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與兩腿之間的觸手可及-<愛神之手>評論

  王家衛的創作向來借重朦朧之美，導演雖然在此片中沒有性的直接体現，但卻把有關于性的聯想偷渡到了“手和兩腿之間”。在這部電影中，我們依舊能看出導演個人鮮明的藝术風格，繼承王家衛導演鐘情上世紀30、40年代上海灘浮華清婉的“靡靡之音”和他安置都市愛情的風格，狹小擁擠，支離零碎，多數人際關系被迫無效，大量的鏡像更强化了主客体、我與他者的對照，主角們在金屋藏嬌的公寓、裁縫店和破敗旅社三個密閉空間里周旋；階級强弱的對應閃爍但清晰，小張與他的同事如雄蜂般在橙色昏暗如蜂巢的小裁縫店等候差遣，與此同時華小姐像女蜂王一樣，强勢而美麗。主角們走進彼此狹隘的空間，觀眾看進了拍片者所詮釋的私密人生。
       在這部開放式格局的影片中我們也依舊看出了導演對旗袍的時尚拿捏與鐘愛。台灣作家成英姝提出一個問題：“這部電影的主題是情欲，我好奇在這里頭被欲望的究竟是華小姐，還是張震？”她的答案：“與其說引人遐思的是對華小姐的綺情異色想像，不如說是投注在張震的青春肉体的不安迷惘。那麼被欲望的是張震。”在搜集的眾多資料報道中，對于這部詮釋情欲的影片中分析最多的是客体和主体的存在。
      在愛欲之中，主体和客体本來是可以互為投射的，在欲望的時候同時被欲望；但現實生活往往並非如此，我們通常說的欲望的對象，都是女性偏多。唯獨《愛神之手》，卻帶來了不同的見解，實現了性別的逆轉。在一篇資料中這麼說：“作為一名妓女，華小姐（鞏俐）的身體是被慾望的對象，通過的是性交行為，動作是擘開雙腿（那場在齷齪旅館的上床戲，除床板發出的戛戛聲外，影像突出的便是鞏俐的足尖）。唯有對著懵懂未開的小震，才來了一次權力欲望的逆轉。華小姐替小張手淫，除了手淫帶有對未成年男子性啟蒙（initiation）的意義之外，另一個重要意義是，手這個器官，是鞏俐主動掌握東西的象徵（如通俗話「命運在我手」吧）。”（引自香港影評協會。《“手”欲望和被欲望的對象》）
這部倒敘手法的影片，在緩慢甚至靜默的表面之下，制造强大的情欲暗流，從結局的對話開始進行回憶講述華小姐和張裁縫之間的故事，我們可以明顯地感受到一點，在這段故事中，情欲顯得被動壓抑，被動的是裁縫，壓抑的也是裁縫。在本電影展示二人情欲的片段，女性成為了主動方。在這里我們不得不仔細思考華小姐這個人物，她是依靠有錢的男子度日如年的交際花，在有錢的男子周圍玩弄著脆弱的“愛情”游戲，她對于這類男人來說，令他們可以為她花錢的是肉体和風韻，在他們的眼中，華小姐是服務者，靠著情和欲交易賺錢。華小姐在初次要與裁縫會面，裁縫在外等待時就充分体現了，她對這些服務對象的低姿態，或許是太久的壓抑，對于華小姐來說張裁縫是她的服務者，所以華小姐在和張裁縫第一次見面與其手淫時是一種霸道的主動者，而張裁縫從唯命是從的脫褲子開始完全体現出了作為服務者的服從，或許是他的聽話、羞澀和初次，讓華小姐的手開始輕柔起來，陽光撒滿屋子，落在張裁縫的白襯衣，發出微微的亮光，華小姐微仰著頭看著他，高傲的命令著他“脫”，襯衣微長的衣襟遮擋著重要的部位，他感覺到羞澀努力拉扯遮擋，華小姐的手或許是帶著溫熱的体溫伸進他的兩腿之間，華小姐涂著紅色指甲油，白淨纖細的手指像花的藤蔓緩緩的從上臀部蔓延開來，隨著纏繞和撫摸的力度、移動，讓張裁縫在緊張，羞恥，憤懣中將第一次獻給了華小姐的手。張裁縫的被動被張震表現的淋漓盡致。華小姐在這樣令張裁縫難堪的過程中微仰著頭强硬的對他說：“看著我，你以后做衣服也要想著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深深地烙印在張裁縫的心中，這種隱晦的暗戀無休止的纏繞著他的心，對華小姐可觸不可及，最親密的關系也不過是兩腿之間，但這又是對大家，對公眾來說最禁忌部位。它比直接的表達更能映射出都市男女在情與欲之間的游離感。
       除過這個最為經典的片段，還有一個便是，在深夜中張裁縫為華小姐做旗袍。小張抵御不了這件華小姐旗袍的誘惑，最終將手伸了進去，他陶醉的撫摸著內里，扭動著俯下身子爬在旗袍上呼吸，感受著華小姐的“肉体”。衣服是女人的另一副肉体和生命。小張在這個時刻終于不再壓抑著自己，他第一次主動地伸手。這里也是小張的成長和變化。他開始蓄起了胡子，穿著西裝更為成熟，為華小姐量尺碼時，他開始位于主動方的地位，他用手撫摸著真實的華小姐的身体，直至后來他對華小姐說：“我養你。”這也是因為雙方社會地位和經濟能力變化的一部分緣故存在。在最后一個令觀眾有些許感動的片段，華小姐提起第一次相遇，那雙手，決定對他的愛作出回應，再與他手淫。單單看病弱的華小姐因生病怕傳染只用手接觸他，体現著很為小張考慮，或許是也愛他的感覺，小張已愛的入魔，終于能得到你，就算會傳染又怎麼樣，他一再想親吻華小姐，都被用手抵擋。讓我感受到疾病蔓延時期，愛人之間的溫情感。但是跳脫出這樣的思維想一下，如果你也深愛著他，在終于能打破原有關系的時候，激情點燃的時候，或許下一秒你就要死去的時候，你還能在對方一再的欲望下克制住自己嗎？或許不能吧，所以華小姐是不至于對張裁縫到愛的地步。
      華小姐染上肺結核在當時的時代相當于是絕症，華小姐的結局也許是在光鮮的、華美的旗袍褪去時，肉体失去魅力、年輕時已經注定。小張的人生卻還要繼續，華小姐對于小張的人生來說只是一次步入社會前的歷練。當師傅問華小姐送走沒，小張說送走了，有許多人去飛機場送，觀眾或許會知道華小姐是真“走”了，或許是為自己第一次愛和暗戀這麼久的人做的最后一件事，讓華小姐在他們的眼里依舊人氣猶存，維護好所愛的人形象。當師傅詢問小張是否為劉小姐做衣服時影片結束了，留給了觀眾懸念，今后又會發生什麼？
       除了影片和故事的本身，電影的音樂也被譽為此片的第二只“手”，導演加入配合劇情節奏的音樂， 為影片增色不不少，電影的開場音樂是“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像詩人般吟誦，好似膜拜的空靈與狂熱並行疊加。在華小姐與小張手淫時，小小提琴的平和緩慢，與適時地戛然而止都表達出刻骨銘心的平和狀態，讓人留有后味。還有具有上海年代特色的歌曲《夜春宵》的出現，第一次是華小姐與小白臉翻云覆雨時，第二次是他們爭吵分手時，强烈的突出了當時故事發生的背景，寓意著美好的春宵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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