挺好看的,可是成天樂此時心裏卻感覺怪怪的,非常難以形容,再加上他正在想別的事,聽見問話、再看見小舞姑娘的笑容,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妖怪啊?」此話出口是舉座皆驚!正在喝咖啡的大胖手一抖,咖啡從杯子裏潑了出來,趕緊手忙腳亂的抽紙巾去擦。小舞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姑姑的臉色卻立刻就變了,就像窗外東北的正月天。等小舞也回過神來的時候,臉色也瞬間漲紅了,就似受了多大的屈辱。

   這次相親,最終因為成天樂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歡而散。

   不僅對像沒談成,那姑姑帶著小舞匆匆離去的時候是滿面怒容。

   成天樂不想和小舞處對象,但他更沒想讓介紹人難堪,就算心裏不願意,場面過得去不就行了,見面聊個天而已,何必惹人翻臉呢?

   但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不知道是沒控制住情緒還是突然走了神?鏤果不僅得罪了小舞姑娘還得罪了介紹人。大胖親身經歷了這個場面,他本人就是個孝子,對那姑姑提出的條件很反感,倒也沒說成天樂什麼。

   等那兩人走後,大胖面帶歉意道:「老同學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雖然認識小舞,但也沒想到人家會提出那種要求。早知道這樣,就不攬這個事了,連我這個牽線人都覺得尷尬。」

   成天樂拍了拍大胖的肩膀道:「你何必跟我見外呢,好心為我介紹對象,我得感謝你才對啊。」兩人結賬走出了西餐廳,外面一股寒風迎面吹來,大胖突然說道:「成天樂啊,我真佩服你,怎麼能突然冒那麼一句來?簡直是神來之筆啊!要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成天樂苦笑道:「你這是誇我還是笑話我?」大胖:「是真心佩服你!」

   成天樂突然問道:「老同學,你知道我的名字嗎?我的學名。」大胖一愣:「哎呀,還真是啊,你的名字叫成於樂,我們成天叫你成天樂都習慣了,你不提我都想不起來。可是她們是和你第一次見面,不應該也搞錯吧,我叫錯你的名字的時候,她們好像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能你姨只說過你的小名樂樂,她們也知道你姓成,大名卻是不清楚的。」

   成天樂嘆息一聲:「連我是誰都沒搞清楚,這算怎麼介紹對象的?這樣的相親,我也不想再來了。」說著話做了個深呼吸,冬日裏寒冷的空氣使他打了個激靈,卻元神一振感到格外的舒爽。

   他剛才莫名冒出那句話,也與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的丹火躁動有關,容易受到各種情緒的感染、有些不受控制。但說來也怪,經歷了這麼件事,當他走出這家西餐廳的時候,一個呼吸之間,元神彷彿就寧靜下來,那格外敏感躁動的情緒竟然平復了。

   成天樂修煉所下的功夫已經到了,但他並沒有完全通過丹火劫的考驗,有些事情不是僅下苦功就能突破另一層境界的,今天只是有了新的感悟而已。雖然修煉中的火候已足,但心境總是還差了一點。此刻那格外敏感的元神恢復平靜,不再受到外界強加的各種情緒干擾,但他自己的內心仍然是充滿情緒化的,對萬事萬物皆有感慨。

   這一次相親,還在親戚中惹出了一點風波。他的表姨通過四姨姥打電話給他的姥姥,很是數落了一番成天樂的不是好心好意給他介紹對象,條件那麼好的姑娘,成天樂卻當場給人難堪!姥姥以及大表舅也打電話到成天樂家,語帶不滿的責怪他父母怎麼沒有叮囑好樂樂,讓親戚的面子那麼難堪?就這樣,以後還怎麼給樂樂介紹對象啊?

   可是成天樂的媽媽問明瞭情況,感覺卻更生氣!那女方第一次見面,就提出的所謂五項基本條件,一、二、四項已經很過分,也就不多說了。假如男方條件很優越的話,而姑娘家也的確很出色,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但是那第三、第五兩條,實在是觸怒了他媽媽,當場拿起電話打到四姨姥家,找到表姨本人發洩了一番不滿,然後怒氣衝衝的把電話扣上了。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26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89、梅花燒筍,隔洋琴韻書聲

  媽媽放下電話對成天樂道:「兒子,這樣的媳婦咱還不如找!」兩邊各有各的不高興,本就來往不多的親戚變得更加生疏了,在親朋好友面前互相說起對方的不是。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也扯不清,具體到成天樂家也是一樣。

   按照計劃,原本還有一位親戚給成天樂安排了另一場相親,對方女孩叫小卉,據說很漂亮,家庭條件也相當優越。但經過這件事之後,成天樂就不想再去了,他媽媽也不再勸他去了。介紹人恐怕會不高興的,但已與成天樂無關了,因為他假期結束又返回蘇州上班了。

   經歷了回鄉之行,成天樂的情緒不再受到外界各種刺激誇張的干擾,但他本人的內心還是那麼敏感。他的修煉功夫其實已足,但完全度過丹火劫的考驗、進入下一步的修煉卻好似總缺那麼點機緣。回來後的這幾天,成天樂沒有再往人多的地方亂鑽「耗子」還以為他的修為心境有所突破、毛病改了,結果發現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成天樂確實不再刻意去人多的地方了,但他卻隨時隨地感應著身邊的一切生機。妖怪未必就呆在人堆裏啊,它們也害怕被發現啊;而且妖怪也不一定以人形出現啊,也可能以原形潛伏;或者一些妖修還沒有化為人形的修為,說不定就以禽獸的模樣在哪兒貓著呢,一隻螞蟻一隻小鳥都有可能。

   剛開始幾天,成天樂還只是自己暗暗觀察,到後來見到稍微特別的東西,又忍不住開始召喚「耗子」。比如這天他又在腦海中喊道:「耗子,你快看!那邊那隻小狗生機運特別活躍,以後有沒有可能修煉成妖啊?」

   「耗子」有氣無力的答道:「那是人家牽著繩子出來遛的寵物狗好不好?怎麼可能是妖修呢?」

   成天樂:「我沒說它是妖修啊,就是想和你討論一下,那小狗的生機特別活躍,將來有沒有可能修煉成妖啊?」

   「耗子」無可奈何的解釋道:「你多看幾隻小狗就明白了.宛如人的幼年之時,正在成長之中,只有沒什麼毛病,生機都要比成人活躍。」

   「耗子」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果然就聽見成天樂點頭道:「嗯,你提醒的很對!看來還是我見識的不夠。」

   「耗子」:「你想有見識就去見識唄,幹嘛總喊我出來看啊?」

   成天樂很認真的說道:「別忘了,我在修煉、你也在修煉,你要用點心啊!更何況我不找你討論找誰討論啊?和別人也不能隨便說這些事啊咦?草叢那邊牆根底下有幾隻耗子溜過去啦,是真正的耗子耶,你看見沒有?」

   這對「耗子」來說確實是一種修煉.或者說是一種磨練,它現在只能暗暗祈禱,住的公寓裏別鬧蟑螂,等天氣熱了,交易部的辦公室裏別飛出什麼蛾子來。真要是妖蛾子也好,反倒能了結成天樂的心事,就怕是一天到晚亂飛、這世上最常見的普通蛾子。

   這天,成天樂下廚自己做了一頓晚飯.吃完飯後,在金雞湖邊散步練功,然後沒有開車.步行走向玲瓏灣的工作單位。離半夜的工作時間還早的很,成天樂就是想在路上多琢磨各種生靈。原先開車是為了方便安全,也是為了彰顯總經理的身份,現在位置坐穩了,又「身懷絕技」,為了在步行中更清楚的觀察世界,自然也就不開車還能省油錢。

   到了交易部所在的那棟樓附近,成天樂突然一轉身望著綠化帶好似有所發現。一直沒出聲的「耗子」暗叫一聲不妙-道:「哎,又來了!」

   只見不遠處的樹叢裏傳來「喵」的一聲叫,有一隻毛色灰白相間的小貓鑽了出來.就趴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行人,好似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耗子」這回等了半天卻沒聽見成天樂的動靜,倒是忍不住自己先開口了:「成天樂,你怎麼沒叫我出來看貓呢?」

   成天樂卻笑著答道:「這回是你沒經驗了吧?它顯然是家養的貓,所以一點都不怕人。但這隻貓可能是自己跑出來的或者是被主人遺棄了,在這一帶已經活動很久了。我去年就發現它了.只是沒有叫你看而已,但你自己也應該注意到啊?」

   正在說話間,有一個人從街對面走過來,是交易部的員工畢然。畢然沒別的事,上班也挺早的,他正想到辦公室去上網呢,恰好也看到這只樣子挺可愛的貓咪,蹲下身子學貓叫逗了一會。那隻小貓也不害怕,只是抬起好奇的眼睛看著他,彷彿在琢磨這個人想幹啥。

   畢然學著貓的樣子喵喵叫,越看越覺得這只蜷著身子趴在那裏的小貓咪毛茸茸的很可愛,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它。不料這隻小貓卻很靈活的一縱身閃開了,然後很矜持的往旁邊走了幾步,又趴下了。畢然又湊過去兩步伸出手,小貓又閃開了,也不走遠,但就是不讓他摸!

   成天樂忍不住笑呵呵的開口道:「畢然啊,你這麼做是不對滴!」

   畢然聞聲趕緊站起來微笑點頭道:「成總好!您這麼早就來上班了?」

   成天樂也點頭道:「你不也來的挺早嘛!」然後又一指那隻小貓道,「我家在大連,小區周圍有很多流浪貓,我也摸過。……

  就算相親搞對象,你也得先請人吃頓飯啊,哪能伸手就想佔便宜呢?貓也一樣,你去街口的超市裡看看有沒有賣貓糧的,買些回來餵了它再試試,說不定就能摸著了。」

   畢然:「還是成總您有經驗!我這就去試試……」他果然轉身快步走向了街口的超市,給小貓咪去買吃的去了。這一帶養寵物的人應該不少,小超市裡就有賣貓糧狗糧的,畢然很快就拎著一袋貓糧回來了,一邊走還一邊喊道:「喵——!小貓咪,我來啦!喵——!怪叔叔來給你送好吃的啦!」

   成天樂沒有理會畢然怎麼喂貓,繞過綠化帶已經走到地下的停車場。那邊畢然已經拆開了袋子,把小顆粒狀的貓糧撒了一把在小貓的身前。

   小貓低頭嗅了嗅,彷彿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但也勉為其難的舔食了幾粒。畢然又趁機仲手想摸它的後背,不料這隻貓咪警惕得很,又很靈活的閃開了,他還是沒成功。

   就在這時,身後有個女孩的聲音說道:「畢然,它不愛吃那些,你看我的!」

   畢然聽見這個聲音就是一怔,轉過身來看見女孩時就愣住了,神情是又疑惑又驚喜,站在那裏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姑娘大約不到二十的樣子,長的是嬌小可人,個子不算太高,但身材很是玲瓏,五官很是秀美,尤其是她的笑容非常可愛,既調皮又俏麗。

   姑娘朝畢然眨了眨眼睛道:「幹嘛這樣看著我,不認識嗎?」

   畢然還真的從來沒這麼見過她,但卻是認識的,在網上已經交往了很長時間,音頻和視頻都聊過,只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在眼前。這裏可是蘇州啊,這位姑娘前不久和他聊天時,人還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國呢!他訥訥的說道:「南宮?白兔居士南宮!天吶,真的是你嗎,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白兔居士南宮,就是眼前的姑娘在網上的名字,說起他們結識的經歷也很有意思。兩人都在網上看同一部小說,也加入了書友群,聊來聊去彼此就熟了,然後就經常私聊。小夥對姑娘很感興趣,姑娘對小夥印象也挺好。身為海外留學生,南宮遠在異國他鄉,春節的時候是最寂寞的,而畢然恰好也留在交易部值班。

   在過年之前,按照中國的傳統,畢然還給南宮寄去了一副自己親筆所書的紅紙對聯,上聯是「窗外梅花月色」,下聯是「室中琴韻書聲」,橫批原本應是「君子居」,可因為是寄給美女的,所以畢然靈機一動寫成了「佳人居此」四個字。

   他自稱是臨摹趙孟的小篆帖,書法卻很有原創風格,尤其是「梅花」兩個字寫的有點像「燒筍」,可南宮卻非常喜歡。到了中國農曆新年的時候,她就把這副春聯貼在了自己美國宿舍的門外,聯中有「琴韻」二字,因為南宮在美國學的是音樂。

   農曆除夕的這天夜裏,也是美國的白天,畢然一直在網上陪南宮聊天,反正大年三十也沒人做交易,畢然的網速特別快、視頻也特別清晰順暢,越看越覺得南宮越美,越看越是動心,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就突然衝口而出——做我女朋友好嗎?

   沒想到南宮竟然很羞澀的點頭答應了,這兩人就正式建立了戀愛關係。但這戀愛談的有意思,隔著太平洋呢,誰也摸不著誰!應該感謝交易部的營業時間,恰好迴避了地球上的時差,南宮上線的時候,通常已經是夜裏了,國內的朋友早就下線了,往往只有畢然在陪她,所以才有機會聊來聊去聊熟了。

   這剛剛過完春節長假才不過一周多的時間,南宮玥就突然出現在眼前,畢然怎麼能不驚喜?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下意識的撓著腮幫子道:「你,你怎麼會到蘇州來?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又恰好看見了我?」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27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0、苦尋無蹤,得來不費功夫

  南宮玥眉眼之間也有幾分羞澀之意,但她卻比畢然大方多了,笑嘻嘻的說道:「你告訴過我你的工作地點,我當然能找到啊。打車叫司機到玲瓏灣,我一下車就看見了你,這就是緣份啊。……你在逗小貓、然後去超市買貓糧,好有愛心的樣子耶!我剛才也跟著你進超市了,你沒看見我嗎?你買的貓糧不好用,看我買的這個!」

  她手中拿的竟然是一盒魚罐頭,說著話信手打開了罐頭,走過去蹲下身來道:「小貓咪,乖,來吃魚了!」

  那隻小貓乖乖的趴在那裏,探著腦袋吃罐頭盒裏的小魚,南宮伸著手從貓的後腦勺沿著後背到尾巴根來回的摸它。小貓咪是一動不動,彷彿很受用的樣子,但全身的茸毛全都豎了起來。畢然與南宮並肩蹲下,伸手也去摸小貓,不經意間他的手就和南宮的手摸到了一起,而小貓這回也不躲閃了。

  畢然在心中長嘆——終於摸著了!

  畢然一邊摸一邊問道:「你怎麼回國了呢?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會到蘇州來,事先也不告訴我?……咦,這隻貓很聽你的話嘛,一動都不動,就是好像有點哆嗦,它冷嗎?」

  南宮玥一邊摸一邊答道:「回來有幾天了,我休學一年,打算學中國古樂,蘇州可是一個好地方。事先沒告訴你,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我的男朋友嘛,我當然要看好了,再不回來怕你被別人給拐跑了!……我很小的時候,是怕貓的,但現在嘛,我想摸它,它是不會動的。」

  兩人並肩蹲在那裏說著話。成天樂已經穿過了停車場,卻似入定般的在交易部門前站住了。他並沒有回頭去看。卻將那兩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神情比畢然剛見到南宮玥時還要愕然,宛如石化一般。南宮玥的出現,畢然的感覺是不知所措的驚喜,而成天樂又是另一番感受。

  南宮玥說她來的時候恰好看見畢然在逗貓。當時成天樂就站在離畢然不遠的地方,竟然沒有注意到南宮玥的存在。照說是不應該的。不論她是不是妖怪,成天樂怎會注意不到附近有那樣一位嬌小可人的美女呢?除非她也會斂藏氣息,使他的神識不會刻意關注。

  如此也就罷了。成天樂本不必起疑。可是接下來南宮玥又打開了手中的魚罐頭。現在的鐵盒罐頭做的比以前精緻多了,不需要用起子或刀去開,上面有個拉環,把拉環掰起來就可以把盒蓋那層鐵皮撕開。但就是這個動作,對於一般女人來說也是挺費勁的。可南宮玥纖纖素指柔柔的一勾,很輕描淡寫的就把罐頭給打開了。就似那層鐵皮自動應手而起。

  開罐頭也不算太特異,本不會引起成天樂如此反應。更關鍵的是她蹲下身去摸那隻貓。特殊的氣息波動首先是從貓身上散發出來的,這隻貓的反應顯然要比平時強烈的多,彷彿充滿了驚懼,卻又不敢躲閃。成天樂由此才深入的察覺到,那是因為南宮玥散發出的氣息彷彿自然帶著神識的威嚴,那隻貓才會乖乖的趴著不動。

  這姑娘有修為,自然而然就有特異之處,斂藏的很好卻又不似常人。怎麼不似常人?成天樂形容不出來,總之就是一種體會而已。

  那隻小貓被兩個人摸來摸去,炸開的茸毛漸漸又變得柔順了,身子也不再哆嗦,魚吃得越來越有滋味。動物的思維很簡單,它一開始很害怕,後來又發現這兩人沒有惡意,而且魚罐頭也確實挺好吃,驚懼的反應也就消失了。

  假如不是成天樂恰好察覺了一幕,現在再從交易部裏走出來看見他們,是不太容易發現南宮玥的特別之處。但他已經發現了,就越看南宮玥越覺得特殊,心中甚至隱約已經下了一個結論。從修為境界上來講,她應該是一位剛剛度過魔境劫、凝煉妖丹不久的妖修。所謂不久,指的不是時間很短,而是修為尚淺。

  聽畢然剛才稱呼她為「白兔居士南宮玥」,難道她是一隻兔妖?心裏有這麼個先入為主的念頭,成天樂越琢磨越覺得南宮玥像一隻白兔成妖,雖然他也沒見過別的兔妖是什麼樣子。如果她真是一隻傳說中的「玉兔精」,那麼為何要自稱「白兔居士」呢?有意思,實在很有意思!

  成天樂就站在交易部門前凝神而定,「耗子」當然也有所感應。它感覺到成天樂的元神突然安定下來,內心中那無比敏感的情緒並沒有消失,卻融入了自身的生機律動。他站在那裏,彷彿已經融入到周圍的萬物生動之中,就似悄然間突破了一層境界的隔閡。

  「耗子」也暗呼驚喜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機緣來的就是這麼妙,成天樂走到交易部門前,莫名察覺到有一位妖修意外出現,定神之下,丹火劫已度。「耗子」不敢出聲打擾成天樂,這種境界突破時的感悟狀態是非常重要的,成天樂需要在無意中好好體會。

  它不出聲卻有另一個人說話了,交易部的員工時強今天上班也很早,穿過停車場恰好看見成天樂,趕緊打招呼道:「成總,您今天來的這麼早!怎麼站在這不進去呢?」

  成天樂雙肩一震,恢復了平常時的清醒狀態,一把抓住時強的胳膊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問你!」

  成天樂一直把時強拉進了總經理辦公室,關上門道:「你剛才看見畢然和一個姑娘在那裏喂貓嗎?」

  時強一愣:「沒有啊,我沒注意。」畢然和南宮玥蹲在樹叢旁邊,從綠化帶另一側走過去看不見他倆,時強確實沒注意到。

  成天樂又問道:「白兔居士南宮玥,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

  時強又是一愣:「聽說過,不是畢然在網上交的女朋友嗎?我覺得挺扯的,那女孩在美國學音樂,家境一定很優越,而且兩人還離著好幾萬里呢,這戀愛怎麼談啊?我婉言勸過畢然,結果這小子就像被妖精迷住了似的,一天到晚情意纏綿的樣子,根本聽不進我的話。」

  成天樂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瞭解多少?都詳詳細細的給我彙報一下。」對畢然的情況他當然關心,除了那個不能見人的「耗子」之外,假如遇到什麼事需要什麼人幫忙去辦,畢然和時強目前是他手下最好使的兩桿槍了。去年成天樂還收服了一隻狐妖張瀟瀟,但實在也沒什麼事要張瀟瀟去做,也就讓她老老實實在學校呆著了。

  時強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介紹了自己所知的情況。他這段時間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跟在畢然旁邊打下手,春節時也在一起值班。畢然有什麼事找不到別人聊,往往都會和他說。前段時間畢然上班都很早,一來就打開電腦上線聊天,就算工作時間還不忘發消息。交易部的午夜工作本來就冷清枯燥,可畢然每天上班時卻興高采烈。

  感謝地球是圓的,他在網上遇到了一位令他心動、身處美國的姑娘,可以深夜談情說愛。畢然也對時強提起過,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對姑娘表白了、而那位姑娘點頭答應了。在時強看來,這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點都不現實嘛!

  原來如此!難怪畢然這段時間沒事總喜歡在電腦前面坐著,好像在研究什麼學問,總帶著些許神秘、些許古怪、些許詭祟、些許曖昧的笑容。時強說完之後忍不住問了一句:「領導,您為啥要打聽這些事呢?難道是畢然鬧情緒了?我早就說過……」

  成天樂卻苦笑著一擺手道:「你想錯了,那姑娘回國了,今天找到蘇州來了,現在正和畢然在外面喂貓呢!你待會兒就能看見她了,美女啊!……你剛才說畢然好像是被妖精迷住了,但我聽你把情況這麼一講,感覺是不是妖精被我們畢然迷住了?」

  時強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道:「啊,有這回事啊!那女孩從美國跑到蘇州來見他?已經來了啊?畢然這小子,簡直太,太,太……」

  他「太」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成天樂又一擺手道:「就是這麼回事,反正那姑娘從美國回來找他了,人已經到了我們交易部。我也感到挺驚訝的,所以才來找你問一聲。你知道了也就行了,不必這麼大驚小怪的。畢然挺好的小夥,不就是找對象嘛!」

  時強面帶震撼與羨豔之色出去了,成天樂坐在那裏也頗為感慨啊,心中暗道世事的玄妙。自己在人群中、在動物園、甚至在身邊隨時隨地尋找著妖修的蹤跡,這麼長時間來卻一無所獲,根本就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又能怎麼找?這簡直快成有意無意間牽動元神的心病了,然而這「心病」又在突然間就解了!

  沒想到畢然上網聊天,竟然將一位妖修遠隔重洋從美國招來,恰好帶到了他的眼前。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29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1、觸類旁通,放眼天下無兔

  考成天樂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相親經歷,嘆息連連,『人真是沒法比啊!看看人家畢然也沒出去相親啊,就這麼找到了女朋,還是那麼漂亮可愛,原本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它就是發生了,那女孩從美國找到蘇州來了,看架勢就是要留在這裏與畢然相處。世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啊,幸福煩惱、唯其所遇。

  但轉念一想,此事更加不可思議,如果說什麼樣的人都有,這「人」字的含義更廣,還包括化為人形的妖修。南宮玥是「妖怪」,非常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玉兔精」,他該不該把真相告訴畢然呢?

  思前想後,成天樂覺得沒法開口。且不說無法向普通人解釋清楚這種事情,假如他真的告訴了畢然,畢然也是不會相信的,反而會懷疑他的不是有問題、或者有什麼別的目的?但如果不管這件「閒事」,成天樂又覺得很不安,隱約為畢然擔憂。他現在也說不清自己是羨慕畢然還是擔心畢然,遠隔重洋了美眉,怎麼偏偏就是個妖精呢?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這時候畢然已經領著南宮玥走進了交易部,成天樂坐在桌前順手打開了電腦,通過監視器看著兩人的情況。與前一陣子通過監視屏幕偷窺張瀟瀟不一樣,成天樂並不完全是因為好奇,更多的是出於關心。

  平時工作,畢然總是帶著時強,能多一個打下手的幫忙幹活感覺當然很好。可是今天不一樣,畢然把時強打發的遠遠的,有活就自己忙去、沒活就自己玩去。營業剛開始的時候,畢然有些事情要處理,就讓南宮玥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引起了其他員工的關注。又過了一會兒,畢然把南宮玥領到一間空著的客戶室裏說悄悄話了。

  所有客戶不會天天來,所以交易部裏總能找到空房間‧員工們想躲在某個地方偷懶的話很容易。對於這些情況,成天樂不用看監視屏幕也瞭解的清清楚楚,但只要不耽誤事情,他平常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然今天有特殊情況‧成天樂自然更不會管他了,卻仍然通過天花板的攝像頭去看他們倆在幹啥?

  只見這一對小男女肩膀擦著肩膀坐在沙發竊竊私語,低著頭小聲的笑著,手也互相握在了一起。聊著聊著,兩人不約而同都向對方轉身……嗯?嘴對嘴了,這是要幹什麼!人工呼吸嗎?非禮勿視,成天樂關掉監視屏幕不看了。

  倆人真是談戀愛的樣子‧假如不考慮南宮玥的身份,成天樂確實沒什麼話好說。他現在還摸不清南宮玥是什麼路數,也只能等等再看了。那倆人搞對象,他也繼續練功,再次入境運轉元氣、凝煉元神,感覺和以前有微妙-的不同。

  想當初張瀟瀟在交易部過夜,成天樂總是有意無意間忍不住去關注她,而如今明明有個妖修就在交易部裏和畢然親親熱熱‧成天樂卻並沒有特意留神。他在入境行功的狀態下,能將周圍的情況感應的清清楚楚,無論他是否特意關注‧那客戶室裏的事情都是知道的,卻如燕過水面不留痕,能察知卻不去窺探。

  只有在這種心境下,才能安然修煉丹火劫之後的法訣。成天樂又進入到一種更明澈的內視狀態,元神所見不僅僅是血肉之軀,也是元氣運轉時與天地相呼應的經絡周天,不僅能清晰察知自己身體細微的變化,連意識深處的種種心念都變得明晰無比。這時候,他第一次察覺到了「耗子」的存在。

  以前他就知道「耗子」潛伏在自己的神識中,是一道神念心印‧就像一段擁有自主生命的記憶,他想召喚的話就能召喚它。但此刻是清晰的感知意識深處有那麼一種存在,用語言非常難以形容,彷彿是有能量的意識或者是有意識的能量。成天樂此刻就能夠運轉元氣在元神中去煉化它,或者直接把它逼出元神,或成為飄蕩的無形靈體、或直接消散於天地間。

  但成天樂並沒有這麼做‧他已經答應過「耗子」要將之凝煉成類似玄丹的存在,沒有絕對把握是不會動手的。移轉元氣之時,他將「耗子」從元神中給移了出來,封在左臂的曲池穴中。

  也就是說「耗子」以後再開口說話,不會再像腦海中神經分裂那般,而就是相對獨立的存在,還可以通過某種方式與成天樂交談。

  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下一步面臨魔鏡劫時,元神中不能有任何意外的干擾,也是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把「耗子」給煉化了。「耗子」也暗中鬆了一口氣,它終於不必成天提心吊膽,擔心成天樂行功不慎把它給煉化了,同時還可以在成天樂運轉元氣之時,無形中受滋養、壯大靈體的力量。

  但也有一不好,以前是成天樂一旦凝神入境,它就能通過成天樂的元槽感知外面的世界。而如今需要成天樂主動以元神與它溝通,它才能辦到這一點,否則的話別說感知外界了,就連主動開口都做不到,只能默默的修煉。

  不過成天樂還是挺夠意思的,當夜無話,第二天早在餐廳裏吃完飯,他又去了一個地方,主動以元神溝通「耗子」,讓它「出來」看外面的世界。「耗子」在被封印的修煉狀態下彷彿意識不到時間的存在,與外界的感應一被打開就叫道:「成天樂,你終於開始修煉天地璿璣運轉了!別忘了首先修煉收斂蜇藏之法,將氣息融入環境之中,這是最不容易暴露自己的方式。」

  成天樂微微一笑道:「你看我現在在幹什麼呢?」

  「耗子」:「咦,你怎麼又在逛菜市場?嗯,你的氣息抿然眾人,毫無特異之外,果然是按照法訣老老實實的修煉。在人群中的隱身之法,其實不是躲起來讓人看不見,而是就在別人眼前,別人卻發現不了什麼特別。」

  成天樂又笑了:「你說的道理主要是針對妖修,我是人,每個人總會有自己的特點,只需要注意不去刻意顯露修為。運轉天地璿璣之時,先修煉融入環境的蜇藏之法,這套法訣考慮的倒是挺周詳。我又想起昨天那個南宮玥了,看來妖修化為人形深入人世,自然而然都很注意隱藏行跡,平時還真不容易看出來。」

  「耗子」嘆了口氣道:「我都有點納悶了,明明提醒你要注意隱藏修煉痕跡,尤其要小心別被世的妖怪們發現。你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可那些妖修卻接連主動出現在你身邊。除了張瀟瀟和南宮玥之外,我現在甚至懷疑,我們以前所見過的人當中,是不是也藏著妖修?」

  成天樂呵呵笑道:「耗子,你想的太多了!要是成天這麼想,就會忍不住到處去琢磨,反而更容易被妖修發現,道理難道不是這樣嗎?南宮玥是自己出現的,也是我修煉中的機緣啊。」

  「耗子」忍不住附和道:「說的對啊,但你度過了丹火劫才會說出這番話,以前我勸你的時候,你總是不聽!」

  成天樂卻搖頭道:「不是不聽,而是做不到,如今才能做到。……耗子啊,我已過丹火劫考驗,而你還在丹火劫中啊!我修煉你也修煉,由於你無形,所以色欲劫和身受劫的感受與我不一樣。你的劫是對萬事萬物的好奇,而身受劫則是元神純淨的洗煉,你度過都不難,但這丹火劫對你而言卻比我更難。你若自己修行功夫不到,就算我想幫你凝煉成類玄丹之體,也是辦不到的。

  「耗子」讚道:「你果然修為精進,一夜之間就想通了這麼多事情!……咦,你到菜市場是來看兔子的嗎?」

  成天樂不緊不慢的答道:「我昨天發現了南宮玥,懷疑她是兔子成妖,又恰好境界有所突破,所以想來再看看世別的兔子,弄不好會有新發現。就算發現不了什麼痕跡,也算是一種新體驗。」

  看兔子最好的地方不是動物園,而是城鄉結合部的農貿市場,這裏有賣各種兔子的,白兔、黑兔、灰兔、長毛兔、短尾兔。成天樂凝神體驗了半天,當他再走過別的賣兔子的攤位時,已不用刻意去看,就知道那裏面是兔子。再聯想起南宮玥,主要的生命氣息特徵與這裏的兔子是不同的,很難通過這些經驗發現她是兔妖。

  但成天樂不是沒有收穫,至少他知道了怎樣通過生命氣息去分辨兔子,哪怕把兔子偽裝成小貓小狗的樣子,他不用看僅憑神識就能辨認出來。只不過他能辨認的是普通的兔子,而不是已超脫族類的兔

  有了這點收穫,成天樂又一轉身離開了農貿市場,在元神中朝「耗子」道:「走,我們再去一趟動物園。」

  「耗子」納悶道:「農貿市場看兔子沒看夠,還要去動物園看兔子嗎?動物園裏的野兔可沒有市場裏的兔子多,就那麼幾隻而已,是逗小朋喂菜的。」

  成天樂:「誰說一定要去看兔子了?既然有此新體驗,去看看什麼不行?」

  「耗子」:「你這是要修煉法訣呢,還是想當動物學家?」

  成天樂又笑了:「這並不矛盾啊,人總有求知之欲嘛,我還是外匯交易部的總經理呢!再說了,這也是洗煉元神的一種手段,只有將世界各種生機體驗的越清晰,我們自己的元神才會變得越清明。」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1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2、擦肩而過,徒然尋她百度

  又一次來到了動物園,成天樂並沒有去找兔子,而是直奔上次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去看那條大蟒蛇。然而來到上次那個玻璃窗前,他卻愣住了,透過玻璃窗看見水池邊是空的,後面是大蟒蛇的籠捨,用神識掃過,蟒蛇也不在裏面。這是怎麼回事,那條大蟒跑哪裡去了?不遠處恰好有一名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在打掃另一間籠捨,成天樂便走過去問道:「大叔,那邊玻璃窗裏的黑尾蟒哪去了?我年前還看到它呢,怎麼今天不在了?」

  那工作人員下意識的答道:「這裏的動物也經常換籠捨的,也有可能放到別的地方展覽或者與另外的動物園交流。」等反應過來卻停下手中的活計道,「……呃,你說的是那條大蟒啊?最近我們動物園裏都在議論這件事呢,就是不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成天樂吃了一驚道:「什麼,那麼大一條蟒蛇,說不見就不見了?」

  穿工作制服的大叔瞇起眼睛道:「其實那條蟒蛇來歷就挺奇怪的,是市民在郊區公園裏發現的。蘇州這個地方根本不是它的生存環境,可能是誰家養的寵物,如今也有人拿蟒蛇當寵物啊。它要麼是自己溜了出來的,要麼就是實在長太大了,主人養不了或者不敢養了,就把它扔到外面了。派出所接到報警,到現場一看也嚇了一跳,趕緊給動物園打電話。我們動物園派人把蛇給抓回來的,來的時候好像還受了點傷,大約是中秋前後的事情。」

  成天樂:「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條蟒蛇的傷養好了,就自己不見了?它是怎麼不見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叔回憶著說道:「大年三十那天的事情。動物園幾乎沒人了,我們也放假了。就留了值班的。那天這裏值班的是個小夥。從後面的飼養區走過去發現籠捨的門被打開了,嚇了一跳,因為冷風會吹進去把蟒蛇凍死的。他趕緊關上門,結果發現蛇已經不見了。」

  成天樂詫異道:「是被人偷走的嗎?」

  大叔搖頭道:「不可能。在動物園偷動物哪那麼容易?那道門只有飼養員才能打開。再說了,有本事進來偷東西。為什不麼偷點別的,偏偏大冬天偷走一條大蟒?那條蟒蛇可有一百斤重,怎麼弄出去啊?」

  成天樂:「會不會是飼養員不小心沒把門關好。蟒蛇自己溜出去了?」

  大叔:「我們首先想到的也是這種可能。領導立刻組織所有人去找,還把已經放假的員工打電話叫了回來,滿動物園的搜啊,可是根本沒發現。現在只可以肯定一件事,那條蟒蛇已經不在動物園了,至於它是怎麼消失的。我們誰也說不清。」

  成天樂:「你們就不再繼續找了?假如它還在草叢裏藏著呢,萬一傷著遊客怎麼辦?」

  大叔以專業的口吻道:「那是不可能的!黑尾蟒是生活在熱帶的冷血動物。氣溫低於二十度就會減少活動,低於十五度就會進入休眠麻木狀態。假如氣溫低於五度,它就會被凍死。蘇州雖然不算太冷,但大年三十前一天晚上氣溫可是在五度以下,就算白天氣溫也不超過十度。蟒蛇一出有暖氣的地方就得被凍僵,連籠捨以外幾十米的地方都到不了,而附近我們都找遍了。」

  聽到這裏,成天樂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那條大蟒確實是自己離開的動物園,而且它不怕冬天裏的低溫、動物園的工作人員也是不可能找到的。也就是說,那條大蟒其實是一位妖修,不知因何種意外受了傷,所以現出了原形無法再變化,結果被市民發現報警送到了動物園。當它的傷勢恢復之後,便自己走了。有意思的是,它是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失蹤的,難道在人間還有什麼事情,要著急趕回去過年嗎?

  那大叔還在談論著此事,動物園從領導到臨時工幾乎每個人都聽說了這件奇事,但誰也解釋不明白。而今天恰好成天樂問起那條大蟒,他也來了興致,把同事們的各種議論和猜測都講了出來。

  成天樂又問道:「你們動物園還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比如養的動物莫名其妙不見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大叔搖頭道:「這怎麼可能,也有過小動物趁餵食的時候跑出去,但當場就會被抓回來。而且就算這樣,我們也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成天樂:「我知道這種事不可能很常見,但您在動物園工作了這麼長時間,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嗎?」

  大叔眉頭一皺道:「聽你怎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我們這家動物園五十年代就有了,我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年紀也就和你差不多吧,當時帶我的師傅已經快退休了,他和我講過動物園裏的很多故事。大概是文革期間吧,有一隻老虎不見了。一隻老虎啊!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呢?可是大家怎麼找都找不到,後來連民兵都發動了,就是沒線索。當時定了性,說是有階級敵人搞破壞,在動物園職工裏找特務,我師傅還差點被劃成了特務,但那隻老虎就是沒下落。」

  成天樂很感興趣的追問道:「那你師傅是怎麼分析這回事的呢?」

  大叔嘆了口氣道:「那個年代比較亂,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我師傅懷疑就是被人偷走了,但誰有那麼大本事在動物園偷走一隻老虎,而且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來?實在是很難解釋啊!」

  成天樂在心裏直嘆氣,這位大叔說的應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難道當時有一隻老虎修煉成妖嗎、或者也是一位受傷的妖修曾陷身於動物園中?妖怪的傳說自古有之,四、五十年發生過這樣的事,對成天樂而言也不是不可理解。

  他又想起張瀟瀟化為原形逃走的那天晚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落下來了,那位受傷的蟒妖如果勉強逃走的話,就算化為人形也是沒衣服的啊,不可能不引人注意,於是試探著又問了一句:「大叔,過年的時候,你們這裏有沒有人丟過衣服?」

  那位大叔突然一跺腳:「咦,你怎麼知道的?我留在值班室裏的一套工作服不見了,你的意思難道是……?」

  成天樂趕緊搖了搖頭:「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而已。」

  大叔終於覺得成天樂這個人奇怪了,看著他追問道:「小夥子,你是哪個單位的?幹什麼工作的?是新聞記者還是科研單位的?到我們這裏來搞調查的嗎?假如你想檢查籠捨或者做採訪的話,是需要經過領導批准的。」

  成天樂又搖頭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就是年前看到那條蟒蛇覺得很特別,今天再來看卻不見了,順嘴跟您打聽一聲,不料卻出了這種怪事。」

  蟒蛇憑空失蹤,而且是在它根本走不遠的寒冷天氣裏,此事也只能引起成天樂的懷疑而已,但再結合有員工恰好在那天丟了衣服,成天樂已經可以確定那條大蟒就是妖修。它應該是受了傷無法變化人形,傷勢恢復之後就趕緊脫身走了。那位蛇妖還挺聰明,穿上了動物園工作人員的制服混出去了。假如那套衣服它還沒扔的話,找到衣服,就等於找到了那個妖修的線索。

  離開動物園的時候,成天樂不住在心中感嘆,他曾經在各個地方尋找著妖修的蹤跡,自以為毫無發現,不料他卻早就見過了,只是相逢不相識、以至於擦肩而過。臨走之前他還沒忘記問大叔一聲,那條大蟒是公的還是母的?大叔告訴他蟒蛇是母的。

  回去的時候他又和「耗子」議論道:「為什麼我見到的妖怪都是女妖怪呢?張瀟瀟是狐狸精,南宮玥很可能是玉兔精,而動物園裏失蹤的這一位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美女蛇呀!」

  「耗子」好氣又好笑道:「這只是湊巧而已,你只是妖怪見得還不多。《西遊記》總看過吧,那裏面有多少種妖怪啊?」

  年前成天樂和「耗子」談過《西遊記》和《白蛇傳》,結果「耗子」也嚷嚷著要學習,成天樂也就找來重看了一遍,算是讓「耗子」見識人間的文學故事。前段時間他到處找妖怪,多少也是受了孫悟空火眼金睛的影響。可惜他不是那麼有本事的大師兄,反倒像撞見妖怪也沒認出來的唐僧。

  回到交易部上班,在自己的辦公裏坐下,他仍在跟「耗子」感慨道:「蘇州城中有蛇妖耶!我雖然當時沒認出來,但對它的印象非常深刻,再見面的時候,就算它化為人形,我也很可能把它認出來。嗯,以後得留意點!也許從這個蛇妖身上,我能分析出怎麼辨別妖修?」

  「耗子」提醒道:「有一位妖修不慎受傷被人送到動物園,現在脫身走了,你有什麼好感慨的?別忘了交易部裏還有個妖修,正在和你的員工談戀愛呢!你與其關心那不相干的蛇妖,還不如多小心點她。」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2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3、小狐試兔,焉知老狐在後

  成天樂還沒有搞清楚南宮玥的來意,暫且沒有輕舉妄動。化為人形的妖修,在人間也做著與人一樣的事情,比如張瀟瀟在大學裏當助教,成天樂也不會莫名其妙去跑到大學裏舉報人家不是人。而南宮和畢然談戀愛,也有可能就是談戀愛呢!假如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吧。

  成天樂不去找他們,他們卻主動來找成天樂了,第一件事是要租房子。畢然原先住在交易部提供的員工宿舍裏,南宮來了之後暫時住在酒店裏,畢然也就搬到酒店裏與她過起二人世界了。但是總住酒店既不方便也不經濟,總要弄個自己的窩,聽說成總在外面租的公寓很不錯,畢然也來打聽打聽,讓成天樂給他介紹一下,如果合適的話,也想搬到那棟酒店式公寓裏。

  成天樂一聽就想皺眉,他雖然關注南宮玥的情況,可是不希望與這位妖修住的離自己這麼近。成天樂正午打坐練功就在公寓裏,早晚行走練功也在公寓樓旁的金雞湖畔,假如日復一日連續觀察的話,南宮玥遲早有機會發現他不經意間露出的破綻,出於一種自我保守秘密的本能,沒事的時候還是離遠點好。山野中很多禽獸有領地意識,成天樂此時的心態恐怕也與之有微妙的的類似之處吧。

  成天樂靈機一動,給畢然推薦了另一個住處,也是酒店式公寓,而且心知那南宮玥一定會滿意的。想當初他租房子的時候「耗子」挑中了兩個地方,都是適合修煉之所。那家酒店式公寓每天的租金是二百六十八,他現在住的公寓每天的租金網上報價是二百零八,成天樂當然選擇了相對便宜的。長年包租優惠,他的租金是每季度一萬。

  成天樂給畢然和南宮玥推薦了他當初沒有租的那家酒店式公寓。不僅提供了聯繫電話,還幫他們分析了一下租金情況。假如是長年包租的話。每季度應該一萬五就可以租到,如果超過的話就是冤大頭了。南宮拉著畢然去看了房子,感覺非常滿意,當場就決定租下了。酒店式公寓也沒什麼好收拾的,當天就能入住。

  南宮這姑娘做事真實在。成天樂說每季度一萬五能租下來,意思是講價應該比這個更低,結果南宮開口就和人說每季度一萬五。對方一邊說租的太便宜了。一邊滿臉笑容的就簽了租房合同。南宮對公寓非常滿意。還在畢然面前一個勁的誇他們交易部的領導真有眼光,至於怎麼有眼光,她這位妖修當然比畢然清楚更多。

  畢然覺得公寓有點貴了,還想勸南宮再看看別的地方,可是南宮已經當場決定——就住這兒!

  租房子的事剛剛應付過去,緊接著畢然又來找成天樂。還給領導送了一份小禮物——南宮從美國帶回來的巧克力,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成總。有件事,不知道您能不能幫個忙?」

  成天樂看著巧克力在心中暗笑,兔子成妖之後,也會吃巧克力了?他朝著畢然點了點頭道:「有什麼事你就說吧,跟我還客氣啥?」

  畢然:「不是我的事,是妹子的事……」他口中所說的「妹子」指的就是南宮玥,南宮原先在美國新澤西威廉姆派特森大學讀音樂系,學的是鋼琴演奏專業。學音樂最重要的是耳朵好、聽力敏銳,這倒讓人想起那兩隻長長的兔耳朵。學制五年,專業課程比較多,是不太容易畢業的,南宮也僅僅讀了一年。

  這次回中國,主要目的當然是和畢然談戀愛,乾脆休學一年,但平時也不能荒廢了專業,她想趁此機會學古琴。中國傳統的七弦古琴,在漢語中就是一個「琴」字,而其他的樂器則必須要用別的形容才能分別,可見其地位之重要,但當代能熟練演奏的人已經不多了,想找一個好的老師並不容易。

  成天樂認識藝術大學的葉主任,據說也和在學校工作的張瀟瀟關係不一般,同時他自己也是藝術專業畢業的,說不定能托人打聽到好的老師,再從中間給介紹一下。

  成天樂一聽這件事就笑了:「原來是想找老師學習,好事情啊!別著急,我這就幫你問問。聽說藝術大學也有古典音樂課程,說不定也有人能認識很好的古琴老師。」

  南宮玥到蘇州所做的事情,先是租公寓後是找老師學古樂,都是完全正常的舉止,成天樂多少也鬆了一口氣。但因為這件事,又勾起了他另外的一種興趣,想看看兩位素不相識的妖修碰在一起會是什麼情況?與此同時,他還想試試最近自己所修煉的收斂蜇藏之法究竟有多麼神奇?

  已經很久沒什麼事聯繫張瀟瀟了,這回終於有事能用得上這隻小狐妖,成天樂給張瀟瀟打了電話,讓她抽空過來一趟,時間是週末的白天。張瀟瀟等了成天樂快四個月,一直沒有任何消息,她心裏既有些竊喜也有些失望。竊喜的是成天樂真的放過她了,並沒有接著找她的麻煩,彷彿把她這隻小狐妖給忘了;失望的也是成天樂沒有再找過她,她沒有機會為這位高人做什麼事情,自然也很難得到其幫助與指點。

  接到成天樂的電話,張瀟瀟是既不安又有所期待,出門前居然還收拾打扮了一番。其實她這種狐妖天生麗質,也許素顏看上去更美。週六上午來到交易部,放假時間除了值班保安並沒有別的人,但成天樂已經在辦公室等她。

  一見面,成天樂沒說話,先讓好久沒有表現機會的「耗子」開口了:「張瀟瀟,這麼長時間以來,你是否已經做了真正的、深刻的反省?記住並明白了我當初所說的話?」

  張瀟瀟坐的端端正正的答道:「成總,晚輩一直謹記您的吩咐與指點。」

  「耗子」語氣高深的說道:「學會好好做人,不僅是因為我的吩咐,而要成為你的自覺意識,因為你在世間就是張瀟瀟。」

  張瀟瀟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多謝成總的教誨!您今天叫我來,就是要考察我這一段時間的反省結果嗎?」

  「耗子」:「是的,我還要繼續觀察你的表現,再決定怎麼處置你。但是小狐妖啊,你的機緣來了,我決定傳你一段法訣。」

  張瀟瀟又驚又喜,不禁站起身來行禮道:「多謝前輩,不,多謝成總!」

  「耗子」接著道:「坐下吧,你也不必高興太早,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福緣,我是想讓你去辦一件事,如果這段法訣你修煉的不好,事情恐怕就難辦好,以後也就沒這等機緣了。給你的時間有限,要在一周以內有所成就。但以你目前的修為,並不難學會。」

  接下來成天樂當場傳法,所授的就是如何在人群中收斂蜇藏之術,將自己的氣息與萬物生動融為一體,既不引人注目,同時看上去又普普通通並沒無特異。那位留下這套法訣的古代大妖顯然在人間行事極為謹慎,修煉中極為強調蜇藏之法。在渡過丹火劫後,首先要修煉的就是如何將自己的氣息融入環境,然後再去運轉元氣洗煉元神,這樣就算在平時練功時也很難被他人察覺。

  張瀟瀟已度過魔境劫、凝煉玄丹化為人形,修煉這種法訣自然不難,成天樂一說她就領悟了其中的原理。做為混跡人間的妖修,當然最怕被人發現了身份,在自然而然的感悟中都會有自己的隱藏氣息之法,或高明或粗淺而已。但張瀟瀟自己所悟包括花膘膘所指點的法術,都遠不如成天樂此刻傳授的高明,張瀟瀟凝神而聽,唯恐錯過了任何一點細節。

  交易部裏沒有別人,此時的成天樂已修為精進,也初步掌握了以神識攏音之法,在屋子外面誰也聽不見這裏的聲音。不過成天樂只想到了神通道法,卻沒提防人間的高科技手段。上次的事情之後,花膘膘命人給張瀟瀟送去一部新手機,暗中指示張瀟瀟如果再去見成天樂的話,要隨身帶著這個手機,不論是開機還是關機狀態,總之得帶在身邊,這裏面有定位裝置。美其名曰假如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可以隨時獲悉、能夠及時相救張瀟瀟。

  「耗子」曾與張瀟瀟約法三章,其中第二條就是「不得隨意提及我的隱秘」花膘膘既然讓她一切都聽成天樂的吩咐,自也不會再讓她故意違反,卻用這種方式暗中窺測。張瀟瀟聽到了法訣,花膘膘通過裝在手機裏的竊聽裝置當然也得到了法訣,他在暗中驚嘆不已啊!

  成天樂所授法訣並不高深,卻相當高明。就算對修為深厚的大妖花膘膘而言,也是很有借鑒作用的,至少他可以從中得到一些術法上的新感悟,從而將自己的氣息掩藏的更好、表面上看似更為平凡。

  花膘膘自然是萬分驚喜,越聽越覺得成天樂深不可測,這樣的法訣,竟然就隨口教給了一個小狐狸精!他心中的念頭更為堅定,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的對待成天樂,千萬不要去得罪,此人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寶藏啊。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3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4、絃歌茶韻,萬物與道相合

  其實不僅是花膘膘在搞竊聽,別忘了成天樂這間辦公室就是屬於飛騰公司的,飛騰公司的老闆畢明俊想在交易部的總經理辦公室裏動點手腳那是太容易了。畢明俊與花膘膘的想法差不多,都不願意輕易使用神通道法去窺測成天樂,不約而同選擇了現代高科技手段,一樣也得到了這段法訣。

  可畢明俊的感受與花膘膘卻有些不同,更多的卻是驚疑不定。成天樂說了一段修煉法訣,而且指點的是一位妖修,就使畢明俊確定了他的身份——傳說中的捉妖師!

  所謂捉妖師並不是一個確定的職業,可能包括各種各樣懂修行的人甚至妖怪精靈。孤傲的畢明俊與其他妖修的接觸不多,與人間修士更是沒打過直接的交道,所以他對成天樂這種人的印象還停留在「捉妖師」的概念。

  捉妖師捉妖怪幹什麼?所謂「捉」又是怎麼個捉法?有一身神通修為,誰也不會做莫名其妙損人不利己的事,「捉」其實是分辨與找到的意思。那麼成天樂顯然已經認出與找到張瀟瀟這只狐妖,讓她聽命於自己。傳授其法訣也是控制的一種手段,總得給點好處才能讓妖怪聽話吧?然後再驅使這些妖修謀求自己的利益。

  成天樂所授法訣,在畢明俊看來雖然高明但也並不太重要,因為它只是修為很低時練的初入門術法。雖然很有效,但對於畢明俊這種有天生特異神通、本身就很擅長斂藏氣息的瑞獸而言,並沒有多大用處,他的修為漸深時自然就更能精華內斂。但成天樂如此做法,卻引起了畢明俊更深的忌憚,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愈加印證了他的猜測。

  成天樂傳授完法訣。不緊不慢的又對張瀟瀟說道:「一周之後,我需要你幫一個忙。給一位遠道而來的姑娘介紹一位古琴老師。你在藝術大學裏打聽打聽。看誰認識合適的,這件事一定要認真辦。到時候我會讓那姑娘去找你,你和她好好聊聊,不要流露出任何特異之處。卻要把你觀察的結果告訴我。」

  張瀟瀟似是想到了什麼,抬頭問了一句:「那位姑娘。難道也有什麼來歷嗎?」

  成天樂答道:「我可以告訴你,她也是一位妖修,但不會告訴你更多。需要你自己去觀察。然後把你所得到的結果都告訴我。這就是我交給你的任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考察。教你這套法訣,就是希望你暫時不會被對方發現。」

  張瀟瀟以請教的語氣道:「請問成總,您讓我做的這件事是真幫她的忙,還是借此機會試探她?」

  成天樂笑了笑道:「兼而有之,如果你沒發現她有什麼異常狀況。那就真的給她幫忙。她是不是妖修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我所關心的只是她來到蘇州的目的而已。」

  張瀟瀟今天得到了意外的福緣。那樣的法訣除了成天樂,恐怕世間也不會有其他高人莫名其妙會傳授給她這個小狐妖。成天樂交給她這麼一個任務,張瀟瀟也在暗中猜測,這是不是一種更有深意的考察呢?他在觀察自己在人間的行止,不僅是如何做一個人,也要看她遇到同樣化為人形的妖修時是什麼態度?

  成天樂也許有這個意思吧,但他讓張瀟瀟出面主要還是針對南宮玥,至於怎麼考察張瀟瀟嘛,他還沒有張瀟瀟自己想的那麼多呢!

  ……

  張瀟瀟走了,暗中竊聽到這一切的畢明俊眉頭緊鎖。在他看來成天樂確有圖謀,先控制了一隻妖修,再通過這只妖修去控制另一隻妖修,手段很是高明,不慌不忙的從容佈局。假如此人也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定然也會有所安排的,跑到交易部來當這個總經理,就是暗中佈局的一個步驟,這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啊!

  畢明俊當然自以為是一條大魚了、非常大的魚!他是瑞獸出身,將來若玄牝妖丹大成、會凝結瑞獸舍利,不僅有特異的神通能供人驅使,而且對人間修士還有很大的用處。就算不談這些,他在人間也是非常有錢,已聚集了巨額的財富。假如是圖財謀利,他也是非常值得下手的對象。成天樂已經打入飛騰公司內部,按照江湖上的手段,這就是在摸他的底呢,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油水可撈、值得花多大的心思去佈局動手?

  想到這裏,畢明俊卻嘴角一撇發出了冷笑,自言自語道:「你們也太小看我了!我會讓你們從容佈局來對付我嗎?假如這麼容易就能讓你得手,我還能混成今天這樣嗎?等著吧,好戲在後面呢,成天樂,我會送你一份大禮的!」

  ……

  而在蘇州城中的另一個地方,花膘膘卻是另一種心思,對成天樂是更佩服與敬畏了。原來這位「大師」又發現了一個「妖修」,卻以不驚動的方式暗中考察,讓最合適的人張瀟瀟出面,還順手傳授了高明的法訣。花膘膘這幾天沒到交易部來炒外匯,當然沒見過南宮玥,不清楚這裏又出現了一位妖修,偷聽了成天樂說的話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得到成天樂所授法訣,本來只是他自己的秘密,不必與外人提起。但是花膘膘想來想去還是有點不放心,於是又把這套法訣告訴了吳燕青,很有點獲利分贓的心態。在他看來,自己是通過吳燕青認識的成天樂,又是與吳燕青合謀把成天樂「送」到交易部去當總經理,這是他們共同的隱秘。假如成天樂沒有發現也就算了,將來如果發現了想追究的話,多少也有個人分擔責任,而吳燕青與成天樂的關係顯然更好。

  吳燕青得到法訣當然很高興,並滿口答應保守秘密絕不外傳,他也不知道花膘膘這套法訣的來歷。花膘膘修為境界比他高、人間閱歷比他豐富,所知自然比他更多。這種事情在妖修之間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吳燕青也是充滿感激。

  成天樂原本就沒有發現花膘膘和吳燕青是妖修,這兩位大妖修了他所授的法訣之後,估計是更難被他發現了。

  ……

  一周之後,成天樂告訴畢然,已經托人在藝術大學那邊打了招呼,張瀟瀟能幫忙給南宮玥介紹古琴老師。但南宮玥學的是西方音樂,中國古典音樂的基礎不知道怎樣,所以要當面談談瞭解一下情況,才好介紹最合適的老師。他給了張瀟瀟的手機號碼,讓南宮玥自己去找。

  南宮玥給張瀟瀟打了個電話,約好了時間地點,兩天後在畢然的陪同下興沖沖的去找張瀟瀟了。又過了兩天,畢然上班的時候把南宮玥給帶來了,兩人特意敲門進了總經理辦公室。成天樂笑瞇瞇的問——找老師學古琴的事辦的如何了?

  南宮看上去是個非常開朗活潑的女孩,今天就是來感謝成天樂的。張瀟瀟果然介紹了一名古琴老師,為人溫婉窈窕,是一位非常有古典氣質的美女,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她的名字叫甄詩蕊,不僅精通古樂還擅長茶道。南宮玥大喜過望,於是除了學古琴又跟她學習茶藝,主要學兩種茶——鳳凰單樅與武夷巖茶。

  這兩種都屬烏龍茶類。鳳凰單樅產於廣東潮州鳳凰山,那裏有三千餘株樹齡百年以上的單樅大茶樹,此茶因此而得名。武夷巖茶的主產地是福建武夷山,產在山坡緩地上的茶叫洲茶,產在山巖縫隙中的茶叫巖茶。真正上品巖茶非常難以採摘,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大紅袍。

  茶藝之道,真研究起來也是一門大學問。它包括茶樹的品種與習性、生長的環境和氣候、採摘的時機與方法、各種焙制與加工的手段、最佳的保存與飲用方法、飲茶與人的身心狀態以及節氣天時之間的關係等等。

  現代很多人所認為的「茶道」,往往只是用一堆花樣繁多的器皿怎麼花「功夫」泡茶,尤其是那幫東洋鬼子,在這方面甚至糾結到變態的程度,還自以為那才是茶藝之道。其實只要能品出茶中神韻、茗中味語,飲時一爐一壺足已,就看你會不會了。

  成天樂對喝茶也不太講究,不就是弄點茶葉放杯子裏沖水一泡嘛,搞那麼複雜幹什麼?而且現在所謂的好茶太貴,普通人根本喝不起,他辦公室裏最好的茶還是花總送的呢。但是聽南宮玥這麼一介紹,他也覺得很好奇,不禁在心裏琢磨——這位妖修為何要學這些、而且是非常感興趣?

  但轉念一想,從修行的角度,他彷彿又明白了一些道理。南宮玥所學確實很偏門,但那茶藝之道其實包含著天地間物性變化之妙,其目的並不是要把生活中的一件事情搞複雜,若所學所思有得,飲茶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卻能夠擁有常人容易忽略的體驗。

  世間萬事萬物之理,皆有與道相合之處,就看從哪個角度、去如何感悟了。其實學音樂也是一樣的,而他學美術何嘗不也是如此?可惜當年上學的時候,未曾有過這樣的思考啊。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5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5、蟄藏收斂,適志非同偽飾

  有如此之悟,成天樂倒要謝謝面前的妖修南宮玥了。兔子成妖,不僅仍然喜歡吃胡蘿蔔,而且學會了欣賞與彈奏音樂、研究與品味茶道。這就是超脫族類的昇華,不能再以兔子去類比,難怪他用辨別兔子的經驗,無法分辨出南宮玥是一隻兔妖。

  他想感謝南宮玥,而南宮玥更想謝謝他,於是畢然提出要請領導吃頓飯。他這位總經理的愛好,交易部員工當然早就知道了,無論是被人請還是他請人,地點都喜歡定在觀前街的夢湖美蛙飯店,畢然選的當然也是這家飯店。成天樂也沒推辭,第二天晚上欣然應約,還開車順道把南宮玥和畢然也接上了。

  進了飯店,他首先笑呵呵的和吳小溪打聲招呼、開幾句玩笑,然後迎面看見了大堂裏走出來的吳燕青。成天樂微微一愣道:「老闆,你最近是不是病了?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沒有平常那麼精神?」

  吳燕青平時極好面子、講排場,出門時裘馬揚揚,往飯店裏一站也是派頭十足、氣場極強,加上人長得也是魁梧威嚴,無形中的氣質非常令人注目。記得成天樂那次陪他去平江路的私人會所赴宴,成天樂在後面端著包,而吳燕青在前面昂首邁步而行,會所裏的人都向吳燕青側身打招呼行禮,眼神中好似自動忽略了後面的成天樂。吳老闆就是那樣一個人,平常總是一副器宇軒昂的樣子。他也很喜歡那種感覺。

  可是今天一見吳老闆,顯然失去了往日張揚的氣質,很有些泯然眾人的意思,站在飯店門口也不再那麼引人注目了。要不是他主動打招呼,正在和吳小溪開玩笑的成天樂差點沒注意到。對吳燕青極為熟悉、對人們的生機氣息也極為敏感的成天樂。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吳老闆是不是病了,或者是身體不舒服?

  吳燕青一怔。彷彿想到了什麼,連忙點頭答道:「這幾天好像是有點不舒服,總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可能是太忙了吧。」

  成天樂很關切的說道:「老闆。你的身體一向很好,體格非常棒的。可能是最近在外面的應酬太多,酒一定要少喝啊,也要注意休息!人健康時總有種穩定的常態,我今天一見面,就感覺你與平常不一樣,好像不是那麼意氣風發、精神旺盛。這就需要小心了,有可能到醫院查不出什麼毛病,也許就是報紙上常說的亞健康狀態吧。」

  成天樂說的是肺腑之言。絲毫沒有偽飾,而且也是根據他這段時間以來對人們生機律動的觀察感悟而談,並沒有別的意思,他是真的關心吳燕青的身體。吳小溪也在一旁不無擔憂的說道:「是啊,老闆,成天樂說的對!我們大家都覺得你這幾天看上去有點反常,是不是該到醫院檢查一下?」

  在飯店裏,就算吳小溪也稱呼吳燕青為老闆,是這位吳老闆有點搞笑的習慣。對成天樂的話,吳小溪深有同感;但聽在吳燕青耳中。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吳燕青這幾天的變化當然不是因為生病了,而是習練了花膘膘傳給他的法訣,卻不清楚這套法訣就是得自於成天樂。法訣講的是如何斂藏神氣、與環境融為一體,指的是那特異的法力波動與生機氣息,而不是一個人正常的外在氣質。可是在修煉這種法訣時,心態不由自主會受到微妙影響,吳老闆追求的效果有點過份了,就連平常的做派以及正常的生機特點都刻意有所不同。

  吳燕青已「知道」成天樂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而且認為對方已經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此刻聽見成天樂的提醒,他有茅塞頓開、幡然醒悟之感,心中暗道:「真是高人啊!當著外人的面,三言兩語就暗中指出了我最近修煉上的變化與偏差。我只須收斂妖氣與法力,不必把正常的表現一併收斂了啊?這反而是過於做作了,人們常說事反常為妖,看來真有道理啊!

  想到這裏,他面帶感激的沖成天樂點頭道:「多謝提醒,我一定會注意的!……成總,今天您和畢經理來請朋友吃飯啊?」交易部在飯店搞過幾次活動,他也認識了畢然,禮節性的稱呼畢然為「畢經理」,這讓畢然聽了很有幾分受用。

  成天樂笑了:「是畢經理和他的女朋友請我吃飯,這位是南宮妹子,從美國剛回來,今天也來嘗嘗你們這裏的特色手藝。」

  吳小溪早就注意到南宮玥了,很熱情的牽起她的手道:「你是畢然的女朋友啊?從美國回來的?今年多大了?……我叫吳小溪,今年二十一歲,是該叫你姐姐還是妹妹呢?」

  南宮大大方方的回答:「虛歲嗎?我今年二十,好像應該叫你姐姐。」

  吳小溪笑道:「妹子長得真可愛,哎呀,這串手珠戴在你的手腕上,顯得手好白嫩、好漂亮啊!是檀香木的吧?」

  南宮有些得意的答道:「嗯,是香檀木的,我自己串的耶,好看吧?」

  女孩子說話就愛談這些,吳燕青在一旁目光一閃,彷彿對南宮玥那串手珠特別感興趣,但隨即就移開了眼神有意不再多看,趕緊招呼道:「人家是來吃飯的,別總站在門口說話,快進二樓包間吧。」

  幾人上樓的時候,吳燕青悄悄看著南宮玥的背影,眼神有幾分疑惑還有些哭笑不得。他好像看出一點什麼來了,那南宮玥應該也是一位妖修,就不知道是何種妖類所化?成天樂這位高人真有意思,身邊總能莫名發現妖修的蹤跡,卻相處的好像都不錯,難得啊難得!

  點菜的時候,成天樂多少還有點開玩笑試探的心理。南宮妹子是第一次來,這家飯店的特色菜美味幹鍋蛙當然一定要點,成天樂特意吩咐服務員和後廚打聲招呼,配菜除了蒜瓣和鮮辣醬之外,再多放點胡蘿蔔。這道菜原本是不放胡蘿蔔的,幹鍋蛙又不是紅燜羊肉,但成天樂既然有要求,後廚就會照做。

  熱氣騰騰的美味幹鍋蛙端上來了,散發著誘人食欲的香氣,一聞就知道是樊師傅親手做的,就是比別人家的好吃!成天樂暗中注意南宮玥,妖修確實超脫族類,這姑娘也吃葷,一邊嘗著美味的青蛙一邊大讚廚師的手藝好。但成天樂也注意到她非常愛吃胡蘿蔔,吃得比青蛙還多。鍋裏的配菜胡蘿蔔,他和畢然都沒怎麼動筷子,不知不覺間全讓南宮玥一個人吃了。

  如果僅僅是喝點小酒的話,三個人點這麼一道主菜,再來兩個素炒就夠了。可是請客總得大方點,除了主菜之外畢然又點了兩葷兩素加一道湯。當最後一道湯端上來的時候,畢然拿過碗伸勺子獻慇勤,主動為南宮玥盛湯。這個傢伙見色忘事,竟然忘了今天來是請成天樂吃飯,沒有先給領導盛湯。

  南宮玥卻突然一吸鼻子,眉頭一皺道:「畢然,別喝,我聞著覺得這湯不乾淨!」

  成天樂本沒有注意,他在這家飯店吃飯很放鬆,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根本就沒想過飯菜會有什麼異常?此刻聽見南宮玥的話,這才仔細感應剛端上來的這碗湯,然後他也是眉頭一皺,召喚出「耗子」道:「耗子,你是靈體,知覺比我敏銳。這碗湯裏好像有不應該有的東西,你看看究竟是什麼?」

  「耗子」剛被喚醒就叫道:「你又到這裏來吃飯?既然出門逛街也不叫我出來看看!……咦,你說這碗湯嗎?裏面有人的口水,是宋春來的!」

  「耗子」的知覺確實相當清晰而直接,它也認識宋春來,就是成天樂在飯店打工時與他住同一間宿舍的廚工。成天樂不禁有點佩服「耗子」了,經南宮玥的提醒他也發現了湯裏好像有不對勁的東西,卻沒有像「耗子」這樣立即分辨出是宋春來的口水,臉色不禁有些變了。

  他裝模作樣的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湯,裏面確實有很難發現的幾絲渾濁痕跡,然後也吸了吸鼻子道:「嗯,好像是有點不對勁。妹子呀,你是怎麼感覺出來的?」

  南宮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這個人沒別的毛病,就是對吃的東西特別敏感,有一點不對好像就能感覺出來,比如說菜裏放的油有問題啊,我一聞就知道了……」

  她掩飾性的解釋了半天,畢然好奇的說道:「你們怎麼都這麼敏感,我咋就啥也沒看出來?」

  南宮給了他一拳道:「你這個反應遲鈍的傢伙,當然吃什麼都香!」

  他們說話間成天樂已經端著湯下樓了,他沒有進後廚,而是在前臺對吳小溪道:「能不能幫我調看一下後廚的錄像?我想知道這碗湯是誰做的,有點不對勁!」

  這家飯店的廚房、大堂以及二樓包間外的走廊也是有錄像監控的,雖不對顧客公開,但在吳燕青的辦公室裏卻能看見。監控錄像自動在硬盤上保存三天然後刪除,平時吳老闆很少到辦公室來,錄像也很少有人看,都是程序自動設定的。這麼做倒不僅是為了監督是否有客人逃單,主要是應付各種檢查以及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6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6、無奇不有,妖異感嘆人間

  飯店不僅有逃單的客人,酒喝多了難免偶爾有人打架鬧事,還經常把派出所的警察給招來,假如有人受了傷,驚常還會找飯店負責;還有人吃了東西出門覺得不對勁,往往也會找回來說是飯店的責任。這些情況雖然很少見,但出現了都很麻煩,飯店裏留著三天的監控資料到時候說不定能用得上。

  當然了,有監控也可以監督員工的工作,甚至能知道有沒有人從後廚偷東西啥的。只不過吳老闆本著對所有員工都很信任的態度,平時幾乎不看錄像,監控只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但今天卻不一樣,成天樂端著湯特意要調出錄像查看,吳燕青也被驚動了。

  在靠近後門的那間辦公室裏,吳小溪操作電腦,調看回放了後廚剛才的監控視頻,大廚樊師傅也被叫了進來。那碗湯確實是宋春來做的,他盛起湯後卻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端起碗低頭湊過去好像在吹氣,這根本不符合廚師做菜的常規。很多講究的飯店裏,廚師不僅要戴帽子防止頭髮掉落,下巴上也會有一個透明的托罩,防止說話時吐沫濺到菜上。

  夢湖美蛙飯店的廚師雖然不帶這種托罩,但是熱湯做完了也不需要廚師吹氣啊?再仔細看回放,又發現宋春來的動作不是吹氣,他低頭的時候雙肩微微一抖,腦袋前傾有一個顫動幅度。除了吳小溪還有點沒看仔細,吳老闆、樊師傅、成天樂這三個人都看出來了,宋春來就是在往湯裏吐口水!

  成天樂不想把事鬧大,什麼話都沒說就出去了,那碗湯留在了辦公桌上,同時留下的還有臉色鐵青的吳燕青和樊師傅。吳小溪跑到後廚把宋春來叫了進來。

  ……

  宋春來為什麼要這麼幹?他和成天樂之間哪來的仇怨?其實原因說起來頗令人無語,多少也與時強有關。想當初成天樂剛剛應聘交易部總經理成功的時候。宋春來和時強就分別找過他。宋春來想到交易部去工作,而時強想到交易部去學習。

  在宋春來看來,自己和成天樂是同宿舍的室友,關係可比時強近多了。成天樂安排時強去交易部。還專門讓一名員工帶著時強,卻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如果說交易部不招聘員工。或者認為他不合格也就罷了。可是前不久時強從飯店辭職,成了外匯交易部的交易員,時強和他一樣不都是在飯店裏工作的嗎?而且服務員在飯店裏的地位還比不上廚師呢!

  因為這件事。宋春來是越想越鬱悶、越想越生氣。莫名就對成天樂很是怨恨。平時想起成天樂,他都忍不住在心中鄙夷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打雜的嘛?不知道怎麼就抖起來了,成天人模狗樣的!

  今天成天樂又來吃飯,宋春來也不知哪來的情緒,他倒也不能幹別的。就是在湯裏吐了幾口吐沫,算是出一口惡氣。讓自己小小的發洩滿足一下。他也知道廚房裏有監控攝像頭,但自以為做的很隱蔽,吐口水的時候轉過了身子讓攝像頭拍不到他的正面。而且這種錄像平時根本不會有人看,喝湯的成天樂也不會察覺,稀裏糊塗就吃了他的口水。

  以成天樂的本事,應該是能夠發現的,可他在無心之間根本就沒有注意。但宋春來做夢也沒想到,那包間裏還有一隻兔妖,而且對食物很敏感,湯一端上桌就察覺到了。而吳老闆和樊師傅眼睛也毒的很,調出錄像仔細一看,就知道他幹了什麼。

  ……

  成天樂回到房間,只說已經讓飯店調看後廚的錄像了,然後幾人繼續吃飯。又過了一會兒,吳老闆和樊師傅一臉尷尬的敲門進來,承認了所發生的事情,也很委婉的解釋了宋春來那麼做的原因。樊師傅漲紅了臉就似臊的沒地方躲,吳老闆滿臉歉意的表示這頓飯免單,而宋春來已經被飯店開除了。

  畢然也聽明白了此事竟然和時強有點關係,那兩人出去後,他不禁感慨道:「真是好人難做啊!成總,你好心幫了時強,卻莫名其妙得罪了宋春來!……到底是什麼人啊,他也不想想自己是怎麼回事?時強可是連續好幾個月夜裏不休息,從飯店下班就到交易部去學業務,而且什麼忙都幫著幹,成總您才幫了他這個忙,那宋春來又做了什麼?……您難道就這麼算了嗎?今天幸好只是在湯裏吐口水,假如下毒的話,那事情可就大了!」

  南宮玥一撅嘴道:「你快別說了,怪噁心的。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好可怕呀!」

  成天樂搖頭嘆息道:「事情已經搞清楚了,誰做的事誰負責,宋春來已經被飯店開除了,沖吳老闆和樊師傅的面子,我也不想再追究飯店什麼,免得在客人中間造成不好的影響。……妹子啊,這世界上本就是什麼人都有啊!我從沒有做過任何得罪宋春來的事,僅僅是沒有答應他那個無法答應的請求而已!我做自己的事,卻招了他的恨。假如沒有今天這出,我根本就想不起來那件事了。」

  他們在這裏嘆息議論,既然老闆說免單,南宮玥也不客氣,又給畢然和成天樂叫了幾瓶酒,聊的話題從宋春來身上又變成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成天樂也沒想到,來吃這頓飯竟會在一個妖怪面前感嘆世上的人,世上有可愛的人也有可惡的人,想來妖精也是一樣吧?

  已經被召喚出來的「耗子」卻悄然提醒道:「成天樂,你有沒注意小兔妖手腕上戴的東西?就是那串木珠子,用元神仔細感應一下,小心點,不要去觸動,否則很容易被她發現。」

  成天樂傻乎乎的暗中答道:「那串手珠確實挺漂亮的,剛才吳老闆好像也注意到了,吳小溪還特意誇了呢!……嗯,是很特別耶,物性精純好像連一點雜質都沒有。」

  「耗子」又提醒道:「不是沒有雜質,而是沒有雜擾,顯然以丹火煉化過。你這段時間只顧著感應各種生機氣息,卻沒注意生命之外其他的東西。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就是一件修行人所謂的法器,也是妖修們所說的法寶。不知道是這小兔妖自己煉製的還是偶爾得到的?如果是她自己煉製的話,那可不能小看了!」

  那串香檀木手珠,乍看上去就是漂亮精緻而已,但以元神感應卻頗為奇妙,其物性精純沒有任何雜擾,彷彿能與身心融為一體、成為自身的一部分。如果真是那樣,就說明它可憑元神元氣運轉操控,比普通的禦物之法神奇多了,就是傳說中的禦器啊!只有真正的法器,才能用以施展禦器之法。

  能熟練掌握禦器之道,理論上至少要在凝煉玄丹之後,而煉製法器則比使用法器更難。不僅煉器的材料難尋,而且還要耗費大量的精力與心血,往往也會耽誤自身的修煉。況且上佳的煉器材料世間罕見,而耗費大量心血之後煉器也不一定能成功,經常會前功盡棄。

  因此山野禽獸出身的妖修,很難擁有合適的法器,若有幸得到也是極大的機緣。只有那些人間傳承千年的修行大派,有歷代前人的積累,弟子出山的時候往往都有那麼一兩件像樣的法寶,這是妖修所不能比的。

  南宮玥卻隨身帶了一件法器,被知覺敏銳的「耗子」察覺了。在成天樂所得到的第三步法訣中,有關法器、禦器、煉器只介紹了一個大概,因為這步法訣的境界也就是到凝煉玄丹為止,更詳細的講解應該在後面的第四步法訣中。成天樂還不太懂「禦器之道」,就連更簡單的「禦物」都還沒掌握純熟呢,平時也沒留意這樣的事情。

  但此刻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香檀木是有香氣的,而這種氣味並不誇張,就算以成天樂的鼻子,隔著一桌菜也不會聞清楚。可是以元神感應時,卻聞到了一股非常特別、令人感覺十分舒適的芬芳。這不是平常五官的感應,元神之感就包括聲、色、香、味、觸,而這股芬芳彷彿能使元神更加寧靜,有助於入境行功!雖然其效用很微弱,但就是這麼一點作用也是相當難得了。

  聽說法器往往會有各種妙用,那麼這股香氣難倒便是這手珠的妙用之一嗎?他以商榷的語氣對「耗子」說道:「你別總是叫人家小兔妖,叫聲妹子不行嗎,沒看我現在也叫她妹子了嗎?兔妖怎麼了,我看她比宋春來那種人要順眼多了!今天要不是她,我差點就吃了宋春來的口水,你說噁心不噁心吧?……那串手珠很可能是她自己煉製的,她到蘇州和人學茶藝之道,其中就包含了天地間的物性玄妙,估計她應該是會煉器的。」

  「耗子」附和道:「你願意叫她妹子就叫妹子吧,但她就是小兔妖,看她吃胡蘿蔔那樣吧!……你這個南宮妹子如果會煉器的話,將來說不定會大有用處的,嗯,值得好好關照。」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7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7、不亦樂乎,有朋自遠方來

  成天樂暗笑道:「耗子,你別這麼勢利好不好?先是要我提防她,現在發現人家可能會煉器,將來說不定有用得著的地方,又要我去關照她?總打這種算盤,小心變成宋春來那種人!」

  「耗子」則不服氣地反駁道:「你不是也在提防她嗎,幹嘛只說我?我也沒別的意思,就事論事而已,如果她會煉器,將來確實會很有用處。等我們拿到第四步法訣,不妨暗中指點指點。」

  成天樂又說道:「你別見利忘事!我讓張瀟瀟先和她好好聊聊,暗中試探她的底細,現在張瀟瀟那邊的結果還不清楚呢,究竟該怎麼做,等明天見了張瀟瀟再說。」

  總之這頓飯吃的是五味雜陳、感慨良多,但是也很有收穫。人們身邊正在發生的平凡之事,也許就與南宮玥所學習茶藝之道一樣,只要留心並能擁有那種感悟的境界,便可以有所收穫。

  ……

  第二天又是週末,成天樂不用上班,他又一次來到了觀前街。今天是他請人,張瀟瀟這次確實是很認真地在幫忙,就見個面順便請吃頓飯吧。與以往不一樣的是,他沒有再去夢湖美蛙飯店,不僅是因為昨天發生的那件尷尬事,而且在潛意識裏也不想讓夢湖美蛙飯店的熟人看見他和一隻狐狸精在一起。

  得月樓,張瀟瀟已經到了走廊外的門前,坐在包間正等著她的成天樂居然沒「發現」。他知道門外有人走來而且是個女的,卻沒想到是張瀟瀟。等她推門進來,成天樂抬起頭,不禁眼前一亮又是一怔,立即以元神召喚「耗子」道:「你快出來,看看張瀟瀟!」

  「耗子」有些不滿地答道:「現在才叫我出來!你怎麼又在飯店吃飯?張瀟瀟有什麼好看的,都見過多少次了!……咦,這是張瀟瀟嗎?還真是張瀟瀟,不看樣子我差點沒認出來!嗯,氣味也沒變,但氣息不同了,生機特徵也收斂得很好。我明白了,這就是修煉你教的那套法訣的結果。」

  成天樂暗笑道:「我可不是讓你看這些!今天看到她,我終於解決了一個思考很久的問題,這就是傳說中的頓悟吧!」

  「耗子」納悶地問道:「你到底頓悟了什麼啊,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成天樂故作高深道:「我先不點破,你自己慢慢琢磨吧。你的知覺比我敏銳得多,昨天一眼就能看出湯裏有宋春來的口水,今天就考考你的悟性如何。」

  「耗子」一打眼就看出了張瀟瀟的變化,立刻就明白她修煉那套法訣已有小成,可是想不通成天樂究竟「頓悟」了什麼?於是不再吱聲,默默地琢磨起來。

  張瀟瀟今天戴了一副透明框軟邊眼鏡,秀髮也剪短了一點,很柔順的披散在肩頭,身穿一件米色羊絨大衣,腰間繫了一條褐色的軟羊皮腰帶,雖是冬日,但仍然顯出窈窕腰肢。大衣正好齊膝,大衣下露出一段灰色的百褶裙,裙子下面的雙腿裹在一雙褐色長靴中,顯得修長勻稱。

  成天樂笑著點了點頭道:「來了啊,請坐吧。這次的事情你辦得很認真,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今天我請客,你點菜吧。」

  張瀟瀟有些惶恐地說道:「成總,怎麼能讓您請我呢!」

  成天樂:「是我約你來的,難道還有讓你請我的道理嗎?既然說聽我的吩咐,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做事講道理而已,今天是我謝謝你。」

  張瀟瀟推辭不過,點了兩道菜——「得月童雞」和「蜜汁火方」,在這裏不算很貴,卻都是這家百年老字號飯店的傳統名菜。成天樂一看都是葷的,而且是大葷,並不符合她這樣的女士平常好說口味清淡、要保持身材注意減肥的習慣,看來確實保留著狐妖的習性。成天樂又點了兩素一湯,要了一瓶酒,開始吃飯。

  張瀟瀟有些拘謹,成天樂不開口她也不敢主動說話,等吃了幾口菜之後,成天樂才抬頭道:「你不必太拘束,既然知道我叫你來是為什麼,就主動點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吧,重點是你對南宮玥的觀感。」

  張瀟瀟很認真地答道:「成總,說句實話,除了她是妖修之外,她與畢然之間的關係,我沒發現任何異常,您所關心的也是這些,對嗎?」

  成天樂:「哦,你就這麼肯定?比如南宮玥或許也和你一樣,會吸取人的生機借助它修煉什麼法術?」

  張瀟瀟有些尷尬的搖頭道:「成總,您誤會了,也怪我上次沒有完全解釋清楚。其實並非所有的妖修都會像那樣修煉,我是因為天賦特異的原因,那樣修煉生機壽元會更容易,但不那麼修煉也不是不行。至於南宮妹子與我的出身不同,可能自有其天賦神通,這一點我也沒有看的太明白。

  但她對畢然是沒有什麼惡意的,也用不著特意圖謀什麼,更犯不上萬里迢迢從美國跑到蘇州來。想當初我和鄭朗在一起的時候,我可從未吸取過他的生機元氣,因為用不著,而且我也沒那個念頭。您這等高人應該明白,一個人的生機元氣根本不足以讓一位妖修總是用於借助修煉,那就是在謀害他了、而不是在利用他。」

  成天樂似笑非笑道:「你也叫她南宮妹子?看來對她的印象還不錯。是因為她也是妖修,你更願意幫她說話嗎?」

  張瀟瀟沒有敷衍,仍然很認真地答道:「也許有這方面的原因吧,但另一方面,妖修可能更瞭解妖修,有些直覺是天生的。如果您擔心的是畢然,這好像沒有太大必要,妹子不會害他。而我現在擔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我知道您很關心畢然……」

  她說到這裏欲言又止,成天樂搖了搖頭道:「你不必跟我拐彎抹角,我清楚你在想什麼。你擔心畢然如果識破了南宮玥的身份會有什麼反應,對嗎?那我也想問一句,你認為畢然能識破嗎?他能理解世上的這種事情嗎?」

  張瀟瀟:「他很難理解世上這樣的存在,而他也根本識破不了。」

  成天樂:「那你還擔心什麼呢?」

  張瀟瀟卻低頭不語。成天樂笑了:「要你有話直說,你還是不敢直說,你是在擔心我吧?那我今天就告訴你,如果她對畢然沒有謀害之心,就是來蘇州和他談戀愛的,怎麼談是他們的私事,我也沒道理去管。」

  張瀟瀟抬頭道:「您的意思是……不點破?」

  成天樂仍然笑著說道:「比如你在大學當助教,只要稱職你又願意當,那就繼續當唄。如果你不願意幹了自己可以辭職,幹不了了也許學校會辭退你,這不就是人間正常的事情嗎?我犯不著到學校舉報你是個狐狸精。這個比喻也許不恰當,但我就是這個意思。」

  張瀟瀟竟然離席而起,站到桌邊向成天樂行禮道:「恰當,非常恰當!多謝您!」

  成天樂若有所思道:「你為南宮妹子的事情謝我?」

  張瀟瀟:「也是為我自己啊,這世上有物傷其類的道理,同樣也會物感其類。」

  成天樂點了點頭道:「好個物感其類!今天既然在說南宮玥,那就索性把話都說清楚,我給你的任務不僅是幫她的忙,也是查探她的底細。既然你知道她是妖修,那從妖修的角度又看出什麼來了?」

  張瀟瀟思索著答道:「她涉世不深,對世間萬物充滿好奇。我給她介紹的古琴老師懂茶藝之道,結果她對茶藝更感興趣。」

  成天樂不動聲色道:「你接著說。」

  張瀟瀟:「她的天賦神通可能很擅長分辨物性,倒不是像我更擅長怎麼琢磨人。」

  成天樂插問了一句:「你難道沒有看出她是何種妖修嗎?」

  張瀟瀟有些詫異地說道:「我當然看不出來,成總,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成天樂很納悶,他原本還以為張瀟瀟的修為境界比他更高,又是狐妖出身,應該能看出南宮玥是兔妖呢!結果聽張瀟瀟的語氣反而很奇怪,她認為成天樂這位高人既然瞭解情況,當然就會清楚她是看不出來的,何必有此一問呢?

  但他表面上並沒有任何異樣,仍然不動聲色地說道:「是不是明知故問,我自有我的用意。你是看不出來,但應該好好想想為什麼看不出來,或許會有別的感悟。」

  這番話聽上去高深莫測,彷彿是大有深意的樣子。張瀟瀟心中一凜,皺起眉頭認認真真地答道:「與常人相比,妖修確實更瞭解妖修,也更容易察覺到其他妖修的存在。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們都化為人形混跡於人世,平時就很注意自己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也更瞭解與常人不同氣息。

  世上的人只有一種,所區別的只是形形色色的心性與人氣,但生機特徵基本都是一樣的。而妖修的來歷卻是千差萬別,誰也不可能盡然瞭解。除非是在鬥法時顯露了原形,或者施法時有特異的手段暴露,否則是很難分辨出確切的出身的。除非是對方很特別,或者我對這類妖修非常熟悉。用人的話來說,妖怪看妖怪也是妖怪,只是同樣選擇了化為人形來修煉。」

  成天樂主動給張瀟瀟倒了杯酒道:「今天要謝謝你,你剛進門的時候我自以為想通了一件事。而聽你說了這番話,才知道自己剛才並沒有完全想通,現在才是真明白了。」

  ps:昨晚在北京春江餐廳,與眾書友把酒言歡、暢談這些年來讀書、寫書諸多趣事,正逢《驚門》中妖修出現,還發動大家在互相觀察——席上是否「妖修」酒後露出行跡?呵呵呵呵,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作者: HCBA    時間: 2013-6-9 09:39 AM

第二部:遊園驚夢 098、潛行遁影,反其道而觀之

  張瀟瀟走後,一直沒琢磨太明白的「耗子」終於忍不住問道:「成天樂,你究竟頓悟了什麼,剛才又明白了什麼?一驚一乍的!」

  成天樂笑呵呵的解釋道:「你還沒想通啊?就是這段時間來我一直在糾結的問題——怎麼分辨妖修!」

  「耗子」愣了愣:「你找到辦法了嗎?」

  成天樂答道:「本來並無頭緒,可是今天看到張瀟瀟一進來,卻突然有了發現。」

  「耗子」更加不解的追問道:「你發現什麼了?她修煉了你所傳授的法訣,平常時候更加不容易被人發現才對,你反倒能從其中找出辦法來嗎?」

  成天樂洋洋得意的道:「從法訣中當然找不出辦法,但你既然發現了她的變化,就沒有往更深處想一想嗎?換一種腦筋而已!……她發生了哪些變化,所收斂起的氣息又是什麼?」

  宛如一語點醒夢中人,「耗子」恍然大悟道:「妖氣!她學了法訣,首先收斂的當然是屬於妖類的氣息。你以前根本不知道妖類的氣息是什麼樣的,所以分辨不出來,可今天察覺到了張瀟瀟的變化,自然清楚她收斂了何種氣息。」

  成天樂點了點頭道:「還算你有點聰明,世上的妖修不可能都學過我所傳授的法訣,對那特異的生機氣息都能斂藏的那麼好,張瀟瀟今天所斂藏的,就是我曾經要尋找的。」

  今天見到的張瀟瀟,看上去已經成了一位標準的知性美女,她的氣質神采與她的身份職業非常融洽,雖然很多男人看到她仍會覺得心動不已,但與以往相比,卻少了一種微妙的感應。就似那種不受控制的欲望萌動、彷彿忍不住想擁有又想發洩著什麼。那就是張瀟瀟這種狐妖天生魅惑氣息。也是她天賦的特異神通。

  如今的張瀟瀟天賦仍在,神通可能更為精進。卻學會了自然而然的斂藏。不在無意中顯露微妙的行跡。這隻小狐狸是把尾巴給藏好了,可世上其他的狐狸精呢?如果成天樂以後在某些人身上又察覺到同樣的氣息,那人很可能就是狐妖!

  「耗子」也想明白了,卻以抬槓似的語氣說道:「那也不一定啊!狐妖可能有那種氣息、也可能沒有。只能說明此種妖類可能有天生的魅惑神通。再換一種情況,說不定有的女人天生就有魅惑男人的心理。雖不是狐狸精卻有狐狸精的氣質,你弄不好也會看走眼的!而有的狐狸精如果斂藏的很好,你仍然看不出來。」

  成天樂:「道理確實如此。但我至少發現了一條規律。雖不能完全確定什麼人是狐妖,但知道了某一類狐妖可能會有什麼特徵,這不就是收穫嗎?」

  「耗子」:「那你剛才又說聽了張瀟瀟一番話才真正明白了,明白的又是什麼呢?」

  成天樂笑了:「明白了妖怪看妖怪也是妖怪啊,反正不是所見之人,他們有可能比人更容易發現妖修。但不熟悉的話,也未必能看出來歷。大興安嶺的老虎。不太可能見過青藏高原的羚羊,對萬事萬物觀察最多的地方其實就是人間。」

  成天樂今天確實有一種長期思考後的頓悟感,傳授法訣不僅是張瀟瀟的機緣,竟然也成了他自己的機緣。他甚至在心裏琢磨,以後有機會的話也不妨把這套法訣教給南宮玥,順便也觀察觀察她這類兔妖的特徵。雖然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南宮玥就是兔妖,但成天樂通過種種方式暗中觀察,越看越覺得她像傳說中的「玉兔精」。究其緣起,還是因為南宮自己取的那個網名——白兔居士。

  其實在見到張瀟瀟之前,成天樂還有一個機會能意識到這件事,他同樣也觀察到吳燕青的變化,當時卻根本沒往這方面去想!

  認識了南宮玥,成天樂意識到,除了世上形形色色的生機特徵外,那些沒有生命特徵的物性也同樣值得注意;而察覺到張瀟瀟的變化,成天樂對分辨妖修終於摸到了一些門道。他看待事物的眼光有有了新的變化,這個世界不僅多姿多彩,還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層次境界,就如他的法訣修行一樣。假如境界不到、沒有那種眼光,很多東西就在眼前也是看不見的。

  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成天樂卻沒有發現新的狐狸精或其他的妖修,交易部的工作日復一日仍然是那麼單調枯燥,而成天樂的主要精力還是用在自己的修煉上,而不是沒事去找什麼妖怪。觀察世界只是洗煉元神的一種方式,他恰好修煉到這個境界,元氣運轉成周天璿璣之態,與天地萬物感應相通,包容元神越來越清晰,等到功夫用足之時,就距下一步考驗「魔境劫」不遠了。

  過年後這段時間,成天樂的工作幹得越來越順手,交易部的經營是有聲有色,已經進入到一種相對的穩定狀態,不需要他這位總經理操太多的心。這裏面既有「耗子」的功勞,也有全體員工的努力,而成天樂本人簡直覺得有點慚愧,因為他的主要經歷一直都放在修煉上,如今的業績不過是因人成事而已。

  過完年之後的三月份,業績創了新高,總公司給交易部的提成獎勵當然也創了新高。加之最近的外匯行情不錯,這裏的客戶彷彿也都挺走運,保證金盈虧總餘額也達到了這家交易部的歷史新高。

  去年的時候,也是三個月的時間、兩個月有獎勵,到年底除了已按月發給員工的提成之外,成天樂手裏還攢了二十萬的年終獎總額。而今年一季度的情況類似,二月份因為放長假業績差一些,一、三這個兩個月的交易量都超過了公司的獎勵標準,而且比去年更好,成天樂手裏已經有三十萬可以用於年底時的年終獎發放。

  他的「心腹愛將」畢然也瞭解這個情況,沒事就找成天樂磨磨唧唧的「彙報工作」,並且不失時機的訴兩句苦,關於過日子的煩惱。搞對像當然要花錢,雖然租房子什麼的都是妹子主動掏的錢,但是作為一個大男人,平時出去吃個飯、逛個街、看場電影,手頭也不能太小氣了不。而交易部的收入確實不算高啊,儘管一月份和三月份都拿到了業績提成獎。

  無獨有偶,也不知是不是畢然在暗中煽動,今年剛剛到交易部工作的時強沒事也找總經理「彙報思想」,有意無意的提到獎金的事。成天樂明白他們的意思,是想要他把這筆獎金就當做季度獎提前發了。成天樂是有權做這個決定的,年終獎如何支配本就是由他這個總經理說了算。

  但一般單位沒有這麼幹的,年終獎不僅是一種象徵,表示對所有員工一年辛苦的肯定與安慰,也是保證員工隊伍穩定的一種手段。比如很多人不想幹了,但也會等到年底拿完年終獎再走。將手中控制的獎金留到年底一起發放,顯得數量比較多,也是顯示領導恩威的一種手段。

  而我們的成總卻破例做了一次決定,這個季度發三十萬的季度獎,具體怎麼分配還是像上次一樣由全體員工討論。這當然也是為了照顧畢然與時強的想法,讓他們別再天天夜裏沒事就跑來彙報工作,總是打擾自己的修煉。

  在很多單位裏,有時候領導因為私心想照顧一兩個人,卻讓全體員工都跟著受益,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獎金分配方案沒什麼好討論的,把去年的年終獎分配方案拿出來改一下數字而已。員工們根據業績考核標準分配,而成天樂得到的比例還是一樣——百分之四十,總計十二萬。加上他原先的儲蓄,在蘇州買房子可能還有點困難,但買車倒是足夠了,可他也用不著買車。

  公司今年多了一個人時強,但也少了另一個人,就是曾經打過成天樂小報告的副總。這位副總原本的角色是監督成天樂的工作,同時也跑外勤、負責與總公司之間的聯絡。總公司是白天上班,所以這位副總經常藉口白天有事晚上就不來。

  成天樂的工作幹得很好,沒什麼需要他監督的,再加上出了上次的事,誰都知道副總打過一把手的小報告,而他本人又成天無所事事的樣子,所以在交易部很不受人待見,大概是自己也感覺到無趣了吧,過年之後沒多久,這位副總就主動離職走人了。

  這邊副總剛剛離職,成天樂就把年終獎當季度獎給發了,也算是小小的報復了一回,同時也照顧了畢然與時強。總公司並沒有再指派新的副總,成天樂如今在交易部裏算是大權獨攬,日子過得很滋潤。他還在琢磨呢,假如畢然的表現一直很好,到了年中的時候,可以找個機會把他提拔為交易部的部門經理,那樣待遇也能更高一些。

  副總走了,交易部什麼事都是成天樂一個人說了算,這感覺當然舒服,但原先在白天與總公司聯繫的外勤工作也由他負責了。好在他的精力遠比常人充沛,白天也用不著睡覺,夜裏不想上班其實也不用常去,這其實也算不得麻煩。但是往總公司跑來跑去,我們年輕有為的總經理成天樂卻跑出一段緋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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