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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衛齊亞 - 絕世大男人【單】 [打印本頁]

作者: mrses    時間: 2007-12-11 05:36 AM     標題: 衛齊亞 - 絕世大男人【單】

啊啊啊……
老天爺要玩人也不是這樣的玩法啊!
她雖然第一眼看到他,
魂兒就被勾走了一半,
但,還有一半是清醒的呀!
所以,她很清楚,
渾身散發魔魅神秘氣質的他,
絕對非我族類,
尤其在清楚他驚人的身家背景後,
她更不敢妄想能和一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有所交集,
可是——
難得在酒吧喝醉的她一覺醒來,
人竟然一絲不掛的跟他躺在飯店的大床上!?
這這這……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序幕

知名企業大樓內,專屬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宣示到達高層區域。門開,走出一名漂亮透的高大男人,踩著穩健的步伐,在木質長廊上前進。

  驀地,發現經過的小職員,他湊上俊俏臉孔,問:「你們總經理人在不在?」

  「在,總經理正在講電話,請問——」

  職員還來不及詢問,即見男人省去基本禮儀,將公司上下敬畏的辦公室大門,用力推開,同時朝站在落地窗前背對他的男人高喊一聲:

  「昊!」

  「等等。」落地窗前的男人沒有回頭,只是朝來人張開手掌,舉止俊酷煞人,「現在談韓老那收購案還不是時候,我在等『野 的消息。」

  「昊,這可以吃嗎?」來人翹起二郎腿,打開朋友原先放在辦公桌上的日式便當,品嘗一口。

  「請。」窗前男人爽快伸掌,「繼續派人監視那間公司的財務經理,別讓他們有做假帳的機會。我媽那裏,我自有辦法不讓她催。行了,英霆來了,下次再談。」

  男人掛上電話,轉身過來,俊美的臉上噙著常勝君獨有的自信笑容,「沒吃飯?」

  「是我找你吃飯你老沒空,總經理大人。」朋友埋怨地橫他一眼。

  「我待會還得去俱樂部談公事,而且你明知道我最近在應付什麼。」他捏捏為此深鎖多次的眉頭。

  「忙著應付資訊界有史以來最頭痛的勁敵,應付比你還姦商的父親大人,應付幻想當奶奶的母親大人,但我不明白……」

  「哪一點?」男人濃眉好奇揚起,在要回到座位聽好友訴說的同時,眼角不經意一瞥外頭,才剛挪移的腳步突然定住,視線打趣地落在超商前的兩名女子身上,尤其是其中那無畏他人眼光,脫下高跟鞋的女子。

  友人嗅一嗅味道獨特的壽司後,含入口中,邊咀嚼邊道:「因為你爸不停對外暗示,立陽集團即將雙喜臨門,弄到記者都以為他已經暗中替你選好了少夫人。按理說,你應該很頭大,怎麼你還老神在在,吭也不吭一聲?」

  「我無所謂,他老人家高興就好。」男人走到櫃前,找出望遠鏡。

  友人聽了他狀似孝順的言詞,不以為然地幹笑兩聲,「哼,做朋友的哪一個不是在猜,有天你家那威風八面的老爺子,會突然被他乖兒子捅一刀。」

  「喔?」男人逸出詫異之聲。

  「你很意外自己是這樣的人嗎?」友人看向辦公室內展著翅膀的魔鬼雕像,再覷一下窗前完美出色,卻不時散發詭譎氣息的男人,覺得頭皮發麻。

  男人不語,望遠鏡剛湊近,外頭女子光著腳丫子奔去撿鞋的情景,便使得俊容換下令人發寒的陰惻惻笑意,轉為有趣的勾起嘴角。

  「其實,你爸他挑女人的眼光,我還真看不慣,竟然連秘書公關,他都堅持要臉蛋漂亮、要儀態萬千,這樣的女人可是嬌貴很很。」

  「你說的沒錯,也不可能敢當街打赤腳。」男人愈見在廣場上追著人打的女人,俊臉上的笑意愈是濃鬱。

  「……」朋友傻住,剛才自己有扯到地瓜園嗎?不然這兄弟幹嘛拖一只村姑出來聊?

  「簡單的擒拿術,我想,她們應該也不會。」

  「……」正幻想在地瓜園漫步的朋友,熊熊給地瓜K到了武道館去。

  「你說是吧?」男人詢問,笑得好不迷人。

  「我還是吃我的東西比較實在。」友人閃避,唯恐等會幻想到大冬瓜。

  「你真這麼餓?」

  「難得你這魔尊會大發慈悲把便當讓給我吃!」

  「別把我說得這麼邪惡,你不想回我的問題我不怪你,你慢慢享用。」

  「謝啦,我收回我那句話,你今天真像天使。對了,昊,我問你。」

  「什麼?」

  「怎麼這家日式便當味道有點怪,哪家店買的?」

  「醞釀二十四小時精華後的『隔夜店 。」

  「……」

第一章

袖口上卷,大露白皙肌膚的雙手,緊張的轉動方向盤,雙眼不時觀察車身及道路寬度,渾身戰栗,導致剛才餐廳同事打電話來,宣告餐廳天下大亂,身為經理的她也只敢聊幾句就掛線,懷著想哭的心情讓餐廳亂到底。

  「康芷男小姐……」副座的美人且塗口紅且朝駕駛人喚道。

  「幹嘛?」康芷男白她一眼。

  「你開車速度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烏龜?」

  「拜托!」康芷男不甘受此冤屈,抗議大叫。「是你先說你男朋友的車不能撞的!」

  「難道你平時開快車都會去撞電火條嗎※」同居友人大感不可思議。

  康芷男一時無言以對,擺出怨婦臉繼續讓車子在路上烏龜爬。

  「過頭了啦你!小聞姊姊好像是在後面那棟大樓接訂單。」

  「你知道路,做什麼不自己開?現在才講。」

  「我剛剛在擦口紅。」朋友一點也不認為有愧。

  康芷男倒車回去,隨後停在商業區唯一的便利商店前,轉身搖搖後座另一位打瞌睡的室友,「於蓓,出門前你不是說要去便利商店買東西?」

  「喔。」於蓓揉揉眼睛,「那你們兩個要喝什麼?」

  「熱咖啡。」

  「我要奶茶和波蘿面包、一條熱狗,兩支黑輪,還有還有——」

  「給廖嬋恩礦泉水。」康芷男拿出零錢交給已經聽到嚇壞的於蓓。

  廖嬋恩狠狠瞪過來,「她又沒意見,管家婆!」

  「是你說自己胖了,要大家注意你的飲食,而且我們是去打網球,又不是去郊遊。不要看小蓓脾氣好就欺負她。」

  「她脾氣好?三個人住在一起,起床氣就她最大,有夠難叫的。」

  「你哪一次叫過?我去買早餐前你說要化粧,買回來後你還在化。」康芷男很無奈地睨她一下。「明知道我們還要順路送她去上班的。」

  「她一起床就對我『厚 !在我粧沒化好前,我才懶得管她去死。」廖嬋恩對著鏡子抿一抿嘴,看看口紅塗均勻了沒。

  「你一天不化粧會死啊?」康芷男收拾車上某人淩亂的化粧品。

  這朋友天生就美,加上擁有二分之一原住民的血統,五官就更顯妖嬌傃麗,可惜就是粗線條,時時丟三落四,但怎樣就是不會忘記補粧,經常粧補好了,垃圾車也走了,但她們家的垃圾還在地上。

  另一只更糟糕,一天到晚都在猶豫這猶豫那,連倒個垃圾也要苦惱,該不該提早出去等,到最後垃圾車走了,她還沒煩惱完。

  比起這兩個缺德朋友,康芷男就勤快些,這也是她唯一可以驕傲地拿出來痛罵她們簡直有夠爛的地方。可惜,每每碰上垃圾車,那死命追逐的猙獰表情,讓她看來特像是這兩個人的專屬臺傭……

  「會死,我也討厭進她房間,全是洋娃娃,墻壁又是紫色,很惡!」

  康芷男頻頷首表示認同,「我也不喜歡她的房間設計,太過夢幻浪漫,好像這世間只有擁有愛情才能幸福,女人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屁咧,當時塗油漆時你最樂了,明明就跟她同一掛的。」

  康芷男猛地轉過臉來,臉色翻青,「我哪有?我是女強人!」

  「喔是,那你要催眠自己之前,可不可以把這本雜志丟掉?」廖嬋恩揚揚一本封面是位俊至奪目年輕企業家的商業雜志。

  「那是餐廳要用的。」康芷男一瞄封面上的男子,心律照慣例亂了一下。

  「過期了耶,幹嘛不丟?」

  「我才沒你這麼浪費,這是報公司帳買的,再說,我要留著,你給我管!」康芷男被自己激動的辯駁怔住,亦慢一拍才感到茫然。

  是啊,過期了怎麼不丟?丟了這麼多的雜志,為什麼獨獨漏掉這一本?

  只因為封面上的才俊特帥?只因為聽到餐廳員工稱讚他在商場神不知鬼不覺的懾人殺敵戰術,所以就跟著欣賞?還是她——

  「有夠悶騷,承認自己喜歡這一型的會怎樣?自從立陽集團的翟總經理差一點在優質男排行幹掉那第一名後,他的愛慕者就已經不只排到臺灣尾了,不差你一個啦。」

  康芷男腦子還沒整理,嘴巴倒先不自覺地應過去,「是、是嗎?」

  「對啦,花癡。」朋友照鏡子補蜜粉。

  康芷男收到結論後,陡地大怔,現在是怎樣?「廖嬋恩,明明就只是一本雜志放在車上,沒有交給資源回收大隊,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幹嘛非要搞得這麼曖昧※」

  「阿你幹嘛又傻傻順著我的話,發覺自己實在很花癡?」

  康芷男突然被無形石頭砸到腳,愈講愈大聲:「你夠了你,這就像你欣賞職棒明星一樣,覺得還不錯就多看幾眼,但絕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在路上見到,你也不一定馬上認得出人家是誰,這也就表示,我是真的懶得扔!」

  可,心底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她,那是因為對方身分不凡,尊貴夢幻,與平凡人的距離太過遙遠,誰敢癡心妄想?

  「你講這樣也對……」廖嬋恩摀著下巴,受教的思考其理論。

  康芷男尚未展露驕傲,就發現轎車出現許多細沙,抓起雞毛撢子勤勞拂掃,且納悶問:「車子下面好臟,你和世彬之前是開車跑去哪裏?」

  「去南部海邊度假。」朋友拿起顏色怪異的指甲油,先擦小拇指試驗。「打開門,人站在外面掃啦你,這樣沙子比較容易掃出去。」

  康芷男覺得有道理,立即化身臺傭出去外面清,「南部好不好玩哪?」

  朋友翹起蘭花指,悠哉吹呀吹,並回答女傭的問題:「冬天還好 ,我們打算夏天再去浪漫一次,羨慕我和我老公吧?」

  康姓女傭呆了一下,不,她一點都不羨慕,反而掃到一肚子大便,雞毛撢子耍狠扔進去,「怎麼是我在清車子,而你坐在車裏面※出來弄!」

  廖嬋恩不耐煩的拿著撢子出來,隨便拂了拂。

  「好隨便,我自己來。」康芷男才脫下不小心裝了沙子的鞋子,就看見朋友敷衍地掃兩下,幹脆將雞毛撢子搶過來自己掃,卻不知這大剌剌的舉止,已經吸引了商業大樓高層一雙迷人黑眸的注視。

  「你的車在修,我車偶爾借你開,當然你來清。」朋友替她拿鞋子。

  「你本來就懶惰,別一直扯到我頭上。」康芷男仍在碎碎念。

  「我懶※」廖嬋恩低吼,把手中物品自然扔出去,提高氣勢。

  「一年洗不到六次碗,這還不懶……」康芷男語頓。剛剛什麼東西自眼前飄過去?

  頭一瞥,朝廣場看去,立刻唉唉叫奔過去,「幹什麼丟人家鞋子!」

  「你還真不顧形象。」廖嬋恩涼涼站在原地,冷睇某人白皙腳丫子,「要是我,就會先冷靜下來,跟朋友借鞋子穿,再過去撿。」

  「你會借我嗎?」康芷男赤腳又衝回來戳戳肇事者。

  「不會,你腳大我一號,我的鞋子會壞掉。」朋友倒也相當坦誠。

  康芷男氣死,「講來講來去你也是缺點一堆!當心你老公甩掉你。」

  「長年孤家寡人的三八沒資格說我!」朋友終於激動戳回去。

  康芷男吃疼揉揉胸部,不服氣的拿出陪伴她多時的雜志用力打下去。

  「你敢打我?」廖嬋恩拾起地上的雞毛撢子,陰狠地笑。

  康芷男發覺不妙,因為這女人拿的ㄍ 西,打起來比雜志還痛,馬上掉頭跑,可惜跑沒幾步就被學生時期是短跑校隊的朋友追上,連挨幾記鞭打。

  正當完全處在下風的康芷男有意投降之際,她靈光乍現,停下腳步,神速轉身,擒住朋友手腕,右手使盡一扭並且向後扯,左手瞬間壓在她肩上。

  這回換廖嬋恩大聲唉唉叫,「好痛啊!你對我做什麼啊?」

  康芷男驕傲解釋:「這是跟餐廳員工臨時學的擒拿術!沒想到亂用也行,聽他說小擒拿有三十二路,大擒拿有七十二路——」

  「誰理你和南北二路有沒有關係!」朋友想伸高另一只手扁人,哪知,伸到一半,肩膀另一邊就更疼。「難怪你到現在都沒人要。」

  「烏鴉嘴,投降!」

  「投你的頭,我看你一輩子就只有拿雜志流口水的份。」朋友死不屈服。

  康芷男火大,「死三八!都講那本雜志我是忘記扔,還一直扯!」

  「大花癡,阿我是有講翟總經理這本嗎?」

  康芷男兩頰莫名躁熱,旋即使勁遷怒,「投降!」

  「等我拿到東西,你就死定了。」

  「哼,等仙女下凡再說啦!」

  仙女來了。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於蓓嘆氣,對兩人幼稚的舉動失望極了。「芷男,你的咖啡,拿去。」

  「笨,我的手全沒空!」正在捆鎖妖婦中。

  「有夠兇的你,那嬋恩呢?你要不要礦泉水?」

  「要,我這只手很有空!」

  「小蓓!」康芷男驚駭大喊:「千萬不要給——」

  礦泉水這時教朋友對準她的臉狠K過去。

  「給誰?」

  「她……」康芷男摸著鼻子,眼角飆淚。

  隨後,於蓓內疚吐吐舌頭,廖嬋恩勝利拍拍手心灰塵,看的經過路人茫然不解,除了辦公大樓裏,一名站在落地窗前從頭觀看到尾的俊帥男人。

  ***                                                   ***  

  一記拋高球路,逼得康芷男不得不退後兩大步打回去,氣喘吁吁。

  今日他們所站之處,是間頗具名氣的運動俱樂部,光是冷飲消費就高得嚇人,之所以能夠自在進出這裏定然絕非等閒之輩。

  而背景平凡的康芷男會來這裏,全因貴為服裝設計師的朋友小聞。

  要不是他東催西盧,又再三掛保證他請客,不然康芷男死也不來浪費這種錢。說真的,平時自己一個人在住宅社區,和熱情的歐巴桑對打,真的比較過癮呀,還可以得到第一線的市場菜價。

  「康妹妹,你沒力嗎?」小聞揚著球拍,驕傲地扭動圓胖的臀部。

  「你的球真的很不好接!」康芷男丟高球,強勁地揮出。

  「妹妹該不會是在怕我的球打到你鼻子,所以老不敢接?」

  一針見血,導致康芷男不慎漏接一球。

  「芷男,晚上要不要來我家玩?」休息區的男人拉開嗓子問。

  「我才不要當電燈泡。」康芷男顧著回答,結果又忘記接球。

  「又怕羨慕我們?」伍世彬嗤笑一聲。

  「誰要羨慕你們。」康芷男循聲看向遮陽棚下的男女,三度漏接。

  是,不羨慕,這是她慣例會反彈回去的話,好理直氣壯。

  畢竟,她從小就很清楚,自己有很多及不上他人的地方。學術不好,她就立志朝體育方面補足,只是自從國中用籃球K到三個裁判的頭殼後,她便拋棄當奧運選手的夢想;樣貌不夠絕美,她就朝美容方面學習,比起同班學生,她用心非常,連老師都感動到誠心建議她,去殯儀館應徵儀容師。

  仔細論來,她的人生有太多需要她花時間去補缺的地方,所以生活可充實得很,她也過得很快樂,何況,一個人真的很悠遊自在。

  只是不懂,為何每每到了夜晚,獨自一人的時候,總覺得夜特別靜,靜得讓她覺得心好空;以為是無聊,便找朋友打發,卻發現它還是很空,換了許多方式,情況都是一樣,好似必須找個屬於它的東西,填補進去……

  「芷男,堅強點,你也不算慘。」伍世彬喝口飲料繼續講。

  「我哪有很慘?爛人,你每次都亂誣賴,要講幾遍,我現在很快活。」康芷男忙痛罵,對面的球忙從旁邊飛過去,如此奇景,引誘某人也超想抬高肥腿踹過去。

  「別惱,先聽我說,我認識一個算命師,他看了你的命盤,然後——」

  「然後怎樣?」適才不在意的女人笨得搶先問。

  「他說你即將紅鸞心動了,大師很準的,恭喜。」

  「真的?」康芷男平穩的心跳為之悸動,小臉不由自主地呈現在意,「那……沒有更明確的嗎?」

  「有,他說你遇到的是位高人,可以治你,大師很準的,恭喜。」

  康芷男聽完明確的答案,震撼張大嘴,一動也不動。

  廖嬋恩呸掉洋芋片,抱住老公歡呼:「太好了!大師好棒。」

  「老婆,是那位高人好神。」

  康芷男笑容僵硬,發言阻止比她還樂的兩公婆,「等等等——」

  「等什麼?你應該馬上包三千塊給大師,這是禮貌。」

  康芷男握拳,提高音量吼:「他把我講得跟妖孽一樣!我幹嘛包?」

  「人家大師一直都只批有錢人的卦說,你真小氣。」

  「我才懷疑他是不是認識我。」

  伍世彬驚奇:「哇靠,你怎知道!他就是上個月和他太太拖兩只家有賤狗去吃飯,結果你就更賤的去堵人,警告他們餐廳禁止寵物進入。」

  果然……

  康芷男垮下臉,失落感間接告知,其實她確實很期待。

  明知紅鸞心動這種事,也不過是算命師拿來搞定無知世人的一種似是而非的措辭,但她還是不爭氣地喜悅起來,腦子更不自量力地去美化未來,甚至莫名其妙地去幻想許多完美的男人。

  只是不懂……放在背包中那雜志封面的翟總經理,怎麼會從第一位排到最後一位?

  算了,與其拿精力去空想,倒不如去用心經營自己的生活,還比較實在。

  「小氣小姐,三千塊,給不給?」朋友還在追討。

  「不給!我想專心打我的球。」她白他一眼,站好姿勢,愕然發現對面的小胖,不知何時,已在亭子那喝冷飲。「你跑去那裏做什麼?」

  「我要換人打。」

  「又怎麼了?」康芷男納悶。

  小聞翹小拇指氣指區隔每間球場的墻堵。「你先聽聽隔壁的球聲。」

  大夥依言安靜凝聽那神速的來回球聲,接著同時讚嘆:「好厲害……」

  「對,超厲害,球一直沒停過,有夠快速的對打,簡直是職業水準,阿我咧?我的球飛過去都不會彈『肥來 !」

  伍世彬朝那只低下頭,慚愧不已的女人搖頭,「芷男,不是你不好,是人家太厲害,球拍丟給我,我幫你修理這個小胖。」

  「算啦,我運動細胞本來就不是很優。」康芷男聳肩,大方接受批評。

  「是很差。」受害者小聞強調。

  「不會呀。」廖嬋恩提出反駁,打開兩用粉餅補粧。

  康芷男瞧瞧好友,感動中。

  「你沒看過她追垃圾車的樣子,很猛的。」

  這算讚美嗎?

  「球拍給我。」

  「世彬,給你!」康芷男勁拋。

  伍世彬站起身,擺好蹲馬桶姿勢預備接住,卻只能陪另外三人抬高頭,依依不捨地望著球拍越過高墻,下一秒,隔壁傳來一句緊張的呼叫後,他們才領悟,康芷男不去幹神槍手屠殺政府貪官,真是浪費——

  「媽呀!兄弟!你沒事吧※」隔壁男人朗聲詢問朋友。

  聞聲,伍世彬三人酷似青天霹靂,嘴巴開到足夠塞粒饅頭。

  康芷男整個人早已凍住,秀容大變。「我好像……好像……」砸到人了。

  「你說呢?」三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康芷男哭喪著臉,長嘆一聲,轉身邁步。

  「神槍手,你去哪裏?」伍世彬見狀,倒抽氣。

  「當然是去道歉哪。」

  「你那叫去死,不管你砸到什麼,你都死定了。」

  「你以為能進來這間俱樂部的,全是什麼人?」身為會員的小聞冒冷汗。「你別害我後面沒Case接啊。」

  「現在我該怎麼辦?」康芷男苦惱遽增。

  「先閃再說!」三人動作一致,同時拉著兀自猶豫的康芷男。

  康芷男兩眼不安飄轉,「不行啦,我還是要去看看,再說我那支球拍是花很多錢買——」

  「康芷男!」

  三人驚慌,粗暴地摀住那不知死活的嘴巴。

  而後,愧疚不已的女人在朋友們企圖湮滅罪行的強行拖行下,不僅遺忘了黃色網球拍,更不知此時她的後方,多了一雙男人星眸,將其由衷自責的焦急表情,收入深邃眼底……

  「昊,沒事吧?」另一名相同好看的高大男人靠在墻間唯一通口。

  「做什麼喊這麼大聲,弄的好像是你出事。」

  「是兄弟才會緊張,拎北還得靠你去殺你家老子。」朋友一手攀在其結實肩膀上,往空無一人的球場頂頂下巴,「知道是誰嗎?」

  「康芷男。」他悠悠低吟,笑得愉悅又詭異。

  「但人都跑了,你是要怎麼逮?」

  星眸明亮,且充斥前所未有的驕傲,頗具深意道:「擒拿術可以嗎?」

  朋友以為自己聽錯,再看到他表情,差點瞪凸眼。

  這位死黨怎麼一副獅子發現小白兔的表情,心情特好?

  ***                                                   ***

  這是一間專放輕音樂的PUB,店內設計簡單又不失優雅,是個一坐下來,便令人覺得很愜意的地方,可盡管這裏再脫俗獨特,卻不是沒有酒量的她有本事進出的。

  其實,今晚餐廳有個員工提前過生日,但她死都不想被他們因不滿她扣薪水而借機復仇灌酒,費心推了半天,終於逃過他們的鴻門宴。

  剛巧於蓓今晚回鄉,廖嬋恩跑去男友家過夜,她就更樂,打算去百視達租片子,一個人自在看過癮,可,世彬來接女友也就算了,臨走前還很嚴肅地丟給她一句「家裏有鬼」,結果,她就被嚇到來這裏——

  「幹杯!」男員工們豪氣高舉酒杯。「大哥,生日快樂!」

  一名女子從慶賀中的眾人旁邊飄過去,然後朝正泣當年誤入歧途的江湖兄弟,開心透了大喊:「生日快樂,幹杯!」

  「經理那三八在幹嘛啊?」發現奇景的員工看到皮皮剉。

  女員工擔心跺腳,「都你們啦!明知道她不會喝酒,還直灌她。」

  「我們怎麼知道她的酒量一年比一年差,現在連人都會眼花認錯。」

  康芷男回到吧臺對酒保詢問:「可不可以給我跟剛剛一樣的?謝謝。」

  「康經理,那後勁很強的。」酒保停下擦拭酒杯的動作。

  「我喝了五杯才跟我講,萬一我醉了怎麼辦?」

  酒保挑挑眉,很是沒轍,「我從第一杯就不斷地提醒你,再說,你被人灌第二杯後,就嚴重智能短缺,到第三杯就醉掛了。」

  「哪有?」康芷男手舞足蹈地說:「我要是醉了,怎麼跟你聊天咧?」

  酒保面無表情地說:「你不覺得對面的江湖兄弟跟你比較熟?」

  「經理,續攤,該走了。」其中一名員工指著手表道。

  「再見!」康芷男瀟灑揮手道別。

  「你真不走嗎?」

  「我朋友會來接我走呀!」康芷男笑咪咪地說。

  酒保彎下腰,低語:「聽說你是自己開車來的。」

  「我開車?」康芷男狐疑道。

  六位員工頻頻點頭。

  「我看叫大哥先送你回去,車放在這裏。」女員工關切道。

  「我自己開,要是不行,我再麻煩你們來接我。」

  「好吧,我們唱完歌會再來,但這期間要是怎樣,就打電話給我,走 !」說完,轉眼全部跑光光。

  片刻,康芷男推開酒杯,顯然已不勝酒力,想說話,卻先無力趴吧臺上。

  酒保無奈,在她身邊放上一杯柳橙汁,「你先喝果汁退退酒,等休息夠了再說。」

  酒保說罷,便往方才康芷男敬錯酒的客人過去打圓場,在這時候,兩名少年卻打起壞主意,朝康芷男接近。

  「小姐,一個人?」白衣男子劈頭就問。

  康芷男眨動沉重的眼皮,難受地咽咽口水,頭暈腦脹的她依稀察覺到這兩個陌生人語調古怪,有一絲警覺,卻依舊伏在桌上抬不起頭來,視線低下,飄到身邊適才酒保站的位子,想討救兵,卻只見到空蕩的地上,這才知他走開了。

  「要不要和我們出去玩?」第二位問得相當直接。

  「不要……我有男朋友……」康芷男擰眉,含糊咕噥,視線拚命鎖定地上,苦等酒保的接近。

  「騙人,不想出去玩也行,跟我們喝幾杯。」他拍拍她的肩頭催促。

  「可是,我喝不下……」康芷男扭動肩膀,躲去對方的手。

  「看我們一下,我們長得也挺不賴的,你看了會很尬意唷!」

  「我男朋友人剛剛在這裏……」康芷男看也不看就往左邊一指,沒想到這時真有人站在她身邊。「你們最好趕快走……」

  兩人順著她的手看過去,便瞧見一名掬著驕傲笑臉的男人,側頭向他們示意。

  「他雖然長得不怎麼樣……」康芷男認真告知。

  這女的鬼扯,他明明就長得像國際俊男,煞得他們亂害羞一把的。

  「雖然也不高……」

  兩人見他噙著詭譎微笑逼近,嚇到深吸氣。X!她平時眼睛都脫窗嗎?一百八十還不高※

  「但是,他可以馬上把你們撂倒……」恐嚇完,暈睡過去。

  砰、砰!在同一時刻,兩具活屍也莫名應聲倒地。

  站在康芷男身邊的男人,整理因兩下「勞動」而失去整齊的袖口,最後藏住方才的駭人目光,凝神瞧那酣醉可愛的秀顏,「你睡著了?」

  「嗯……」她輕吟,昏昏沉沉地,接著,一個簡單的趴姿更換,手肘不慎將桌上的大背包撞開了口,背包裏的東西隨之掉落在地。

  他放眼一睇,先是詫異它的出現,接著發現雜志上頭的出刊日期,他明了地笑。再度望向她的神情,變得既魔魅著火又得意驕傲。

  「下次想收藏,別挑穿藍襯衫的封面,我討厭那顏色。知道嗎?」

  「嗯。」她半昏半醒地應了大男人一聲。

  「乖。」大手獎賞性地摸摸溫馴聽話的妮子。

  在大掌的輕撫下,感到無比舒服的她,小嘴悄悄勾起。

  他瞇起鷹一般銳利的眸子,橫掃酒氣濃厚的幽暗場所,旋即,攔腰抱起她,「你不能再待在這裏。」

  身體突然騰空,她眨動雙眼,慵懶看看映入朦朧眼簾的男人,「你……」

  「你未來的男朋友。」他以火熱的目光,熨上通紅誘人的小臉。

  「酒保先生……」模糊的視線,看得她好吃力,最後無力閉上眼。

  「不對,記住,你康芷男未來的男人,叫——」

  「昊!」體格一樣高大健美的朋友低吼,非常賭爛地朝這殺過來。

  「做什麼?」他抖抖瞬間睡去的女人,好讓她能更舒服地偎在胸懷裏,同時雙眉一蹙,好似鄭重宣言被打斷,比朋友還不爽。

  「死人!跟拎北說要去洗手間擺柳,居然擺到現在——」發現一只軟趴趴異物,朋友大退一步,大聲怪叫:「你從哪裏揀來的※馬桶嗎?」

  「她遇上麻煩,碰巧遇上。野,她就是白天我跟你提過的——」

  「小白兔?」

  「你何時給她取這個綽號?」

  「就在你擺出一副很想吞掉她的時候。」野瞧瞧那每看康芷男一眼,目光就疑似發熱的好友。

  「……」

  「地上這兩具是什麼?」大腳輕輕踢兩下障礙物。

  「酒喝太多,醉倒了。」他抱著女人踩過去,邁向出口。「走。」

  「去哪裏?」

  「你開的飯店就在附近,我們先把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這妮子不能待下去,裏面的人全酒過三巡,我覺得他們太危險!」

  「你肯定不把自己也算進去?」

  話落,男人一腳也跟著踹過去!

第二章



第二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好痛……」是,這就是康芷男剛蘇醒的感覺。

  極似經過幾場摔跤一樣,渾身不舒服,另外加上酒醒後的頭疼,讓她更懶得爬起來,只能先看著天花板發呆。

  忽地,秀眉一皺。

  天花板何時變成白色的?是朋友的傑作嗎?

  不對,家裏的燈管又何時變成花式的?

  照它的設計來看,還比較像是飯店的風格。

  想及此,她坐了起來,懶懶轉頭,哈欠打到一半,馬上搗住嘴,硬是不讓自己大叫出聲。

  只因,另一邊躺了個男人,而且是個裸著上身的男人!

  她強按胸口,企圖緩過自己的情緒,詎料,垂首再來一驚!

  老天,她怎麼沒穿長褲……

  這回,她用極惶恐茫然的神情,打量背向她的男人。

  此時的他,露出健壯的上身,古銅色的膚色顯示了陽剛味,是個不需做任何動作,就能讓人覺得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是……

  她怎麼會和他在一起?他是誰?

  如果她的肌肉酸痛全是因為激情使然,她死也不信,畢竟有經驗的朋友說過,女人初夜很「那個」,不會痛到沒感覺。

  可,經一番簡單又令人難為情的分析後,她仍舊不安,明明有百分之八十肯定,衣著不算暴露太嚴重的他們沒發生啥事,偏偏就是恐懼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他是誰?如果他是公司的人,她會殺了他!如果他是禿頭老人家,她會去自殺,想不到自己是如此饑不擇食,連年邁老人都要摧殘!

  當自己正要伸長脖子瞧瞧他的模樣時,他突然翻過身來——

  一張俊美極了的臉孔,就這麼映入眼簾。

  此刻,她的嘴巴已快要沒辦法恢復正常,不斷張大。

  男人不凡的外表看得她雙頰彤紅,好濃密好長的睫毛、好俊挺的鼻粱、好性感的嘴唇,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完美中的完美,就連沉睡中的他,也散發驚人的魅力。

  但好奇怪,為什麼感覺好像在哪見過他?

  抓抓頭發後,低頭拉開衣服看看詭異消失內衣的胸脯,雖身上沒有任何曖昧痕跡,卻還是很想掐著他的脖子質問他昨晚的事,然而再看英俊的他一眼後,她便懦弱的打消的念頭。心想,他大概也醉了吧,否則也不會與陌生女子來到飯店休息……

  要等他醒來嗎?不,如果在這時候走,或許,他很快就會淡忘今天的荒唐事情……

  可,她根本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啊!只有醒來後莫名其妙的疼痛。再說,這十分不像激情過後,倒像玩什麼美式足球,身體摔了很多下——

  不,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溜再說!

  一決定,她立刻下了床,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長褲、鞋子,並且躡手躡足地穿上。提起皮包,轉身欲走,發現自己還沒有穿胸罩,東張西望地尋找它。

  末了,她在床上發現它的同時,困難也一並出現了。

  男人高大的身軀正壓著它!

  她咬咬唇,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放棄,唯恐會因而驚醒他。再者,也不願讓他知道,昨晚和他度過一夜的女人是誰。

  她想,他應該也是醉得一塌糊塗,不然,以他的條件,根本不會看中她這個一直和出色沾不上邊的女人……

  喟嘆一聲後,她輕輕地拉開門,再牢牢關上去。

  剛往前邁出一步,突然敵不過復雜情緒,沒力靠在門上。

  直到深深皺眉,才知,那帶頭對主人發起抗議的東西,叫失落……

  ***                                                   ***  

  何謂度日如年,去問康芷男應該就能清楚。

  三天,已過了三天了,但每每只要踏出家門口,她就有莫名其妙的恐懼,倣佛自己幹下了謀殺案。

  說實在的,要忘記那出色的外表真的很難,但不明白,為何每想一次,心就亂一次,甚至更加覺得眼熟,搞得自己時時冒出想再見他一面的念頭,接著又擔心會見到「原來就是你」那種似笑非笑的輕蔑神情……

  一回神,發現餐廳的員工都到齊了,便清清喉頭朗聲道:「東店的侯經理傳來他們設計的套餐,廚師昌哥他們也覺得不錯,決定下次情人節期間配合。還有,會來這裏用餐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在餐點方面要特別注意,千萬不能出差錯,另外,因為最近政府在附近舉辦熱舞活動,大家加班的機率很大——」

  「厚!」員工立即發出不平之鳴。

  「不要一直抱怨,你們放假的時候另一班制的人也是很辛苦的在工作,像我們這種服務業,在特別假日還能有休假就好偷笑了!」見員工各自話家常,將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雖然是調皮使然,她也見慣了,可轉念思之,她為什麼要在這裏工作?

  其實這餐廳是「萬詳企業」附屬飲食產業,除了所有連鎖餐廳每個月向總公司呈上營業報告外,並不太受管束。而原本待在總公司坐著企畫經理位子的她,竟突然被調派到這裏遞補職缺,且一補就是兩年。

  雖然總公司的前輩都說,這是巴不得的好工作,相同薪資,卻能混水摸魚,但她做不到,總希望能表現給曾經提拔她的老總看……

  可惜的是,這兩年來公司一直沒有經理的空缺,以致她的請調函遲遲不見下文。

  「經理,上回我們有回去PUB找你!」員工突然提及三天前的事。

  「你們在關心我嗎?好!我會寫報告要求總公司提高你們的薪水!」有如此貼心自己的同事,在工作上還有什麼好抱怨的?算了。

  「這還差不多。有老客人說,你和一個男人走了。」員工講完就竊笑。

  康芷男心下大駭,心虛低頭咕噥:「是我哥哥。」

  「經理有哥哥嗎?康母在路邊撿的——」

  「跟你們說是我哥哥,就是我哥哥!」康芷男激動地大吼大叫。

  員工們脖子一縮,隨即走了開去,且行且言著——

  「喂,那女人是不是大姨媽來了?」

  「你媽啦,明明就是更年期提早。」

  康芷男瞇起眼,斜睨住那兩個老惡毒痛批她的員工。

  「康經理!」

  尋聲看去,瞧清來人,康芷男無奈苦笑。「徐經理,怎麼來了?」

  徐經理是負責總公司借貸部的,說不上討厭,但也稱不上喜歡,因為他總是佔用他人時間當消遣。

  「因為等會兒要去談合約,順道來看看,怕你太涼,來陪你解悶。」徐經理要酷地撥撥頭發笑道。

  「徐經理這麼忙,還跑來替大家解悶,真是感謝。」

  「沒關係啦。」徐經理尷尬地笑笑。「我說個笑話給你聽聽。」

  康芷男不好意思走開,只好站在原地,驀地,腦海裏又浮現那張英俊的睡顏,心中忍不住假設,那天要是沒走,情形會是怎樣?

  唉,她這麼苦惱做什麼?不管他認不認得她,清不清楚那夜的事,和他過夜是事實啊!更可笑的是,那種醒來後才知,自己和別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且完全沒有印象的事……能算一夜情嗎?

  若真把身體毫無意識地給陌生人,她的打擊也很大呀!

  再者,像他這種完美的男人,就算洩欲,好的對象多得不計其數,怎麼會找上她這種平凡的女人呢?

  若強要有個答案的話,就是那天他比她還醉!

  一這麼想,她的心裏竟又有莫名的悵然,好像本就期待他對她有那麼一絲絲的記憶似地……

  怪來怪去,都怪自己不該因為怕鬼,就找死赴同事們的約;怪自己沒膽量,人家在路邊看到國際巨星,也會亢奮衝過去講幾句話,她呢,在床上發現超級帥哥,居然是嚇得衝出去……

  活該她連個回憶都沒有,真是古今第一大豬頭!

  神遊四海過後,她突然被旁邊猶未走開的人嚇死——

  「他家的狗就是這樣!大家說好不好笑?哇哈哈哈……」

  現場一片死寂,全體員工痛苦哀悼。

  康芷男抓抓額頭,想法子逃開,「我想起來還有報表沒寫,我先不陪你了。」語末,便趕緊逃到二樓的辦公室去。

  花了半晌平靜心情後,這才找出營業帳本,坐下來處理之前新會計弄得一團糟的帳目。

  一頁又一頁地計算修正,然後,一次又一次的重頭來過。

  正自被帳目搞得頭昏腦脹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踹開來!

  砰!

  康芷男被巨聲轟到腦袋空空,鋼筆飛掉,臉色蒼白。

  踹開門的是在這工作最久的男職員,由於慣性在沒人注意下就叼著煙,沒法開口詳述,便朝身邊特像小跟班的女同事使眼色,「你講。」

  氣喘吁吁的女同事一得到暗示,急切開口:「經理,你死定了!」

  「我感覺得出來……」被恐嚇到的康芷男,臉色緊繃肅穆。

  「新來的妹妹不小心把紅酒灑在客人身上了!」

  康芷男一想到來這用餐的全不是簡單人物,霍地站起,快步衝到一樓。

  沒一會兒工夫,找到了那位客人的位子。

  更正,是兩位客人,一男一女,男的背向她坐著,女的有張姣好的面孔、模特兒般的身材,但此時此刻,卻像潑婦罵街,整個餐廳都是她尖銳的謨罵聲。

  「不好意思。」康芷男趕過來,本能地向氣到七竅生煙的女子賠不是。「真是撲常的抱歉,因為是新進員工,還有許多地方不太熟練。」

  「你是經理?」

  「是。」康芷男兀自低著頭,全然沒察覺女人身旁那雙足以攝人心魂的黑眸,正深深地瞅著自己,不是好奇觀察,而是一種再見所有物的凝視。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是我表哥!他待會還要開會,你想想,他能穿著沾滿紅酒的西裝去嗎?」

  康芷男仍沒抬起頭,只是將身子轉向一直不作聲的男人,再重復之前的話:「真是非常的抱歉……」

  「別小題大作,我把脫下外套就行了。」

  這男人的聲音出奇好聽,低沉且具磁性,令康芷男忍不住抬頭去瞧……

  不看還好,一看小小腦袋立刻慘遭雷劈,頻頻致歉的身子猛地發僵。

  過分的震驚,導致康芷男直接定格望住眼前那張俊顏。

  只因,那是一張和飯店神秘男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俊臉。

  不行、不行!先鎮定。

  康芷男拚命安撫紊亂的心情,隨即,努力維持自然,偷偷觀察他,確定他的表情沒有異常,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很好,他似乎對她沒印象。

  如此一來,她也就不用每天像罪犯一樣,成天提心吊膽地擔心會被人幹掉。

  這對想過平靜生活的她而言明明是好事,對不?但為什麼,在猜想他真的忘了自己的同時,內心竟有點不是滋味?

  「這……是餐廳的錯,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彌補。」康芷男略微低下頭,不敢直視他,感覺他的眼睛深邃又銳利,好似看穿許多事。

  甚至倣佛有股魔力,一接收到他的凝視,身體會莫名其妙地發熱,好輕易就心動,霎時以為自己是他的女人……

  別人也有相同感覺嗎?還是她太過緊張,所以神經錯亂胡思亂想?

  「清潔我的西裝如何?」他突然湊上俊臉,康芷男身子因此更不自在緊繃,小臉更紅,男人的微笑卻莫名變得更魅,看的周圍女性心花朵朵開。

  「沒問題。」她握了握發汗的小手,費力吸入因他的靠近而燃燒大半的氧氣。

  「好,你拿好。」他從容地脫下西裝外套,並且遞上名片。

  康芷男直接交給犯錯的妹妹,「你拿好。」

  男人大手將西裝扯回來,又塞給康芷男,「你拿好。」

  「……?」龜毛。

  「西裝處理完後,就送到名片上的地址交給我。」他莞爾交代。

  康芷男緊張地轉向妹妹,懷著心顫叮嚀:「到時就送過去,知道嗎?」

  他深吸氣,大掌悄悄握拳,猶如強忍著一拳對她敲過去的念頭。

  妹妹紅了眼眶,慚愧點頭,「我知道了……」

  「康芷男,康經理。」他低喚。

  「有!」康芷男想也不想就挺胸應聲,像極了幹了偷雞摸狗事的心虛小學生,給教官活逮,恐懼被他判刑,反應大大失常。

  俊臉二度湊過來,盯住康芷男的小臉,復制她的話,灌向她:「到時就送過來,知道嗎?」

  被他固執指定的康芷男,臉色為之羞紅,「我知道了!」

  「很好。」

  「我一定盡快清洗,然後送……」康芷男話還沒說完,就見他邁開步伐離去。而原本大發脾氣的表妹竟像做錯什麼事,遠遠被撇到男人身後。

  傻傻立在原地,苦苦等那高大的身形完全消失,康芷男的僵硬肩膀才得以松弛,末了,進了休息室,才又隨著嘆息沒力垮下。

  「經理,你看。」女同事頂頂她,悄悄聲地道。

  「看什麼?」千萬別告訴她又打翻別桌,要嚇她拜托先挑別日,她的魂魄好不容易才按捺好。

  「他很有錢喔,難怪一直覺得他很面熟。」後面另一位員工搜出餐廳商業雜志,自我陶醉地瞧著上頭封面,一個與剛才男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五官。

  「誰很有錢?」她納悶,來這裏吃飯的很多都嘛很有錢。

  「就他呀!」

  女員工整群撲殺過來,亢奮地指指她手上的名片。

  立陽集團總經理,翟天昊。

  「……」她放眼端詳,魂魄再度出巡,呈現親手轟炸美夢的無神死樣。

  「你在暗爽吧?經理。」

  瞎啦,她明明就很崩潰……

  女員工們朝失魂落魄的背影一瞥,完全不鳥這女人垮著臉到底在悶騷什麼東西,自顧在休息室閒聊下去——

  「翟先生本人比雜志還帥啊!難怪一時認不出來。」

  「他怎麼會突然來我們餐廳?我記得報導說,他喜歡吃日本料理。」

  男同事叼著煙走進來,靠在更衣櫃,涼涼解決她們的疑問。

  「你們不覺得翟先生是被某個女人煞到?」

  「誰?」

  「櫃臺那裏現在看來明顯智力不足的那個,姓康,名芷男。」

  兩人受到提點,卻難以開竅。

  男同事點燃煙,先吸一口,「翟先生看經理的眼神不一樣。」

  「大哥,你說真的假的?」

  「經理今天只有B罩杯的胸部,前面又忘記掛識別證。」

  「然後咧?」不懂。

  「所以翟先生怎麼會知道經理的名字?」他長長吐煙。

  「欸——」兩人長長驚嘆。

  「依本美少男的直覺,他認識經理。」他大吸煙,「如果再大膽剖析下去,我覺得那眼神專注到簡直是在看一個已經選定好的東西,火到很有想象空間,可惜我不能這麼判斷,不然我會以為我瘋了。」

  「為什麼啊?」

  「只要想起經理上個月對我扣薪水,我除了一心渴望騎摩托車給她掄過去,她還真沒別的能讓我衝動的地方。」感慨吐煙。

  ***                                                   ***  

  在昨天之前,她不懂,為何會對睡在飯店的他,有許多心虛忐忑之外的怪情緒,每每回想起來,心跳詭異加快,她都以為是因她過於緊張所導致,但在他以翟總經理之姿、她所熟悉的樣貌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後,那些感覺就似找到主人,回歸原位,回到她平時看有關他的雜志會有的心動愉悅。

  接著,她的腦子開始失控,瞬間塞滿了翟天昊的模樣,先是他的睡顏,再來是他王者的驕傲步履,他對西裝莫名其妙的固執指定,所有表情,從昨天便一再重演,好似不許她輕易遺忘,好霸道,好邪惡,好令人難眠……

  她很懷疑翟天昊的雙眼,除了深邃好看外,是不是真有魔法?只因只要他一看著自己,心就酷似飛到他那去,還直接就害羞慌張起來,甚至發神經的以為,他可能隨時隨地會與她發生親昵舉止。

  想及此,她抬頭望著前面那座氣派高樓,一個號稱資訊界的強悍龍頭,臺灣十大企業之一的辦公大樓。

  頓時,為他發熱的滋味,隨著這仰首的舉止涼了大半,紊亂的情緒也稍稍得以平穩。

  她不該胡思亂想的!翟天昊這個男人從以前就是站在遙遠高峰的搶眼人物,由於清楚自己攀不上去,所以只想在地上靜靜欣賞;他對誰有感覺,也是他翟天昊的事,她只想單純欣賞,如此而已,也只該如此而已……

  但是,現在她在幹嘛?大清早來立陽集團幹嘛?

  只為了送還他衣服?

  這樣簡單的理由需要五點就爬下床嗎……

  也許,下意識,她認為她將恢復平靜生活,所以才會如此振奮……

  嗯,這樣判斷就沒錯了,她是為了平靜思緒而來,為了不願他再放肆幹擾她睡眠而來。

  一走近櫃臺,接待小姐巧笑倩兮問:「您好,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

  「有的。」康芷男將手中的袋子擱在櫃臺上,隨即遞上名片,「麻煩把這個東西已送給名片上的人。」

  櫃臺小姐一見那鍍金的名片,臉色一變,「是總經理的西裝外套吧?」

  「欸。」

  「請你直接到辦公室找他。」

  康芷男挑高眉、瞠大眼,「為什麼?」

  「你不是想找他嗎?」

  康芷男沉下臉,對方的語氣不太尊重,恰似暗喻自己是為了見他一面而找諸多借口來這裏的女人。

  別人會直接往這方面懷疑並沒有錯,畢竟他擁有如此完美的外表,如此出色的身分,會令女性趨之若騖是可想而知的,眼前這位櫃臺小姐,應該也是其中一個愛慕他的女人吧?

  「我只是來還東西,沒想過要上去打擾。」康芷男表明來意。

  「但是總經理交代,你會親自送給他,他在開會,你不如先等半小時,他最近很忙。」櫃臺小姐嘴角一抹笑,對康芷男的解釋不以為意。

  康芷男一愣,原先努力建立的平靜城墻,隨著容顏瞬間垮下。

  什麼意思?難道他以為那天她拚命想補償他——全是為了接近他?

  難道,女人在他眼裏都是這麼一回事?

  「大老板他很忙,我也很忙呀!」

  語畢,她沒得發洩地握緊拳,鞋跟重重地踩著地板,藉由高跟鞋響亮的聲音來表示她的堅決和氣憤。

  即將走到自己車子停泊處時,康芷男忍不住望定那座氣勢非凡的大廈。

  她不懂自己到底在幹嘛,明明想劃清界線,身子又不聽使喚地一大早跑來,昨晚更發瘋堅持在洗衣店等脾氣不好的老板解決她的衣服,現在才知,她所有的行為舉止,叫做期待。

  她想再見他一次,確定他對她的感覺,不是自己胡思亂想的雀躍期待。

  哪料,人還沒見到,就看到碎成一地的妄想殘骸。

  這或許就是老天想給她的懲罰吧。

  一個平凡女人不該有天真想法的懲罰……
第三章

對康芷男而言,倒楣似乎是接二連三的。

  昨天慘遭不該天真妄想的打擊,一回到家就關起門,好不容易花整夜才重新建設好情緒,怎料今日車廠又來電哀號,告知她的車子繼續跟她罷工,修不好;晚上餐廳的客人又多到叫她忙得不可開交,難得終於能輕松一下,將事情轉交給副埋去處理,打算回家休息,好死不死,皮包居然只剩下零錢,連坐計程車都不夠!

  更糟的是,廖嬋恩答應要過來接她,卻遲遲不見人來,打電話回家也沒人接,不知道是跑去哪了……

  想開點,當作散步也不錯!

  「我想你需要我送你一程。」

  康芷男沒理會說話的男人,男人的嗓音很沉,很磁性,獨特好聽得有些莫名熟悉,但她還是選擇徑自走著,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但不管她再如何加快腳步,身旁的車子依舊與她平行行駛。

  「穿著高跟鞋走路不怕扭到腳?」

  「我又不認識你。」康芷男頭也沒回地就反駁回去,想起這社會的混亂局勢,更加加快腳步。

  車主一瞥白皙小腿上的泛紅腳踝,充滿傲氣的劍眉擰起,「別再走了,你錢包掉了,康芷男。」

  康芷男立刻停下腳步,摸摸自己的口袋,沒有掉哇!

  接著,她愕然一愣。他怎麼知道她名字?

  實在不願思忖下去,直接轉身去瞧,下一秒,秀容大變。

  眼前出現的,是一位她好不容易才打算遺忘的男人,翟天昊!

  「是垃圾,我看錯了。」翟天昊帥勁地趴在窗口,此舉不僅教她為之心悸,更令街上的女性為他駐足、為之著迷。

  康芷男緊抿著唇,先是看看周遭被他迷人外表吸引過來的目光,接著繼續向前邁步。

  眾多的目光聚集在他二人身上讓她不自在,總覺得女性會因為他太過迷人出色而對她評頭論足……

  說實在的,若她是觀眾,也會希望他能和自己在一塊,而用嫉妒心拚命地批評他身邊的女子,和他是多麼的不合適……

  「昨天為什麼就這樣離開?」

  「欸?」

  「把衣服隨意扔給櫃臺處理就離開,是很不禮貌的事。」

  康芷男心因為那質問的語氣而莫名作悶難受,心下忽然很殺,立刻停下原先想故作瀟灑遠離他的腳步,彎下腰向他解釋。

  「翟先生,我沒有亂扔,我有交代櫃臺,請她拿給你,我有。」

  「我知道你有,那麼你可記得我交代過你的話?」翟天昊平板的口吻,隱約夾雜對她失信的不悅。

  「交代什麼?」她登時茫然。

  「顯然你忘了。」

  康芷男猜想他是以為她沒送洗,胸悶倍增,再度強調:「我沒忘。」

  這回,她不再維持彎腰的姿勢,隨著頎長的身子下車,立刻抬高下巴看他。他每接近一步,她心跳就加快一次,小臉更不由得為他抬高。

  這時才曉得,他好高,猜想他絕對有一百八十以上。

  「我交代過你,你必須親自送給我。」這種語氣,猶如再宣布他的決定,不是禮貌性的請求,而是不由分說的霸道。

  「我親自送啦!」

  「那人呢?」翟天昊不以為然地挑眉,星眸逮著心虛飄轉的大眼。「這個女人留下東西後去哪了?不如你來告訴我,我在找她。」

  康芷男呆了一呆,他的話不像是單純的詢問,似是在尋找一個他遺失的重要所屬物,那異常肅穆的口吻,倣似那東西他到現在還很在意,令人聽得好心動,也不住嫉妒那個東西……

  無奈,見他迷人的模樣和身後的名貴跑車後,她硬生生被拉回殘酷的現實,快要發燙的悸動瞬間粉碎一地。

  「那是因為你公司的人說你很忙。」語罷,她找回之前的瀟灑與冷靜武裝,匆忙穿上,再度邁步,可惜步伐早已紊亂,失去輕快。

  「我的職員卻不敢忘記強調,你可以等我。」黝黑眸子瞇起,覷向繼續被鞋子磨擦的腳踝。

  「我怕被人誤以為我是個借故接近你的女人。」

  「原來你是在顧慮別人的想法。」長腿輕松跟上她,平靜詢問。

  「對!我就是顧慮。」康芷男猛點頭,覺得他套的詞比她好,國外拿雙學位的果然不一樣。

  「所以才不想接近我?」看似平靜的俊顏,在凝眸之餘隱約噙著一抹愜意,如同在餐廳注視她般的專注。

  「沒錯,所以我不想。」她再點頭,開始欽佩他的解析。

  「但是不代表你不想我?」

  「對!但是不代表我……」女人顏面當下定住。

  抬眼,瞧見俊美法官掛著完美結案的愜意笑容。

  突然間,她看到一張不同想象中的面貌,很邪魅,更似會攝人魂魄,看得她緊張,瞧得她心跳一百,下意識在告訴她,她現在所面對的男人,不是簡單的人,因為,她熊熊有中計的恐怖感覺。

  康芷男,你這大白癡!

  「別開我玩笑了啦!」不想要笨,決定直接逃跑。

  以為能繞過他,誰知翟天昊的大手已快一步箝住她。

  「翟……」她緊張地繃住肩膀,愕然望定在自己手臂上那修長的手指。它們沒有太過強勁,卻在她體內燃燒出不尋常的灼熱,強悍拆解不適合她的武裝。

  「不如再看一次。」他斂去笑意,劍眉微揚,語氣十分堅定。「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

  「當、當、當然像……」她這次面對他酷酷的一面,愈講愈結巴。

  「是嗎?」他皺一皺眉,松開緊握她的手,湊上臉,凝視早已悄悄為他通紅的秀顏,「說來聽聽。」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7-14 09:41 PM 編輯 ]
作者: mrses    時間: 2007-12-11 05:37 AM

  「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說跟我算衣服的帳,搞得好像我欠你什麼……我不想也不行、想了又不行,總而言之,你這樣會讓人胡思亂想!」

  「好,我懂了。」他詭譎一笑,向前一步,讓她更清楚感覺他的氣息。

  「你能懂最好!」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講什麼。

  「原來你曾經幻想過我。」

  「我……」精準火熱的言詞,神奇射中她的心,讓她瞬間失去努力維持的平靜,慌到舌頭完全失控,「你以為你是誰,我才沒——」

  「行了,我懶得問你,先把頭抬起來,有樣東西會誠實回答我。」

  「你說什麼——」康芷男茫然抬頭想詢問,然而,就在她剛開口時,他順勢俯首,封住她因驚愕而微啟的唇,囂張地朝它深吮拷問。

  她想推開他,他便緊環住她的身子,將抵在胸口那雙不安分的小手拉到頸項上;同時微熱的舌尖探進她的口中,態意挑逗,逼她的雙手,招架不住而本能環住他的脖子,逼她的小嘴,受不住他的霸道侵入而為之開啟。

  她是真的想過拒絕, 每當她出現抗拒的反應,得到的都是更深的擁抱,更熾熱的吻,剎那間溶解小腦袋裏所有不聽話的念頭,讓她只能乖巧軟下,逐漸去感受出這甜美卻又狂野到讓人血脈僨張的吻……

  一記強勁的親吻吸吮聲過後,他結束了漫長又讓人沉醉的吻。

  「我說的沒錯。」他捧著她的臉,拇指在紅腫粉嫩的朱唇上,恣意揉弄,「你的雙唇,確實比你誠實。」

  康芷男兩頰火速彤紅,心跳得好厲害,是生氣嗎?她也想,可是一看那俊逸的臉孔,就希望他再湊上唇吻她……

  「下次乖點,喜歡就大方說,省得我用吻的。」

  困在暈陶陶中,她沒法回答他,找不出力氣抗辯那霸道的叮嚀。

  翟天昊看看表上的時間,「我沒什麼時間,不能陪你,我得去開會。」

  小女人魂歸來兮。等等,他說什麼?

  康芷男兩眼越睜越大,他的話就似將正在天空上自在飄然的她,用雷殛劈下來!

  就這樣,她驚愕地看著跑車發動,絕塵而去。

  依舊紅腫發麻的小嘴張的老大,頓時啞口。誰來告訴她,公然在大庭廣眾接吻,而且,一吻就吻出驚人票房,然後又被拋棄的女人,現在應該是什麼感想?

  他竟然把她丟在這裏?

  他竟然把她丟在這裏!

  鬼才要喜歡他!

  因為,今天她才徹底領悟——

  他翟天昊根本就是多面又邪惡的大壞蛋!

  ***                                                   ***  

  康芷男打開經營報告書,小手含怨狠勁地在上頭填寫近日餐廳換上新菜單後的總報告,腦子同時間填滿近日遇上翟天昊後的種種情景。

  氣死人!真不明白當初第一眼見到他,自己為他心動個什麼勁,當真認識了,才知此男人壓根就是一個仗著神秘氣息,隱藏狡猾邪念的俊美狐狸;又仗著多金完美,不停散發尊王且不失優雅的迷人姿態,幹擾他人情緒,罪大惡極……

  不對,她幹嘛不停沒腦的在讚美他?她應該痛罵他不是?

  可,當腦門進出那天把人吻到七葷八素,就拋下她的情形後,心就好亂,原本氣呼呼的秀顏,不自覺地染上一抹悵然……

  難道,那個吻,對他而言,其實不過是一個多金企業家在情場慣性的玩弄,不具太多意義……

  「經理!老大叫我進來問你,報告寫好了沒?」辦公室大門讓人推開,女人發呆的模樣陡地弄傻眼前暢快喝珍珠奶茶的男員工,「你在想什麼?」

  她在想,倘若如此,為什麼還要天真地去期望,翟天昊願意和她有所發展?一個在經常在商業圈被記者列入十大優質男子的他,怎麼可能把她當一回事?

  現在的他,搞不好正吻著其他女人……

  「經理!」員工放下珍珠奶茶杯子。「你快點啦!」

  思緒隨之中斷,她乍然回神,「幹嘛?」

  員工翻白眼,「總店打電話來,說還欠我們這家店這個月的出納明細表,大哥講你應該已經寫好了。拿來!」

  「你等等,我找找。」康芷男推開桌上雜亂的文件,卻意外地教眼前堆積的工作,引得精神霍地一振。

  是,就是這樣,她有該過的生活要過,有該做的工作要做,而且她也沒糟糕到真的任他影響!他若真只是想玩玩她,無論他的吻是多麼的熟稔逼人昏眩,她也不容許自己失敗到腦子都在想和他談戀愛,她還知道要寫復雜的營業報表,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想起來,老是被他料準的窩囊氣,就一掃而空,暢快多了。

  當心念振奮至此,下一秒,便找到一本薄薄的出納帳本,「在這裏。」

  「那我去夜校上課啦!」員工背對著終於釋出輕松的女人走出去。

  他才剛關上門,就在走廊碰上資深同事。「大哥?」

  同事擺酷靠在墻上,先點燃香煙。「出納表拿過來,我看看。」

  「你要做什麼?」晚輩乖乖交過去。

  「經理那女人的報告經常錯字連篇,美少男我不先檢查,送出去能看嗎?她自己丟臉事小,本餐廳的顏面一定得顧。」

  他且說且打開,不到半秒,檢查完畢,神情凝重地猛地蓋上。「很棒,這次簡潔明了,一點都不復雜。」

  「真的?大哥給她鼓勵鼓勵!」

  「我只想給她巴下去。『翟天昊 三個字有多復雜?」

  早就懷疑他們有姦情。

  ***                                                   ***  

  「為什麼昨天說引擎壞掉,今天說手煞車有問題呢?大叔拜托拜托,我交通真的很不方便,請問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拿車?」

  聽完師傅說由於車子老舊的簡單主因後,康芷男懊喪地掛斷電話。

  她最近真倒楣,連好好一臺車送到修理場,至今竟拆到快解體……

  上下班不方便不說,還一天到晚被廖嬋恩那死女人晃點。

  每次都說要來接她下班,卻沒一次做到,昨天那家夥竟讓她等到被雨淋,最後還是自己走回家!回到家後,累得半死的她,竟發現那死阿花在床上呼呼大睡!

  在心頭罵過七千五百轉,一回神過來,看看周遭,吃了一驚。

  我怎麼走到這裏來?

  這裏是當初遇上翟天昊的街道,就在立陽附近。難道……

  自那天接吻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愈來愈不明白自己了,前陣子還堅決地決定,再也不要看見那個人了,可當真不見他出現時,心就好像掉了什麼似地,空蕩蕩的。

  自己真的那麼想見他?進而意志堅定到連腳都不肯聽她使喚?

  也許早該承認自己對他的情愫,但殘忍的事實卻又逼得自己不得不和他保持距離,畢竟那天在飯店的事,像個梗,假若絕口不提,她對不住自己的良心,萬一當真告知,她怕被甜蜜滋味脹到圓鼓可愛的憧憬,會不會因為抽去那個梗,而洩到連渣都不剩……

  罷了。有了渴望就會有失望,就當是作夢好了,反正他和她根本不會有好結果,像他那種人最終還是得找門當戶對的女子成為伴侶。

  用力甩甩頭,想甩掉那不必要的煩惱,無奈,脖子的僵硬令她更難受,不知道是不是落枕……

  「康芷男,你在這做什麼?」

  康芷男在櫥窗玻璃的反射,看見她身後的保時捷,這車子對她而言是陌生的,但車內的人卻教她熟悉,以致於,她猛然轉頭,想看得更清楚。

  但不轉頭還好,一轉頭脖子就發出喀地一聲……

  康芷男的臉色陡地慘白——脖子扭到了……

  他下車,靠近她,「芷男,來逛街買衣服?」

  「對,逛衣服。」康芷男順著他溫和平常的語氣回答,竟未發覺真正溫著她情緒的,是他改變了稱謂。

  英俊男人陰惻惻地笑,「辦公商業區何時有服飾店?」

  「翟天昊!」她再度踩到陷阱,一個羞憤激動,使脖子挨了一記疼痛。

  他雙手環胸,唇角漾著一抹詭譎。「歪著脖子跟人說話,是很沒禮貌的事。」

  「禮貌?」小腦袋遽然出現某日某個邪惡男對她更沒禮貌的遺棄,「跟你這種把人耍得團團轉的男人,不必!」

  「為何?」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

  「理由。」他笑道,完全不展憤怒,倒是看她氣呼呼的樣子,覺得很有趣。

  康芷男悶哼一聲,為什麼她這麼反駁,他還能泰然自若?好像她是個很容易對付的女子……

  只要他一出現,她就武裝不出原有的強悍,失去太多太多原來該有的,進出許多許多因他而生的,想想就好不服氣。

  「因為你很可惡!」康芷男的情緒愈來愈不安定了,平時總是冷靜處事的她,在遇上他後,竟都亂了章法,心也管不住地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再來呢?」他將俊臉湊近一張大喊討厭,卻為他通紅的小臉。

  「因為、因為你總是讓我覺得你在逗弄我!讓我不安、不知所措!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真不知道你是認真,還是我太容易對你……」康芷男訝異地屏住呼吸,中斷下文。

  天哪,她剛剛在胡說什麼啊……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大掌輕觸白皙粉頸,卻引發秀眉難受緊擰,同時也惹得男人素來淩厲冷漠的劍眉憂心深鎖,手指悄悄收斂力道,唯恐弄疼了她。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她月眉深蹙,大感挫敗地塌下嘴角。

  有多久?多久沒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了?

  「好,我不問。」星眸半瞇,難得順從的表情透露著不懷好意的意味。

  「欸?」康芷男呆了一呆。

  「脖子扭到了。」他輕撫其頸項,動作格外溫柔。

  「你知道了……」感受他的觸摸,她的身子立刻僵硬。

  他笑一笑,慣有的狡猾就此重生。「你這倒是方便我了。」

  她還來不及問他,微啟的雙唇便教他封住,火熱的舌探入口中態意熟稔地翻攪。

  緊接著,周圍傳來眾人的驚呼聲。

  這次的吻和上次不同,很輕柔,像是在細細品嘗什麼。

  起先,她的身軀因震驚而僵硬,然而在他深深吸吮她的唇瓣後,她的理智變得不再堅強,肌肉也逐漸放松,不自主地合上眼去感受他的擁抱和令人

  阻窒息的親吻,放逐小舌跟他一塊糾纏,縱容柔軟渾圓與結實胸膛玩火磨擦……

  不知道是因為他迷人還是喜歡他,她競可以立刻放下倔強而臣服在他深吻中……為他迷醉。

  他對她而言,就像一本神秘且奇妙的書。
第四章

真不明白為何不上他的車,現在好了,又像上回一樣被眾人當作動物奇觀,加上歪著頭走路,簡直千年稀有!

  若不是他總是在眾目睽睽下突然地吻她,現在用得著掩頭掩面的嗎?

  但不可否認,他的吻技的確教人迷醉,不然她不會不懂得拒絕……

  想及此,她的臉便彤紅了起來,像極了羞赧的小女孩。

  「你的樣子好像在思春!經理。」

  「欸?」舉目四望,才知自己已經走進餐廳有好一會兒。「哪有!」

  「有啦,你的臉超紅。」

  「那是外面太陽曬的。」她瞪過去。

  「真的假的?你剛從火星回來所以不知道,氣象報告說今晚有寒流。」

  康芷男緊抿著唇,兩眼瞇成一線,走到打卡機,取出這位員工的打卡表,「你今天遲到十分鐘?」

  「你想怎樣?」臭三八。

  「我想扣薪水!」去死啦!

  被高跟鞋踩到死穴,震撼地瞠大雙眼。「經理,你是天仙、是傾國美女!經——理!經——」竟然遲遲不為所動?「你這三八婆!」

  康芷男假裝沒聽到樓下哀號,繼續走上二樓。

  「經理早。」在自助區準備材料的員工們,一見她便向她問好。

  「早。」康芷男有氣無力地說。

  「疑?你的脖子怪怪的。」其中一名愛慕翟天昊的女員工過來問道。

  康芷男睇一下發問的女子,先是惴栗,然後顫巍巍道:「落枕……」

  怎能告訴她是因為發花癡跑去偷看翟天昊才扭到的?很糗是其次,最恐怖的是會被殺掉……

  「對了,忘了告訴你,總公司的人來了,在辦公室。」

  「欸?總公司?」康芷男遲疑了一會兒,隨即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開門一瞧,看清來人,立刻掬笑,「張大哥?怎麼有空來?」

  張大哥是總公司人事部的經理,若不是他的提拔與重視,康芷男不會有今天的職位。

  年紀約莫四十的他,外表雖然矮墩墩的,笑起來卻很和氣親切,在公司說話也相當有分量。

  「幫妹子你送東西來,順便看看你。」

  「怎好勞駕……是什麼東西?」

  張大哥指指桌上的文件,神情神秘,「打開看看。」

  康芷男猶豫了一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桌上的文件。端詳後,她眼露驚喜,「總公司批準了?」

  「本來沒這個缺的,是有個單親幹部因為要抽空兼顧家裏的小孩,這陣子一直希望能有個輕松的工作,所以上面才準人事部批文。」

  「這樣啊……」康芷男緊抓著手中文件,目光定在請調二字上。

  不知怎地,突然有股依依不捨的感覺。前不久才產生想要安分留在這裏的念頭,現在卻……

  人總是這樣,每天亟欲好事降臨,當真意外遇上了,又總是遲疑。

  「你的脖子怎麼了?不太正,有點歪。」

  「落枕……」深思中的女人猛抬頭,頸項為之狠狠抽痛一下。

  「下次調整睡姿。」張大哥正色提醒。他說話總是平板認真不夾雜太多私人情緒,且又有股令人非遵從不可的感覺,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威嚴吧。

  「公司給你們半個月的交接時間。會太趕嗎?」

  康芷男毫不介意地緩緩搖搖頭,「沒關係,我這邊的工作還算順利,作業也很分明,交接的時候應該不會太復雜。」

  「時間再斟酌一下,那位幹部手上可是有一堆案件沒收拾好。」

  「真的沒關係。」康芷男拍拍他的手臂,示意別太在乎她的感覺。

  「是我看錯了嗎?」張大哥怔了一怔,頗具深意地望定她無謂的笑顏。

  她茫然側頭,聽不真切。

  「你是個很懂得關心自己事業的女孩,可現在,那股衝勁打了折扣了,但你卻比以前更有光彩。」

  「光彩?」她納悶。

  張大哥推開門,進而使外頭光線打在令人動容的清麗臉蛋上,幽幽道:「你似乎在期待另一件美好的事。」

  「另一件美好的……」康芷男咕噥,詫異中夾雜著困惑。若不是張大哥提及,她還不曉得自己在事業上已不再逞強了,而,她又在期待什麼?

  「這要問你自己。你的笑容比以前更好看了,好比發現幸福的女孩。」

  經張大哥一番話,體內驀然竄起一陣溫熱,瞬間趕去腦海的迷霧。

  往昔的她,每每疲累忙碌過後,總是感到空虛,但,卻在翟天昊出現後,內心那老是填不滿的空虛竟不復存在了。原來……

  早在他出現,他就在她心裏佔了最好的位子,甚至佔據一切。

  ***                                                   ***  

  「阿東,開車開慢點。」

  「得了!」

  康芷男笑望同事們一個接一個離去。

  在鐵門降下後,她長吁了一口氣。

  今天餐廳不是很忙碌,但她的心情一直是紊亂的,尤其是在想起他時,思緒活像易了主,只能任那自信驕傲的俊臉,在她腦海態意變換每張令她心動不已的表情。

  康芷男佇立在陰暗處發愣,等著計程車經過,突然,一個光亮照在她身上,令她刺眼。

  她瞇起眼眸,仔細看去。是車燈,可惜凝於燈光強烈,所以看不清開車的人,只知道有腳步聲一步一步接近著她。

  在紛亂社會的深夜時刻,她本能地後退兩步,防禦性發問:「誰?」

  對方不答話,完美的頎長身影背著燈光,神秘十足,那種獨特謎樣的氣息,神奇地擒住她的目光,將她的退縮化為呆愣。

  「你也知道這種時候有多危險。」

  在聽見醇厚好聽的聲音之後,她愕視著那英俊的面容,除了教她熟悉之外,還教她心跳加速。

  「你……」

  「上車,我送你回去。」他語調徐緩,又似不容抗拒的聖旨。

  康芷男不語。每每見到翟天昊,她總是一時無法言語,他的出現沒有一次不唐突的讓她震驚發傻,卻也令她不得不擔心,是不是下一秒他就會無情消失……

  如果說他就是她所期盼的幸福,那也會是短暫的。與其擁有過之後,卻得因他莫名消失而痛苦,倒不如當作不曾看見那如風的幸福,因她十分清楚,自己根本捉不住他。

  「不用了,我打算搭計程車。」康芷男佯裝沒事人,才一轉身,便被他抓住了手臂。

  「別逃避,上車。」他破例對她散發商場上的王者氣勢。

  「我沒有逃避。」她別過頭去。

  「你連自己都能騙,何況是其他人。看著我。」他扳回小臉,口氣略顯失望與不悅。

  康芷男一呆,被迫對上他異常認真的神情,心想,若他不是翟天昊,她會深信這樣的神情是因自己使然,轉念思之,又大感無奈,他若不是翟天昊,她也不會這麼對他著迷,甚至有時在他面前失控的像個小女孩。

  過了半晌,他的抗議沉默逼得她不得不開口。真不喜歡他不說話的樣子,那會給人很陰沉、森冷的感覺。

  「翟天昊,告訴我——」

  「叫『天昊 。」食指輕輕劃過那張小嘴,暗示一個被他深深品嘗過的小東西,不許這麼對他發聲,他霸道的不允許。

  她心頭似懸在未知地帶,使得小臉詫異,傻傻地喊出口:「天昊……」

  「是,我在。」他展笑,「想問我什麼?」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挑上我?」

  「我不是真的萬能又無所不知,我也在摸索。」他答得輕快,旋即迷人一笑,「但是……當我看見你對我發脾氣時,我倒有點意外。」

  「為什麼?等等,我那是在抗議!」她紅著臉,心虛糾正。

  「好吧,抗議。」他瀟灑攤手縱容,霍地唇角微揚,流露天生狂傲,「聽著,除了你之外,在任何事上,沒人嘗試過抗拒我,甚至大吼大叫,你,是第一個。」很大膽。

  「如果是女性的話,我相信,她們也是為了想吸引你的注意,而努力表現好的一面。」

  「那又如何?」他皺眉,擺明難以接受這項理由。

  「這就代表你的周遭盡是完美,你的世界就是如此。」

  「所以呢?」劍眉越擰越深。

  「你的出現令我驚訝、手足無措,所以我不得不去想,那是不是個玩——」

  他肅穆一睨,「這不是玩笑。」精準的完全料中她的下文。

  「是!但你要我怎麼去信?」心思失敗的老被捉摸到的康芷男,莫名激動起來,早在遇上萬樣卓絕的他時,她就明白自己的情緒與冷靜很容易反常。

  康芷男想等他回應,但他又沉默下來。

  康芷男沒轍努嘴,乖乖緩過情緒,忍下苦澀苦笑,似在向他坦承告白,又似在對自己喃喃自語:「出身平凡的女人、一直過著平常生活的女人,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不平凡的男人,她只能用現實的觀念去想……肯定擦肩而過、人家不會注意到她。」

  「好,你想完,何時輪我想?」俊臉湊近,鎮定她早已為他心慌意亂的

  「我……」她語頓大怔。「現、現在或許你是認真的,不過未來你就會慢慢厭倦我。」

  「未來?你連現在都不給自己,談什麼未來?你總是拚命地去以為,但一個以為終究不能代表絕對的事實

  「承認喜歡上我很難嗎?」他施力緊抓她的手臂,強悍的不許屬於他的小女人落荒而逃。

  康芷男乍然動容,她以為可以如往昔一樣立刻抗拒他,卻在知道自己愈來愈喜歡他後,除了陷進去,什麼都沒法做。

  「你……」她欲言又止,眼睛靦腆轉悠,「你會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嗎?」

  「不會,或許我忙,但你的生活一定有我。」

  兩人深深相覷,跟著,她與他的眉頭不再緊鎖,因為她漸漸解除一道道憂慮,而他便順勢走進她心裏,尋找那早為他空出來的位子。

  康芷男牽動一下嘴角,噙著喜悅的淺笑,心中悄悄妥協。

  他似乎徹底摸透了她。她明明就好渴望能成為他的女人,卻不敢給自己機會,同時又在盼望他別消失,再這麼下去,還沒摸到他的心,自己就先宣告陣亡了。

  「好。」她深吸氣,鼓起勇氣問:「你明天會很忙嗎?」

  「你先告訴我時間,我會交代秘書調整行程。」

  她指著對面餐廳的手,因為頭一次主動約人,且又是如此絕品的男人,而緊張的顫個不停,「明天晚上六點,我在那裏等你。」

  說罷,她便假裝成熟鎮定,轉身大步就走。

  後方的他隱忍著笑,星眸瞅著其亂了節奏的步伐,「芷男。」

  「幹嘛?」

  「你的男人要是遲到,你等嗎?」

  「不等。」她想學他冷靜的一面,兩頰卻為親昵的所屬名詞不爭氣地通紅一片。

  「肯定不等?」

  「絕對不等。」她心一震,依舊背著他強裝不在乎。

  「真是冷靜,不如我幹脆不來。」

  「不來你試試看!」難得厚臉皮想約會的小女人,突然失控跳腳,超沒肚量。

  然而,在這星光燦然的夜色下,女人極度在乎的氣呼呼模樣與男人獲得勝利的朗笑聲,卻成為單調黑暗中,最動人的一幅畫。

  ***                                                   ***  

  康芷男檢視表上時間,指定這家餐廳,其實也沒相當特殊的理由。

  只是她是這家店的常客。會頻頻光顧,是因為員工燦爛的笑容……

  當她有一大堆抑鬱難釋的情緒時,看著這裏工作人員的親切微笑,就什麼也不願多想。畢竟,有糟糕情緒的不單是她,別人都能將它拋諸九霄雲外掬笑過日,她又何苦痛苦難過?

  「康小姐,還是拿鐵咖啡嗎?」

  康芷男愣一愣。還是?忽然間,這兩個字小小打擊她一下。

  呵,日子還是這樣、生活還是這樣、習性還是這樣……倘使什麼都照常,還渴望什麼不尋常的事物出現?

  「巧克力加牛奶!」她開心道。

  「……!」侍者聞言當場嚇到,動彈不得。

  「奇怪嗎?」

  侍者笑笑,「不會。」只是很可怕。

  待收驚過後,侍者便去吧臺料理她點的飲料。

  走到靠窗的位子坐下,康芷男再度看一看表上時間。

  五點三十分,她早到了,明明刻意繞了一圈消耗時間,進店後竟依然這麼早。

  其實,她不該放太多心思在這種沒有結果的感情上,亦深知她根本沒資格讓翟天昊等。

  一個在市井中生存的平凡女人哪……

  餐廳發出顧客光臨的叮叮聲響,吸引她不禁猛然朝門口一看。

  見來人不是翟天昊,只是一群下課找地方聊天的大學生,她忍不住垂下眼瞼,些許失落。

  五點五十分。隔壁桌原本單獨一人的女士,身邊多了一個男士細心為她挑出難吃的青菜;左前方的年輕女子雖然對遲到的男孩大發牢騷,但起碼他是坐在她面前認命接收。

  而她的「他」,仍在一個未知的方向。

  五點五十五分。她側頭凝視窗外的街道來分散她的焦慮。

  詎料,自己這隨意的舉動竟會換來神色俱變,同時體會到,一顆心狠狠被抽了一下是多麼的痛!

  可若從未看向窗外,或許仍傻傻的相信,他出現在她生活裏不是玩笑……

  當她瞧見街道上呼嘯而過的跑車時,很震驚,因為那是翟天昊的法拉利。不是她記憶力好,是它美麗得太過奪目,而真正數她揪心的是,開車的人不是他,是位眨眼過去就知是相當嫵媚的女人。

  早在一開始她就清楚,他是女人趨之若騖的男性,即便他說心儀自己,但,她清楚,在他心中的女性絕不可能唯她一人。

  她以為她能大方地接受這情況,然而當真遇上了,心還是受傷了。

  又以為在他深邃的眼底她會是特別的,欺己的是,在睇見那女子時,她霍然變得比以往更加渺小不起眼……

  光看人家的外表就能讓她輸得一蹶不振,又遑論家世背景?如此簡易的相較,方知自己根本無法站在他身邊,那只會自取其辱……

  五點五十九分。康芷男拎起桌上的皮包,望著桌上的飲料,笑嘆一聲,心想:下次還是選拿鐵吧……

  大吸一口氣,摒退心中酸楚後,便旋身打算離去,意外,剛扭頭,正巧看見翟天昊出現在門口,邁開修長雙腳,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她走來。

  「芷男。」

  聽他頗為急促的呼吸聲,顯然是趕來的,她的心因此不受控制的為他怦然,未幾,再瞧自己手上代表決心離開的帳單,她咬了咬下唇。

  「我……我想要走了。」

  她越過他,他快她一步,摟上她的腰。

  第幾次了?每次她要越過他時,都能被他攔住,但這次不同了些,他不再抓著她的手臂,而是摟著她的腰,暗示她省去無謂的掙扎。

  康芷男被許多側目的神情盯得好不自在,又羞又惱地對緊貼自己的翟天昊,低語道:「放開……好多人在看……」

  「再說一次。」他肅著俊容道,強悍的手臂帶著責罰意味,加倍使勁緊摟,「你在一個推掉會議的男人面前,再說一次你想走。」

  康芷男震驚了,感覺到他在氣憤,沒想到他板起臉來會這麼懾人,讓人心顫,可先前因癡等而冰涼的心,卻悄悄為之暖了大半。「你真的這麼忙?那為什麼不打電話跟我說你——」

  「走!」他斬斷她的愧疚,忽然牽著她,不由分說地朝門口走去。

  「欸?要走去哪裏?」她一頭霧水,卻還是任由他霸道地牽著自己。

  原本因傃麗女子而寒冷的心,此時,讓溫暖的大手重新燃起原有的熱度。

  她可以甩開他的手,無奈,他緊握著的方式,像獨佔似地,讓她感覺好窩心、好甜美……

  「帶你去認識我的朋友。」他終於展露他絕俊的微笑。

  「不、不用了啦!不用啦!」她一陣慌張,活像要見公婆般惶恐,接下來的畫面,就像擰性子的小女孩被大哥哥半扯半拖著走。

  到了他保時捷前,她看一看餐廳與這裏的距離,才曉得他的呼吸為何會這麼喘了,由此可見,他的確沒有玩弄她的意思……不過,那美麗女子又要作何解釋?

  想想算了,身邊圍繞著女性朋友,在他而言是正常的,再者,她憑什麼去爭他心中第一。

  「我覺得有這必要。」他極為肯定的說,並且為她打開車門,將兀自遲疑的她硬是推入車裏,自己則從容地坐入駕駛座,發動引擎。

  「為什麼?」她問。

  「請你係上安全帶。」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他失去耐性地伸手過來為她係上。

  如此親昵舉動,免不了觸碰到身體,甚至接觸到她的胸脯,逼她不得不倒抽一口氣,用驚愕的目光盯著他俊逸的側面。

  但瞧他臉上並無異狀,似乎沒有察覺到這點,如此,更使得她有股路人甲沒事被吃豆腐又不能巴過去的怨念。

  在跑車行駛上路時,她發覺他安靜到很怪。

  她皺一皺眉,斜睨不專心駕車的翟天昊,此時的他,緊緊抿著上揚的嘴唇,糾結的眉心顯示他正在努力壓抑某種情緒。

  「你笑什麼?」她垮下臉,和他做強烈的對比。

  有誰能忍受那種不知情的得意?

  「你快講啦!」不要一個人獨享。

  他打開自己厚實大掌,悠悠低吟:「你是可以一手掌握的。」

  聞言,她眼睛瞪得老大,倏地,把手中的皮包勁地朝他幾近難以遏止笑意的俊臉砸去!

  「我在開車啊!」他靈敏閃去且向小女人叮嚀。

  康芷男不甘心地斜睨他一眼,接著甩頭往窗外看去。就算對他嬌嗔抗議,仍有種彼此之間更進一步的感覺。

  像冤家、像吵架的小倆口,不再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

第五章

車子行駛了約莫二十分鐘,才接近目的地。

  一路上,翟天昊有接不完的公事電話,康芷男無意間發現他談公事極嚴肅一面,看得她失神,不自覺地流露癡迷的眼神。

  他好謎樣,明明就在身邊,為何有時卻覺得千裏遠?導致她好奇想追逐,想探索,累了、他又消失不見時,她就憤然跺腳,怨自己好失敗,難過的想走回頭路,可是,當再度發現他的光芒時,竟又開始盲目的追……

  翟天昊,難道就是小聞說的克星?因此才能教從不投降的她大揮白旗……

  「我們到了,下車吧!」

  她隨意朝他一瞥,忽地抿一抿朱唇。他不知道臉上沒有笑容的他,給人很有距離感嗎?

  離開車子,走沒幾步,即見寬敞的停車場上那輛她熟悉的法拉利。

  那位女性也在這裏!?

  「怎麼了?」

  「沒有啊……」她笨拙地假裝撥弄頭發。

  翟天昊循著其視線,立即獲得答案,並且由秀容上掠過的小小妒意而愜意一笑。經過熟人見狀,非常訝異,因未曾看過翟先生笑得如此開心。

  康芷男仰望前方龐大的招牌,「為什麼來這裏?」

  這是全國最有名也最具規模的休閒中心,當然,也是最刁難平常人種的高級場所。據聞,在這裏,你可以看到各界的政商名流及知名藝人,但絕不會看見不起眼的角色。

  盡管有很多管道可以進入,可惜名流向來都有屬於自己的族群,唐突加入,不是被排擠,就是直接視而不見……

  「我有朋友在裏面。」他牽動了唇角莞爾道。

  果然……

  「我突然有點不想進去。」她黯下臉色。

  他挑眉不語,沒有給她妥協的機會。

  「因為我不是會員。」

  「這是我的責任,你不用擔心。」

  「我沒必要一定得認識你的朋友啊。」她垂首哩嚕幾句,跟小女孩似地。

  「已經說好要帶你來了。」

  「可你又跟我說好了嗎?」如果某個朋友比她還重要,又為何要找上她?她好氣、好嘔、好嫉妒……

  她承認,她懦弱,翟天昊的世界她不熟悉,不知道裏面生活了什麼樣的人,在踏進去之前,她的心情簡直千萬復雜。

  「你想掉頭就走?」他肅穆詢問,暗示他絕對會堵人。

  「正在想。」她嘀咕。

  「看得出來,所以我也不會給你時問去考慮!」他拉起她就走。

  「放手……翟、天、昊!你站住!」她驚呼,羞憤高喊其大名。

  「做什麼?」他竟還很紳士地回應女士。

  「你這種霸道的行為,能不能改一改……」

  「不能。」然後很流氓的拒絕女士。

  康芷男真會被他氣死!

  「放——」

  語猶未了,他突然轉身,動作自然地擁上她受到之前力道被拖上前的柔軟身子,俊臉湊近,邪魅得緊。

  「你想幹嘛?」

  「你再大吼大叫,我想我會當眾吻你,絕對會。」

  康芷男立即乖乖噤聲,她當然相信他絕對會做到,因為這家夥本來就是慣犯!

  再說……此時此刻,他倆正身處在俱樂部的風景區,待在這裏飲茶談笑的會員,幾乎都在注視著他們。

  「你似乎很喜歡威脅人。」康芷男壓低音量,不服氣地狠狠瞪著他。

  「錯了,只對你。」

  這是什麼意思?

  正自她納悶想不出所以然時,兩人已走到俱樂部大廳。

  「翟先生,韓小姐正在找您呢!」

  康芷男悄悄端詳他的表情。他在皺眉?和之前提及那位「朋友」的反應回然不同,恰似困擾。

  「她什麼時候來的?」

  「有一陣子了。」接待員轉向康芷男,「不好意思,麻煩你的會員證件,我要做一下光臨記錄。」

  康芷男怔一怔,頓時挨了一記悶拳。

  「她不需要。」

  接待員用一種異常的眼光打量她,雖然是匆匆一瞥,但仍是被她察覺到。她沒勇氣去猜想,對方現在是怎麼想她這來歷不明的女子。

  在她準備打退堂鼓時,他將手松開,轉換到她腰上,當著接待員的面,給她一張格外溫柔的笑臉。

  「以後記住,她不需要,明白了?」翟天昊笑語之餘,暗地朝接待員殺去不曾在懷中妮子眼前出現的淩厲神情。

  熟知翟天昊性格的接待員見狀,小小一顫,笑咧了嘴,「完全明白,我會記得跟老板交代一聲,翟先生,先裏面請。」

  她呆住了。原來……他早看穿她心中的不安,早知道她拚命壓抑內心難受,如此細膩的心思登時揮去她的不踏實。

  翟天昊不著痕跡地斂去懾人氣息,信步邁向電梯間。「我們到樓上去。」

  她低頭看自己腰上的大手,再往走廊交頭接耳的幾人一瞄,不知怎地,她不喜歡連他也被人討論進去,有點不捨,有點心疼。

  正想撥開他的大手,哪知,男人另一只手突然鬼靈般進出來,不爽地拍走她找死的小手!

  好痛……

  「你安分點。」這下加倍懲罰,摟得更緊。

  她甩甩有些發麻的手,無辜地念念有詞。

  「樓上是什麼地方?」

  「酒吧,我有些朋友平常都喜歡聚集在哪裏,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待一會兒就走,好不好?」他低頭,隨著貼近的動作,女人清淡的發香悄悄然令男人的眼神變得慵懶邪魅,充滿危險。

  他突來的輕言柔語,讓幸福感在她心坎油然而生,笑容頓時變得甜美,也在瞬間把有想法的女人變成乖巧的小女人,「好。」

  再度勝戰的他,驕傲一笑。

  走進電梯,電梯門一關上,他強悍扳過她的身子。

  「獎賞你!」

  他立刻俯首,動作俐落地封住她的雙唇,深深地吻著她,同時用他那雙大手沿著她背部的曲線,態意撫摸……

  霍然,電梯叮的一聲,硬生生截斷了這場他給予的火熱擁吻。

  「昊!」門剛開敔,在圓環吧臺前的幾位男士立刻高聲朝這喊叫。

  「有朋友臨時來了,你先上閣樓去等我。」

  「欸?」她猶未整頓好亂糟糟的情緒,雙手就忙著接起他同侍者招手叫來的甜點,隨即便看著他邁入人群中。惹得內心原本一團熱的她,突然被灑了一桶冷水,愣在原地。

  難道他要她認識的,不是那些人嗎?

  「你是康小姐?」

  康芷男一陣錯愕,轉身看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驀地雙眼為之發亮。

  對方的舉手投足,散發著獨特的幽雅氣質,像是很嬌貴的女子,但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張擁有賽雪肌膚的清麗五官,加上乳白色係的露背貼身洋裝,裙襬上手工精細的小碎花,簡直是羨煞男女的美人胚子!

  當她出現,在場西裝筆挺的男子,除了認真商討公事的翟天昊他們外,全拿她做焦點。

  康芷男完全不意外對方的美麗會如何驚人,因為在遇上翟天昊後,早猜到他的周遭,也會有類似他那樣的出眾人物……

  「我是。請問你怎麼認——」

  「老天……還以為是多麼特別的人。」女子朝天翻眼低笑,充滿嘲諷的自言自語,且步近俱樂部特有的點心臺,舉態優美地挑選食物,絲毫不正視身旁宛如莫名挨了記巴掌的康芷男。

  「那個……不好意思,小姐剛才你說——」康芷男提起勇氣詢問,掛在唇角的笑容卻已然僵硬。

  「梁雯佩!你又遲到了唷。我等會再過去。」女子朝不遠方向的朋友欣然揮手,全然漠視康芷男的存在,接著往翟天昊所在的方向前去。

  康芷男別過頭抿著唇,神色浮現一抹黯然,暗自問: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總覺得,這裏,不是她能生存的,而適才的女子,倣佛是這裏的女王,對她的態度,就像排斥一個傻傻誤闖禁地的入侵者。

  若不是因為天昊,她想自己應該不想進入這個結界……

  侍者這時捧著托盤,舉到她面前,表示要她拿走盤上的酒杯。

  「我沒點東西啊。」她趕緊切斷孤單思緒,愕然搖頭。

  「是翟先生幫你點的水果酒。」侍者瞧了她緊繃臉色,忽然想起什麼,取出一張小字條。「翟先生給你的。」

  康芷男茫茫然接過,打開之後,滿是惆悵的臉,忍俊不住地搗起嘴笑了。

    別苦著臉,笑一個。

  他發現到了,她明明已努力表現平靜,還是讓他發現了。

  珍惜地收藏好字條,她懷著感動欣喜猛然抬頭,對嚴肅與友人討論企畫的他凝眸而視,依言為他綻放美麗笑顏。

  抬頭看看他之前提的閣樓處,向侍者禮貌微笑頷首,便漾著喜孜孜的心情讓侍者領她往上面走去。

  剛坐在翟天昊指定的席位不久,突然起了難得的調皮念頭,起身找了靠欄桿且陰暗的角落藏身,一是為了想仔細欣賞商談公事時的翟天昊,所展現出的男人氣魄,二是為了想知道,他要是發現她不在原地時,會是什麼表情?

  坦白說,從未看過自信的他有過緊張的表情,好好奇……

  不料,當她坐下來再度往他的方向看去後,表情凍住。因,此時他的身旁多了一名女子,而且正是剛才那位女子。

  之前在那女子身上感覺到不可一世的氣焰,在親近翟天昊後,竟全然消失了,此時所見到的,是教男性心動不已的嬌媚可人。

  那女子,是迷戀翟天昊的,康芷男看得出來。

  「康小姐,想不想嘗嘗這裏的套餐?」領班捧著菜單格外親切道。「或者看你喜歡吃什麼,我們叫廚師特別料理。」

  「不……我不餓,謝謝。」對方的熱心委實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見他依然不走,似乎要盡點心,她尷尬一笑,幹脆老實說:「其實……這裏的消費太高了,而且我是和翟先生來的,我不想他破費。」

  「翟先生是這座休閒中心的股東。」

  「呃?」她張大眼,一時難以置信。

  「所以,你可以從一樓到五樓盡情削他個痛快,如果翟先生惹你生氣的話。」領班半建議半玩笑地說。

  「好!我下次改進。」康芷男不想掃興,佯裝受教,敬禮陪笑回去。

  康芷男意外的回應倒使領班笑得更愉悅,進而也教她體會對方擔心她不自在的心意。

  然而,就在康芷男目送領班離去,嘗試放松自己緊繃心情的同時,不經意地瞧見出現在他身後的女人。

  遽地,康芷男雙眸驚瞠。因為……那女人剛巧是開翟天昊法拉利的人。

  倘若之前那位是屬於氣質幽雅脫俗的,那麼這一位便是嫵媚動人的,猶如邪魅難以馴服的貓……但是,她未免也太高了,於目測之下,應該和翟天昊差不多高。

  或許是模特兒吧!康芷男一面啜著水果酒一面暗忖。

  驀地,那傃麗的女人竟朝她走來了。

  康芷男莫名其妙緊張起來,杯中的酒拚命往口中倒,兩眼睜大大地看著對方拉開椅子坐下,且泰然自若地為自己點起一根煙。

  「康小姐,不介意我哈煙吧?」屬於男性的沉聲忽然由她喉頭發出。

  「噗——」

  某人由於太過震驚,將未咽下去的酒全數噴向對面的人臉上。

  「看來很介意……」對方叼著被澆熄的煙,面無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康芷男好生愧疚,趕忙起身掏出手帕遞給他,之後落坐回去,低下頭,隱忍笑聲。

  「沒關係,反正你不是第一個噴我的人,但你是第一個反應得相當『坦白徹底 的人。」因為兩顆水果酒的小櫻桃還卡在假發間。「我發誓,我沒有男扮女裝的癖好。」

  她聽了比他還尷尬,羞愧要命。

  「很好奇我為什麼打扮成這樣對不對?」他說著便扯下及腰假發。

  康芷男看他一眼,猛然頷首。

  「我剛去參加朋友的化裝舞會,沒想到化粧師朋友趁我補眠時,突然把我化成這德行,害我醒來時像被鬼嚇到!」陌生男人莫名斜睨遠處的翟天昊,陰惻惻的詭笑。「因為太趕,來不及換裝,所以就直接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康芷男明白後,終於能咧嘴咯咯地笑,稍後,清清喉嚨,正色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是我拜托昊帶你來的。再說,這裏的人我全認識,只有你,所以我想你就是康小姐。」

  「叫我芷男就好。」

  「就等你這句話!敝姓梁,你叫我英霆就行了,昊平時會鬧著叫我乳名小霆霆,有個朋友喜歡叫我妖人——」

  「為什麼要這樣叫?」康芷男被他挑起好奇心,慢慢松下肩膀的僵硬。

  「因為我在高中時期,男扮女裝的變裝盛會上,拿到第二名妖嬌美男獎,從此也就多了這個稱號。」

  「你打扮起來好美,為什麼不能得第一名?」

  「第一名是更俊美的朋友,他和我一樣都是被陷害去參加的。」

  「是嗎?第一次見面,你讓我覺得好親切。」康芷男由衷說道。

  「喔?」

  「我以為……以為天昊的朋友都會像他一樣自信驕傲。」也遙遠模糊的難以捉摸。

  「因為他是個非常有頭腦的生意人。」他不吝惜給予好友讚揚,登時,想起是誰對化粧師出的餿主意,又不爽呸一聲,喃喃更正:「其實姦商這稱號比較適合他。」

  她極為認同這一點,否則,素來處變不驚的她,怎會常常被他弄得手足無措。

  「不過,也是相當無血無目屎的人。」

  「啊?」

  「很多女人為他心碎喔!」

  「這很容易看得出來……」康芷男接收讓她覺得有點打擊的事實,無奈笑嘆。

  再次朝翟天昊那方向看去發現,那女子正埋在他懷裏開懷地笑,好似是被幾位男士逗弄到按捺不住羞赧,而找上翟天昊遮掩。

  這樣的情景看得康芷男眉頭越擰越深。她應該不悅生氣的,氣翟天昊為何不制止那女孩,難道他一向都這樣,對女人都這樣?

  即便內心是這樣理直氣壯地想著,她卻毫無勇氣站起身,過去告知人家,請別碰我喜歡的人。

  她好怕,是她在大驚小怪,然後因而漸漸失去翟天昊,更害怕過去才知道,他對她當真只是嘗鮮……

  「你怎麼了?」

  「我是在想……」康芷男忍住酸楚,回頭過來,牽強笑道:「女人之所以心碎,是無法忍受他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吧……誰都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唯一。」包括她。

  「說真的,認識他這麼久,我還沒見過他為了女人吃味的樣子。」

  「我懷疑,有能讓他吃味的幸運兒嗎?」

  「有,絕對有。」

  「是誰呢?」康芷男忍不住又轉向翟天昊那群人。

  這次,那女子自然勾著翟天昊的手,而翟天昊則側頭向她微笑。

  遠處的康芷男不懂他們談論的話題,也不懂他倆之間的關係,只明白,當自己望著這樣的畫面,猛然感覺,他們才是郎才女貌。

  就算椎心難受,她還是不得不去想,真正的幸運兒,應該是正在他身邊的佳人……

  如果到這時候還不明白,還在天真渴望他們能有更久遠的戀情的話,她就真的太傻了。

  深深吸氣,霍地站起來,宛如打了一場敗戰,她頹然低首,「我有事想先走一步,今天臨時請假,還真有點不放心,想回工作的地方看看。」

  「不跟天昊說一聲?」

  「呃?可以過去嗎?他好像不太方便。」康芷男苦惱,現在,原先屬於她的位子,已被另一人取代,強硬過去,對方會高興嗎?畢竟她挽著翟天昊的動作,是那樣自然且緊緊不放。

  對於翟天昊而言,自己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也對,天昊也只打算把你介紹給我認識,下面那群人,你不適合加入。天昊大概也在想辦法掙脫吧,加上又碰上我老妹的學妹——我送你!」

  「學妹?」

  「喏,在天昊旁邊那個,叫韓月玲。」

  「韓小姐,好像很喜歡天昊。」康芷男佯裝無謂地笑,然而,心頭卻滿是苦澀。

  「聽說從小見到天昊第一眼,就喜歡到現在,但是天昊——」

  「想不想吃我們餐廳的香嫩雞餐?」康芷男刻意截斷他的話,隨著他輕快的步履朝另一邊樓梯走去。

  「幹嘛挑一只死雞打斷我講話?」他抗議,緊接著糾正:「我要吃羊排。」

  倘使再繼續聆聽另一名女子對他如何地深情真意,那誰來體會她那無時無刻都會失去他的恐懼?

  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以致不由自主地去擴張期待。
第六章

 「過兩天我就回去了……都說我不是『那個 來啦!」

  康芷男沒轍地瞪著傳出狂笑聲的手機,悶哼一聲,再道:「幹嘛拖把放哪裏都要問我?老把我當清潔工。有事就找你們副理,他會處理的。」

  結束與店員的交談,沒力喟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向公司請了幾天假,卻還要頻頻致電去詢問東詢問西,像想在老練的同事們身上聽到什麼的小意外,可那些似乎都不是重點,真正數她期待的,是想知道有沒有人在找她……

  可惜,期待總是落空。

  自從上回搭翟天昊朋友的車離開後,她就開始請假,也沒有再和翟天昊見過面,甚至聯絡。

  有些人就是這樣,口口聲聲說再也不要見他了,心裏卻相當盼望他能拚命地在找自己,康芷男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大概是今年最冷的一天吧……

  一想到子蓓和廖嬋恩都有事要在外過夜,頓時湧上更多失落感,覺得,今年的冬天好冷清又好難捱。

  因此,她反反復覆地從家裏出來到便利商店買東西,又由商店出來回到家中。

  她清楚,一旦閒下來,空蕩蕩的腦子就會沒骨氣地填滿翟天昊英俊的模樣。

  明明知道他心裏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卻還……

  突然,跑車緊急的煞車聲,硬生生截斷了康芷男的思潮。

  眼前火紅色的跑車狠狠攝住了她的心魂,她震驚屏息,本能地想轉身就逃,可是下一刻,車主下了車,渾身散發憤怒氣息,邁著修長的雙腿,輕易追上女人可笑的速度。

  「站住!」男人吼出霸王式的命令。

  她立刻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那種再也逃不了的感覺讓人恐懼。好不容易痛下決心,要回去過以往平淡的生活,卻又教他輕易撩撥平靜的心湖。

  「為什麼躲我?」他厲言盤問。

  康芷男瞠大眼。可你真的這麼在乎我嗎……

  其實她有非常多疑問,非常多為什麼,怎奈,千言萬語在遇上他之際,竟莫名宛如犯人遇上法官般,心虛到啞口無言。

  「聽著,這方法別再用第二次,可以嗎?」翟天昊緊抓她的雙肩,深邃眼眸嚴厲的巴不得想直接將她判刑入獄。

  「我……」他的認真、嚴肅震撼了她,惹得一顆心亦因他而激烈狂跳。

  可以嗎?可能嗎?自己有這能耐讓他如此激動嗎?

  此刻的他,表現得是如此的在乎她,那為什麼那天她看到的,卻是他縱容另一名女子在他身上施展嬌羞可人的舉動?

  多想告訴他,她那天實在好難受,就算去想,也許是他的紳士風度使然,她依然嫉妒得要死,好想過去獨佔他,把他搶回來,但,卻發覺她根本什麼都比不上人家,憑什麼去搶……

  「天昊,我只是不想過去打擾——」

  「還有理由?」劍眉一挑。

  康芷男莫名心虛,乖乖噤聲。這才漸漸發覺他語氣無力下來,呼吸不尋常的急促,一臉疲倦。

  她納悶低下頭,陡地感到那雙抓著她臂膀的大手,是滾燙的!

  「你……怎麼了?」她臉色大變。

  他濃眉深鎖,虛弱長嘆,「好暈……」

  「天昊?」她內心焦急翻騰。

  忽然間,他向前一傾,伏在她肩上,無謂地在大庭廣眾下以發燙的俊臉廝磨她的小臉,吐著熱氣,墜首沙啞:「芷男,別動,讓我抱著你……」

  她無法拒絕。因為她已經習慣他的霸道、喜愛他的驕傲,甚至,完全困在他魔魅的飄忽性格下。

  她認栽了,其實早在知道遺忘不了他時,就該認栽了。

  「天昊……」她放松僵硬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寬大的背。

  在投進他懷裏後,她猛然感受到他驚人的體溫,驚呼:「你發燒了……」

  她想推開他,端詳他的臉色,無奈,他好重……愈來愈重,直到他高大的身子由她胸前緩緩滑下,她所有的恐懼與焦急,隨之爆發——

  「天昊!」秀容慘白。

  原來,他的存在對她而言,是這般的重要;原來,她的逃避,是因為得知自己愛上了他,害怕未來會承受更大的傷害。

  但,當他倒下的那一刻,她才意會到,自己根本捨不得離開他,盡管知道他身邊有無數女子迷戀著他,仍是萬般的不捨。

  現在,她多麼希望他告訴她「我沒事,開你玩笑的」!其他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                                                   ***  

  「我不要去醫院……」

  在往康芷男住處的路上,翟天昊說了不下十次這句話。

  「我知道!你說了好多遍了!」不只扶著他走路辛苦,連聽他抗議都很辛苦。可轉念思之,他這樣罕見的大孩子模樣,只怕是很多女性想見也見不到的吧!

  推開公寓大門,旋即聽他說:

  「你房間在哪裏……」

  「為什麼你生病還這麼多話?」

  「……」

  「真是的……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麼還要出來?」放他躺到床上後,她嘆氣。「你到底懂不懂照顧自己?」

  「所以我來讓你照顧。」翟天昊一副別太感激他的模樣。

  康芷男好無言。這男人,大概是全天下最囂張的病人!

  「你有這麼多女性朋友,幹嘛挑我?」她忍不住吃味。

  「酸。」他呆視著天花板。

  「少栽贓,我可不是在吃醋!」

  「我何時提過吃醋兩個字?」他故作吃驚。

  「翟天昊!」蠢到中計,惱羞成怒。

  「有事?」

  見他呈現發生何事的無辜表情,她更是無奈。

  她悶哼一聲,不甘心地企圖扳回一城,「要不是你生病,我一定把你丟出去!」

  「你做不到。」明明是病到面色蒼白,卻依然能充分展現其傲氣與自信,這樣的人,簡直教人不得不害怕。

  「什麼?」

  「要是真的捨得,我就不會一直聽見有人說『天昊,你不能有事 這樣的話。」

  「你裝昏……」她大吃一驚,愕然瞠目,尖聲道。

  他翻翻白眼,「我沒裝,只是很想睡覺,是你自己以為我昏倒。」

  「你混蛋!」她現在是又羞又嘔,氣得小臉炸紅。

  「這樣罵男朋友,良心過得去嗎你?」

  「你!」她跳腳,發現自己真窩囊的捨不得罵,更嘔。

  「耳根清靜多了。」他一個側身,整整姿勢!顯然是不打算起來了。

  「你打算睡在這裏?」

  「你必須照顧我。」

  「我欠你的?」

  「正確形容,是你害我的。」

  她雙眼愕睜,當下無言以對。多麼理所當然的口氣啊!

  「芷男,我很渴。」

  她不滿地撇撇嘴,伸手撫摸他的額頭,那樣的溫度,高得教她心疼,「天昊,燒成這樣,我們去醫院看醫生好不好?」

  囂張病患突然凝眸沉聲:「你真是貼心,可惜剛才有人想把我扔出去。」

  「……」好想一腳踩下去。

  「麻煩幫我倒杯水,我好渴。」他忽然又虛弱要命。

  「喔。」她聽了毫不猶豫地走了開去。

  到了廚房才遲鈍發覺,她真是沒個性到極點……

  無奈,她還是乖乖端著開水朝房問走去,經過客廳,順道取出茶幾下的醫藥箱,拿顆退燒藥。

  「芷男?」病患無聊呻吟。

  「來了!來了!」

[ 本帖最後由 mrses 於 2007-12-10 01:43 PM 編輯 ]
作者: mrses    時間: 2007-12-11 05:37 AM

  她忙起身,快步奔往臥房,壓根沒理開水搖滿地,導致一個不慎,踩到溼答答地塊,遽地大失平衡,整個人往床上栽去。

  她趴在他身上,茫然瞪著手中一下凈空的茶杯,再慢慢抬起頭,端詳那張呈現「對她的無情手段非常痛心」的俊臉。

  「這算不算是意圖謀殺?」他抹一抹全部落在臉上的茶水。

  她聽了猶未來得及抗議,就先翻紅臉蛋,內疚慘叫:「對不起啦!」

  「哈——啾!」

  見他打了噴嚏,她趕忙扯開沾了茶水的棉被,跑到衣櫃開始翻箱倒櫃,最後給她發現好友寶貝得要命的蠶絲被,然後再管它去死的粗暴拉出來,奮力拖到床上去,「蓋好、快蓋好!」

  「還是好冷……」他打了一下哆嗦。

  「那怎麼辦?」

  他坐起身,雙臂俐落一反,向上迅速脫去襯衫。

  她見狀驚愕,「你脫衣服做什麼?」

  「衣眼被你弄溼了,不脫不行。」他搖頭碎碎念,「看來你真想我死。」

  她聽到了,癟起嘴,「我哪有?」

  「過來。」他朝她勾勾手指。

  「啊?」

  「我要你過來。」

  「你還真會使喚人……」她咕噥抱怨,雙腳卻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剛靠近,大手忽然朝她伸來,勁地將她往懷裏一扯,強悍雙臂緊緊圈住她。「冷死人了!」

  「喂……」她小力拍他胸膛以示抗議。

  他不予理會,一個翻身,壓制著她。

  「你好重……」她有些慌了,因為她感覺到他的雙手,正在自己身上遊移撫摸,逼她生澀顫栗。「天昊?」

  濁重的呼吸令她心跳加快了;親昵的撫摸使她面頰彤紅了;柔軟的大床教她方寸大亂了。

  她連自己都控制不住,自然也無力阻止他親密的動作,而如此這般的煽情挑逗,也讓她原本哽在喉頭的聲音,逐漸為他釋放愜意低吟。

  直到他欺上女人的渾圓,她霍地回神,愕視著不知何時赤裸的上半身。

  隨即,那夜的情景自遺忘的一角進跳出來,像是狠狠巴了她一掌,她倒抽一口氣,滿是忐忑緊張。

  「天昊……」她按著在自己胸前的大手。

  他深深凝視那宛如小女孩初嘗激情的不安,接著搖頭笑笑,長指溫柔地撫平緊擰的月眉,「擔心什麼?我只是希望你給我溫暖。我真的好冷……」

  「是嗎?」她嘴角尷尬顫了一下,瞬間羞赧加倍,原來是她想太多。

  「如果我真的有力氣的話,並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他火熱又霸道字眼,聽得她雙頰炸紅。

  「我好累……先讓我睡一下,等我醒來,做點東西給我吃。」

  「嗯,好。」在她正想翻身空出位子給他舒服平躺時,就見他直接側頭貼在自己胸脯上,雙手還掛在她腰上沒想離開。

  「天昊?」她輕聲喚著他。

  他先極慵懶又沙啞地低吟,聽得出濃厚的疲憊,等她再喚一次,竟久久不見他有何反應。

  她長長嘆息,羞紅著臉,端詳他疲倦的睡顏。

  心想,如果有一天,他聽見她說愛時,也會像現在一樣抱著她嗎?

  ***                                                   ***  

  公寓式普見的窄小廚房,發出油鍋煎煮的脆耳聲音。

  「到底要多熟?」女人轉身,開嗓朝餐桌前的男人詢問。

  「由於要保留食物鮮味,七分半,謝謝。」男人撫著俊酷下巴,凝神打量餐桌上類似用麥克筆畫了又擦,擦了又畫,導致糊成一團的區隔線。

  酷似小學生搞絕交,不許越線那樣。

  「我又不是在煎牛排!講簡單點啦!」小媳婦勁敲鍋鏟投訴。

  濃眉擰起,痛苦配合,「火腿片邊緣焦一點,蛋黃不要熟。懂了嗎?」

  「懂了。天昊,後面有今天的商業報,先拿去看,我沒那麼快好。」

  翟天昊先指指桌上檢查老半天的線條。「芷男,桌上這是什麼?」

  賡芷男一愣,尷尬了,難為情囁嚅:「我朋友廖嬋恩以前對我畫的。」

  翟天昊環胸,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活像眼前出現兩個小女孩持著粉筆互喊「不準給我越線」的逗趣畫面。

  「最後都是誰贏呢?」

  「嬋恩。」康芷男雙肩頹然垮下,慚愧得要命。

  他挑了挑眉,靜靜等待她說明。

  「我真的沒辦法忍受朋友一直不理人,所以就自己過去講話了。」

  「好可怕的互動。」他搖頭笑嘆,伸長手把身後的報紙抓過來。

  「那……」康芷男遲疑了一下。

  她非常好奇,翟天昊和韓月玲平時的互動是如何?

  事實上,她已從他口中知道,韓月玲與他之間,就如大哥哥愛護小妹妹般,且兩家關係不只情誼深厚,甚至還有商業合作關係。

  但他僅是草草帶過,反倒讓她忍不住好奇,他們平時見面是像小冤家那樣吵吵鬧鬧,還是像家人那般溫馨甜蜜?

  「我、我怕你太悶,聊聊天好了。你知道韓小姐喜歡你,對不?」

  「我看報紙可以解悶。」

  其實是她胸口悶,「她真的很喜歡你,對不對嘛?」

  「承認你吃醋,我就講。」男人如沒事人般翹起二郎腿,攤開商業報。

  康芷男吐舌做鬼臉。「不講拉倒!」真想得美。

  「再打擾你一下。我知道你超過三十了,但你到底幾歲?」

  「幹嘛?」

  「你很計較年齡嗎?」康芷男開心想跳躍,終於遇到可以消遣他的。

  「無聊。」他瞇起眼,嗤笑,翻下一頁看股市行情。

  「你幾歲?」她不死心。

  「三十三。可以讓我看報紙了嗎?」

  「好啦好啦!可不可以讓我叫一次『大叔 過過癮——」

  砰!大手倏地合上報紙,往桌面兇狠拍出抗議聲響。

  「我的荷包蛋到底好了沒!」有夠氣。

  老人家果然比較容易老羞成怒。
第七章

由那天翟天昊離開她的公寓後,她才曉得,他的時間十分寶貴;她才知道,身為總經理的他,每天有多少重大案件等他批示。

  曾經打電話給他,想問他狀況,但幾乎都是秘書接聽,以為他會回電,但得到的,總是枯等。

  他一直都很忙吧?所以才沒空回吧?

  其實,她找他只是好想聽聽他的聲音,關心幾句,沒別的重要事,沒回電也無所謂,不找她不要緊,她該多為他設想,做個體貼不讓他心煩的女人——她原先是這樣想的。

  可是,日子一天過一天,幸福的滋味便一天一天悄悄流洩,心裏愈來愈感到空虛彷徨,盯著他的電話號碼,開始會恐懼,沒有勇氣撥打,怕她聽到的是秘書淡漠又不耐煩的打太極。

  最後,她失去了找他的勇氣,進而在夜闌人靜時,增添對他的想念,以及內心那份於黑夜裏才有勇氣露出的悵然失落。

  「經理!」櫃臺處的員工朝她大力招手。

  康芷男皺一皺眉頭,循聲邁去,「做什麼?」

  「總公司的人來電。」

  在越過女同事時,發現自己正被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忍不住問:「幹嘛這樣看著我?」

  「是你幹嘛失魂落魄的。」

  「我哪有?」康芷男本能正色否認。

  「本來就沒有。」老是喜歡調侃上司的男員工,得意洋洋地越過她,「你只是比較像在演望夫崖。唉呀呀!」

  康芷男驚愕大怔,一時無言,也找不出兇器滅口。

  兩位女同事好奇湊近,「你該不會欺瞞所有人,偷偷談戀愛吧?」

  康芷男聽到瞪大眼。幹嘛好好一件浪漫的事,輪到她頭上就像犯罪一樣?

  「最好不能是大帥哥,要是給我們知道,我們集體杯葛你!」

  被恐嚇的上司嚇傻了,兩頰神經突然抽動幾下。記得翟天昊頭一次進來這裏用餐時,其英俊樣貌就引發女同事間的愛慕討論,如果哪天真讓她們知道,自己和翟天昊之間的關係,會不會不只是杯葛那樣簡單?

  「不跟你們說了,我去接電話。」摸摸鼻子,有意逃開話題的走進櫃臺裏。

  「喂,我是芷男,哪位?」

  「妹子,是我,老張。」

  聽聞其平板沉穩的語調,康芷男不自覺地正了正色。「張大哥,突然打給我有事嗎?」

  「總公司這邊我趕他整頓好了,你們兩個差不多可以準備交接了。」

  她頓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當她發覺到自己格外低調的反應,甚至有些遲疑、有些悵然時,突然愣住。不明白為何自己以前一直期待的事,現在竟變得如此無謂……宛如失去重心的彷徨。

  是因為不久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習慣這裏了?還是,她其實在害怕未來競爭可怕的工作,會讓幸運遇到的愛情因此受到影響……

  現在的她,就像站在山峰上,環抱著懷中的幸福,沒有任何遮掩,不知何時會打雷閃電,不知何時會刮風下雨……

  過了半晌,發現彼端沒有回應了,掛上電話,卻仍呆愣在櫃臺,直到伍世彬的出現,她才轉換了情緒,回過神來。

  按理說,伍世彬是不會只身來找她的,通常都是和廖嬋恩一塊來。

  「你怎麼來了?」

  伍世彬勁地將鑰匙擱在櫃臺上,看起來相當煩躁。「我們去外面講。」

  「可是我不能聊太久,我怕總公司查勤。」

  伍世彬點點頭,表示了解。

  兩人到了餐廳外的人行道上,選了角落,停下腳步。

  「都沒來找你嗎?」伍世彬劈頭就問。

  「誰?」康芷男被問得莫名其妙。

  「嬋恩!」伍世彬擦起腰,呈現不悅煩躁,「她今天沒去上班,去家裏也見不到人,更沒去找於蓓,她平時沒事都會約於蓓吃飯的。」

  「你以為她會來我這裏?她沒來。」見他一副懷疑她另有隱情的樣子,康芷男再次強調:「我是說真的。」

  「她已經沒有其他更要好的朋友了。」

  「但是她真的沒來——你們兩個最近是怎麼了啊?」

  「我哪裏知道她啊!」伍世彬忽然翻臉低吼。

  康芷男嚇到身體大大顫了一下。真是招誰惹誰了我……

  這回小心翼翼地問:「世彬,會不會是你又冷落她了?」

  「怎麼不說是她疑神疑鬼?就老想幫朋友。」伍世彬大發不平之鳴。

  康芷男覺得好無辜,「你們全部都是我朋友。為什麼你們兩個每次吵架就把我抓來問,我不一定全清楚啊!我最近在忙交接的事……說真的,世彬,我忙到嬋恩有沒有在家,我都沒注意。」她低頭喟嘆,為此若有所思。

  她真是個失職的朋友,沒人關心自己內心幾日遽增的空虛與失落,也是應該的。

  相對的,她也是個不稱職的情人,鐘愛的人喜歡什麼、最近在忙什麼、作息如何、心裏有多喜歡她,半夜有沒有和她一樣會想念他,她都只能仰賴猜測,相較之下,韓小姐又更勝她幾籌,導致她頻頻閃避不掉隨時會失去他的恐懼。

  「誰有閒情逸致吵架?這幾天我不知道她是怎麼了,突然不見我,突然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

  「這種事問我也沒用哇!」

  「等等等……」伍世彬側頭似想到什麼,接著挑高眉道:「你說你在交接?為什麼要交接?」

  「我調回總公司做企畫部經理。」

  「恭喜你,走運了!」伍世彬用一貫大方的擁抱方式,給予祝賀。

  此歡喜之舉,吸引附近些許路人不住投射好奇目光,包括某處一雙銳利星眸暗藏詭譎冷火的鎖定。

  康芷男深覺當他們朋友的淒涼,「你真是後知後覺啊。」

  「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聽你說的話。」伍世彬按住她的肩膀,以示堅決,「請你吃飯。」

  朋友搭肩的尋常動作,惹得一雙眸子釋出對侵略者的肅殺備戰。

  「我又不介意。」她暗示他也可以不必在意。

  可伍世彬不理會,堅持到死,「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我——」

  「她沒空。」低沉的嗓音從不明方位傳來,口氣獨裁的毫無商量餘地。

  兩人呈現茫然狀,愕愣相覷。

  這獨具磁性感性的聲音,神奇地把平靜的心湖撥起陣陣漣漪,轉身朝旁邊一看究竟,苦悶的秀顏驀地浮現多得難以掩飾的喜悅。

  「天昊!」

  康芷男展顏歡喜,多日不見,對他過分的思念,逼她宛若熱戀少女,亟欲要在大庭廣眾下投入他胸懷,卻突然打消這念頭,僵著不動,因為看見他停泊在後方的法拉利車裏,坐了一名女子。

  韓月玲!

  「你怎麼會來這裏?」康芷男壓抑因他而激烈的心跳,平靜笑問。

  不知怎地,在韓月玲淡漠的視野內,感覺自己比較像第三者,令她在人家面前不敢逾越。

  「趕著去談生意,經過就去對面買杯咖啡。」翟天昊表現得比她還冷靜,目光卻認真盯著兩人旁邊的伍世彬不放。

  「趕時間還買咖啡?」康芷男皺眉笑笑,記得他愛喝茶多過於咖啡,再見韓月玲端著印有對面圖騰的咖啡紙杯時,才明白一切。

  明知不該在意,心頭還是忍不住稍稍涼了一下,原來是為了韓小姐。

  翟天昊不予解釋,看著伍世彬提問:「芷男,不幫我介紹一下?」

  康芷男緩去低落情緒,輕松睇朋友一眼,「天昊,這是我好朋友。」

  伍世彬友善地伸出手,「你好,伍世彬,在高峰創意廣告幹總監,平時就愛天馬行空,也沒其他本事,你是芷男的朋友吧?貴姓?」

  「姓翟!」翟天昊開大掌,動作帥氣地快速握住。

  伍世彬臉色一垮,吃驚猛盯著自己的手。

  「拙名天昊!」性感嘴唇邪魅一笑,大手再握。

  伍世彬臉色慘白,手指關節疑似發出喀喀聲響。挖咧……

  「在立陽擔任總經理,平時就愛管東管西,沒其他興趣。」再握!

  伍世彬冷汗涔涔,肩膀給它狂縮。

  「很高興認識你。」翟天昊氣定神閒的將手插入口袋,迷煞路人。

  「我……我也很高興。」伍世彬抽回右手,下垂搞頹廢,擺呀擺的。

  一旁的康芷男見他們這麼認真介紹彼此,不免為之一笑。

  「天昊,要不世彬請我吃飯的那一天,你也一塊來。」

  伍世彬熊熊強抽氣,面無血色,開始挪動雙腳,趁機悄悄走開。

  「我剛才說了,你沒空,我知道你在忙交接。」

  「可是還有空吃飯。」她老實說,低頭望著他那印象中好溫暖、深具男人味的大手,突然好想過去牽住。

  他狐疑睨著她。「所以有空掛我電話?」

  「我哪有掛你電話?」康芷男好冤枉,慘遭他秘書打太極的是她,而且超級難找又不回電的也是他。「前兩天我一直打——」

  「天昊哥!」後方車中的女子探出頭,指指腕上手表,「遲到了。」

  康芷男心生內疚,不敢多看對方,只因韓月玲正十分不悅地冷冷白她一眼,表示自己不該耽誤她和翟天昊的公事,但又讓人忍不住想,這其中含意是否不單如此。

  「今天我要去韓國談點公事,會待好些天。月玲在等我,走了。」

  「我……」聽到他又有公事,不能和她相聚的話,她欲言又止,看著那長腿已踏出就要離去的動作。

  「怎麼?」

  她看一下韓月玲孤獨留在車內的委屈模樣,只好壓抑心中對他的千言萬語、萬般不捨,佯裝尷尬傻笑。「呵,我忘了,你路上小心。」

  不,她沒忘。

  好想你,想念你那樣抱著我,好想什麼都不顧,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這些話,幾日深夜都盤旋不走,但現在就是說不出口。

  望著他快步迎向韓月玲的頎長背影,每瞧他愈接近韓月玲一步,韓月玲的笑容愈是甜美展露,這般情景,她沒勇氣再看一眼。

  一轉身,發現連朋友都丟下她離開,只好選擇走回餐廳,繼續忙碌的工作。

  曾聽他提過,韓月玲也在立陽擔任幹部,算是他下屬,這也讓她明白,為何韓小姐一直能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待其餘女性,畢竟,除了她,有誰擁有與翟天昊朝夕相處的機會?

  她在翟天昊心中,絕對有不容忽視的分量。

  她承認,她是有點怕,不久的將來,自己將會變成個沒有新鮮感的過期品。

  畢竟,他剛剛是這麼匆忙地遠離她……

  「經理!」櫃臺男員工招招手,「來來來。」

  在餐廳巡視狀況的康芷男沒轍的走過去。

  「忙到現在才想起來,你朋友忘了拿走了。」員工拋給她一串鑰匙。

  她仔細一看,裏面包括住家鑰匙,「我打給他!」

  語畢,便抓起話筒,快速按下熟悉的號碼,沒想到它直接轉到語音信箱。旋即,她幹脆打到公司去。

  「喂,小方,我是芷男,你們總監把鑰匙丟在我餐廳,叫他出來拿。」

  「阿他不在啦!我們也在啃瓜子等他回來。」對方以獨特腔調道。

  「不是已經到公司了嗎?又去哪裏?」康芷男困惑。

  「阿就去找推拿師擦帖打藥酒咩!」

  「沒事幹嘛去擦藥?!」就算想搞憂鬱也不用裝傷殘吧?

  「我有問咩,他也沒屁那麼多,只說是你害的。」

  「……」關她什麼事?

  ***                                                   ***  

  回到自己的住所,康芷男拉拉門把,不解大門怎麼反鎖了。

  按了兩次門鈐開始等,以鞋尖打著拍子,好想進屋,洗個澡,然後坐在大床上吃東西,最後睡上一覺,把今日的低落心情一掃而空,深信明天定然會是個嶄新的一天。

  但是現在——

  她翻眼鬼叫:「廖嬋恩!」居然還被關在家門外,真是欺人太甚了。

  一會兒,門開了,迎接自己的是三人裏較沒主見的於蓓。

  「噓!」於蓓將食指貼在唇間,神情鬼鬼祟祟。

  康芷男見狀納悶不已,倒也配合她壓低聲音問:「你幹嘛?」

  「有人心情不好。」

  「又怎麼了?」

  於蓓聳聳肩。「不知道……還好你回來陪我,不然我會想離家出走。」

  「有這麼嚴重嗎?」康芷男且言且行,到客廳就把皮包隨性扔到茶幾上,瞥見死氣沉沉地伏在沙發上的女人,無奈短嘆,繼續前進。

  於蓓緊緊跟著康芷男,到廚房時接著說:「看電視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把音量轉大又轉小……下午鄰居還因為這件事和管理員來抗議,害我忙賠不是。」

  「她心很煩,讓她冷靜一下,應該就會好了。」

  「一下?」於蓓臉部扭曲,「是很多天了好不好?再讓她這樣下去,我們都會很倒楣。」

  「她不是只是不想我們吵她嗎?怎麼會倒楣?」

  突然,電話鈴聲在此時大作。

  「有電話,正好,你看!」於蓓指向客廳,請另一位受害人闔家觀賞。

  鈐——

  喀!

  電話旁的手懶懶伸過去,高高舉起話筒,再狠狠掛回去!

  康芷男瞪大眼,驚愕的說不出口。

  過了十秒後,猜測是適才打電話的人誤以為撥錯,因此重新致電一次。

  鈴——

  喀!

  鈴——

  喀!

  廚房的兩名受害者呆視案發現場,神情格外凝重。

  而身為目擊者的於蓓,仍必須解說案件近日之詳情:「家裏電話響了不接聽,也不準我聽,一響就拿起來掛掉,好像想對打電話的某人表達自己的不滿。」

  「然後呢?」康芷男垂首按住額頭,頭大,也明白某人是誰。

  「然後我就問世彬,問他有沒有打家裏電話找嬋恩,世彬說他撥她手機發現一直關機,猜說打家裏一定沒用,所以這幾天都沒打過。」

  康芷男沉下臉,惶惶看著於蓓,「也就是說……這家夥電話亂掛一通,沒掛對人,倒是掛了一堆我們的電話?」

  「我下午才被老板刮了一頓。」歷經多日的於蓓有點習慣了。「你咧?」

  康芷男往冰箱一趴,狀似面臨噩耗,無力低吟:「別問我……」痛苦。

  「好唄,那算了,你說要給她靜一靜的。」於蓓委屈努努嘴,「你走來廚房,怎麼,你還沒吃飯哪?」

  「欸,一整天沒進食,肚子好餓,想炒幾樣小菜,你吃了沒?」

  於蓓更加可憐的搖頭,「沒,但是冰箱裏的東西都被她吃光了。」

  「什麼?!」康芷男趕忙打開冰箱,立刻遭受打擊,果然……「那家夥心情不好,一向會不管卡路裏就硬塞一堆進肚子,你怎麼不阻止她?」

  「她說她肚子餓嘛!」

  「那我們兩個怎麼辦?」去死!

  「我又沒想到那麼多。」於蓓扭著衣角,像極了受虐小媳婦。「芷男,我肚子好餓……本來想自己煎牛排的,但是又給她吃掉嚕。」

  「她和世彬到底怎麼了?」

  「連你也來問我?」

  「她以前都會自動抱怨,這次卻悶不吭聲,好怪哦……」

  康芷男忽然皺起眉頭,眼珠子朝天轉了轉,「我們為什麼要去關心害我們肚子餓的人的事?」

  於蓓非常受教,「說的也是。她今天一直給我擺臭臉。可是,你一直比我關心她和世彬的事,畢竟每次他們吵架,都是你在解決。」

  康芷男喟嘆,看著坐在客廳的廖嬋恩手指上,被伍世彬套上多年的鑽戒,若有所思,幽幽輕吟:「老是幫人家爭取幸福,可自己的幸福又在哪兒……」

  「芷男,你在念什麼?」於蓓呆呆問。

  她回神,故作泰然,「沒什麼。」

  「我們去吃隔壁街的九州拉面好不好?」於蓓愁苦著臉,似在哀求。

  「我回來的路上經過,看到它沒開。」康芷男凝視好友可憐兮兮的臉,「走,去吃法國料理。」

  「 ——」於蓓吃驚拉長音。

  「就是大家一直很想去的那間。」

  「沒特價很貴耶。好吧,不過你要出錢喔,因為是你提議的!」

  「我們一同陷入災難,幹嘛自相殘殺?」康芷男震撼地覷著她。

  「你今天好小氣,請一次又不會死。」

  每年死無數次的康芷男心痛飲泣,嘆道:「好……我請。」

  於蓓拖住康芷男的手撒嬌:「就知道你心地最好了。」嘻嘻。

  「趕快去換衣服啦!」康芷男沒好氣催趕,藉機報復。

  「我打算加件黑色外套就好。你覺得咧?」

  「你想穿凱蒂貓外套也沒關係,但拜托你快一點,再拖就分攤。」

  聽完,於蓓馬上衝進房間在衣櫃前東推西拉,制造可怕噪音。

  當康芷男走到客廳重新提起皮包時,於蓓就出現在旁邊。

  說到不用付錢,居然可以快成這樣?這也是康芷男最佩服她的地方。

  「你們要去哪裏?」廖嬋恩魂歸來兮,終於出聲。

  「去吃法國料理!YA!」於蓓興奮雀躍道。

  廖嬋恩振作精神。「我也要吃!」

  「……」於蓓聽到瞠目嚇傻了。

  然後再補一句:「但是我不要出錢!」

  「……」康芷男如遇轟天雷擊。
第八章

當一個人想忘記些許低落孤單,抑或濃烈到令人容易想不開的思念情緒時,「忙碌」這種顧人怨的事,才會得到稀罕的感謝。

  康芷男以為店裏不會再有新年那般忙碌,但,坦白說,真是亂到一個不行。

  她居然忘了新年過後,還有一個重大的節日要他們開戰——

  情人節!多可怕戰爭。

  而且,今天才十三號,竟已經把他們搞得人仰馬翻,還得陪笑看每個桌位卿卿我我,大玩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戲碼。怎辦?實在好想、好想——

  「好想給他們巴下去,經理。」男同事兩眼無神的夾著托盤,從戰火中僥幸逃回來,模樣淒慘落魄。

  康芷男緊張左右張望,「不要講這麼大聲,太缺德了。」也太動聽了。

  他站到休息室門口,取出一根煙,陰毒幹笑。「我馬子上個月才跟我玩郭富城年輕時出道拍的分手潑水記,你想我會有什麼感觸?」老子沒幹掉他們就很不錯了。

  「那廣告很帥的,男主角被潑水好有型。」

  「你去給惡心巴啦的奶昔潑看看。」型你個頭。

  「自己不講明……等等,什麼叫做郭富城年輕時?他現在也不算老。」

  他神情凝重,沉痛長嘆,「你不能拿你的觀點來和我們相比較,最起碼我們的童年卡通是灌籃高手和幽遊白書,你的卡通是小甜甜和小婦人。」

  「亂講!」康芷男不滿地狠狠瞪過去。明明她就沒很老。

  這時,女員工氣衝衝地迎向二人,大發不平之鳴:「我們在樓上樓下拼得要死要活,你們兩個在幹嘛,打屁啊?」

  男同事冷覷,「修身養性,我怕我再披戰袍會殺人。」屁完,吐煙。

  康芷男由她慌張的表情找問題:「要不要我出去幫忙?」

  女員工想也不想就直搖頭,「最近你和小麗一樣,精神不太好。」

  康芷男為之一怔,「沒關係,我只是睡不好。」接著詢問:「你說小麗怎麼了?」

  「她男朋友這兩天沒空出來陪她,在生悶氣。」

  康芷男不語,不住悵然。至少小麗的男友只是沒空出來,自己呢?翟天昊回國了沒,她都不了解,也許,情人節也得和韓小姐一起過。

  比起韓月玲,在翟天昊心中,她可能什麼都不是。

  事實上,她真有在為可能被他甩在一旁的結局做準備。

  記得他說過,那是給彼此一個機會,並未給予任何承諾,但不知是自己聽不真切,還是過於為他所陶醉,才往前踩一腳,就愈陷愈深……

  「芷男。」

  康芷男快速合上填著許多名人的預約簿子,抬頭看著眼前的熟人,不禁驚詫動容,「世彬?怎麼回事啊你?!」

  胡子也不刮,似乎完全沒睡覺,還有明顯的黑眼圈,唉,老天為何要這樣作弄人,沒想到,他也和她一樣,真是為情所困的可憐蟲。

  「我打麻將打到早上。」

  「你……」去死!

  伍世彬左看看右瞧瞧,猶豫一下,才問:「嬋恩是不是沒回家?」

  「於蓓說她最近很晚回家。」康芷男也覺得莫名其妙,「她沒上班嗎?」

  伍世彬絕望地搖頭,「建築公司的人說她三天沒上班了,說是請病假。」

  康芷男對這兩人感到無奈,「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我都不明白。」

  伍世彬索性對她伸手,「給我鑰匙!我去那裏等。」

  「如果她有心躲你,一定一個字都不想聽,這樣見到有用嗎?」

  「至少我可以看看她……以前天天都見面的……」

  見他頗為憂心的模樣,康芷男心頭不免酸楚起來,嬋恩是幸福的,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氣惱男友時,還能得到他的想念與在乎的?

  只要見一面?這要求之於她而言怕是太過,此時此刻,她只期盼能聽聽翟天昊性感迷人的聲音,就這樣而已……

  瞧朋友開始對她擺憂鬱,她心軟沒轍,「我這就去拿皮包找鑰匙給你。」

  伍世彬欣喜展顏,「你果然是真心在關心我們的朋友!」

  當伍世彬又激動想抱住她時,突然定格,猛地感受到似曾相識的邪惡氣流,旋即愕視康芷男左邊閒適坐著,臉上掛著詭異笑意的俊男,訥訥道:「你好。」

  康芷男皺眉,不懂世彬在跟誰問好,轉頭一看,表情變化比朋友還大。

  翟天昊!

  「你何時來的?」他意外的出現,教她興奮歡喜,甚至想挨近他,卻發覺他回也不回她一句,瞧也不瞧她一眼,大感茫然與心涼。

  該不會……這陣子的猜疑,就快要成為傷人的事實?

  下一秒竟意外瞧見,翟天昊面帶微笑,目光專注,一步步靠近好友。

  也太諷刺了吧!若被韓小姐擊敗,她無話可說,沒想到自己居然差勁到比不上伍世彬……就算想甩她,也不必用這麼狠毒的一招吧,亂跟男人搞曖昧!

  「還記得我嗎?伍先生。」翟天昊依然在笑,卻散布詭異。

  「當然記得。」伍世彬不由自主地看一下自己右手,顫栗一抖,臉色一沉,跟著另一只手就在衣衫各個口袋狂撈車鑰匙,意圖逃走。

  「要走了?」康芷男問。「可你東西還沒拿,你和天昊聊聊,等我。」

  殘酷的微笑突然泛起,預備享受殺戮的滋味。

  伍世彬嚇壞了,驚喊:「康芷男!」千萬別留下他一個人。「我趕時間,你不必每次都當廖嬋恩的炮灰,我打算順路去找於蓓借。」

  「於蓓最怕死了,等我一下!」康芷男轉入櫃臺,蹲下來尋找皮包。

  豈料,伍世彬更怕死,在她拿出皮包站起來後,十秒前的熟悉身影,宛如卡通虛線,點點點給它消失不見。

  「我朋友去哪了?」康芷男本能地看向跟前的俊臉。

  翟天昊不語,深深吸氣,酷似在壓抑什麼情緒,超不爽的。

  「天昊,你——」摸不著頭緒的沉默反應,挑出她更多的不踏實,囁囁嚅嚅地。

  「這裏太吵,靠過來講。」黑眸鎖定女人支支吾吾的柔軟朱唇,目光登時異常灼熱。

  「欸?」她傻了一下,當下以為自己聽錯,也以為自己看錯,只因他的神情從伍世彬落跑後,又恢復令人銷魂的魔魅。

  「我要你過來。」一貫對她的霸道語氣再度重現。

  「喔。」她不再遲疑,依言往前一步,拉近彼此的距離,全然察覺不到遠距離的女客人及女同事紛紛瞪大眼,每個神色極似想把她扒了!

  「天昊,沒人陪你來嗎?」

  「你認為誰必須陪我來?」他唇角上揚蓄意反問,挪挪腳步,悄悄調換了彼此的位子,將她變到無從逃脫的死角上。

  「因為現在是你上班時間……」

  「嗯?」濃眉一蹙,望定那白皙喉間因不安而頻做咽口水的玩火動作。

  「所以……我才認為韓小姐應該會跟著來談公事用餐之類的……」她眼珠子轉悠,突然間不敢正視他。

  這陣子明明有好多他在外「偷腥」的推理猜測,為什麼現在反倒是她在被錄口供?心虛要死。

  「為什麼不認為我是來見你?」

  「你去韓國洽公,一通電話也沒打給我,我想你大概真的很忙,回來短時間應該也沒空。」她故作堅強悠閒地笑,扭頭佯裝在觀察餐廳狀況,內心卻在狂飲苦澀,沒發現始終凝視自己的星眸更加灼熱專注。

  「對我而言,打了沒用。」選擇直接出現在她眼前的他,此時視線依然定在她臉蛋上未曾移開,持續發熱。

  聞言,她胸口挨了抨擊,笑容僵硬,內心飄來一陣淒涼。「是嗎……」

  「怎麼?」他狐疑瞇眼,似大略洞悉在她刻意隱藏下的心思。

  「其實、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安全措施會有這麼多瑕疵,搞得自己現在這麼難受。

  劍眉一擰,待她開口。

  「我們之間早晚會淡了,怎麼說我都不夠出色的——」

  「再說一次。」他沉聲,霍地肅穆。

  「欸?」她茫然,抬頭面對他教人神經緊繃的俊酷表情。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她抿了抿嘴,努力回想之餘,一瞥他恐怖的表情,吐出來的聲音竟畏懼的如小老鼠:「怎樣看我都不夠突出?」說完傻了一下,低頭看看比較名副其實的胸部,有這句嗎?

  「上面那句。」俊顏湊近,黑眸深邃莫測,氣息溫熱。

  她神經忽然大條,沒管翟天昊的貼近動作,讓兩人身處的不起眼角落成了餐廳突兀景點,只忙著應付他的隨機測驗,「我想到了。」

  「很好,講。」簡單幾字,隨著陰惻惻冷笑,蘊藏危險。

  「我們之間早晚會——」

  驀地,被質問中的罪犯與觀眾一樣,吃驚倒抽氣,震撼的杏眼圓睜。

  真不了解他,前一秒好端端冷靜的等她講,下一秒怎會無端端起肖用雙唇堵住她的嘴,還一次比一次猛烈,使得她很想抬手推拒,嘗試爭取透氣的機會。

  無奈,這動作早被男人強勁的大手給半路攔截,歹毒困死在背後,熟稔的舌尖同時在口中加倍索取翻攪,存心吻得她暈陶陶,活似一種責罰……

  未了,她微啟酥麻雙唇,於全場目瞪口呆下,癱然靠在他肩頭。

  「我們淡了嗎?」大掌輕撫她的後腦勺,一手拇指意猶未盡地在紅腫的朱唇上態意遊移,暗示著倘若她再說第二次,它將會飽受苦刑,絕不輕饒。

  「我……」她抬頭愕然喘息,含了含殘留他滋味的下唇,適才的想法早被這場激情檮碎一片,難以拼湊齊全,臉蛋不自覺浮現女人面對強悍男人專有的羞赧彤紅,跟著搖頭回應。

  他圈超小蠻腰,目光快速橫掃餐廳,挑挑眉,「芷男,跟我出去。」

  「什、什麼?」康芷男尚未享受愛情滋潤,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幹脆丟給他難題:「那我工作怎麼辦?」

  「別慌,很簡單。」他思忖一下,輕松解決:「甭管它。」

  「……」他根本巴不得她被開除。

  「我整天沒用餐,走,陪我出去。」他一把將她從角落扯出來。

  「等等等,天昊……」康芷男用力拖住他,不了他到底在趕什麼,「我們餐廳也有東西吃,蔥燒牛排很不錯,還有碳烤羊排,你覺得呢?」

  「我不要。」大老板給她耍任性。

  「老是我聽你,這次順從我一次好嗎?」

  「好吧,其實我無所謂,但你不覺得在這裏吃飯感覺怪怪的?」

  「哪有!」康姓經理人握拳,誓死保衛餐廳名譽。「你坐這裏。」

  翟天昊聳肩,拉出椅子疊起長腿,動作俐落且帥勁極了。「希望你五秒後,別求我拉你出去。」

  「我不會。」她學他霸道塞給他菜單,不許老板再耍大牌,「點餐!」

  見他難得如此乖順聽話,教以往總是慘敗的她,頓時好有成就感。

  孰料,一抬頭,臉部扭曲,差點嚇死!

  他說的對,真的怪,超怪。

  全場張大嘴看著他們,打從翟天昊抓她唇舌大戰時,就呆到現在。

  震撼五秒後,某女子惶恐蹲下身,小掌按著翟老板大腿——

  「天昊……」

  「嗯?」他托著俊臉,懶洋洋睨她一眼。

  「拜托你拉我出去……」她羞愧咕噥,好想挖地洞鑽。

  「我決定吃飯,你可以自己走出去。」大手在菜單上無聊翻找。

  「有人陪比較好。」事實上是這男人高大,剛好可以拿來當作掩蔽物。

  「好吧。」他短嘆,蓋上菜單。「那你快點。」

  「快點什麼?」康芷男發傻。

  翟天昊轉向她,雙臂掛在兩旁椅背上,微揚下巴,覷向膝下小婢女,擺出一副「求我呀」的表情。

  「……」好想掐死他。

  ***                                                   ***  

  男人半躺在車內柔軟的牛皮座位上,深邃星眸慵懶一瞥擋風玻璃外的冷僻道路,輕輕一嘆:「糟糕……」

  女駕駛雙手緊握方向盤,披著長發觀前觀後是否擦撞到不明物體,表現的比他還恐懼,「是、怎樣?」

  「早知道就多點一份冷盤,現在有點餓。」唉!

  「翟天昊!幹嘛故意嚇我?」

  他挑起左眉,「是你太緊張。」

  康芷男癟起嘴,像一級怨婦碎碎念。「不是自己的車我開不慣……而且又這麼貴的車……」思緒已經夠亂了,又忍不住想起吃飯的事。整整一個小時,她在餐廳拼命遮頭掩面跑上跑下,卻還不時給客人抓過去閒聊「康經理你男朋友好帥、好有錢、你卯死了你」,說得她好似垂涎他很久……天,好想捶他發洩啊!

  「這條路是捷徑,彎進去。」老爺子喝著鋁箔飲料悠哉指揮。

  「我每次回家怎麼都不知道有這條路——然後呢?」

  「然後我補眠,你開你的。」

  「不可以!」康芷男緊張起來,她知道他這些天忙碌的幾乎沒睡好覺,可也不能隨她開他的車,「萬一我撞壞你車子怎麼辦?」

  「可以到我家洗衣拖地兼燒飯。」

  「什麼?」他開玩笑的吧?

  剛懷疑,翟天昊就擺出嚴謹的面容,「記得衣服一定要用手洗,這樣才幹凈,等等我們去賣場買洗衣板。」

  「我又還沒撞!」康芷男羞憤大叫。

  翟天昊低頭繼續喝他的飲料。

  她摻雜埋怨地看他一眼,一個領帶松垮、袖口卷到手肘,疲憊中又帶些魔魅放縱的男人。

  忽然間,因著他深具陽剛的古銅膚色,腦海裏竄起他赤裸的健壯上身、教人心動的英俊睡顏、陌生卻遺忘不去的飯店淩亂大床……思緒頓時為之紊亂,兩頰微熱,好似她與他剛剛才親密過。

  「在想什麼?」

  康芷男趕忙截斷思緒,不自然地抽回視線,專注前方。「沒什麼,只是看你最近很忙,猜你是不是每天都睡不到五小時?」

  「正確來說,是四個小時。」

  聞言,她不禁一呆,失神瞧這本來該在家中休息,此時卻在她面前的忙碌男人,覺得自己好愧疚。她老是為他添加更多疲累,憑什麼嫉妒他和韓小姐朝夕相處?

  驀地,她心一緊,按下他的胸膛,像在哄嬰兒似地輕聲細語:「那你快睡,我不吵你,等到了我再叫你起來。」

  明澈星眸凝視凈是在乎的誠實秀容,淺淺笑意愈加濃鬱,酷似在侵略領域上搜索到戰利品般。

  「你幹嘛不睡?」康芷男一本正經地問。

  「別高估我,每個人睡著都需要時間,除非我被你打昏。」

  「什麼?」他就沒別的可比喻嗎?好像他很歹命,而她就一天到晚都在想怎麼殺他。

  「看你開個車這樣緊張,換我來開好了。」

  「不用不用,你到時還要開車回去,你快點休息。」康芷男打開頻道,「我不吵你,這時候有一個頻道專放西洋老音樂,聽了你會慢慢睡著。」

  「好吧,我睡。」他放心閉上眼睛。

  可關心他的女人調來調去,怎麼調都是賣中藥的、賣減肥藥的、賣壯陽藥的,搞半天她不得不搖起身邊男人求救,「天昊!幫我弄。」

  他睜開眼,坐起身,按下轉換鍵,再度躺回去。「好了。」

  她認真凝聽,一臉苦惱,「播國語歌?天昊,幫我弄!」

  他睜開眼,對妮子嘆氣,調幾次頻道,躺回去休息,「好了。」

  妮子聽到氣死,「好像不是這個,天昊,幫我弄!」

  他皺眉,有點給它隨便亂按,「好了。」

  「疑?應該是下一個,天昊,幫我弄!」

  「好了。」

  「奇怪,也不對,天昊,幫——」

  砰!

  男人長腿一腳賭爛踹過去。

  「……」女人嚇到呆掉。

  「壞了。」

  翟天昊,你去死!

  ***                                                   ***

  「這個包的最漂亮!」女人沾滿油膩的雙手,小心翼翼地以竹制工具將壽司卷成形,開心的笑讚。

  「對耶,好漂亮。」友人伸脖子觀賞其外型。

  「那當然,做壽司要用心,不要塞那麼多料,弄到每一條都超難看。」

  驕傲之際,旁邊突然送來一個問題,讓她前功盡棄。

  「說的也對,對了,芷男,問你喔。」

  「給你問。」

  「為什麼你的餡沒放黃瓜?」

  康芷男被問傻了,睇一旁做的比她悠閒,還能邊喝珍珠奶茶邊吃食物的於蓓,愈看愈嫉妒,忙著找理由:「我朋友不喜歡吃黃瓜。」

  「那幹嘛也沒放肉松?」

  康芷男怔了怔,「這條我想要清淡點,當然不能放肉松。懂不懂?」

  於蓓茅塞頓開,「我懂,所以你連炒蛋也沒放,因為這最油膩嗎?」

  「……」某人突然驚恐瞪著外型美麗,裏頭疑似四大皆空的壽司。

  於蓓陪同觀賞奇異的壽司條,「這樣弄會好吃嗎?」還在問。

  「不知道!」康芷男突然難捺惱羞,一刀剁了它,逃避問題。

  於蓓愕然瞠目,「你把它打開來重放進去就好了嘛你。」

  「不要。」康芷男一臉懊喪,悶哼不予解釋,繼續後面即將做完的料理。

  或許對於蓓以及其他人而言,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工作,之於她卻是難得有的心意。

  「好龜毛。還好你沒交男朋友,萬一是做給男朋友,你就真的變了。」

  「變了什麼?」

  「變得想嫁人了。」於蓓隨口閒扯,同時拿起剛剛慘遭開鍘的壽司偷吃。

  「不、不要亂說。」康芷男不禁停下動作,口中雖吐著不以為意的笑語,表情卻呈現連自己也難以掩飾的吃驚。

  以前,她從未動過要親自下廚或料理些食物給人吃的念頭,總認為那不過是女人想向男人撒嬌的舉動,只是想為愛情增添一些色彩。

  但在於蓓一個無心的提點,教她發現,此時的自己居然像個陶醉在怎麼服侍丈夫的幸福海裏的小妻子,甚至十分期望見到他露出滿足的表情。

  該不會……這裏面包含的意義,其實是一顆想嫁的心?

  天,她居然產生結婚的念頭……倘若新娘是她,那新郎——

  驀然,胸口發脹,心臟怦怦然地激烈跳動,倣佛亟欲宣示它答案,教人就要抑制不住它的歡喜鼓動。

  「才沒有亂說,女人都會期待結婚那一天的嘛!因為很美。」

  隨著朋友的讚揚,康芷男憶起一位興許能和翟天昊的俊美相配的美麗女子,上揚的嘴角因此而顯得有些僵硬。

  也許,她根本尚未有資格成為他的妻子;也許,他心中早已有合適的人選。萬一儀態幽雅的韓小姐都沒被編排進去,不曉得有沒有偶爾出現大字形睡姿的她?

  坦白說,她握有多少翟天昊的心,她真的一點信心也沒有。但,她很清楚,自己此時捧著的,已不是當初單純的心動幼苗,而是一份不斷因戀愛滋潤而成長綻放的花朵。

  她明白,若要它綻放持續下去,便得用心經營,好比一個充滿愛的手藝——

  「加鮪魚沙拉蠻好吃的。」於蓓抓起一條,大方啃起來。

  康芷男強抽氣,「你自己有,還偷吃我的!」快速制止其惡行,將朋友嘗過的那一半切給她。

  「你有兩種口味,分我一點又不會死掉……」講著講著就打了飽嗝。

  「會!我朋友要是吃不完,可以給他公司的同事吃。」

  她不是企圖想打入天昊的公司,只是自卑心作祟,不想讓人覺得他這個女友差勁要命,讓在公司高高在上的他顏面盡失。

  「什麼朋友比我重要?」

  「欸……」康芷男為之遲疑,原先不過同於蓓草草解釋,是想做給朋友品嘗,還以為於蓓不會過於追問的說。「他是我們老總的生意夥伴,一直都很照顧我,所以我想做點東西當謝禮!」解釋的太好了,就這樣。

  不知為啥,於蓓竟可以一頭霧水,又問:「那人家都怎麼照顧你咧?」

  「就照顧那個……」就抱抱她的身體呀。

  「哪個?」

  「那個……」動不動就抓她來個火辣舌吻呀。

  「哪個?」

  「嗯……」還曾在這間公寓摸她胸部啦。

  「你幹嘛臉紅啊?」

  熊熊難為情要死,勁地拍桌子,抓狂來個潑婦罵街:「你給我管!」

  於蓓好生無辜,碎碎抱怨,「母老虎,不想回答可以不要回答咩……」

  康芷男滿懷心虛地從廚櫃找出盛裝盒,忙著將料理擺放進去之餘,刻意留下一條朋友喜歡的口味在餐盤上。

  並非她有意要隱瞞朋友,只是她不知該從何提起,腦海瞬間浮現令人羞赧的赤裸相遇,那是一件自己難以啟齒的不明一夜。

  好擔心,一旦和盤托出,朋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不會笑她糊塗?

  言念至此,沉重的擔憂,讓一顆原先悠遊在幸福海的心,倣如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在這以前,她還會不斷推測東窗事發後,翟天昊的各種反應,現在卻藉由時間淡忘,淡忘不了就懷著罪惡感試圖逃避。

  她管不了心思素來莫測的他,是不是有印象,是不是早有察覺,只管得了她提也不敢提,因為她連朋友的想法都在意不已,壓根就沒有勇氣在他面前吐露半個字。

  就怪她貪心吧!她從來沒有那種幸福感覺,原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擁有,但,遇上他,他的完美與出色,讓她明白什麼叫期待、幻想、思念,再縱容這些感覺,在她的思緒裏譜出一段浪漫,愜意陶醉,未想抽拔。

  「小蓓,你要用車嗎?」

  「沒有。」於蓓搖頭。

  「中午休息時間路上車子比較多,我騎你的摩托車比較快!」將盛裝盒披上象徵熱情的鮮紅布衣,抓起隨意扔在桌上的鑰匙,康芷男轉身就走。

  「要記得幫我的車子加滿油喔。」

  「好好。」康芷男坐在鞋櫃上穿鞋,笑容滿面。

  「氣象報告說下午可能會下雨,你要不要帶雨具?」

[ 本帖最後由 mrses 於 2007-12-10 01:45 PM 編輯 ]
作者: mrses    時間: 2007-12-11 05:39 AM

  康芷男睇睇客廳窗外的藍天陽光,不以為然,「那邊應該不會下。」

  眼見幸福即在前方,大多女人第一個念頭,就是義無反顧地,不斷朝它奔去。

  而她也無法例外,一心只想為愛飛翔,為他而追……
第九章

康芷男找了許久的車位,最後選在離外觀突兀的知名企業大廈好一些距離的位置停放車子。

  「小姐,這裏不能停車。」某棟大樓管理員揮著棒子提醒。

  「大家都在停。」她手指大排的摩托車,暗示他別視若無睹。

  「照慣例是可以停啦,交警也知道臺灣停車位問題一直不能解決,所以都睜只眼閉只眼,但這附近的店家特愛報警,最近還有上癮的病態,媒體要是來扯後腿,條子不開都不行。」

  「大哥,幫我顧一下,我很快就回來騎走。」康芷男好聲懇求著。

  管理員覷向吊在她手上的包裹,「便當俗俗賣我一份,我就幫你顧車。」

  「不是便當,是壽司!」發現他還在盯,再強調:「而且不能賣!」

  「你不是送便當的嗎?為啥不賣?」管理員大哥納悶打量她頭戴鴨舌帽,身著白色襯衫及黑色牛仔褲,尋常送餐小妹的裝束。

  「我可不是送便當的,東西是做給我男朋友吃的。」

  「做愛的料理,了不起!」管理員大哥拊掌。「你男朋友真會挑!」

  「真的?」她為之雀躍,笑意滿溢。

  「那當然,這社會願意下廚的女性根本不多,以致於做出來的東西統統不能吃,千萬人口他什麼人不挑偏挑你,吃完不死也剩半條命。」

  女人垮下臉,萬般怨念地與老兄他幹瞪眼。

  「我幫你看車子十分鐘,但是我不保證店家會不會又起肖報警。」

  「謝謝你!」她由衷感激,正想走開,忽然右眼皮失調,伸手探探。

  「你眼睛是怎樣?」

  「誰知道,大概眼部失調,所以跳了幾下。」

  「我知道,不祥預兆!」管理員斷然大喝。

  這下康芷男臉部神經全面失調,不安苦笑:「大哥,你就不能祝福我嗎?」

  「不能。」大哥深情地看壽司一眼,接著看表,「十分鐘開始。」

  康芷男傻愣一下,見這古怪仁兄竟正經八百的對她倒數計時,扭頭便拔腿加快腳步,爭取時間。

  但不知怎地,莫名在意起管理員的話,越是接近大廈,臨陣退縮的念頭越是強烈……

  不對,這可能是頭一次為一個男人下廚,所以才如此緊張猶豫的吧?

  這趟來,她不曉得翟天昊人是否在公司,只想給他個小意外,因為以前都總是他難以預期地出現在她面前,教她連連怦然驚喜,所以,在輾轉一夜,過分想念到腦裏滿滿都是他英俊的臉孔後,突然也好想小小給他吃驚一下。

  倘若他外出用餐,也可以將忙了一個上午的食物,托人拿到他辦公室。沒想過打攪工作繁重的他,只想滿足自己為他洗手作羹湯的小心願,這樣就足夠了。

  「先生,不好意思,我想麻煩你!!」駐足在接待櫃臺前,康芷男瞧此回負責的並非是上回愛慕翟天昊的女職員,而是罕見的男性員工,心下不免覺得好運,才掬起笑容開口,對方卻一時抽不出時間理會她。

  「歹勢,等我一下。」男職員伸手要她稍候,隨即處理耳邊的電話。

  「喔,沒關係,你先講電話。」康芷男頷首等待,隨意往其身後的掛鐘一瞥,再瞧瞧周圍來往稀少的職員所表現的輕松樣。

  現在接近中午時刻,一般職員不是提前相偕去用餐,就是在工作崗位趕著尚未完成的工作……

  思潮及此,便聽櫃臺職員朝話筒那端抓狂鬼吼:「你豬啊?!經理要的是薯餅不是薯條!飲料要純紅茶,不要檸檬紅茶,其他三個就買7-ELEVEN附近的自助餐便當!」

  見他用力摔電話結束通話,康芷男提高手上的盒子,訥訥道:「不好意思,我有東西要托你送!!」

  「喂?」職員的電話又響,這次超火大:「都跟你講是署條不是薯餅!飲料要檸檬紅茶,不要純紅茶!其他三個就去自助餐附近買7-ELEVEN的便當!」

  康芷男聽到皺眉。呃?怎麼覺得怪怪的……

  把同事痛罵完,他豪氣往電梯一指,「送餐的自己上去就好了。」

  康芷男欲要解釋,看他又接起電話發瘋跳腳,便依言邁向電梯。

  進入電梯後,發現其他職員也要一同搭乘,便按下頂螻鍵。

  此舉引起他們以驚愕與狐疑的神情,看著發亮的高層按鍵,惹得身為外來客的她,難為情地退到角落。

  職員端詳她簡單的裝束後,腦子一並出現整路下來眾人以為的身分,也就收回訝異目光,頂頂身邊同事開始低語閒聊。

  後面的康芷男,原本因為那種異樣目光,而有些不舒服,但在緊擁懷中料理,意外發現它還有餘溫,幻想起翟天昊嘗出它的新鮮及心意,就忍不住傻笑起來。

  說不定他收到她的食物,會很高興,當然,有可能免不了看到他一副三兩下就馴服她的驕傲表情。

  不過,她認了,誰教她的心確實乖乖被他收服了,更糟糕的是,還很陶醉。

  「小姐,那個……你該不會還要用電梯吧?」

  聞聲回神,才知自己所搭乘的電梯已經到達,至於到達多久,瞧外面幾位等她等到嘴巴呆呆大張的男職員就很清楚。

  「抱歉、抱歉!」康芷男愧疚地遮掩半邊臉步出。

  等電梯下降,尷尬的因子才泯去大半,往前走在披上高雅地毯的廊道上。

  到接近轉角的地方,看見一個辦公桌臺,像是負責接待或過濾來人的關卡,而位子上的小姐抱著文件正起身離去,康芷男一個箭步、想追上去。

  「小姐,我有東西要麻煩你轉交給——」

  對方看她一眼,「午餐一向是送到休息室。」丟給她一句話後便繼續走著。

  「好,但這東西是翟先生的。」康芷男刻意指明。

  「我知道,我會轉告特助的。」職員顯出不耐煩,轉彎消失了去。

  康芷男愣了一下,腦子產生個大問號。

  眼前有兩條廊道,哪一條才是往休息室的?

  回想適才那位小姐的煩躁態度,就打消找對方詢問的念頭,決定一步一步往前尋找,不久,卻意外遇到高掛「總經理辦公室」尊貴名牌且無完全關牢,留有一道縫隙的門。

  這表示只要一推開,她就能等到她要等的人,而且藉由彼此的關係,她也不會因此而挨罵。

  但基本觀念告訴她,這是沒禮貌的行為,無論是不是被允許,她都該安分去找屬於她的方向。

  可怎料,就在她回頭準備離開之際,裏頭的交談聲,硬生生箝住了她的腳步。

  「你老子居然想回來主持婚禮,還到處放話。」男人大掌發狂勁拍,「最主要的是竟跑到我家來炫耀,搞得我家老子恨得要死又哈得要死。」

  「是我通知他談這件事,時間也談到了。」

  熟悉又醇厚的嗓音震向了門口人兒的心頭,同時窄小的門縫因她無心的觸碰漸漸拉大,跟著眼簾便映入一道出色的頎長背影,是翟天昊!

  霍地思緒轉到兩人的對話,心緒莫名不安地提得老高。

  他們在說什麼婚禮……誰要結婚?

  「你和韓月玲的婚禮?」友人轉頭,驚愕覆蓋俊服上的不滿。

  清晰的話語,化為兇殘刀刃,在空氣中劃破幸福氣流,聽得秀容失色,吃驚地搗住小嘴。

  她在心下拚命告訴自己,是她糊塗,所以聽不真切,但眼簾的背影,以默認回應友人的話,卻告訴她,你沒聽錯,是他要結婚了,而且新娘不是你。

  友人取出洋酒,邊斟酒邊對他的決定搖頭嗤笑。

  「翟天昊,我看你是忙昏了頭。你老子一直想把韓家在韓國的資訊公司,歸在立陽旗下,韓老頭也有意出售他的資產,兩邊老頭還私下惡搞,硬把交易扯上你的婚姻,你不娶韓月珍,韓老頭就不賣帳。

  你現在竟還把他們叫來?你不是一向討厭把婚姻和生意混為一談?拿去!喝點酒,看你的腦子會不會比現在清醒。」

  「我很清醒。」翟天昊接過酒杯,視線則停在手中手機裏一名女子在餐廳忙碌的圖片,長指使勁將電話握住,酷似要將它嵌進掌心內。

  門外雙眸緊緊盯住他散發凜人肅穆的背影,亟欲猜想他的心思,突然間,竟感覺,這曾霸道深擁她的臂膀,離她好遠、好遠……

  「你真正的清醒就是把面具拿下,先替我把你爸宰了。」

  「野,你還沒想到我為什麼也找你來?」

  野人朋友頓悟,舉起酒杯,「很好!今天就搞定,別一直放他殺來我家,在我那死老爸面前耍嚴父威風,害我老子成天瞥到我,就想把我掄去撞花崗石!又不是不知道我單挑敵軍那群瘋馬有多累……每次講到這,拎北就超不爽,統統怪你!」

  「我就是知道你的能力,才派你獨挑大梁。」翟天昊視線依舊低下不改。

  友人隨著他的視線釘在其大掌上,收斂怨念,嘴角明了地上揚,「兄弟,別告訴我,你決定馬上處理這樁婚姻的衝動在這裏。」

  翟天昊突然沉默,黑眸卻明撤發亮。

  「你真想結婚?」

  康芷男咬住下唇,難受擰眉,屏息搖頭的同時,腦海快速凈現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他在床邊惹她幸福甜蜜依偎的沉靜睡顏——

  「我想結婚。」他展露難得愜意的笑容。

  女人腦兒驀地轟然作響,所有幸福畫面就此粉碎,如碎花般淒慘凋零。

  「難怪梁英霆那妖人會告訴我,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一樣。」

  「所以才決定娶她。」翟天昊莞爾,給予更肯定的答案。

  當他感性迷人的聲音,帶著愉悅笑意回應時,猶如刀刃殘酷無情的撕裂她的心,同時宣告她美麗的夢境即將結束。

  那句充斥幸福的話語,是許多女性的渴望,包括她自己,可惜,卻不許由她來接收……

  都怪她一古腦兒地狂作夢,回神才曉得,迷醉她的男人,其實由始至終都保持清醒,清楚哪個女人才能與優越的他相配,他和她只是好奇嘗試,是她上了癮,不肯罷休地想愛他,也以為他能愛她,現在才會弄得如此狼狽。

  一切都是她過度天真所造成的,那麼是不是該由她忍痛,拿出原有的堅強告訴他,他隨時可以放手——

  「我不是叫你送到休息室嗎?」康芷男身後傳來不悅的口吻,訓走那好不容易有意面對的小小念頭,並且喚來辦公室兩張好看面容的正視。

  「芷男?」翟天昊雙眉軒動。

  「這小姐好像是……」友人二話不說,直接搶來翟天昊掌上的手機,以上面的電話螢幕和現場實況睜大眼比對。「我了了。」

  俊容上的驚愕來得短暫,接著,銳利的眸子牢牢鎮定略顯慌張的秀顏上,從心虛轉悠的雙眼,來到像是曾因傷心而通紅的小鼻翼。

  助理瞧瞧向來給予他們嚴肅感覺的上司,這時竟專注凝視一位陌生女子,遲遲不肯移開,直接以為自己闖了禍,上前一步解釋:「總經理,我有跟她說——」

  「你先下去。」翟天昊大手一揮,深邃星眸只準映入那妮子。

  「是……」助理停頓一下,「總經理,董事長和韓主席已經上樓了。」

  「行了,出去。」

  康芷男見旁人憂心離去,抬頭身子懦弱一顫,牽強一笑。

  「我、我是來送東西給你的……你們是在談生意嗎?」說完,更清楚知曉,她的勇敢根本所剩無幾,自己竟然還想對他裝作若無其事,事實上連正視著他都不敢。

  她不明白,是他該心虛的,為何獨獨她有股害怕被看穿心思的慌亂,甚至畏懼的想蒙頭大哭…

  他不語,只是劍眉深蹙,愈看她顫抖的微笑,他濃眉就擰得愈深,一搜索到藏在女人眼角的淚光,厚實大手在格外冷靜的外表下,悄悄激動握住。

  「姑娘,你找昊有什麼事?」友人好奇詢問。

  翟天昊的視線由令人不捨離開的脆弱臉上,移至雙手上的提包,輕易便猜出是盛裝食物的物品。

  康芷男低頭掩飾泫然欲泣的模樣,嘴角噙著酸苦,拿出少得可憐的勇氣,笑道:「我只是想問天昊用過餐了沒,因為我——」

  「別擔心他,他等會要帶他老爸去義大利餐廳用餐,不會餓到的。」

  旁邊一道淩厲目光猛地殺過來。

  「是嗎?」康芷男突然鼻酸,擁了擁廉價的自家料理。「那我——」

  「姑娘要走啦?」朋友很驚訝。

  旁邊又一記肅殺冷光追擊過來。

  康芷男聽到他人有意催趕的言詞,假裝看手表,心裏劇烈增加的酸楚,讓她無力再抬頭,「嗯,我還要回去工作……那我先走了。」

  她本想當沒事人一樣,向翟天昊展露笑容,可雙腳竟先一步懦弱的掉頭就走,似乎比她還清楚,自己若再待下去,會失去堅強作後盾,除了立刻遠離這個連氣流都如刀刃的地方,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角落,能讓一顆心安然無恙。

  她步伐越走越急,直到進入電悌,關上門,終於卸下殘破的堅強武裝,紅了眼眶,卻依舊不肯讓自己掉淚。

  她怕,眼淚會證實她當真把心交出去,所以才會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

  但,見到大廈外下著綿綿細雨後,她眼角的淚,不忍雨水孤單掉落而偷偷淌下,證明了她早己把心送給了他……

  在這同時,偌大的辦公室,男人無奈嘆著氣。

  「唉……」

  友人啜口殘酒,以一個事外人悠哉道:「昊,你的她好像聽到了?」

  「我知道。」他口吻肯定簡潔,暗示沒人比他看得更透徹。

  「喂,你知道她手上帶什麼東西嗎?」

  「那是午餐。」提及此,他深深吸氣,重重嘆出。

  「不早講,不然就請她留下來給我。」

  他含怨瞪朋友一眼,「那是要給我的。」

  「你幹嘛那麼不爽?」好友詫異,「就算想立刻離開辦公室,也要先去把你那桃這節骨眼到公司的死老頭一刀幹掉!上!」

  「與我爸無關。」翟天昊嗤笑駁回。

  「還有誰比老頭更欠砍?」友人好奇要死。

  「你。」

  ***                                                   ***

  「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年邁主席說罷,在秘書攙扶下先行離去。

  康芷男看著各部門的經理紛紛離席,這才緩慢地收拾桌上的資料。

  不經意低頭,突然一愣,失神望定在本該記錄會議內容的筆記簿上,自己不知何時寫下的名字。

  這場會議,到底開了多久,她沒注意;內容是什麼,記憶模糊,腦海不斷浮現的,是那天她離開立陽大廈的情形。

  當時雨不停的下,老天爺也不過是灑了不具威脅的毛毛細雨,她卻不肯穿越馬路,遠離屬於他的地方。

  她深怕,自己這麼一走,回頭見到的,很可能是他娶另一位女子的畫面,因此寧願忍著酸楚的心情,期盼他會出現,要她別走。

  可惜的是,在雨停過後,好不容易將心境緩下之時,持續的空等,讓她感覺自己好渺小,渺小的讓他毫不在乎。

  但,又忍不住想痛罵他,盡管自己平凡配不上他,也不該在把她迷醉的七葷八素後,就撇下人不管!

  可,每晚靜謐時刻的思念,與這時著魔似地寫下他名字的舉動,反而在暗示是她自己傻氣;甚至每每在電話鈴聲響起時,她總會神經質的幻想,是翟天昊打給她。

  但,等了幾天,她明白了,一切只是癡想。

  現在的他,應該專心在工作和婚事上吧?不然怎會突然沒消沒息,如蒸發了似地。即便想分手,一通電話也行啊!起碼讓她明白,自己有多差勁,徹底傷心一次,也好過現在想他也空虛,怨他更心疼……

  「妹子。」

  康芷男抬眼,瞧著站在門口的前輩,「張大哥,怎麼還沒走?」

  「本來走了,但和老總談幾句話後,又回來了。」

  張大哥嚴肅的表情,使她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凝聽他接下來的話。

  「幾個月前,有個人滿懷期望地填請調函,又因為怕公司拒絕申請,所以用心表現……沒有多久,總公司批準了,但我在這個人身上看不到期望中的精力,反而是毫無自信的一個人。」

  康芷男聽著張大哥語重心長的話,深感歉疚,除了默然不語去接收其責備,其餘的,都不能做。

  「妹子……一個人要爬到這裏,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任務,卻是你從學生時期到現在一點一滴所累積的成績,你願意就這樣失去之前所努力的一切嗎?」

  她想著餐廳的輕松愉悅,與這裏的活力競爭,緊抿著嘴,猛搖頭。

  「回去先好好想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什麼能帶給你成就和快樂。」

  前輩短短一句話,幫她的腦子找出許多屬於餐廳的美好回憶。

  人往往在某個地方跌了下來,就老想再爬回去,怎樣就是不願去想,是不是那個位子不適合他,是不是該重新找尋能使他振奮的方位?

  現在她才明白,她不該回來的,她不該捨下許多熟悉她的夥伴來到這裏。難怪她在這裏,老覺得周圍氣流冰冷,可能就是因為身邊沒有同伴們溫暖的調侃……

  「張大哥,我想——」

  「真的決定之後,不必急著告訴我,因為餐廳東區的侯經理寄來調動函,希望調到你西區的餐廳,公司會先觀察幾個月,最慢中秋節前,你就能繼續餐廳的工作。」

  「張大哥,如果是調到東區,我可以把西區的夥伴全部帶到東區嗎?」

  「這公司管不到,到時你和侯經理私下商量。你先待在這裏、老總不知道他這個孩子的工作願望變了,但他還是注意得到你,先做給他看……最主要,把精神拿出來!」

  「好!」康芷男對他深吸氣,表現出誠心受教的笑容。

  「對了、聽餐廳的人跟我說,你交了男朋友,你們打算結婚嗎?」

  康芷男僵住身子,無法直視他關切的眼神、更無法告訴他,新娘不是她,只能低頭收拾皮包手機,故作離去狀,「我覺得……幸福跟我無緣。」

  張大哥動容,看出一些端倪,「真正的幸福,是談一場你感覺值得的愛情。如果心中那個人能讓你深愛、讓你難忘——那就是幸福。」

  「我……」康芷男停下動作,握在手上的照相手機令她不住想起,自己曾在翟天昊熟睡時,攝下許多他俊美的角度,每次和他通完電話,她還不肯放下電話,就為了貪看裏面的圖片,而那些照片,在他選擇另個女子後,她仍舊存在裏頭,不肯,也不捨得刪除。

  「你還愛他,就是事實。對吧?妹子。」

  康芷男沉默了半晌,酸著鼻頭笑道:

  「對,我愛他。」

  ***                                                   ***

  回到家門口,扭轉鑰匙時,發現大門根本沒上鎖。

  康芷男納悶挑桃眉。這時候誰回來?

  推開門進去,意外見於蓓手足無措地站在哭泣的廖嬋恩面前。

  「你們在幹嘛?」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出,八成和伍世彬有關。

  於蓓聳肩,樣子比康芷男還茫然,「她打電話給我,什麼也沒講,只是在哭……所以,我就請假回來了,老板還說要扣我薪水。」

  康芷男脫下大衣,往沙發上丟去,「你今天又沒去上班是不是?」

  「我心情不好……」廖嬋恩噘高嘴,眼淚直流。

  康芷男聽那理所當然的口氣,朝天一瞪,「嬋恩,已經好一陣子了,你這種老請假又在家對大家生悶氣的行為,能不能恢復正常?」

  真的,她真的再也無法忍受,家裏時不時被弄得烏煙瘴氣。

  「你們都不關心我!」她扔開抱枕,剛好扔到請假回來的於蓓腳邊。

  康芷男將抱枕撿回來,「那麼小蓓之前問你怎麼回事,你幹嘛不說?」

  廖嬋恩將嘴德得老高,醞釀怨氣。

  「世彬三番兩次來找我要人,我就算忙,也不會不理他,你呢?」

  「我不想看到他!」

  「那是你的事,但可不可以別把煩惱帶給別人呢?」

  廖嬋恩哽咽了幾聲,接著拉開喉嚨大哭。

  康芷男見狀,攤開手,「好好,不說了,讓你自己靜一靜。」

  轉身走沒幾步,便聽到廖嬋恩咕噥:「他有別的女人……」

  康芷男吃了一驚,和聽到臉部扭曲的於蓓面面相覷。

  廖嬋恩擤完鼻涕,好讓咬字清楚,接著說:「那天我看到了……我和小聞一起吃飯……一起在街上看見他摟著別的女人!」

  「你……是不是、或者有沒有可能認錯人?」康芷男看一下同樣眼露質疑的於蓓,兩人皆不相信伍世彬會是這樣的人。

  「長得一模一樣!叫他伍世彬,還會給我回頭的——你以為我看到的是鬼啊!」廖嬋恩忽然激動,對朋友惡聲惡氣。

  「然後呢?有沒有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沒有!我當時一肚子火,又好難過……所以巴他一巴掌就走了。」

  康芷男垮下臉,「然後你就連續兩個禮拜不見他、不接他電話?」

  「我還不想原諒他……」廖蟬恩別過頭去。

  康芷男翻翻眼,「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而是你該給他個機會解釋!」

  廖嬋恩為之憤怒,很不能認同康正男的說詞,大聲道:「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摟著別的女人,用得著解釋嗎?!」

  「因為世彬既然還會來找你,就代表他還要你。」

  「你是他嗎?你又知道什麼?」廖嬋恩向來一失去理智,說話就會帶刺,不管對方是什麼人,身邊一有東西就東丟西扔。

  「你給他機會說了嗎?你又明白什麼?」康芷男反問過去。

  「為什麼好朋友難過時你不懂支持,只會打擊我、幫別人說話!」

  此番無情的話,挑起了康芷男的怒氣,「先要看看你做的事,值不值得別人支持,很多事不是意氣用事就能解決的!在你做那些行為之前,先考慮會不會影響別人!」

  見廖嬋恩像小孩子癟著雙唇不吭聲,她才緩住情緒,沉聲說道:

  「你的個性一向我行我素,總挑世彬談案子時說要吃飯,雖然他不是每次都順你意,可他已經盡量了。一個男人在事業最顛峰時,還會顧慮他的女人……你不覺得難得?」

  康芷男走到小木櫃前,取出車鑰匙,擱在桌上,「你說要輛車子,他為了討你開心,直接給你『奧迪 !這不是因為他有錢,是你對他很重要;你說重要節日都要他陪,他哪一次沒做到?就你會抱怨他忙碌。男人要是一天到晚都閒著,連他自己都不會看得起自己,更別說是你。」

  「芷男……」於蓓扯扯康芷男的衣袖,面有難色,因為照慣例,康芷男又會被當成炮灰,「算了……」

  「我不要。我以為她明白一些事,原來她只會想到自己。」

  「是朋友的話,根本不會責備我!」廖嬋恩夾帶憤怒哭喊。

  「你只會朋友、朋友來模糊我的分析,怎麼不去想,你沒事怎麼會讓人責備?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認為該得到人家的支持……世彬把你當寶,是一種福氣……有的人在一旁傻傻等,還等不到這種幸福……」

  康芷男落寞垂下視線,語音哽咽,控制不住地想起聚完美於一身的翟天昊,想起那天她癡傻等他出現的模樣……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不用你雞婆!」廖嬋恩斜睨康芷男,語氣極度冰冷和傷人。

  強悍的抨擊,狠狠地打在康芷男的胸口,她深深吸氣,視線突然迷蒙,「那就請你在解決期間,不要影響他人心情!」

  隨即,抓起大衣和皮包,她朝門口走去。

  「芷男你去哪裏?」於蓓追上幾步,表情顯得不安、焦慮。

  「這裏我待不下!」語畢,使用力甩上門。

  門剛一開上,就聽見有東西扔到門口的聲響,和廖嬋恩毫不留情的回應:「待不下就不要再回來了!」

  康芷男怔了怔,霍地,積在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最後她伸手狠勁抹幹臉,踏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住所……

  沒有人知道,她前幾天才受到莫大的情感傷害;沒有人知道,她今天讓前輩嚴肅提醒,背後其實還讓公司的人數落一番;沒有人知道,她最近總是選在寂靜深夜鼻酸入睡……

  真正渴望得到支持的,是她啊……

  ***                                                   ***

  康芷男在冰寒的氣候,搓著手心且不斷吹氣。今天——好冷!

  舉目四望,還是看不到人,想直接去人家公司,又怕打擾所有人工作;擔心在車裏會看不清來人,只好出來吹冷風,活該發抖的等。

  「真是自找苦吃……」康芷男邊自我抱怨還原地踏步,活動僵硬筋骨。

  捏捏凍到通紅的鼻子,猛作幾個學生時期就懶得做的四不像國民健康操,一會兒,身後傳來男人看不下去的笑聲。

  「當街幹這種動作,真醜啊你!又不是小學生。」

  「世彬?」

  伍世彬脫下圍巾,隨意披在康芷男的脖子,「嫌冷就多加件外套。」

  「謝謝……啊!我有話跟你說,走走走!請你去吃飯!」

  「我才剛吃兩份漢堡!!你要拖我去哪裏?!」

  二十分鐘後,康芷另和伍世彬來到吃茶館。一面喝著燒熱的茶,一面談著廖嬋恩——

  「這也難怪……」康芷男明了喟嘆,「以前的女朋友向你投懷送抱,只要之前沒有不愉快的事,是誰都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新婚不久就和丈夫離婚,訴訟理由是家暴。在她最無助時,我是她第一個找的人,我很感動。」伍世彬愜意地笑,有點幸福甘甜的意味,「我不想騙你,如果沒有她前夫的出現,我娶的很可能是她,我們曾經很相愛的。」

  康芷男不以為然,「那也是曾經,你現在有了嬋恩。」

  「你別來提醒我,我知道……」

  「知道那為什麼還跑去她家裏繼續關心?」康芷男低頭狐疑看著他,「要是那天沒讓嬋恩撞見,會不會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會怎樣?」

  「話不是這樣說。」伍世彬的口氣略失溫和,「嬋恩該明事理,這不過是小事一件,過沒多久我朋友也要出國了,她卻非要搞出軒然大波,好像我真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可,你真沒有情不自禁?」

  「我……」伍世彬欲言又止,呆愕的表情似是也在對自己遲疑及審視。

  「嬋恩是孩子氣了些,但你沒做出要人懷疑的表現,她會生悶氣嗎?你想想,從和你在一起,她改了多少?

  以前她喜歡晚歸,現在每天下班後就等你電話,就算是一句晚安,她還是會等。

  她一向討厭做菜,但聽你說女人應該會一些基本的廚藝,她就認真的跑去上烹飪課!那時小聞還拚命笑她無聊,你許多的不中意,盡管是她多麼喜歡的事,她都盡量不再碰了。」

  「又怎樣,兩人在一起本就該互相!」

  「別拿這些搪塞我……互相、互相,又多少情人做得到?很多事不是做到了就不覺得珍貴,而是高興你們竟然能為了對方做到了!」康芷男對他敲擊著桌子,引起許多人側目。

  伍世彬苦笑,「可是,努力到最後,還不是因為一些小事而鬧到非要分手不可……」

  「對,嬋恩她哭了,為了你以為的小事傷心要命。和你談了好幾年的感情,成天聽她說你是她見過最完美的男人……在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候,看到你摟著別的女人,除了傷心,不就是該擔心自己被拋棄了嗎?別說她,任何一個女人都沒這麼大方……」

  「芷男,當時我的朋友需要安慰,我不能不管她。」

  康芷男被這理由惹得不住握拳,「我也看到嬋恩傷心難過,她也需要安慰。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問你該怎麼做?」

  「我愛嬋恩,她在我心裏佔了很重要的位子。」

  「是嗎?你做了嗎?你只是把問題丟給她,讓她自己去惶恐判斷,愛她就要告訴她……有些事不用我說你也會明白,三角感情裏,一定會有一個人開心、一個傷心,最後一個,就是後悔,我不希望你是後悔的那一個……不管你怎麼做,我不想你傷害嬋恩,從中介入的不是她……」

  康芷男霍地起身,拎起皮包,在離開前對神情凝重的他說上最後一句話:

  「嬋恩她,一定也想愛得有尊嚴!」

  走出吃茶館,佇立在車子旁,淋著冰冷細雨,她抬頭望定灰暗的天空,無力又疲憊地吁了一口氣,心酸嘆道:

  「你們要幸福啊……」第十章

 雨,未停歇的下。不停改變的風向,讓雨絲顯得淩亂,叫人跟著心亂,康芷男不由得加快車速,想趕快回家。

  由於一時找不著停車位,決定先暫時停放在人家店面前。

  她剛準備熄火,在車燈的照射下,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吸引住她的視線。

  對方撐著傘,長發飄逸,踩著高跟鞋優雅款步接近,接著緩緩彎下身,用一張美麗脫俗的臉蛋直視車內的自己。

  「你……」康芷男太過訝異,因為對方並未正式與她交談過,也才遇過兩回,怎會選在深夜時分在她家公寓這裏出現?

  對方沉默。原本冰冷倨傲的表情忽然在此刻卸下,呈現難得的無助、悵然,教人看了憐憫不已。

  康芷男觀察到周遭並沒有其餘人,卻仍懷著不確定問:「你是來找我的?」

  她輕輕點頭,眼神再堅定不過。

  康芷男苦笑,對於她以前視若無睹的嘲諷對待,現在想起來還會畏懼發涼,連說話都顯得不自然,「韓小姐,現在……現在有點晚了,你家人不會擔心你嗎?有什麼事可以明天再說,不然,我送你——」

  「不用,是我家司機送我來的。」

  康芷男循著她的目光,見到馬路對面的車子,韓月玲手指的明明是恐怖叼著「大亨堡」的自家司機,但康芷男卻被那輛暗示「我家超有錢」的凱迪拉克給嚇到。

  轉過頭來,愕然發現韓月玲正瞧著自己,無瑕月眉微蹙,誘人小唇抿了再抿,似有難言之隱。

  「天氣很冷,我看先進我家再說,我泡杯熱茶給你。」

  「我想不必了,住家不太適合招待外來客,我說完就走。」

  康芷男忍下殘酷的轟炸,好生尷尬,也沒精神和人爭辯什麼,就算反駁回去,論交際禮儀和工作學歷,樣樣比不上人家的她,只會輸得更沒尊嚴。

  而最淒慘的一次,就是韓月玲贏得了翟天昊的重視,而自己卻將心送給了選擇韓月玲的男人。

  「那,請問,你有什麼事?」康芷男頹然低頭問。

  「天昊……」韓月玲重重嘆氣,突然握住她的手,喊出壓抑許久的聲音:「我是來拜托你去找天昊哥!」

  「誒?」康芷男臉色驚變,呆了呆。

  「三天前,他和他爸在商談一些事,後來我想找天昊哥,伯父告訴我,他人不在公司,去飯店巡視兼過夜,卻從此對總公司的事務理也不理。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了,但今天伯父突然向我問了你住哪裏,因為我知道,所以他就交代我,來請你去找天昊哥,轉告他必須負責主持明天的記者會。」

  康芷男大怔。三天前……不就是自己最後見到他的那一天嗎?

  這到底怎麼回事?

  「幫我個忙好嗎?幫我,我受夠天昊哥和翟爸、我爸他們之間的秘密商議,我想見他,想和他敞開心好好談一談。你要去嗎?」

  有著同她相同多疑問的康芷男,從未見過韓月玲放下高傲姿態的樣子……但,她可知道,她愈是表現出渴望回到他身邊的模樣,依然深愛他的自己,心就愈是疼痛?

  可,內心在這時,迸殺出一個掩藏不住的事實,趕走她的可笑遲疑。

  「我去!他在哪裏?」因為自己比誰都想他。

  「『海陽飯店 ,是立陽旗下的產業,你把這卡片拿給櫃臺,他們會讓你直接上去。」

  康芷男接下鍍金的卡片,朝上面刻印的專屬名字睇了睇,「你的卡片?」

  「天昊哥偶爾會巡視飯店的經營,我有時會隨行,這張就像是集團所有分公司的一級主管認證,這是他以前弄給我的。」

  康芷男臉色一黯,嫉妒地握了握特別鑲著名字的東西,稀罕的、珍貴的,好可惜,它不屬於她。

  「我送你去。」

  康芷男沉默僵硬頷首,隨著韓月玲坐進豪華房車。

  其實,不管韓月玲是不是喜歡她,在另一方面,她很感謝人家的出現,若非如此,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再見他。

  才三天,好想他……

  真的好想念他啊!

  ***                                                   ***

  康芷男站在飯店門口,仰首遠望韓月玲漸行漸遠的房車。猶記臨走前還特別吩咐自己告訴翟天昊,說她會在翟家等他——疑似一個妻子在等他,請她這個外人別耽擱她丈夫太多時間……

  好想回去……還沒見到他,心就家打了好多場敗仗,疲累無力。

  可是,已經來到這裏了不是嗎?而且自己的雙腳根本不理她的遲疑,毅然決然地步向櫃臺區。

  「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少見的男性接待露出一貫的迎賓笑容。

  「我找翟天昊,他……他在不在?」身處在氣派飯店的她,聲音不禁帶著擔憂與不安。

  另一名躲在電腦前偷喝飲料的男員工猛抬頭,看一看旁邊接待的同事,互使眼色,跟著同心協力,大聲應戰:

  「翟先生他不在唷!」

  「翟先生說他不在唷!」

  講完,兩人被自己嚇到臉發白,哪裏怪怪的……

  身後副理一掌朝多講一個字的職員的腦袋巴下去!「有你電話。」

  康芷男忙不迭地取出卡片,「我知道他在,他會見我的。」這種謊言,令她十分心虛。他會想見她嗎?會嗎?

  櫃臺副理端詳卡片後,笑道:「韓小姐昨天也來過,但——」

  「是她叫我來的。」

  副理思忖一下,「我們要通知總經理一聲才行,因為我們不確定他是不是已經休息了。」

  「那……請用韓小姐的名義,畢竟我也是受托來的。」

  「好的。」

  櫃臺人員即刻依言轉告,未幾,副理抬手指向往電梯的廊道:

  「總經理允許了,在八一八房,這位接待員會領你上去。」

  副理的回答教她胸口悶痛。

  他願意見韓月玲……在休息時刻,什麼人都拒絕接見下……

  「請往這裏走。」

  「不用麻煩,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好,那這給你。」員工直接把鑰匙交給她。

  「我可以按鈴。」

  員工涼笑一聲就走人,給人門鈴是裝好看的錯覺。

  她極為困惑地進入偌大電梯裏去。

  不久,她到了高樓,發現這層樓每扇房門的間距異常的大,不難想像裏面俱是飯店頂級的套房,令人不由得自卑嘆氣。

  為什麼他是這麼不平凡的人,為什麼他不能尋常一些?

  惆悵之際,找到了翟天昊的房間,愣了半晌,待勇氣出現,才舉起莫名沉重的手按下門鈴鍵。

  鈴聲響了幾下,房門卻遲遲沒有開啟,她咬一咬下唇,掏出未卜先知的員工給予的鑰匙,開門進去。

  經過廳堂,還是沒見到人,只有一瓶開過的紅酒瓶擱在桌上。

  那就表示,他確實在裏面。

  憑著直覺,她在安靜的空間,踩著緊張的腳步,最後在突然激烈怦跳的心跳下,找到了睡房,也——看見他迷人的身形。

  他背向著她,在落地窗前凝視外頭幽美夜景。

  「不是叫你別來?」他沒回身,平靜語調聽來頗為冰冷。

  康芷男看他高大的身軀,頓時覺得好孤獨、好陌生,沒有商場悍將的驕傲,只有戰役後的疲乏。

  她不習慣他這樣子。因為他平時狡猾異常,動不動就弄得她跳腳;他一吻,就吻得她昏眩;他大笑,就聽得她好嘔;他病了,就惹得她心疼哭不停……所有喜怒哀樂都隨他起舞,現在他這模樣,令她好想接近,想感受今天的他,會帶給她什麼反應。

  「月玲,你回去,大哥今晚想靜一靜。」

  來到他身後,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輕輕貼上他結實的背。

  「月玲?」

  她的手立刻被他握住,一開始像是要拿開,但在他握住不久後,力道猛地加重,同時轉過身來,低沉的聲音快一拍,肯定的道出名字:「芷男,你來了。」

  她抬頭,深深凝視自己意外看到的微笑,「我不是月玲……怎辦?」

  她剛害怕失落,下一刻就落入他懷裏,被男人強悍的臂膀,愈錮愈緊。

  「天昊,我呼吸好困難……」

  他沒有松放,而是依慣例和她唱反調,越是加深力道,以俊挺的鼻梁廝磨她的耳朵,逼她誠實的身體發熱。

  他捧箸她的臉輕柔碎吻,紅酒香甜的味道回蕩在她鼻間,慢慢醒暈她,忽然,竟竄入她口中,失控狠狠吮吻她!

  她一時無法招架,嘗試推開他趁機透氣,卻失敗的老敵不過男人的蠻力;以為是他喝太多洋酒,所以醉了,沒想到結束親吻後,會是自己醉倒在他懷裏,無力依偎。

  「告訴我,是誰要你來的?」他兀自親吻,不再激烈,是無比溫柔。

  「是韓小姐——」

  「她沒有決定權,我指的是托她找上你的人,是誰?」雙掌托正小臉,要她仔細想想。

  「韓小姐說,是你爸爸。」

  他笑了,笑得異常燦然,明顯中意這回答。

  「怎麼了?」她不要他笑,至少別在害怕失去他的她面前,這樣開心驕傲。

  「因為他鬥不過他兒子。」

  「你說什麼——」

  他此時無法多聽什麼,就深深地吻上了她,纏住笨拙香舌,有意將積壓多時的渴望一次討回,甚至放任大手鑽入她衣內,撫摸光滑背肌。

  「天昊……等……等等!」她按住他的手臂,暫止他使人銷魂的熟稔撫摸。

  但她是他什麼人?明天過後,他即有可能擁住另一個女子,為什麼還要她?

  「我不會停,直到你說不想要。明白嗎?」他低啞的聲音,深具魔力地提醒。拿開早已無力的小手,強健胸膛上前貼近,揉握著柔軟的柳腰,緩慢地解開衣上的紐扣。

  「天昊,我……」在他一路吻著她的粉頸與鎖骨,最後捧住柔軟,強勁深吮溝壑間的芳香時,她的猶疑如同落入他口中,被吞噬了去。

  跟著,她感覺自己騰空,下一刻,被放在舒適的床上,也強烈感覺到他認為,現在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她也控制不住被他切實佔有的想望,隨著他有技巧的炙熱調情,她只能頻頻吟嚀,什麼也管不了。

  她不能自抑地勾住他的頸項,盯住那深邃黑眸,「天昊。」

  「我弄疼它了?」他看一看在大手欺握下而亢奮挺立的豐滿渾圓。

  她緊貼著他,感受彼此身體的熱燙,赧顏搖頭,「你確定要我嗎?」

  「我聽不清楚,你不如再說一次。」他神秘一笑,挑開遮蓋小臉的發絲,好教俊美星眸全面收納被他快速潤紅的臉蛋。

  「你確定要——」

  霍地,他給她的答覆,是熾火的烈吻,懲罰竟想再次發出質疑的雙唇,同時雙手撫上嬌軀敏感部位,及挺身抵住溼潤誘人的神秘地帶,瞬間,體溫衝上極限,融化所有矜持。

  身下突來的龐大探訪,帶給她撕裂痛楚,同時撕去對那夜的疑慮,再一次的霸道挺進,則逼她因劇疼而發出招認泣喊……

  隨心愛的男人一次抽離又一次的填滿下,嬌軀顫動,從消受不住的呻吟到翻雲繼覆雨中途的嬌憨酸軟,無時無刻都在感受,他要她要得是如何徹底。

  即便是結束漫長的激情狂愛,他仍將不堪多次佔有而現出疲累的小女人摟進懷中,最後再釋放撐了三日的倦意,閉上眼眸。

  過好一陣,她卻張開眼,再一次貪心地欣賞那俊顏,決定要一次看個夠,唯恐之後他迎娶別人,眼中便已沒有她這個渺小的女人了。

  「天昊?你睡著了嗎?」她輕喚,明明聽到他因深睡而平順的氣息,依然想喚他的名字,期盼他會忽然睜開眼,命令她不許走。

  但安靜的套房,使她天真的癡盼又一次碎得可憐,失落得想哭。

  隨即,她酸疼的雙腿踏上冰冷的地板,收拾床上的廉價衣物,在辦公桌上找出字條,寫下早先他未來的妻子交代要給他的話,擱置在他枕邊,順勢親吻他一口。

  白皙雙手依依不捨的對他揮了揮。「我走了。」

  是的,她走了,勇敢獻出身心,卻不敢面對他即將結婚的事實,就算是懦弱吧,起碼,她躲開醒來後會聽到的衝動解釋,保留了他和她的激狂浪漫。

  豪門世界的美夢醒了,平凡渺小的她知足了。
作者: mrses    時間: 2007-12-11 05:47 AM

  淩晨,衣衫不整的承受飯店大廳上一些人怪異的打量走出去,已是一種打擊,接下來招不到計程車,更教她委屈心酸。

  因此便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途中經不起晨跑的路人一再朝孤單的自己回頭觀察,她選擇在早餐店坐下,假裝是準備上班的顧客,然而,食不下咽又惹人關注。

  消耗一陣時間,終於挨到車輛漸漸增加的時刻,攔下計程車直奔真正屬於她的地方。

  到達住所樓下,上了電梯,她的腳步又漠視主人已有多可悲,開始以沉重來折磨她。

  要如何面對家裏的人呢?她現在只想衝進房裏繼續躲啊……

  掏出鑰匙,正自猶豫該不談進門,談先笑還是裝忙碌之際,大門開了。

  康芷男抬頭,立刻呆住。「世彬?」昨天才把他罵個臭頭,怎麼今天就出現了?

  「呃?裏面有包子,很好吃的喔!」伍世彬裝沒事人叫賣。「怎麼到現在才回來?跑去哪裏混了你?」

  朋友的關切令快崩潰的她,一低頭就忍不住鼻酸。「我是——」

  「我先去公司了,晚上帶你們去吃飯。」

  「我不去……我想休息。」康芷男再也掩飾不住悲傷,就這樣,攀住伍世彬的肩,在地面滴滴滴的掉下淚水。

  「是發生什麼事了?!」伍世彬主動抱住她,向內朗聲道:「嬋恩!於蓓!」

  裏面連續砰咚咚的跑出於蓓和廖嬋恩。

  「怎麼了?怎麼了?!」兩名女子驚恐大叫。

  康芷男離開伍世彬,選擇轉向她們,勾住好朋友們的頸項,在她們肩上不斷脆弱哽咽……

  ***                                           ***

  康芷男揉揉鼻塞的鼻子,吃著早餐,前方那三雙眼睛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只好笑一笑,「我沒事,真的。」

  「沒事為什麼早上才回來?」廖嬋恩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

  「沒事幹嘛難過咧?」於蓓的態度稍微溫和,平靜也比較容易分析事情,「難道是你好朋友過世了?」

  伍家伉儷同步拍桌子敏感痛罵:「幹嘛咒我死?!」

  於蓓無辜努努嘴,「不然是什麼嘛!」

  「我猜……」伍世彬張開受過傷的右手掌,詭異轉了轉,「因為他?」

  康芷男震驚,手中包子掉下來,再也無法拿它當擋箭牌。

  「誰?誰?」兩個女人搶著追問伍世彬。

  伍世彬攤開手拒絕回答,「去問本人,我要走了。」

  她們根本懶得目送伍世彬的落跑,很有精神地瞪著康芷男。

  「他開玩笑的……」康芷男摸摸鼻子,刻意避開她們的目光。

  「你什麼時候有個『他 了?」廖蟬恩不吃那套,很難妥協。

  「那個『他 是誰?」於蓓也被廖嬋恩感染到,好奇不己。

  「快說!」兩人異口同聲。

  康芷男驚駭倒抽一口氣。

  經過了良久的和盤托出,康芷男又因她們震撼的反應而驚得面無表情——

  「立陽集團的大總經理,翟天昊?!」於蓓開大嘴。

  「還跟他一夜情?!」廖嬋恩跳腳,嘔死。

  「應該是沒有做……」康芷男苦笑,因為翟天昊昨夜讓她徹底感覺那有多痛,目前有點擔心待會是不是無間斷的責備,「他好像有穿褲子。」倒是她自己快脫光。

  「只是好像?」於蓓幫忙玩記憶拼圖。

  「你真沒印象?」

  康芷男悵然垂首,皺眉囁嚅著:「我酒量本來就不好……」

  「和翟總經理過夜,竟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看來芷男自己也很苦惱,放心,我們會幫你保密,不會講出去。對不對?嬋恩。」

  「對!不然,全國女性同胞會直接幹掉她這浪費她們機會的豬腦!」

  「那現在怎麼辦呢?」於蓓緊揪康芷男的衣服,倣佛自己才是局內人。

  「我能怎麼辦?」康芷男臉色一暗,「我根本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就因為他要娶別的女人?芷男,拿出勇氣,去把他搶過來!」廖嬋恩按下桌面振奮道。

  「搶?」康芷男酸楚一笑,「我連求都求不到,拿什麼跟人家搶?我懂幸福是要爭取的,但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我追一生一世也追不到……」觸及傷處,雙眼再度酸澀。

  「芷男?」

  「我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我連自己都沒這麼愛,明知他想娶的不是我,居然還在愛……昨晚一點也不後悔給他。你們覺得我很傻嗎?」

  「誰講的,至少,你這次真的被他抓去『做 了!」廖嬋恩拍背鼓勵。

  於蓓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芷男,我知道我說話最沒說服力……但我覺得,只要你認為翟先生是你值得愛的男人,就行了。」

  康芷男含淚反握住於蓓的手,需要更多堅強的理由,「然後呢?」

  「然後過去祝福他呀!他快樂,你應該也會快樂。」

  廖嬋恩先轉臺,邊塗口紅邊潑冷水:「你想芷男在翟先生面前、在眾人面前丟人哭死嗎?韓劇看太多了你,而且這種大愛女主角,通常都會被絕症弄死掉!」最後再看電視,給現正播映的新聞嚇到口紅塗歪掉。

  康芷男長嘆,「嬋恩說的沒錯,小蓓,我做不到,我會很難過……」

  「為什麼?」於蓓傻問,一瞥桌上震動來電的手機。「芷男——」

  「我也對自己發誓,不可以再見他了,這算是祝福了。」

  「曉——」

  「這就叫做愛要愛的有尊嚴。你懂嗎?」

  「好吧,我懂了。」於蓓很受教。「芷男,你的手機有來電。」

  心情終於略微平靜的康芷男,接起電話,就被電話那端冷靜兼霸道又熟悉的男人嗓音,弄得心臟狂跳。

  「你仔細聽好,限一分鐘,一分鐘之後你沒下來見我,我會派人撬開你家大門,省得它阻礙你行走。」

  「……」哇哩咧……

  翟天昊,你這大壞蛋!

  「計時開始!」

  某姑娘扔下恐嚇電話,起身拔腿就衝!

  於蓓茫然愕視強調尊嚴的朋友的百米消失法。

  廖嬋恩轉頭招手,「快點快點,芷男你來看……人呢?」

  「我不知道她跑去哪裏了呀!」於蓓比她還悶。

  「我們幫她看也一樣。」

  「要看什麼?」

  廖嬋恩幹脆指指電視新聞,要她安靜看新聞——

  「『立陽集團 傳出退出收購『韓氏機構 附屬資訊產業一案,而今日一早,『立陽 總經理翟天昊與韓主席先後出席說明,同時宣布即將合作開發新觀光遊樂場,完全破解業界不和之說,以下為本臺記者稍早的採訪畫面——」

  友臺攝影機擠來擠去,擋住傳說老姦巨猾的翟董事長的左半邊臉。

  「我與小犬、老韓三人詳細評估商議後,認為把投諸在這間公司的大筆資金,轉換到度假購物遊樂的綜合開發案,絕對有更好的商機。謝謝。」

  左上方攝影師突然手酸放下機器,現場記者一陣鬼聲怪叫。

  「翟董事長!您左邊臉怎麼腫起來?!」

  「吃太好,吃太好,所以牙痛,呵哈哈。」翟老縱聲大笑。

  「您老身體不適還出席記者會,真是辛苦您了。是什麼原因腫的?」

  「給老婆巴的。」一旁韓氏老頭冷冷一笑,以為沒人聽到。

  記者們耳癢立刻圍堵他,「韓主席、主席,剛才看您說話,牙齒好像掉了一顆,上個禮拜參加酒宴時您還好好的。您才是真正牙痛對吧?」

  「是啊,我也該認老了,牙松,自己拔的。」韓老喟嘆。

  「您是吃太硬的食物才松的嗎?」

  「被老婆巴的。」翟老邪笑回敬過去。

  兩道殺氣暗中交會,都連砍三日了,到現在還不累。

  記者在喧鬧場所搞不清楚兩個東邪西毒幹嘛耍凝眸對望,有夠限制級的。還是問全國女性最想知道的事,比較讓人心動!

  「翟董事長、韓主席,請問翟天昊總經理為什麼突然離席?」

  「還是他因為您突然拒絕出售資訊產業,所以心裏有疙瘩?」

  韓老老臉抽搐,幹笑,「他才是身體不適。」

  女記者們一臉心疼,「他先回家了?」

  翟老摸嘴夾怨低語,「去拉屎吧。」

  「那麼,外界一直在傳『立陽集團 和『韓氏機構 把翟先生婚事放在收購資訊產業案上,請問聯姻一說是否屬實?」

  「胡鬧!我們怎會把終身大事和生意牽扯在一起?」韓老正經八百。

  「不過,小犬確實即將結婚。」

  現場一陣驚嘆。

  「業界之前一直在談,而本報社記者也得到精確的消息,說翟少夫人的人選,是翟董事長挑選的,翟總經理本人有什麼意見嗎?」

  「沒錯,是我選的,小犬知道我挑選的兒媳婦落落大方,為了翟家未來幸福著想,只好接受我的無理幹預。」

  大夥本能地看韓老一眼。

  「董事長不用客氣,不如說是翟總經理想敬老尊賢吧,哈哈哈!」

  兩老同時低頭搔臉,暗露恨意。「屁……」

  「擇日不如撞日,董事長就趁今天記者會,公布翟少奶奶的名字吧!」

  「好的,翟家未來的兒媳婦就叫——」

  這時,記者會場上端殺出一架臺灣白目噴射機,轟轟飛過去。

  「……」上飛機炸音中。

  電視機前的兩位女子完全傻掉。

尾聲

明明預料得到自己不會得到幸福,明明曉得這是最後的分離,為什麼一聽到他的聲音,就什麼也不管的衝下樓?

  可當她趕到公寓樓下,紊亂的思緒就教前方發動的紅色跑車,且開出車位的情景給猛地轟然凈空。

  「天昊?」她驚怔,雙腳僵硬地震了幾下,恍惚喃喃,「天昊,我在這裏……你要去哪裏?」

  眼見跑車開上了馬路,絕情的畫面狠狠地抽醒她,逼她開始拔腿追。

  眼著,那隍恐急亂的腳步也讓她看清——她愛這男人,愛到寧可心痛,愛到他可能隨時回到屬於他的地方也無所謂,只要他想見她,即便是要她聽殘酷的話也可以,只要他為她多留一刻,讓自己再貪心多看他一眼……

  「天昊!停、停下來!」她疲憊呼喚,喘了喘,未幾,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離她遙遠的跑車。

  「翟——天——昊,你給我回來!」

  千裏罵夫,驚動後面公車站牌下坐著等車的幾位小老百姓,為求壯觀,齊噴口中冰涼可樂,包括中間絕世俊男的一注阿薩姆紅茶。

  「你這不守信用的大壞蛋!大混蛋!」小女人邊抽噎邊痛罵。

  後面待車區俊男長嘆,從容站起身,朝猛伸脖子尋此惡夫的百姓們謙卑躬身,以瀟灑之姿,領下萬惡臭名。

  太過大聲的嘶喊,導致她這回聲音頗為沒力,「我聽你話下來了……可是你去哪裏了?告訴我,你自己又去哪——」

  「我哪也沒去。」旁邊醇厚嗓音對她無奈嘆息。

  她轉頭大怔,呆視那張俊顏,淚線為之凍住。

  女人被他的詭異出現震撼太久,整個人快要成為雕像任人觀賞,讓男人忍不住嘆道:「芷男,說話。」

  「你……」一回神,她藏不住驚喜,隨即詫異頓起,指著跑車開離的方向,問:「你、你明明開車走了啊!」

  「開我車走的人是我朋友。」

  「那……」女人聽了,焦慮為之遠走,這下確定不是他無情,小手無措交纏,睜著盈盈雙眼問:「那你去哪裏?」

  「我只是去商店買飲料。」因為口渴。「然後坐在後面喝飲料,等你下來。」實在很乖。「最後榮獲大壞蛋之罪名。」真是驕傲。

  秀容大怔,狐疑往後方抽查,竟被群體靜態關注的驚悚畫面嚇到失色。

  「做什麼罵我?」他微蹙濃眉,明顯不悅,貼在秀臉上的長指,卻無比溫柔為她抹去淚痕。

  「我是……」她吸吸酸紅的鼻頭,欲言又止。

  她其實是怕他走了,怕再也見不到他了,更怕他要去結婚了,但,在面對他時,卻畏懼脫口,因為她清楚,自己得到的回應將會比現況更加殘酷。

  「不如我來說,你怕我走了,就見不到我了,怕我不久要結婚了。」

  「我……」汪汪雙眼愕睜。

  驚人的料準,宛如將她堅強的薄衣看得通透,令她痛楚的率先紅了鼻子,可她死也不哭,如此一來,在他回想曾經時,應該會記住,有個女人被甩到一邊時,也不會糾纏他、惹他厭惡!

  「我是怕,但翟天昊我告訴你,我不膽小、不會上吊,也不會……總之我很正常!」講完,立刻頹喪縮脖子,有意直接吞藥自殺。

  老天……她到底在講什麼……

  「簡潔來說,就是理性?」劍眉一挑,冷靜為她剖析。

  「對!」親愛的,謝了。「如果你要走,我也不會忘記跟你道別。」

  「就像剛才一肚子火的追殺我的車?」

  「……」她慚愧的漲紅臉,怨瞪料事如神的俊美撒旦。

  「最後呢?如果我要結婚,你會祝我幸福?」他聲音性感低啞,神色認真異常。

  聞言,她胸口一陣悶痛,猶豫期間,粉拳激動地愈握愈顫;他則深深凝視那雙淚水狂發的明澈雙眼,旋即,再次伸手抹去那首先誠實掉落的淚珠,不許它再將這張臉蛋弄得如此令人憐惜、令人心疼,尤其在這雙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未曾移開的黑眸前。

  「芷男,說。」他星眸炯炯,嗓音如催眠般低柔。

  「我……」可她這次卻無法依他,穿過長指淌下淚水,「我不要!」

  俊臉因小女人的回應感到無奈又失望,銳利鷹眸卻在對大掌上的淚水射出一道滅殺寒光,「別再哭了。」

  「你要結婚了,誰笑得出來?」她含淚反駁。

  「但,你要是在婚禮上哭成這樣,婚禮很難舉行。」他笑嘆叮嚀。

  什麼……她心口頓痛,他好過分……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

  「我不要去參加你的婚禮!帖子給我我也不去!」她堅決大喊。

  霸氣濃眉為之一挑,「你意思是說喜帖?」

  「對!」她不屑!

  「你本來就沒有。」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女人活像被路人甲突然巴一下。

  「但確實該讓你看一看。你站在這等。」他旋身朝擱置在候車區的東西步去。

  「什麼?」他居然還想拿喜帖給她觀賞?還命令她等?

  她已經難過要命,幹嘛要把自己弄得像個犯婦一樣,去服從這君王的命令?她不要!

  「拿好。」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才明白,她不僅不捨得走,還呆呆接住不明禮盒。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盒子,突來的納悶教她不自覺地止住淚水,吸了吸鼻子。「盒子裏面是什麼?」要送給她作紀念品嗎?

  小手即將扳開盒蓋,大手先一步阻止,「記住,我只是要你看,不能送你,它是我的。」

  她垮下臉,大眼向上怨睨這個跟她計較的小氣男人,忽地忍不住介意起捧在手上的物品,「是很重要的東西?」

  「我的定情物,很重要。」他迷魅一笑,同時對她灼熱凝眸。

  康芷男捧著物品的雙手不禁失控一震,臉色發白。心下氣喊:翟天昊你這無情漢!你知不知道這句話簡直在撕裂著我,還表現得如此深情得意……

  解開盒外彩帶之際,她熨心地想:他居然能無情到這地步,那她為什麼就要玩大愛戲碼「愛你不到,祝你幸福」?

  或許她該瘋狂狗血一點,要死大家一起死——

  怎料,在她打開盒蓋一瞧後,所有混亂想法霎時躲得杳然無蹤,她腦袋空了,表情傻了。

  「這……」她望定一件既單調廉價又曖昧羞人的貼身衣物,一顆心隨著驀然浮現在腦海的羞赧情節而怦怦怦個不停。

  只因藏在盒子裏的——是她在那晚帶不走的內衣!

  「你怎麼會有……」瞧那神秘的笑容,快速整理她所熟悉的性格,認為這樣的答案會比較符合她的邪惡男人——「你已經知道了……」

  「已經?不,是在酒吧開始就知道,不對,是從飯店就知道,不如這麼說吧……」他慎重按住妮子小巧肩膀,陰邪一笑,「我沒喝酒。」

  康芷男每聽一句,小嘴就吃驚張大一次。回憶當初她趁他熟睡,光著身體在房間慌張亂竄的情景,小臉便時而羞憤,時而懊喪。老天……

  「那我們有沒有——」

  「什麼也沒發生。」他再一次料到她的心聲。

  「那我怎麼會——」

  「你說要去洗澡,結果在裏面打開蓮蓬頭睡著,你衣服溼了,我只好閉著眼睛把你衣服脫了一些。」

  她擱在心中多時的大石終於粉碎,但還有個最大的疑問,「那我、我是怎麼搞到全身酸痛的?」

  提及那夜苦戰,他無奈短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睡的……居然可以連續從床上摔下來十二次,搞得我整夜不能睡,連續抱你上床回去十二次,還得挨你一巴掌。


~全書完~

[ 本帖最後由 mrses 於 2007-12-10 01:48 PM 編輯 ]
作者: apple718    時間: 2007-12-11 06:5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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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iNymonsTer0626    時間: 2007-12-11 09:4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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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thena3355    時間: 2007-12-11 11:17 AM

:03: 好看~

但是男主角很邪惡的樣子~
作者: WMT    時間: 2007-12-11 11: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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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milykao    時間: 2007-12-11 01: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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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ovech    時間: 2007-12-11 01: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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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andra8821036    時間: 2007-12-11 01: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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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時間: 2007-12-11 07: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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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pplelin62    時間: 2007-12-11 08: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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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9696333    時間: 2007-12-11 09: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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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nkiwi    時間: 2007-12-13 05:28 PM     標題: 回復 #5 mrses 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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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ing9679    時間: 2007-12-13 06: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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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eibon    時間: 2007-12-13 07: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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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aiice    時間: 2007-12-13 07: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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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addy21192000    時間: 2007-12-13 10:26 PM

好好看喔
謝謝分享
加油
作者: ericalacala    時間: 2007-12-13 10: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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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lone618    時間: 2007-12-13 11:30 PM

還蠻喜歡他寫的書哦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tk3    時間: 2007-12-13 11:45 PM

好看~
他寫的書真的很不錯看
感謝分享
作者: may6345544    時間: 2007-12-14 02: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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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wei    時間: 2007-12-14 06: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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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咕咪    時間: 2007-12-14 07: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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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小靜    時間: 2007-12-14 09:16 PM

好看耶~男主角超霸道的拉~~不過也很溫柔~~呵呵
作者: flapping    時間: 2007-12-15 01:3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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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ion926    時間: 2007-12-15 11:59 AM     標題: 回復 #5 mrses 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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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orle1986    時間: 2007-12-15 12: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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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rilliant    時間: 2007-12-15 01:28 PM

哈哈哈,也太好笑了點吧,謝謝分享!!

作者: t64142    時間: 2007-12-15 01: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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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eicandyvone    時間: 2007-12-15 02:38 PM

謝謝大大分享!!!
好像很好看耶= ]
作者: poiu280    時間: 2008-7-3 06: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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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楓裔颯    時間: 2008-7-10 08:27 PM

好看喔!!!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烤布蕾    時間: 2008-7-11 01: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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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ook520520    時間: 2008-7-13 04:57 PM

哈哈哈!!
每次看衛齊亞的書,都忍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
謝謝樓主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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